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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茶茶     拒绝嫁给摄政王txt下载     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怜妃娘娘息怒

    “公主着急去往何处?”

    谢寰此刻去往慎刑司,本就是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却被此人撞见。

    那声音自她左手边的方向传来。

    是谁?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那个人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只露出模糊的轮廓,脚步缓慢,一点一点走近她此刻所在那片昏昏不明光晕里。

    直至他停下脚步,谢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

    “公主若是不说,周某也只能自己猜了,听闻前些日子,公主身边出了叛徒,此刻正压在慎刑司里受审。”

    “公主这般着急,莫不是往慎刑司去?”

    那人远远瞧了一眼慎刑司的方向,侧身回眸瞥向一旁的谢寰。眼中印着谢寰的身影,好似微风中碧澄明亮的湖面上投下的月的倒影,闪着细碎的光。

    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不知周某可有猜错。”

    “周大人不是出宫去了,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周子晋慵懒回眸,语气极淡,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

    “公主该不会不知道,从这里去往慎刑司需得通过一道宫门吧?”

    他说的那般肯定,似笑非笑,随意而散漫的目光悠然撞进她心里。

    谢寰吸了口气,慌忙移开目光。

    猜出了她的目的,又猜出了她不知道前往慎刑司还需跨过一道宫门。

    “周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方才你说身体不适,依我愚见,周大人若真是身体不适,便不会在此时出现在玄清门前。”

    不远处便是那道玄清门,依他所言,想要去往慎刑司就必须通过那道门。

    “听说皇后会在今晚提审那名宫女,周某以为公主此刻去往慎刑司有些不妥。”

    “不知公主觉得如何?”

    “更何况。。。”话说到一半停下,周子晋状似不经意瞥了一眼那宫女藏身的地方。

    若碧藏身在青藤树后,侧着身子窥探,似乎不曾想到会被发现,险些与那人的目光对上,连忙缩回身子。

    谢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眸色深邃,正侧身对着她,扬起的嘴角在昏黄的宫灯下晕染出颜色,若即若离,分明在笑,又叫人清楚明白的知晓,那仅仅是一个笑,无关心情,就像他一举一动中透出出的慵懒闲适,好似从未真的将什么放在心上。

    谢寰移开眼睛,望向他身后的那片星海。

    他眼中的光彩,明明就在眼前,却遥远的像是仰头眺望着星光。除了那一缕微弱的光,什么也瞧不真切。谢寰看不透他。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心头没由来的升腾起怒火,分明昨日才拒绝过她,今日却又在此拦下她,此刻谢寰心中藏着一堆疑惑,或许她会嫁给梁国三皇子,或许不会。可她分明只想在事情变得已发不可收拾之前,见上清溯顺一面,即便真的什么也问不出。

    她总归要见上清溯一面的,在离开这座皇宫之前,在她活着的时候。

    谢寰不知道,若她回头,便能瞧见那个宫女匆匆离开的背景。只可惜,她没有。

    周子晋对上她满是怒火的双眸,挑了眉头,却不曾说话,亦不曾离去,反倒静悄悄站在原地,沉着眼眸与她对视。

    其实周子晋并未做错,谢寰明白的,她只是有些乱,这才迁怒了旁人。

    谢寰逼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不喜欢才会拒绝她,昨日那件事,他亦没有错。可莫名的谢寰就是不再想见到他。

    若是秋祭那日,她没有说出那样的话便好了,那样的话,至少这一刻她不会觉得尴尬。

    谢寰闭了闭眼,平复心中的情绪。

    若皇后真要在今晚提审清溯,谢寰才更应该在此时见她一面。

    毕竟萧皇后的手段宫里无人不知。

    谢寰抬起头继续向前,从他身旁走过。

    周子晋转过身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如果自己是她,应该也会去。

    即便会惹来麻烦,即便会有可能被萧皇后撞见,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谢寰没有把握能救下她,正如她没办法抱住自己一般。

    周子晋心中似有思量,稍作停顿,还是跟了上去。

    谢寰并不清楚周子晋心中所想,正如她不知道,方才她与素凝分开的时候,周子晋正好瞧见了那个尾随在她身后的宫女,这才个跟了上来。

    准确的说,身体不适不过是个借口,从一开始,周子晋便守在去往慎刑司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谢寰过来。

    这些,谢寰都不知道。

    围绕着大周的皇宫筑着一道极高的宫墙,向内,是第二道宫墙,第三道,最后才是御花园所在。

    平日里皇帝妃子多活动在第三道宫墙内,第一道宫墙与第二道宫墙之间是秀女宫女们的住所,慎刑司亦在其中,紧挨着第三道宫墙,穿过那扇玄清门便到了慎刑司前。

    谢寰仰头看着头顶的匾额,红墙高筑,金瓦重叠。朱红的门扉下站着两个守门的侍卫,身姿挺拔,几欲融进身后的宫墙里。

    不过是道宫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进不去。

    然而,不待谢寰走近,绯红的宫墙那头便传来了动静。

    听声音,像是宫里某个娘娘。

    “主子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不就是一个贱婢,慎刑司有的是法子让她开口。”

    “有的是法子又怎么会拖到今日。”

    “一群废物,这都多少天了,是谁下的毒,可有问出一星半点来,皇后今晚便要提审那个贱婢。有法子你倒是问出点东西来啊。”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守门的侍卫却无动于衷,看来早已习惯。

    贱婢?清溯此刻便被压在慎刑司,难道。。。

    谢寰站在原地,远远瞧见那一行人走近,正欲上前,看清那为首之人的长相。

    “怜妃娘娘息怒。”

    “息怒,娘娘每日来此,几经拷问,都没问点东西来,想来便是换了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的结果。”

    “蠢货,本宫是怕皇后杀人灭口,一旦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本宫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本宫的燕窝羹里下了毒。”

    为首的是怜妃,日日来此,又拷问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谢寰一下顿住,脚下仿佛生了根。

    “谁站在那里?”

    怜妃眼尖,瞧见不远处笔直站着的人,见了她,即不行礼,也不退让。

第三十二章 这般无礼

    谢寰睁开眼,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第一眼,瞧见的是眼前覆着白雪的地面。再一眼瞧见的便是关大人关旭。

    她早已记不清那名叫做绿珠的宫女是什么模样,只记得某一日黄昏,绿珠不见了。关大人从水华宫外头带进来一位宫女。

    谢寰永远记得,见到那个孩子的瞬间。

    关大人侧过身躯,谢寰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发现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远远跟在关旭身后。

    那时候的清溯刚刚进宫,还不习惯宫中礼数,见了她不知道要行礼,眼神中还有一抹怎么都藏不住的倔强。

    事实上,师父说过,他看中的正是她那抹倔强。

    在那一堆即将被训为杀手的孩子里,唯有她,吃尽了苦头却仍旧学不会掩藏心中的恨,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凶狠狠的瞪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关大人阅人无数,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明白,即便他不曾带着那孩子离开,若干年后,她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杀手。

    是关大人,她的师父,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才有了如今的清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并未变成一个只会杀人没有情感的工具。

    是以,谢寰从未真的相信,清溯会背叛她,背叛师父。

    “公主。”

    “公主。”

    谢寰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一路遥遥晃晃。

    她从未将大周的皇城当做自己的家,可如今兜兜转转,自己竟又回到了那里。

    她还以为,今生再不会踏进大周的国土。

    谢寰挑开帘子。

    是素凝,不知不觉素凝跟着她已经有了三年的光阴。谢寰甚至记得,她最初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一副语言又止的模样,害怕一不小心便说错了什么。到如今自己一个眼神,她便能领会。

    时间总能堆砌起两个亲密之人之间的默契。

    素凝与她对视一眼,微微屈膝便算是行了礼。随后望向官道的尽头。

    谢寰会意扭头看过去,只一眼,便瞧见那宫道的尽头绵延开的城墙,蜿蜿蜒蜒,好似一道分隔线,墙内是百姓长安,繁荣居乐,墙外方圆百里毫无人迹;墙内是大周临近国界的最后一座城——临安,墙外不远处便是邻国疆土。

    谢寰还记得上一次经过临安城的场景,她不会忘记,毕竟那时的临安是那样的繁华,比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周皇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分明是一座靠近国界,本应无比贫瘠的一座城,可临安却出乎意料的繁华,以至于每个曾经听闻或从未听闻临安的人到了此处都要惊叹一番,惊讶于这份繁华。

    市井中的摊贩从城的这头摆到了城的那头,甚至有人索性将摊子置在了城墙外。

    本应是兵荒马乱,不利安民的地方却是那般井井有条,时常见得有人将摊子搁置在路边,摊主却不知去向。来了主顾,邻位的摊主便代为照料片刻,收来的银子全往那钱袋子里一搁,总那般,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谢寰瞧着如今那这临安,总觉得不会是从前的模样,时近正午,城门却紧闭。

    过往临安的繁华,总离不开邻国的来客,过往的落脚商,镖行到此处,也会破天荒停上些时日,那时候,临安城的城门总在接近午夜才会关上,天还未亮便又打开。却总还有人敲开城门进进出出。

    马车赶起路来总是这般的慢,若是骑马,恐早已到了那城门下。

    谢寰松开帘子,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就快到了,素凝,上车吧,你已经守了一夜了。”

    这一夜,素凝丝毫不曾松懈,过了栢嵘岭,那山匪又岂会追到这临安城里来。

    “公主。”

    谢寰挑了眉头,只因听出素凝话语中的惊讶。

    素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宫女,嫁往梁国的三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或素凝,都已不见了当年的模样,如今的素凝,沉稳内敛,早已学会控制情绪,喜怒哀乐而不显。

    素凝这番,只能说是明惊讶到了极致。

    谢寰挑了帘子望向远处,马车渐渐走近。远远地,她瞧见宫门下的那道黑影,似乎,有些熟悉。

    谢寰看不太真切,直至走近瞧清楚那人的模样,是他!

    谢寰眼中的惊讶,与方才素凝眼中的惊讶如出一辙。

    怎么会是他!

    就这般,只身一人站在官道中央,负手而立,眼神坚定,瞧着马车走来的方向。

    谢寰怎么也想不到,再回到这大周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他。

    那个曾经拒绝了她,却又悔过一遍的周子晋。

    偏偏是他,偏偏见了他,一切关于过去的回忆都涌了心头。

    那日,她站在玄清门下,一遍又一遍回响着怜妃那句,日如来此。

    清溯被压在了慎刑司,她本想趁着那赏月宴,避开太后的耳目,悄悄前往慎刑司,却不曾想到,她与那慎刑司虽只有一墙之隔,那道玄清门却是她怎么也跨不进去的地方。

    她没有令牌,也从未想过,越过那道宫墙会需要一块令牌。

    谢寰更不曾料想到的是,她会在那里碰见怜妃。

    那个因为她喝下了有毒的燕窝羹误打误撞被她救下的怜妃。

    怜妃虽不曾见过她,却一眼瞧出她身上那件凌云锦并不是这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能穿得起的。再加上,谢寰见了她并未行礼。遂有了怀疑之心。

    “可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怜妃警惕的盯着她,侧身询问身边的大宫女。

    翠珠细细辨认,见那人站的笔直,分明瞧见了自家娘娘却始终没有行礼的打算。

    忽的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里,小公主与那位刚刚得了封号,并不受宠的祭月公主起了争执,起因便是因为那祭月见了小公主却并未行礼。

    “回禀娘娘,奴婢猜测,应该是那位刚刚得了封号的祭月公主,听闻前几日她便是这般无礼,这才得罪了小公主。”

    “哼。”想起钟粹宫那位小公主,怜妃不由冷哼一声。

    得罪了那个人啊。

    要知道,能在这皇宫里活得好好的那都是得罪不起的主。最可怕的当数鸣鸾殿那位萧皇后,其次便是那位小公主的生母了。

    得罪了皇后,那是便是定下了死期,死的明明白白,毫不含糊。得罪了那位小公主的生母,呵,那边慢慢等着坠入地狱吧。

    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记仇,这宫里除了萧皇后她动不了,别的,只要得罪了她,那便只有慢慢受着。

    那位娘娘的仇,会记着很久很久。

    怜妃冷笑着。

    “看来,不需要本宫去找她的麻烦,自会有人收拾她。”

    “本宫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第三十三章 他并未走远

    “等等。”

    穿过夜幕,那般坚定,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就连原本想要上前的周子晋都愣了愣。

    怜妃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刻意停了停,回过头,嘲讽道。

    “她以为自己谁。”

    “戚。”

    怜妃愤愤的扭了头去瞪她,只可惜天色太黑,谢寰又怎么可能看的见。

    叫翠珠不明白的是怜妃的态度,分明可以装作不曾听见,却还是如她所愿停了脚步回了头去。

    翠珠耐不住好奇,扭过头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家主子已走出好远,发现自己没跟上,正回了头来蹬着她,宫女们正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废物,还不快跟上。”

    真是干啥啥不行,好奇心第一名。

    翠珠一个激灵,连忙跟上。

    “等等。”谢寰向前两步,眼神空远,缓缓转了身,瞧着怜妃远去的声音。

    在谢寰看不见的地方,怜妃对着空气狠狠翻了个白眼。

    “你说停就停,不过是个挂牌公主,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宝贝。”

    “跟在太后身边变能得意忘形了,在这宫里,又有谁能作谁的依靠。”她一个南江歌女,刚刚入宫无依无靠,有了身孕又如何。曾经,她还天真的认为可以靠着皇帝的宠爱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只可惜,她忘了,皇帝的后宫,从来不缺女人,那份宠爱,终究在生下她身下皇子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她偶尔会想,会不会打从一开始,谢鸿兴想要的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啊,在这皇宫里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这两年,她见过许多人,可以肯定的是,后宫里那位太后绝不是位简单的人物。

    怜妃冷冷扬起嘴角,她会等着,等着谢寰绝望的那一天。

    怜妃敢保证,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三月槐。”

    眼看着那人走远,谢寰却并不着急,她知道,怜妃一定会回头。

    果然。

    翠珠心头一颤,三月槐是娘娘最喜欢的花,南江的三月里会开出遍地的槐花,娘娘素来喜欢槐花的香甜,认为槐花的香气里藏着故乡的味道。时常会在青云殿点上一支一支“三月槐”,这种香,整个宫里只有青云殿才有。

    皇帝特地为娘娘寻来的宫外闻名的调香师,专门调制了这种香料,三月槐这个名字还是娘娘亲自取的。

    皇上说喜欢这种味道,到后来,娘娘失了宠,宫里总还是燃着一支三月槐。

    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你胡说什么,青云殿里哪有这般俗气的香料。”

    可,三月槐只是娘娘取的名字,那种香料还有另一个名字——若槐,只有娘娘才会叫三月槐这个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

    “三月槐,娘娘最喜欢的香。”

    “或者,皇上叫它若槐。”

    谢寰淡淡抬眸,好似在说一件无比随意的事。

    怜妃见她这幅悠闲模样,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

    分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怜妃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谢寰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那个丫鬟?

    “青云殿里怎么会有娘娘不知道的事?你说对吗?怜妃娘娘。”

    谢寰淡淡勾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瞧着那站在不远处的人。

    怜妃闻言,古怪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忽然转过身,疾步而去。

    谢寰莞尔一笑,不管她会不会记住这份恩情,谢寰都不会在意,谢寰无意提醒她,只想救人。

    且不论怜妃如今是否受宠,但凭她为皇上诞下皇子一事,便无人敢真正将矛头指向她。

    如今不会,却不代表日后不会。毕竟她青云殿的宫俸正时时养着别人的狗。

    没了宠爱,皇帝的愧疚也迟早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在这宫里能依靠的,始终就只有自己罢了。

    怜妃吃了亏,丢了一个孩子才明白这些道理。

    尽管她以为谢寰与她一般无依无靠,但事实证明,谢寰与她不同。

    但凭她知道青云殿里的秘密这一点来看,谢寰也不会简单便被谁利用。

    看来,她很在意慎刑司里关那个丫头。

    传闻便是传闻,她从前以为主仆二人关系不和,这才。。。谢寰如今又太后在背后撑腰,决不能轻易得罪。

    没想到,谢寰这般冷静,为了她,甚至不惜对自己施恩。

    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怜妃就知道,她与她一样,都是无依无靠之人。但谢寰就是谢寰,与她不同。

    她明明知道不是清溯下的毒,却还日日去往天牢,严刑逼问。

    只因她自己知道,在谢寰中毒之前,她曾日日喝着那燕窝羹,如今早已不能生育。失去孩子,如今又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怜妃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城,自己再无出头之日,揣着这个秘密日日难安,这才失去了理智,将怒火全撒在了那个无辜的宫女身上。

    怜妃脚步匆匆,穿过宫道,加快脚步回了青云殿去。跟在身后的宫女却不时窃窃私语着什么。不知为何,娘娘这般让人格外不安。

    还有方才长公主说的话,难道青云殿里真有什么咱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谢寰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转了身去,仰头望着宫墙金瓦下的几个大字。

    玄清门。

    方才她看得很清楚,怜妃出来的时候被侍卫拦了下来,递过令牌这才放行。

    到底怎么做,她才能进到那扇门内。

    令牌,等等。

    谢寰猛然回首,果然瞧见周子晋正站在不远处,垂眸望向地面。

    这么说,方才发生的事,他都看到了?

    转念一想,即便他看到了又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令牌,还有,赶在萧皇后之前。

    周子晋与旁人不同,听闻皇上曾给了他令牌,让他自由出入宫中各处。小小一道玄清门,定是难不住他的。

    谢寰虽然清楚,却不愿开口求他。

    周子晋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见她迟迟未语,转了身,正欲离开此处。

    “大人一定有办法,谢寰求你。。。”

    只是她还未说完,周子晋便回了头来。

    谢寰一愣,忘记言语,怔怔望向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谢寰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他总爱在自己狼狈的时候出现。

    御书房那日是他,就连那日爬上宫头,在水花宫外瞧见的也是他。

    他分明拒绝了她,又为何要跟着她身后。

    尽管不喜欢,谢寰也不愿意看见一个曾经拒绝过自己的人。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不喜欢罢了。

    谢寰垂下眼眸,许久许久,未曾听见回答,瞥见那人抬了脚,果然,他还是不会答应。

    “公主还在等什么,难道要等萧皇后来了才打算进慎刑司去。”

    谢寰一惊,闻言猛然抬头,四目相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到了她眼前。

    原来他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了她面前。

第三十四章 交易

    慎刑司昏暗的囚牢深处时常会吹来阵阵冷风,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还有常年不见天日阴暗发霉的气味。

    怜妃走了许久,刑室内走进两名劳役,十分难得的摸了摸鼻子。

    刑室内的大半刑具都沾了血迹,人还被捆在型架上,垂着脑袋,显然是晕了过去。

    听说被下毒的是怜妃日日都要服用,补养身子的燕窝羹,发现燕窝羹中被人下了毒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后的事情。

    而那位祭月公主先前一直住在冷宫里,一来无冤无仇,而来,主仆二人多年不曾踏出水华宫半步,又岂会有下毒的心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怜妃不过是想寻个出气筒,他二人才不会去触碰宫里娘娘们的眉头。

    张嗣环视一眼,长桌上摆着的皮鞭已经被血浸了个透。

    都说萧皇后恶毒,这个怜妃比起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他一个大男人在外头听着都瘆得慌。

    又将人打成这样,接连好几日都如此,铁打的汉子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今晚用刑的时候,哭喊神时断时续,想来是受不住了到了极限,晕过去又被泼醒。

    晕了几次,怜妃就没了兴致,是以今日来离开的早了些。

    宫里的刑室里从来不缺犯人,往往受不住几下折磨就召认了罪状,这般嘴硬的还真是少见。几日下来,这用刑室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刑室里没有窗户,血腥味会存在很久。

    张嗣胆子大了些,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鼻息微弱,还活着。

    将人从型架上解开,张嗣,刘通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心虚。

    这宫女身上如今哪还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二人架着她都感觉没地方下手。身上的囚衣早已沾满鲜血,破败不能蔽体。

    若不死他二人纵容,这宫女也不至于如此。可他们也不过是虎口之下谋生活的女才,谁又能护的了谁。

    二人架着那宫女回到了囚牢前。

    劳役打开牢门,将人丢在稻草上,二人便转了身走出去,看和劳役将牢门锁上。取回扔在墙角的工具,佝偻着身躯,缓缓走开,从始至终都不曾多看那名奄奄一息的宫女一眼。

    临走之前,张嗣回眸看了一眼那宫女身下干净的稻草,慎刑司里这名劳役年近七十,做了半辈子的劳役,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这间关压重犯的死刑牢里好似从未这般整洁过。

    听闻今晚萧皇后会提审此人,若活不过今晚,到也不失解脱,免到到了熬到了明日,还要再忍受一顿折磨。

    几名劳役刚刚离去,后脚,那囚牢前又多了两位。

    女子木着脸庞,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才将人认了出来。

    往日与自己嬉戏玩闹的声音就在耳边,似乎不过是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清溯呢,这丫头最爱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插上两朵银珠花在鬓发后,佩戴一朵色彩妍丽的绒花在她面前转悠了,还总问她好不好看。

    过去,谢寰时常笑话,这恐怕是她最值钱的行当了,谢寰穷的可怜,做女婢的自然也就受累,甚至拿不出寻常宫女的装扮。旧衣服都浆洗得发了白,补得用心,永远整整齐齐,不仔细压根瞧不出什么补丁。

    再看看牢里那个人,头发凌乱遮面。白色的囚衣浴了血,破败如缕。

    如今这幅模样,哪里还是往昔爱干净的清溯。

    周子晋站在谢寰身后,看了看失神的谢寰,又瞧了瞧倒在囚牢地面的干草之上,胸口起伏微弱的宫女,眸色深了些许,眼里隐约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却不为牢中奄奄一息的宫女,而是为了站在牢前的那名女子。

    翘头矮几的席案前,她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与身旁喜庆中秋的气息相比,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观典楼上,却着了一件深红似火的宫衣,妍丽鲜活。

    御书房那日,也是,一身素衣,眼神坚韧。

    如今,一身粉衣,颇显沉稳,短短几日,又添沉稳。

    望着她平静的侧颜,周子晋时常会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而是经历过尘世洗礼,碧波不惊颇为成熟的女子。

    好像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看破红尘,所有的惊异忧虑斗不过是她所饰演出来,天衣无缝的假象。

    就好像此刻,相依为伴数十年,本应是心疼的,她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牢里清溯。

    这一刻,谢寰忽然有些害怕,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血无情的。

    那不仅仅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清溯之于她,虽不似亲人但胜似亲人。

    可如今,她看着牢里奄奄一息的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谢寰闭了闭眼。

    “谢寰想求周大人一件事。”

    谢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无动于衷。

    “救她。”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算是一种补偿。

    “你就这般肯定,我能救她?”

    谢寰又望了一眼牢中深陷昏迷宫女,而后转了身,静静望向他。

    “直至今日,我始终不清楚,那日在御书房昏迷过去之后,在这慎刑司的地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听说,周大人曾随萧皇后一道进入地牢,是以,谢寰便大胆做了猜测,那日正是周大人救下了我与师父。”

    “凭我对师父的了解,他绝无可能不留下半点讯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座皇城里,必定有着师父十分信任,可以护我周全的人。”

    “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太后,可如今谢寰有了另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

    谢寰抬起眼眸,四目相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整件事情最为关键的便是眼前他——周子晋。

    “我想,师父应该是同时与萧皇后,还有周大人做了交易。”

    二人对视来良久,谁都不曾错开目光,仿佛那一眼便是永远。

    就在此时,地牢入口传来了牢头谄媚的声音。

    “奴才恭迎皇后娘娘。”

第三十五章 城外遇匪

    茫茫荒漠,一辆白色马车缓缓走近官道上的白衣男子。

    烟粉的垂帘遮住了车厢内女子的容颜,他眸色悠悠,似欲探清那垂帘遮挡之下的容颜。

    不多时,马车行至他身前前,吁得一声停下。

    马儿被缰绳勒住,抬起的前蹄在半空停了停,几乎擦着他胸前的衣襟落下。

    贴得那般近,几乎就要伤到他。

    周子晋神色未变,眉眼仍旧淡然,就好似险些被马儿踢中的并不是他。

    行至半道却被人拦下,随行的侍卫悄悄握紧腰间的配剑,似乎只要那人有所动作,便会取下那人首级。

    周子晋沉着的眼迅速扫过那几个侍卫。

    一瞬间,围在马车周边的几个侍卫不约而同僵在了原地,悄悄对视一眼,瞧见彼此眼中的震撼。

    在他们握紧配剑的那一刻,男子便有所擦觉,可见此人武功高强,甚至有可能在他们之上。

    主上曾言,此人需要他们用性命去守卫,他们并不畏惧死亡,只担心不能完成主上的交代,安全将人送回大周的皇城。

    任务若是失败,辜负了主上的期待,他们必定以死谢罪,觉不苟活。

    几名侍卫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围在了马车前,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与那几名侍卫的紧张不同,素凝站的笔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余光扫了一眼几个侍卫的动作,而后不卑不亢的望向那个站在官道中间的人,缓缓行了礼。

    “奴婢素凝参见周大人。”

    “不知周大人为何出现在此,拦了我家公主的马车。”

    此言一出,那木头人一般的周子晋终于有了反应,侧目扫了素凝一眼,分明是面无表情的,却叫人生生瞧出了一缕为难,似乎对她这张脸有些陌生。

    素凝对此并不意外,传闻这位周大人记性不是很好,高中一年,甚至不曾记住同榜的几位大人,气的几位脸色铁青。

    她是个小角色,周大人自然不用记得她。

    但她家公主不同。

    在他周大人的眼里,有些不同。

    素凝正这般想着,就听见车厢里细微的脚步声,狐疑的瞧了一眼仍旧站着不动的周子晋,从车厢侧边走开,绕至前头,撩了帘子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纱衣的女子走出了车厢。

    荒漠里的夏是炎热的,仿若进了火炉,便是坐在蔽日阴凉的马车里,不用多久也会沁出一身的薄汗。

    为此,谢寰特地换上了一件纱衣。

    绿色纱衣,在那苍黄的背景之中,宛若异域的精灵,朱红的碎布裙裾隐隐从暗绿色的纱衣底下露出一些来。

    抬头的瞬间,一阵风儿从她身后斜着吹来,头顶精巧的发饰随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似碎玉叮咚。

    那一眼,望进了彼此眼中。

    好似身旁的一切都随着那阵风远去,茫茫荒漠,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谢寰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形容那种目光。

    算不上热烈,亦算不上急切与怀念,却淡淡的,闯进她心底,带着几分惊人的舒念。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就曾这样看着她。

    可谢寰清清楚楚的记得,最后一次的见面,便是在慎刑司的地牢里,而后不久,周子晋这个人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曾经那个能在皇宫各处自由出入的声音,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和亲离京那日那般盛大的场面,都不曾在见过这位周大人一面。

    为何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藏着不易察觉一丝怀念,就好像在怀念一位故旧之人,用眼神丈量着许久不见的变化,就好像,不久之前,她们曾见过。

    可他二人,一个在大周皇城如沐春风,一个远在梁国皇宫,如何得见?

    谢寰稍作思考,先他一步开口。

    “许久不见,周大人。”

    闻言,周子晋望着她,眼里着了墨似的,深不见底。瞧得谢寰愣了一愣,正欲开口,就听见耳边侍卫们惊惶的声音。

    “不好,是山匪。”

    谢寰心中一骇,却并未回头。

    她不是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早在出梁国边界时,那位受她救助的乞儿拦下她马车劝诫她莫要出城的时候,谢寰便明白,早有人设下了陷阱,正等着她踏进去。

    不然,她亦不会行了一路都不曾知晓,城外的山岭中藏了大批乱匪。

    若不是那个乞儿拼命拦了马车,以性命相告,只怕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曾发应过来,山里藏了这般多的土匪。

    谢寰背后的荒漠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她回眸,四周早已被团团围住。

    一位独眼带着眼罩的镖壮汉子骑着马车闯进包围圈。

    瞧见谢寰的时候,那汉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的光。

    心中一番赞叹,好一个覆面的异域美人。

    谢寰盯着那人手缰绳的手瞧了瞧,尾指断了半截,神色气场都与一般乱匪不同,围了人,却不着急动手,看起来实在不像头脑简单之人。

    自那惊艳一瞥,那人便再未敲过谢寰一眼,反倒静静打量着那这双手别在身后,神情淡然立在马车前的白衣男子。

    传言,不久前,大周皇室曾派了一人前来降匪,却未赐他一兵一卒。

    想必就是此人了。

    沉寂半晌,那独眼的领头终于发了话。

    “没收武器,将人带回去。”

    听闻此言,谢寰与周子晋对视一眼,并未有慌乱之色,好似即将被山匪绑架的并不是她二人一般。

    此次回归故土,梁国皇帝只遣了十几名暗卫予她。

    说来也怪,谢寰以为他们不会拼死抵抗,如今这山匪有两百余名,区区十几人,怎能轻易突破包围。

    不曾想,他们听了那独眼头领的话,却一个个如临大敌,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宽剑,默契的围在了马车前围成一个圈,将她护在了身后。

    似乎一路上,这些人对她亦是照顾有加,明明一日前她们就应该达到临安,可这些人走过一段路便会停下休息,像是刻意照顾,好叫她主仆二人免受旅途的劳苦。

    那群山匪见他们拔了刀意图抵抗,纷纷亮出了武器。

第三十六章 住手

    谢寰不是没想过这群乱匪会从身后追来,但她以为他们会在临安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却没想过这些人会在半路截下他们。

    她以为三年前那场围剿,这些人终是不会轻易忘怀,如若不然,曾经日夜大开的临安城如今不会城门紧闭,百里之内,毫无人迹,像是许久都没有过往的商客经过此处一般。

    谢寰远远瞥了一眼,隐约听见悠长的号角之声,城门上多出了许多人影。

    许是城里的百姓瞧见她们,又或许是她看错了。

    耳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噗呲,那是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谢寰回过眼眸,瞧见一名暗卫死在四五个山匪的刀剑乱砍之下。

    五六把刀没进那人的身躯,而那名暗卫挥剑进攻的白刃停在了半空。

    “老四。”

    “老三。”

    谢寰横眼扫过去,不过转瞬,又死了一名暗卫。

    谢寰对那人有些印象,遇见闹市,此人偶尔会单独行动,好似不认识她们一般,悄悄跟她们身后,排查暗中的敌人。

    如今,被一名满是横肉的山匪一刀插中了心脏,再无活路。

    老五横挡下山匪竖着劈来的刀刃,痛呼道。

    “老大,这么多人,我们挡不住的,逃吧。”

    原是那个老五红着眼不经意间扫过谢寰的方向,却瞥见她神情木然,半点不为所动。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暗卫早就瞧见谢寰无动于衷的神情。心中虽有气愤,却仍不愿弃主人的命令于不顾。

    “老四,别忘了主人的命令。”

    谢寰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上挑。

    主人?

    他们口中的主人到底是谁。

    瞧见他们誓死守卫自己的模样,谢寰至少可以肯定,他们口中的主人至少不会是梁国的新皇。

    那个人,虽不曾想过亲手要了她的性命,但至少不愿看着她活在他眼下。这点是离开梁国皇城那日,他亲口坦白的。

    所以,他们口中的主人到底指的是谁?

    这天下,除了师父,还会有下令谁不惜一切护了她的安全。

    尽管心中思绪翻过,谢寰面上却为曾显现出分毫。

    她不阻止,只是因为她早就看出,这些人虽可以为了护她牺牲性命,却绝不会听她的命令。

    这一点,从他们一路上坚定的眼神便可以看出。更何况这一路,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与她的交流,寥寥可数。谢寰有又什么理由觉得,这些人会听从自己的劝告。

    更何况,她刻意不加阻拦,便是想探一探这群人的底细。

    若他们对自己存着杀心,此刻早已弃了她逃命而去。

    事实上,瞧见他们围住马车的那一刻,谢寰愣了愣,她也没想到,这群人真的会为了遵守他们口中那个神秘的主人的命令,不惜牺牲掉性命。

    谢寰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能培养出如此忠诚的暗卫。即便主人不在身边,仍旧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其实谢寰并不是刻意看着他们送死,只是等她回过神来,便已经牺牲掉了两名暗卫。

    事实上,老四高呼弃她而去的那一瞬间,正巧打断了她的话。

    眼看着几名暗卫身上都挂了彩,就连那位武功高强的老大都不能幸免,为了护她伤了左臂。谢寰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真的晚了。

    “住手。”

    那一句住手,声音算不上洪亮,亦不如独眼山匪那般充满魄力,甚至几乎隐没在刀剑碰撞的声音之中。

    可一行人,不论是斗志高昂的山匪,还是她身边挂了彩的暗卫,都纷纷停下了手。

    甚至有几位架着兵刃却停了攻击,扭头看向她。

    “几位,我谢寰不值得你们为我付出性命,不管你们口中的那名主人是谁,我都希望你们明白,你们的命,是那位的,并不需要为我如此。

    谢寰真心盼着你们能活下去,日后回到那位主子的身边,替谢寰传达一句感谢。”

    “生死有命,谢寰并不强求,所以还请几位收手。”

    “好一个生死由命。”打双方陷入僵持的那刻起,独眼领头便沉默着,不发一言,如今终于发了话,一句赞叹,好似由衷而出。

    谢寰扭头,不知为何,同周子晋的目光撞到一处去了。

    就好像,从方才起,他便一直看着自己那般。

    自遇见山匪那一刻,谢寰整个人便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自然没能察觉他的目光。

    自然也不曾瞧见,那群暗卫将马车上的她护在身后时,皱眉抿唇的模样,目光准确落在了领头那个暗卫身上。

    领头的暗卫注意到这一幕,也只是顿了顿,随即拔出了腰间的刀。

    而此刻,谢寰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那个被团团围住的周子晋。

    一瞬间,谢寰脑海中回想起周子晋高中的那一年,京中传言那一届的状元,文武双全。

    反观现下,这人的脖子上虽架着刀,神情却很是放松,那把架在他脖颈间的刀刃似乎成了摆设。

    周子晋直直望向她,那般专注,好似眼前只剩下她的声音一般。谢寰心中疑惑。

    不过他淡然的模样到底感染了谢寰些许,稍稍松了心弦。

    她是相信周子晋的,见他一副平静如常的模样,难免会猜想,事情或许真的转机。

    周围仍旧剑拔弩张,到了她二人那里,却见目光痴缠,望向彼此的眼中,都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思绪。

    独眼山匪见她如此淡然,心智那句死生由命不假,不由再一次感叹道。

    “好一个生死有命。不知这位可是大周长公主,我林威生平最敬重这样潇洒的女子。”

    谢寰飞速移开眼,瞧见马上自称林威的独眼山匪双手握着缰绳,抱拳行了个礼。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周子晋。

    谢寰见此垂下了眼眸,嘴里说着敬重,动作却甚是潦草。

    传言这山间的乱飞最爱洗劫过往商客的财物,却不曾听闻有绑人一说。

    而看那林威的态度,显然不是为了她而来,而是。。。

    谢寰转而望向立在马车前的那道身影,瞥见他转头看向林威的那一幕,那一刻,盘旋在心中的想法不由坚定了些许。

    这群山匪,许是为了周大人而来。

第三十七章 倍感意外

    “如今这情形,诸位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脱逃,负隅顽抗等于送死,不若放下兵器,随我归去,我林威自可暂保为几位安全。”

    仅存的几名暗卫互相对一眼,除此之外,未有动作,似乎并不相信此人的话。

    谢寰骨子里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终是不能适应尊卑有别,亦做不到枉顾他人性命。

    “感谢诸位一路以来的照顾,如今已经入了大周边境,到了大周的国土之上,几位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几位的恩情,谢寰会铭记在心,还请诸位在归去梁国之时,代我传去一声感谢。”

    “公主无须多礼,我等受主人之命,将公主安全带回皇城,如今不过刚刚踏进大周边境,何来任务完成一说。”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暗卫再一次开口,神色坚定异常。

    这空挡,余下的五六名暗卫又聚集到了一处。

    谢寰明白几位的忠心,可如今这般不仅不能突出重围反而会一起丧命于此。

    就在这时,林威又发了话。

    “诸位都是好汉,可你们若执意抵抗,我等便只好奉陪到底。”

    “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林威可不敢保证不会误伤那位大周公主。”

    宁仓看了眼自己余下的弟兄,又瞥了眼已经死去的弟兄,似乎有些犹豫。

    见他似乎有些动摇,林威于是接着道。

    “我林威生来敬极为为好汉,不畏生死只怕不能完成命令,但请诸位想仔细了,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林威自有他的算盘,这两个人,他都得或者带回去,暂且不能将人得罪了。

    只能用“请”的,不然又怎会这么麻烦。换作寻常,将人打晕了绑回去便可。

    可如今这两位的身份都大有来头,况且。。。

    林威瞄了一眼从方才起便只言未发的大人,又瞥了眼才那个被梁国退回来的和亲公主。

    虽说这女子身份尴尬,背后不见得有助力,可直觉告诉他,正要将那位大人请上山,那位大周公主也要一并带回去才行。

    并且,不得伤那女子分毫。

    他林威横行数十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为大人可是个神奇的人物,从他高中至今已有三年,迄今为止朝中那些大臣都不曾查清此人的由来。

    林威听闻他奉朝廷之名前来剿匪,能不能活命,全都在此一举。

    若能成功将人请上山,指不定还有几分期望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素凝可不知那林威心中所想,见那匪头盯着自家公主瞧得入了神,便换了个方向将谢寰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此举惊动了陷入沉思的林威,对上丫鬟那愤愤的神色,便随口道了句失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仍握着兵器的几名暗卫。

    暗卫与那些山匪打起来的那一刻,素凝就已经像这般一般,牢牢将她护在了身后,闪着寒光的刀锋好几次从她身边擦过,堪堪躲过。

    “素凝。”

    “公主。”素凝应声转过头,余光仍旧盯着不远处那群山匪的一举一动。谢寰甚至觉得万一那些人真的扑上来攻击她二人,眼前的这个人,甚至会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以换她活命。

    正这般想着,一个山匪忽然冲了上来,眼神里杀意涌动。

    谢寰心头一跳,察觉出一丝不对,见那林威满面震惊,虽不出多料,却还是拧了眉头。

    看来这批山匪着实不简单。

    林威暂时只想将她带回山里,可眼前这个青年却这般急切的想要她的性命。

    余光瞥见这样一幕,素凝大惊忙回了头去,护着她后退几步,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谢寰见她神色不对,这才瞧见一个穿着碎布缝补出的衣裳,年轻的男子举了刀,向她二人所在的方向刺过来。

    事发突然,不仅几名暗卫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连马上的林威也被吓得僵了片刻。

    林威迅速反应过来,迅速抽出别再腰间的大刀抛至半空,反手握住刀柄,用力掷向那人的背心。

    。。。

    “素凝,退到我身后来。”

    谢寰半垂了眼眸,微微绷直了唇角。

    这个动作素凝熟悉,是谢寰发怒前的征兆。

    但谢寰脾性淡然,甚少有真正动气的时候,她也很少见到谢寰露出这样的表情。

    素凝愣了愣,仍旧挡在她身前牢牢将她护住。

    谢寰低头瞥了眼地上的那具尸体。

    林威扔出的刀,正中那人后心,刀剑只差一毫便会刺进素凝的身体里,谢寰看着她不知畏惧的神色,心中有怒火在跳。

    主仆三年,这丫头凭什么一位自己会为了活命,牺牲别人的性命苟活。

    与清溯不同,说再多遍,这丫头还是学不会放下主仆之别。

    与清溯的活泼机警不同,素凝更为沉稳,更为可靠些。

    可谢寰还清楚的记得三年前太后送给她的那名宫女胆小多疑的模样,轻信了吃人的流言,瑟瑟颤抖的模样。却不知何时,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宫女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誓死保卫公主。”

    只不过经此一事,恐余下几名暗卫再不会轻易相信那林威的话。

    谢寰不愿看着那些人死。

    “不知林大侠为何一定要将我二人带上山去。”沉默许久的周子晋忽然开口。

    人群又是一阵安静。

    领头的宁仓看了眼说话的人,莫名有些在意这位大周的臣子。

    横眉扫过众人的眼神叫宁仓愣了一愣。

    再添一抹怒色便像极了主子。

    对了,第一眼的熟悉之感约莫就是因为那双像极了主子的眼睛。

    宁仓自小跟随主子,熟悉主子的一举一动,只需一个眼神便能领会他的意图。

    若他真是主子,那一眼更像是在责备与他,及时拦下了他拔刀的动作。

    所谓擒贼先擒王,方才他便是想趁着那林威不备,取他项上人头。

    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谢寰注意到那暗卫首领与周大人之间的眼神流动。

    分明皆是陌生的神情,可她还是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异常。

    正准备拔刀的暗卫纷纷跟随宁仓收了手,就连一脸不情愿的老四也甩手收起了刀剑。

    林威高坐在马上,斜眼瞟见这一幕,心下暗暗惊叹,面上却为未曾显露出半分。

    这几位本是梁国派来的侍卫,又为何会听从这位大人的话,难道。。。

    且不管几位为何决定收手,又是因为谁而决定收手。

    林威瞥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淡淡神色的周子晋,又瞄了一眼立在马车车厢外的大周公主。回眸示意手下将人看住,一同带回了山里去,却是没再管那群暗卫。

    见目的达成,林威调转方向,带着宗众人往山里去。

    谢寰环视了一眼沉寂的山匪,心下忽然明了。这也许不是一群普通的山匪。此番下山并不为财。

    “公主,请吧。”

    一位裹着蓝色头巾的壮士上前一步,先是抱拳行了礼,示意她进马车去。

    谢寰撩开车帘,弯腰走进车厢的那瞬顿了一顿,回头望着那位脖子上架着刀,本应是被挟持却丝毫不见慌乱的男子。

    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回眸看了过来。

    视线碰撞之前的那一秒,谢寰忽的回了头去,俯身走近车厢内。

    周子晋只瞧见那烟粉的帘子垂下遮住里头那道纤瘦身影,双目灼灼好似通过了帘子瞧见了里头那人的身影似的,熠熠闪着光,好似冰川岿然崩塌,暖光从破碎的冰面荡开。

    周子晋只停顿片刻,在众人察觉之前回了头去,好似一切如常。

    见众人走远。几位暗卫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头领,那头领沉默许久,终于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头领,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进山,便是真的逃脱不得了。”

    宁仓眼中亦划过一抹忧虑,瞥了眼那人挺拔的背影,还是沉声道了一句。

    “不必多言,主人将你们的性命交与我,我宁仓自然不会让兄弟们白白送命。”

    “几位可相信主人的话。”

    奇怪的是,宁仓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从不远处的周子晋身上一扫而过。

    宁仓已对那人的身份又所怀疑,是以这次进山,不仅仅是为了公主。

    他想查清楚一件事,便是那位神秘男子身份。不知为何,自打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宁仓便觉得此人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这份猜测留在了宁仓心里,并未告知其他人。

    “我宁仓绝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兄弟们若是信我,就随我一同入山。”

    “大哥!”老四正欲反驳,却被宁仓打断。

    “不必多言!老四,你若不想同行,现在便可离去。”

    “余下的几名兄弟,随我一同入山。”

    几名暗卫狐疑的收回目光,不知那位周朝的大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自打方才起,领头的便一直盯着他看。

    他们做暗卫多年,一直跟随这位头领。执行任务遭遇险境的时候,是宁仓带着他们死里逃生。这样的事,早已经数不清了。

    他们的命早就是头领大人的了,三位不曾犹豫,随即跟在了宁仓身后。唯有那个老四一人还站在原地。

    车夫换了一位,驾车的技术显然不及先前那名暗卫。素凝撩开抖动的窗帘,向外张望了一眼。

    “他们走了没有?”

    “只有一命不曾跟上,其余都追了上来。”素凝正打算放下窗帘,便对上老四充满怨恨的眼神,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人便离了原地,追上前面的几位。

    “等等!”老四虽心怀不甘,却还是跟了上来。

    宁仓闻言或某看了一眼。

    “我自然是要与你们一同进山的。”进山杀了那位公主。兄弟们皆因她而死,如今就连大哥都为了她神志不清,明知是条死路,还要带着弟兄们闯进去。

    老四低垂着眼眸,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宁仓捕捉了去。

    宁仓并未多言,却暗中指示老三盯住老四,未免他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宁仓不再多言,快步追上前面的马车。

    “怎么了?”

    见素凝迟迟未曾放下窗帘,谢寰便问了一句。

    素凝放下窗帘温柔的摇了摇头。

    “是那名排行老四的暗卫,此刻也追了上来。”

    谢寰记得此人,满鬓的络腮胡,所有暗卫之中,唯有他大叫不值。不值得为她谢寰付出性命,即便是主子下了死令。

    如今跟了上来,这倒是让她倍感意外。

第三十八章 素凝失踪

    屋子里静悄悄的,自打进了山,素凝便不在她身边,倒是那位大人,与她一道,被关在了隔壁那间木屋。

    整整三日,谢寰时常见他与那些山匪一道进出,直到天色渐晚才回到隔壁房间。

    谢寰不知道,周子晋如今是否站在了山匪那一边。是以谢寰原本是不想与他又什么牵连的。

    虽被关在这山里,不见出日,在心底,谢寰还是希冀着能有逃出去的一天。

    可就在昨日,外出打探消息的素凝不见了踪影,再不曾回来过。

    素凝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险,若是,向那人求救能救下素凝一命,谢寰心甘情愿。

    饶是这般想,谢寰还是犹豫了一番。没时间了,每日晨起不多时,便会有人前来请他过去。谢寰在那扇木门前站了许久,做足了准备,正欲开门,就听见门外自远传近的脚步声。

    谢寰自然着急,透过半开的门缝,方一抬头就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仍旧是再见时的神情,那目光似水,险些将她沉溺其中。

    谢寰忙错开眼,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呼吸,猛然关上了门。

    谢寰靠在门板上,他沉寂的目光好似还在眼前。

    用力甩掉头脑中的画面。

    比起三年前,如今的周子晋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双眼睛像极了深潭,总会这般落在她身上,叫她几乎沉溺其中。便是三年前的谢寰都不曾叫周子晋多看一眼。

    御书房里,龙角一事,谢鸿兴大怒周子晋亦不曾为她说过半句话。

    她曾以为,周子晋对与自己并未有好感可言,遂以。。。

    周子晋望着那扇关闭的大门,眼中隐隐闪过光辉。

    受命前来请人的江满见迟迟未动,耐不住开口提醒道。

    “大人。”

    “你先过去。”周子晋只给了一个眼神,一颗心似乎落在了别处。

    江满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告退,临走之前,不忘瞥一眼那扇紧紧关闭的木门。

    难怪老大要将她二人安排在此处。

    看来周大人对这位被退亲的公主还是有几分上心的。

    这就奇了,传闻三年前公主许下誓言非他周子晋不嫁的时候却是被拒绝了的,而后才和亲到了梁国。

    莫不是周大人心中愧疚?觉得公主被退亲一事与自己有关,还是。。。

    江满脑子笨,转不过弯,不像几位当家。

    不过,这天底下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若都记在心头,还不得累死。

    江满知道自己想不出个结论来,还是赶紧去前边给几位当家的传信实在。

    看着那人走远,周子晋这才缓缓走近,伸出手,试探性的敲敲门。

    谢寰仍旧站在门边,将二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直到听见他敲门的声音才回了神来。

    “公主可是有事要问?”

    里头不曾有动静,倒是周子晋先开了口。

    谢寰沉默良久,仍是不曾开口。

    方才那名山匪对他,语气态度都算的上恭敬,谢寰不敢肯定,如今这个深入虎穴的周子晋与这山里的土匪是否联手。

    有传言说,周子晋本是梁国人,因了一场变故才到了大周,做了大周的官员,舍弃旧有的身份。

    尽管如此,大周的朝堂上还是无人敢真正信他。是以如今的周子晋虽有了一官半职,却只是个闲散并无职权的官职。

    可叫众人不得不佩服的是,此人处理事情手段干脆利落,谋略极佳,甚至放眼大周都找不出第二位这般优秀的男子。

    近半年来,大周皇帝身子欠佳,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国中渐渐动荡。

    如今这北边的栢嵘岭便是极大的隐患之一。

    谢鸿兴派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的人过来平匪,未给一兵一卒,实在是勉强,又不失为一种考验。若是不能通过考验,最多搭上一条性命。

    这些还是刚进山那一日,素凝打探来的消息。

    许久未有回音,周子晋也不恼,只挑眉道了一句。

    “我去去就回,公主若是有事来敲我的门便是。”

    末了又勾着嘴角补充了一句。

    “公主若不不好意思说出口,用写的便是,我去叫人备些纸笔过来。”

    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叫人备些纸笔,周大人莫不是真打算在这里安了家?”

    周子晋顿了顿,眸中含了几分讥笑回眸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却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公主不必忧心,周某分得清自己的所作所为。”

    语气里,已是有了几分冷漠。话落,转身便走。

    谢寰闻言愣了愣,难道他真的没有与那些山匪同谋。

    可这些山匪每日来找他又是为何?

    大费周章将人请上了山,不取钱财,反倒好吃好喝的伺候。

    这当真是山匪所为?

    可若不是山匪,临安城如今又为何城门紧闭。远在京都的谢鸿兴又为何要派他前往此处剿匪。

    还是这些山匪不知从何处听了消息,想趁机拉拢周子晋。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谢寰还是开了门。

    而不远处听见开门声的周子晋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

    注视着那道神身影转过拐角。

    谢寰望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前两日看守院落的几名山匪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四下里都是树,层层叠叠,葱葱郁郁,出奇的静,不见蝉声。谢寰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流风岭何处,只是四周除了身后两间木屋,就不见其他屋子挨在此处。

    难道这里并无人居住?

    那群山匪又藏身在了何处?

    在这山里还能有这样修筑得精巧的木屋,前有院落,后有田地。

    难道这里原本是有人居住的?

    那么此刻,这间屋子的主人又去了何处?

    会不会已经遇害!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谢寰心中明了,山寨中的女子多数是被掳进山里的,又怎会有得这般的欢声笑语。

    谢寰心中疑惑,便循着声音寻到了一处溪边,远远瞧见几名妇人装扮的女子蹲在溪边浣衣,手中的衣物大多是男子的,还有孩童的衣裳。

    几人似乎不曾发现谢寰的到来,正有说有笑,十分投入。

    被逼留在山里的女子怎么会笑得这般开心。

第三十九章 姑娘可是在找人

    “姑娘可是在找人?”谢寰正想着为何此处会有这么女子,看她们身上的装扮,又似乎不是普通妇女。

    毕竟寻常人家的儿女又怎会将虎皮制成衣裳穿在身上。

    就在此时,穿着虎皮披肩的一名女子似乎端起女盆,装上洗好的衣物,嬉笑着躲过好几位泼过来的水花,正欲离开,一个转身就瞧见了站在岸边的树下发呆的姑娘。

    看那女子着了一声浅色衣物,看着像大周的衣物,可大周的女儿家鲜少会拥有那样彩色的珍珠,用来点缀衣物。

    唯有北边的大国——梁国女儿家用的上这样装扮。

    梁国与大周的衣物本该有些区别才对。

    梁国终年寒冷异常,像前几年,梁国的儿女盛行用彩珠皮毛等物点缀衣物。便是夏季的衣裳,穿的也是窄小的袖口。可看她身上的衣物,既有梁国才有的彩珠,又是大周盛行的宽袖长袍。

    女子一时猜不出那人的身份。

    于是喃喃道了一句。

    “姑娘可是在找人?”

    这时,上游一位敲打衣物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异常,随即放下的手中的衣物。

    转身站了起来,朝着谢寰的方向打量,又与那名端着盆子的女子对视一番。

    “阿兰,你先回去。”

    阿兰那张嘴最是守不住秘密。

    阿兰正细细打量着谢寰,忽然被叫到名字不由惊了惊。看了一眼唤她的人,也只瞥了瞥嘴,未曾说话。不情不愿的端着盆子从那处离开了。

    夏雪只瞧了谢寰一眼,立刻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听闻前两日二当家下山撸了两个人上山来,也不知与大当家的说了些什么,大当家的随即下令,二人在山里的期间,不得下山,更不用说下山打劫财物了。

    听说那二人被锁隔壁山头半山腰的那间木屋里。

    看着阿兰依依不舍的端着衣物走远,夏雪这才撇下身后尚未浆洗完的衣物,走上前去。

    谢寰静静站在树下,瞧见那名穿着最为朴素的女子离开之后,一位大娘立刻将那人的衣物拽了过去,一并洗了去。

    周围的人也都渐渐回了头去,依旧欢颜笑语。如这般的反应,想来是位极受尊重的女子。

    “姑娘初到此处,不知可还习惯。”

    “你是?”

    那女子温婉一笑。

    “请姑娘随我来吧。”

    谢寰并未立即跟上。

    初到此处,尚不清楚此地状况,况且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忽然出现一群在溪边浣衣的女子。

    更叫人奇怪的是,在这山里转了大半天,却并未见到山匪踪迹,甚至不曾瞧见那些山匪在此处安营扎寨。

    谢寰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

    走了半晌,女子回头见她并未跟上,于是道。

    “姑娘,请随我来。”

    “我带你去见我们当家的,想必那位大人也在。”

    “那位大人?”难道指的是周子晋?

    “是的,那位大人。”

    她并未说是谁,可谢寰明白那位大人指的是谁。

    这几日日日有人去往木屋,随后周子晋便会随着那人离开。

    谢寰想,这也许是个机会。

    不知那周子晋到底是何盘算。

    她以为,凭借周子晋的聪明才智,并不至于明知死路一条还往里闯。

    即便未有一兵一卒追随,在他心中应当也是早已经做好了盘算。

    毕竟三年前,她便曾见识过那状元郎是何等的才绝,何等谋算。

    谢寰缓缓跟上前面的女子。

    “不知姑娘,为何在这山里。”难道真的不会憎恨那些将她们掳进山里的山匪。

    想到此处,谢寰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一如此刻,溪边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谢寰转过身,与其暗自猜测周子晋到底是何算盘,不如与眼前这个人前往那处,一探究竟。

    首座那人捧着茶杯,眼睛却暗暗瞥着坐在堂下交椅上的人。

    如今到了这荒山野岭,换下一身华服,举手投足仍是气度不凡。难改林标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此人身上,可依他所见,这位大人绝不会轻易配合。

    柴雄放下手中的杯盏,装似不经意般问了一句。

    “已经过去三日,不知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周子晋喝茶的手顿了顿,亦放下杯子,目光幽幽转了转,这才望向座上的人。

    此人虽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贵气,可对这山寨里粗鄙的茶水饭食却适应的极好,实在是矛盾。

    柴雄将目光从他放下的杯盏上移开,对上那人神色淡淡的双眸,一刹那,柴雄几乎能猜出个结局来。

    “不急,请大人再宽限我两日,此事非同一般,周某总的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柴雄不过一介粗人,性子急,被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磨光了耐性,正欲接着问下去,余光忽的瞥见堂外两道声音。

    再一瞧,那人已经转了头去。

    柴雄只得作罢,想着此人不光眼神极好,当真是狡猾。可他是个土匪头子,好吃好喝招待了几日,每日陪他在这里耗上好几个时辰,为的可不是一句再容我想想。

    柴雄在心里头暗暗盘算着,明日,过了明日,在得不到答复,他就将此人,连同外面那个女子杀个干净。

    柴雄不知道的是,周子晋的目光虽落在屋外那两位女子的身上,余光却不曾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亦不曾错过他眼中一转而逝的杀意。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缘着墙角拐进了屋内,进了屋先是冲着二人行了礼,而后便转了身瞧着屋外渐渐近的人。

    此人正是那日将二人强行绑进了山里的林标。

    周子晋回了头来,执起手边的茶杯,漫不经心的抿上一口,而后端离了嘴边,缓缓转动手腕,好似在观摩杯中那泡的极开的茶叶在浅色的茶汤中轻转。

    “见过两位当家的。”

    唐英月冲着两位当家浅浅福了福身子,行了礼。又冲着周子晋点了点头,行了礼。

    谢寰却直直的站着,屋内安静了片刻,除了摆弄茶杯的的周子晋,其余几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她身上。

    柴雄心中有些不痛快,公主又如何,如今不过一个阶下囚,如此不知礼数。

    林标与大当家的对视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头,似乎有些不自在。

    若不知林标在大当家面前力保这位大周公主,只怕谢寰早已丧命在此。

    如今这谢寰不知礼数,叫大当家的心理不痛快,自然有些怪罪于他。

    谢寰不曾错过那二人的眼神交流,而后浅浅一笑。

    “谢寰见过两位大当家的。”

    柴雄对上那人的眼,见她眼中目光清澈,仿若一汪清水,一眼能望见水底那般。又好似带着一丝锐利,能轻易将人洞穿。

    柴雄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手边的茶盏,捏在指间把玩,看着却是有些心虚。

    这谢寰分明是个公主,怎有的这般的眼力劲,不过一眼就瞧见了那人的心思。

    柴雄又瞅了那林标一眼。林标抿着嘴,直了直身板。

    周子晋抿了抿嘴角,眼里似乎有些笑意,仔细瞧过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柴雄明显察觉到,周子晋身上似乎有了某些变化,因为那公主的到来?

    柴雄正欲仔细探究,却被谢寰打断了去。

    “不知两位当家为何要将我二人掳上山来。”

    谢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从一旁坐着的人身上划过,仿佛是在试探那人的反应。

    周子晋察觉到她的目光,终于有了动作,放下手中的杯盏站了起来。并不看她,负手在身后。

    谢寰望着他,他亦望向谢寰。二人就这般对望了片刻,好似忘了这大堂里还有旁人。

    不多时,周子晋转过身,缓缓移了目光,面无神色道。

    “子晋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一步。”

第四十章 疑云

    素凝已不见许久,在这满是危险的荒山野岭失去了踪迹,极有可能便是与面前这些山匪有关。

    不论如何,此刻,谢寰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望着那人渐渐远去,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些在溪边的女子。

    一个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谢寰忽然回了头去。

    柴雄一愣,目光闪了闪始终不曾看向谢寰的眼睛。

    不知为何,当着这位大周公主的面,柴雄竟有些心虚。

    毕竟他将此二人绑上山来,为的就是解决如今的困境。如此,便要那位受命前来剿匪的大人站在他们这边,便是,要他背叛朝廷。

    柴雄瞥了瞥一旁的林威,示意他上前去。

    很明显,那位公主有话要问。

    林威站得笔直的声音晃了晃,有些不敢相信,瞄了眼一旁盯着他二人的公主,又为难的看了一眼稳坐在大堂首座上的当家的。

    林威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大当家的自己都不愿面对这位公主殿下,却要将他推出,看公主的神情,似护是有话要说。

    说来也怪,他与大当家的自从上了这XX山,做了三年的山匪,行过不少罪恶之事,每日在刀剑之下混日子,刀下亡魂不说上千也有数百之多,面对那么多双惊惶无辜的眼睛,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羞愧。

    仿佛被扒了衣裳暴露在阳光之下,叫人不敢看她。

    分明是为落魄的公主,林威丝毫不怀疑,便是自己此刻杀了他,许是除了那位大人,大周的皇室中也不会又这样一个在意她死讯的人出现。

    便是出嫁梁国,也不过三年就被退了亲。

    可,她的眼睛是那般的坦然,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叫她惊慌失措。

    若是换了常人,只怕早已被吓破了胆,哪来的勇气与他二人对视。

    谢寰不知此二人心中所想,只是觉得二人有些奇怪罢。

    一个想法迅速窜出。

    “谢寰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位大家的听了这话,眉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这位,应该是个聪明的主,只盼她,知道的不要太多才好。

    如此,也不至于要害了她的性命。

    柴雄眯了眯眼睛,瞪了一眼一旁频频看向自己的林威,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林威望着她,抖了抖下巴上的胡须,低声道。

    “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是不要说的好。”

    谢寰故作不温。

    “两位当家的似乎遇到什么难题,不然亦不会将两个烫手的山芋绑进山。”

    “谢寰在这里住了几日,如今才见到这寨子,见到寨子里的。。。”

    谢寰故意停了停,想瞧瞧二人的反应。

    果然,此话一出,大当家饮茶的动作顿住了,眼中划过一抹危险,就连高大魁梧的林威也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柴雄饮了一口茶,再次抬眼时,眼里已然没了笑意。

    谢寰不甚在意。

    果然,这寨子并不简单。

    “如今见这寨子里多是妇孺稚童,而早在两年前,就有谣言传遍诸国。这山里,有着杀人劫财、穷凶极恶的山匪。”

    寻常的山寨中又怎会有这般多的妇孺,若不是她瞧得仔细,几乎要错过屋舍后的那一排的田地。

    “不知两位当家的可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公主多虑了,我安家寨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

    “英月,带这位公主下去休息吧。”

    谢寰本也不曾想着一下就说服这位,此刻,却由不得她,若是这个办法也行不通,她是在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救下失踪的素凝了。

    如今她与那位周大人都被关在了那个木屋之中,四处都有人看守,谢寰试过,但尚未走出院子就被请回了屋内。

    她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怎样才能救下素凝。还是素凝的失踪本就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何要将她二人或者绑进山里,尚未猜透其中的缘由,又怎能说服得了别人。

    谢寰沉默着站在原地。

    许久,才转了身,看向一旁的女子。

    她绝不能轻易暴露素凝失踪的消息,若是这些人一位素凝下了山通风报信去了,只怕自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的活着,活着找到素凝。

    此刻,谢寰反倒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未能将话说明白,否则她早已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尽管逃出去的机会十分渺茫,但至少现在这些人还不曾想过真的对她下手。

    那位大当家叫她英月。

    谢寰看着前头带路的女子,又忆起溪边那一幕。

    谢寰脑子忽然窜出一个想法,兴许可以从这位姑娘着手,查清楚这山寨里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被掳进山里的女子,怎么笑得那般开心,若不是心甘情愿又怎会在浣洗衣物的时候嬉笑打闹。

    会是什么,让这些女子心甘情愿为这山寨里的男人洗衣作羹汤。

    谢寰可不会相信那些女子跟着山里的男人没有关系这般说法。

    两位当家的看着谢寰远去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

    大当家的搁下了手中的茶杯,拧了眉。

    “这位大周公主可不是简单的角色。”

    “没想会让她撞见英月她们。”林威亦握紧了手中的刀,神色之中有了戒备。

    “看来有些秘密是藏不住了啊。”大当家的眯着眼睛从座上起了身,双手负与身后,长长叹了一句,随即向着后堂去。

    林威握紧了手中的刀,忽然觉着,在山下那一刻。自己就应该了结了那人的性命才对,决不能因为她误了大事,如若必要,林威自会了解了她的性命以绝后患。

    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大当家忽然回了头来。

    “人既然是你带回来的,就由你全全负责,你不也说了。带她上山是因为那位周大人,我看,先留着她的性命便是。”

    听大当家的这般说,二当家的眼睛里露出欣喜之色,他期待了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回答。

    然而下一秒,又听面前的人道。

    “林威,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带回来的,如今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我是寨主,自然要为这些人的生计负责,你要知道,单凭这山里的飞禽走兽,可够不上这寨中四五百口人一个冬日的伙粮。”

    他说的这些林威都明白,可他更明白的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断了的指尾和脸上的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若是清醒着在那条道路上走远,再难回得了头了。

    “大当家的。”林威还欲劝他,却被大当家抬手止住。

    “林威,你我都是这寨子里当家的,即便是二掌柜,也应该明白,这三年,寨子走的路是多么的不容易。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踏上那条不归路的。”

    “如今,大周皇宫又一次注意到了这山里的异常。”

    “机会只有一次。”

    “这山里上上下下几百口的性命,何去何从,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只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苦心。”

    说罢大当家便回了头去,林威还想说些什么,依旧被他拦下。

    “寨子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大当家瞄了眼欲言又止的林威,转身离开了大堂。

    林威何尝不明白大当家的担忧,可如今大周皇室既然注意到了这山里的动静,便注定了不会再有那般侥幸逃脱的事情发生。

    养虎为患。

    肃清那先太子余党的时候,大周天子便秉着斩草除根的原则,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如今寨子里的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林威站在屋子中央,极目远望,上中光景尽收眼底,不远处二娃正和未曾走远的唐英月打招呼。

    那位大周公主冲着二娃微微颔首,随即侧过头,回望一眼屋内光景。

第四十一章 终于要对他二人下手了?

    除了山里的几位姐姐,二娃从未见过外人。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二娃看得呆了,身后却忽然响起娘亲声音,二娃吓得一个激灵从草堆后窜了出去,撞上那个从未见过的神仙姐姐。

    二娃这一撞有些懵,直至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可有受伤?”

    二娃抬起头,喃喃道。

    “神仙,是神仙姐姐吗?”

    谢寰不曾听明白他的话,尚未来得及追问。面前的孩子就被随后赶来的妇人一把夺了过去。

    谢寰愣了片刻,见她神情紧张正欲宽慰,却见那妇人抢过孩子家就往回走,似乎不愿与她多话。

    谢寰不明所以,回头望了望。这才发觉,四下围观的人都躲躲藏藏,眼中满怀戒备。见她打眼瞧过来,却又都避开了目光,连忙回了屋里去,紧闭大门。

    谢寰拧了拧眉头。

    为何这些人的行为如此怪异。

    “姑娘?”

    唐英月见她停住,不由唤了一句,神色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些人的行为有何不妥。

    看来这山里藏了不少秘密。

    一时间,谢寰想起了那位被周大人,想必这山里的异常他定是一直看在眼里。

    “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如何到这山里来的?”

    唐英月闻言转过头,又很快回了头去,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姑娘唤我唐英月便可。”

    “还请姑娘与我一道回去吧。”

    早便料知自己应是问不出答案的。即便如此,谢寰还是想试上一试。

    如此一路无言。

    眼见着远处的木屋越来越近,谢寰停了脚步,回头张望着。

    去的时候尚不曾察觉,方才那寨子与这木屋似乎不在一座山头上。

    难怪她二人在此住了几日,期间寂静异常,亦不曾瞧见那些山匪身影。原来这座木屋与山寨原本便不在一座山上。

    只是不知这些山匪如此安排有何目的,又是否是为了隐藏些什么。

    谢寰回过头,忽的对上一双眼睛。

    谢寰脑中的思绪顿了顿,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那人一身白衣立于院中,遥遥看着她来的方向,仿佛在那处站了许久,一直等着她回来那般。

    唐英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正欲回头去看,忽的瞥见一道身影,侧目瞧见的便是谢寰回过头来二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幕。

    唐英月仔细瞧了瞧二位脸上的神色,又细细端详那位白衣男子一番。

    看来,二当家不曾说错,这位公子想来也应是心悦身后的那位姑娘的。他望着她的眼睛虽看似冰冷,实则有情,眼眸深处藏匿着不可言说的温柔。温柔似海,终会叫人淹没其中,无法自拔。

    唐英月又回头瞧了瞧。看她二人一声的贵气。一个矜冷高贵,一个温润疏离确是佳偶天成。

    他二人就这般静静的对望着,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待谢寰回神去瞧的时候,这才发现唐英月早已走远。

    茫茫山道上只瞧她纤瘦的身影渐渐远去。

    却是不知周子晋站在这院子里是否是在等着她回来。

    直到谢寰走进院落与他擦肩而过那刻,周子晋都不曾有过反应。

    “不知公主身边的丫鬟去了何处?”

    不曾想他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谢寰停住,但不曾回答。

    “听闻周大人只身一人来到此处清剿山匪,如今到了这山里,不知周大人有何打算?”

    周子晋转过身来,盯着谢寰久久不语,随后挪开视线。

    “这山里的事不似表面那般简单,公主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公主身边的丫鬟应当是昨日出去打探消息之后再不曾回来过。”

    “周某奉劝公主一句,若真想那丫鬟活命,那便什么都不要问,即便在这山里发现什么异常。”

    谢寰闻言心头一滞。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寰疑惑的瞧了一眼周子晋,随即看下屋后,只瞧见几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从树林里窜出,闪身躲到了那座木屋后。走在最后的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停下脚步,扯下蒙面的黑布,原是那群暗卫的头领。

    那人冲着谢寰点了点头,而后戒备的瞧了一眼山道上渐渐走近的林威。

    即便没有这一举动,谢寰也已经认出,这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便是那日跟在身后他们身后进到这栢嵘岭中的那群暗卫。

    直至今日,谢寰都不清楚那几位的名字。

    不是不曾问及,只是那些人不予告知罢了,只言一句没有必要。

    谢寰不是不曾想过为何这群暗卫会没了踪影,但此刻见到这群人,谢寰亦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素凝失去消息,单凭这几名带了伤的暗卫,又怎么轻易将他二人从这山里救出去。

    谢寰垂着眼眸,脑中思绪翻涌。

    她自是瞧见了宁仓的眼神的,回眸瞧过去的时候,林威已然到了院子外。

    周子晋望着来人,余光却一直落在谢寰身上,直到她回过了身来。周子晋寒冰似的眼眸里好似有光彩拂过,转瞬消失,又恢复平静。

    林威是个粗人又是个急脾气,步子迈的极快又是个身高九尺的粗壮大汉,不一会就走到二人面前停下。探究似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谢寰。

    谢寰见他望向自己却久久不语,于是开口道。

    “谢寰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是林某的疏忽,在下林威,称呼随意便可。”

    “不知林威大侠到此有何目的。”

    “林威大侠。”这一称呼对林威而言似乎颇有震撼,林威眸色微微散开,垂了眼眸,嘴里喃喃念着这四个字。许久之前的回忆从眼前闪过,恍若隔世。

    这大侠二字,的确是谢寰刻意为之。

    周子晋站在一旁,倒是不曾有什么反应。眼前这个叫林威的男人身上的确又一股难以忽略的正气,只是在那粗狂的气息覆盖之下变得难以察觉罢了,然而方才他形色匆匆,像是忘记掩饰,那股正气与豪迈便悄悄露了出来。

    当然林威自己并未觉察。

    据山作匪,烧杀劫掠的男子身上竟也会有这般凛然的正气。臂膀上便遍布这伤寒,断了一截的尾指,让人忍不住猜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叫这个隐隐流露出正气的男子变成了这栢嵘岭汇总穷凶极恶的山匪二当家。

    就在那个瞬间,周子晋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亦叫他颇为震惊,但这山里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至于是不是猜想,只需问一问方才躲至木屋后几名暗卫便可知晓。

    进山这三日,想必这些人应是有所发现,不然又怎会拖到此时才出现。

    “林威有话要说,不知两位可曾发觉寨中异常?”

    周子晋顿了顿,似乎是不曾想到林威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不用求证那些暗卫,这个林威自己便会将这山中的秘密交代清楚。但这是否同时意味着,眼前这位二当家已经失去了耐心。

    同样震惊的还有谢寰和藏身在屋后的那群暗卫。

    难道林威等不及,终于要对他二人下手了?

第四十二章 鸿门宴(1)

    “大侠倒是不敢担,我林威一介山匪,如何能以大侠自居,公主莫要说笑。”

    “林威知道,二位是个明白人,想必是发现了些什么。的确,寨子里很多妇女儿童,但这些人我与大当家掳进山里来的。”

    林威板着脸,神情严肃。

    “既是如此,林二当家又何须亲自走一趟。谢寰以为,此事本就无须解释。林二当家如此,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可疑。”

    林威僵了僵。

    看来这位大周公主的确心思敏捷。

    他本就不必解释,只是想探上一探,两位如今对这山里的事情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看起来,两位只是暂时不曾想明白罢,更不曾想到的是,竟让这位公主撞见嫂子她们。

    林威抬头望了望漫无边际的山野。其实他一直明白,莫说这座山头,便是那再大上一些的流风岭都困不住眼前这个叫做周子晋的男人,若是他愿意,随时可以离去,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的离开。

    可这位公主在,注定了这位大人不会弃她而去。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直觉,二人之间的气氛甚是微妙,不,可以说是周大人无时无刻不落在那个人身上的眼睛,那是男人的占有欲。

    林威也曾爱过一个人,同为男人,那样的眼神骗不了他。

    若是可以,他也不愿走到那一步,得罪了这位朝廷派来剿匪周大人,只会对寨子不利,可既然她那么巧遇见了大嫂,那这个人便留不得。

    “大当家的吩咐了,晚间准备了些酒菜,望二位前去一道享用。前些日子寨中事务繁忙,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见谅。”

    谢寰愣了愣,来此已有三日之久,如今忽然宴请他二人,如此举动着实怪异了一些,莫非这其中掺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戒备之心顿起,瞥了眼身旁的人,却发觉周子晋仍旧面无神情,好似不曾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谢寰不由得添了几分疑虑。

    周子晋再大的本事亦不能翻了天去,如何从此处脱身,如何躲过这即将到来的危机。又当如何一人平定这栢嵘岭中的山匪之乱。

    他只身一人前来剿匪,此事却传的沸沸扬扬,摆明了是有人陷害于他。仅凭一人之力如得以何平定匪乱,如今消息传进了山匪耳中,又入了这栢嵘岭进了山匪的老巢。

    指不定,这幕后之人想要的本就是他周子晋的性命。

    想到此处,谢寰心中大骇。

    周子晋定然明白其中种种,如此反应,莫不是早有了对策。

    林威毫不掩饰探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周某今日有些不适,晚间就进食了。”

    谢寰心中思绪繁复,未想竟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期。

    这身子不适的借口被周子晋用了去,总不能她二人都是这般说辞,那未免太荒唐了些。可一时间谢寰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但她明白,这宴请定是应不得的,只怕去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曾料想,林二当家却是一脸为难的望着周子晋。

    谢寰心中惊疑,但未曾显露。她始终以为,二当家有事求他,是不会轻易对他下手的。这般看,怕是周大人的回答让他等了许久已然失去了耐心。

    若真是如此,只怕她二人在这山里的处境就更为艰难了,此刻还能说的上客气,若真动了杀意,只怕日后在这山里便是寸步难行。

    然而周子晋本人却好似对这一切毫无觉察那般。

    “只怕有些为难,若周大人不去,晚宴只能改天了。我们大当家的有话要说,还望大人见谅。”

    周子晋挑了眉头,静静望着林二当家。

    “大当家要说的今日在大堂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言罢,转过了身,并不给二当家说话的机会,瞥了谢寰一眼,径直走进屋里,关了门去。

    二当家站在院子里沉默半晌,随手作了礼便告辞离去。

    末了又回过头道。

    “今晚卯时还望公主准时到场。”

    谢寰正想说自己并不认识路,就见那林二当家转身大步流星而去,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办法,只好再想托词,这场晚宴亦是去不得的。

    。。。

    谢寰睁开眼的时候,窗边的太阳正一点一点落下,藏进了远处的山影之后。

    待林威走远,谢寰想了想,还是去木屋后转了一圈,奇怪的是,谢寰并未看见那些暗卫的身影。

    在这山里,谢寰不敢声张,怕在这暗处藏着一双眼睛,生出事端,只得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回了屋里去。

    在桌前做了片刻,忽觉困倦,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便到了这个时辰。

    谢寰做了一个梦,梦见许久之前,那亦是一场晚宴。正是那场晚宴叫她看穿了许多鲜血淋漓的真相。

    她甚至梦见了萧皇后,那日在牢里前来审问清溯的萧皇后。

    去往梁国的三年里,她曾无数次梦见那晚的事情。

    她亦不曾忘记,那晚周子晋就站在她的身边。

    那夜过后,她就成了和亲的公主,许多次从梦中醒来,谢寰都以为自己仍旧在那座虚假而繁华的冷宫里。去往梁国和亲,不过是她有过的一场梦。

    许久,谢寰听见屋外的动静,从桌前起了身,还未走到门边,便听见叩门的声音。

    开了门,竟是早上敲开周子晋房门的男子。

    想不到,他这般欢喜这跑腿的活计,晚间又到此处迎她来了。

    江满毕竟是个刚满十六的小伙子,独自面对这般貌美,不沾凡尘气息的姑娘,不由的害羞了起来。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我叫江满,二当家让我来此叫上您和周大人前去晚宴。”

    闻言谢寰迅速瞥了眼隔壁紧闭的木门。

    江满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我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应,周大人许是不在。”

    谢寰不曾说话。

    屋里的确没有动静,门缝中却透着烛火。

    他许是在的,只是不想应声罢,亦不想去付这寨子里的晚宴罢了。

    谢寰自以为对周子晋未有几分了解,可这却是她听闻那句不在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向想法。

    “公主请随我来吧。”

    到了此时,早已没有理由在拒绝,谢寰未曾想自己会睡过去。

    如今看,只得随他走一道,且走且看。

    从这里去往寨子还要许久,这一路上都只有他二人。江满在前面带路,步履有些飘忽,总觉得这应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是那般的不真实。

    他江满竟也有跟大周公主单独相处的一天。

    原以为周大人对她痴心却不表,不过今晚周大人不曾陪同公主前来,是否意味着二当家从前所感所觉都是错的,周大人并不喜欢这位公主,许是不能平定匪乱,想着将公主带回去赎罪。

    江满只觉得心头咕咚咕咚冒着泡泡,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跑出来似的。

    谢寰自然不知江满心中所想,她此刻正为眼下即将到来的劫难发愁。

    这时候的江满并不知道,这寨子里久违的热闹只是一场鸿门宴,二当家的想要眼下这位大周公主的性命,只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甚至对那位被请上山的周大人动了杀心。

第四十三章 鸿门宴(2)

    谢寰心有思虑,从那木屋走到这寨子里竟也觉得飞快。

    她低声叹了口气,容不得她逃避,是生是死,兴许上天早有定数。

    江满停下的时候,谢寰未能及时察觉,险些撞上他。因此二人离得有些进,江满听见那声叹,疑惑的摸了摸后脑,不明所以。

    谢寰并未注意江满的举动,及目望去,席间坐着的尽是八尺的大汉,一时间谢寰只觉得这场景莫名的诡异。

    待她就这江满指着的席位坐下,环顾四周,果真不曾瞧见除了她之外的第二个女子。

    谢寰心头有些不快。

    她是个女子,古代本就十分讲究男女之别,便是如今嫁过了人,也不过是守寡三年,说到底跟未出阁的姑娘没什么区别,如今却要她坐在这满是男子的宴席间喝酒用食,如此未免太不尊重了些。

    不过片刻,谢寰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人的确并不在意她公主的身份,想来定是知晓她身份尴尬背后无人撑腰。

    她如今确实无他人照拂,可谢寰不是这古代的女子,只会如同那菟丝子一般攀附男子,依存他人的同情与施舍而活。

    如今这情形,谢寰也能猜到些许,至于能否脱险,谢寰却是没有几分把握。

    如今看,这确是场鸿门宴,不知何时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事到如今,谢寰也只好赌上一赌,输了大不了就是搭上一条性命罢,反正她如今进了这栢嵘岭帕也是没几天可活的。这些山匪要害她性命不过是早晚的事。

    无论如何谢寰都要探出素凝的下落。

    方才那一路,她探了探那个叫做江满的男子的口风,寨子里除了她,的的确确还绑了一位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外出打探消息的素凝了。

    这些人为了牵制于她,便绑了她的贴身丫鬟。想来是怕将她二人安排的偏远,一个不留神便被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救了回去。倒是盘算得精细。

    谢寰一抬眼瞧见江满不知何时到了大当家身边,想来说的也是不曾请来周子晋一事。

    大当家面色未变,似乎早就料定周子晋不会过来。

    宴会照常开始。

    三年前,谢寰曾以为,不,是满心希冀着能从皇宫那座囚牢里逃出去。后来她和亲去了梁国,却不过是逃进了另一座囚牢。

    大皇子死了又或是下落不明,迎亲的分明是三皇子,可宫人都说,皇宫里压根没有什么三皇子,只有一位三公主。

    她最终还是如那个神秘人所言那般嫁给了大皇子,却守在大皇子的宅邸里,大概唯一能让她庆幸的便是那宅邸在宫外,少了许多规矩。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年来,梁国皇城里发生的事情,谢寰并不是很清楚。

    兴许是没有几分把握,脑海里总会不自主的浮现从前的事。

    来山里这几日,倒是没有短过吃喝,此刻也是,宴桌上的野味想必都是刚刚猎下的。

    这一刻,心头盘旋着一个疑问。

    若能靠着这栢嵘岭而活,捕猎为生,又开辟了田地,是完全不必到山下劫掠他人财物,危害旁人性命的。

    不知怎么的谢寰心头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一时间,谢寰拧了眉头。

    师父曾经说过,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你察觉不对的那一刻,就决不能放过。因为那也许是决绝问题的突破点。

    谢寰明了这个想法很是牵强。这山里的土匪抢夺他人财物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不过生性本恶罢,贪念无度罢了。若是如她说的那般靠山吃山,反倒不像土匪,而像是一群走投无路隐居山林的百姓。

    尽管如此,谢寰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一时间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谢寰环视四周,一群人围着篝火而坐,像几位当家和她这般独享一个宴桌的却是很少,更多的是几名大汉彼肩而坐,有几位甚至直接坐在地上,大碗喝酒高声谈笑。

    就在此时,几名穿着颜色鲜丽的软衣的女子吸引了谢寰的目光。

    几名女子依偎着抱成一团,眼中尽是恐惧与迷惘。看妆着,本应是篝火宴上跳舞助兴的女子。谢寰脑海中霎时闪过唐英月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还有一群妇人在溪边浣洗衣物的那一幕。

    比起那些女子,这几位才像是真正从山下撸过来的那般。

    刹那间,仿若电光划过,谢寰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能否解开这山里的秘密,这关键之处兴许就在这些女子身上。只可惜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即便真的解开了又能如何?

    比起谢寰的淡然,那几名女子就显得紧张多了,在几名壮汉的逼迫之下,来到篝火中央,分明是排练好的舞蹈却因为紧张频频出错,手脚打颤。

    几位当家的照常喝着酒,偶有低声交谈,都被周围喧闹的声响盖了去,好似压根未曾在意那几位跳舞的女子。倒是几位大汉喝的多了,一个劲的起哄,欢呼声一起,一位黄衣女子吓了个激灵跌落在地,当真是吓得狠了,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呆呆望着周围粗壮的山匪竟也不知道起身。

    眼前这些大汉赤着膀子,大口喝着酒,酒杯太小早已不能尽兴,每个人手里捧着的都是粗劣的碗。深闺女儿家何事见过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害怕的。

    其余几人愣了片刻,慌忙将她扶起,就在这时,那名出错的黄衣女子也不知瞧见了什么,硬生生愣在了原地,眼眸中满是恐惧。

    谢寰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原是大当家不知何时起了身,只差几步就要走到几名舞女面前。

    这一幕瞧得谢寰也是一愣。兴许吓人的不是这位大当家,而是跟在他身后,足足比他高出一尺,手腕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的那位二当家。相比之下,这位比寻常人要粗壮一些的大当家倒是显得矮小了些。

    疤痕和断指瞧在几位姑娘的眼里已是十足的吓人,更何况手还紧紧握在刀柄之上,好像随时准备拔刀一般,那举动,瞧在她们眼里简直就是下一秒便会拔刀砍了她们一样。

    果真又有好几个舞女吓得瘫软了腿,坐在了地上。而先前那个出错的黄衣女子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屏住了呼吸。

    大当家的似乎也意识到了,再靠近几步兴许真能吓出人命,于是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二当家自然也停了下来。

    “都先下去吧。”

    这话来的实在突然,仿佛说话的不是这位当家的一般,舞女们纷纷愣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许是见她们没有反应,大当家的回过头,冲着发呆的阿满道了一句。

    “阿满,带她们下去休息。”

    不曾想,被叫到名字的江满竟也毫无反应。

    “江满!”

    江满正盯着谢寰傻傻偷笑,忽的被大当家叫到名字,吓得手忙脚乱笔直的站起身。

    完全不曾听清的大当家说了些什么的江满,只得顶着被大当家责备的压力问了一句。

    “大当家的,你说什么?”

    柴雄瞥了谢寰一眼。

    “带她们下去休息。”

    江满于是摸了摸脑袋,带着几位腿肚子都打了颤舞女渐渐走远。

    谢寰耳边还回荡着舞女们低声啜泣的声音,抬头望向篝火旁的两位当家,又环视一眼安静的人群。

    早在大当家发觉江满异常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谢寰身上。

    如今舞女已经走远,大当家却还站在原地。

    果真,下一刻大当家的就转过了身朝着谢寰走了过去,二当家按着刀柄跟在他身后。

    柴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柴雄身为大周子民,理应敬公主一杯。”说话间,柴雄顿了顿,二当家立刻上前谢寰倒了碗酒,递给她。

    谢寰只得站起身,缓缓结果酒碗。

    “还望公主不要推辞。”

    柴雄的眼睛一直落在那碗酒上,直到话音落才抬起眼眸瞥了谢寰一眼,神情极淡,嘴角挂着虚无的笑意。

    谢寰低下头,烈酒混浊,否则谢寰一定能瞧见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

    原本她以为借宴请之名下毒应是悄无声息的,是以直至此刻,谢寰都防着不曾进食,即使看着像在吃东西,亦是扬起手,在衣袖遮挡下悄悄扔了去。

    如今看大当家眼里那抹势在必得的意味,又瞧见二当家按了按刀柄,若她不曾猜错,酒里应当是有毒的,想来自己应当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谢寰是怕死的,她毕竟死过一次,可这重新拾得的生命亦叫她活的毫无章法,始终活不出潇洒恣意,愧对了岁月。在这个时空里悄悄留下的牵绊,师父,还有三年里她刻意不去提及的丫鬟清溯,消失许久的素凝。

    谢寰又是不怕死亡的,因为,她毕竟死过一次。

    那一刻,谢寰问自己,难道真就要这样结束吗?

    谢寰有些不甘心。

    “我瞧着公主这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莫不是吃不惯寨子里的野味。”

    “不管怎样,这碗酒,还请公主莫要推辞。”

    如今她自身都难保,又该拿什么去救素凝?

第四十四章 主子恕罪

    另一边,木屋中。

    谢寰走后不久,周子晋靠近半开的窗,天色渐暗,山里的风大,枝桠轻轻摇晃。

    周子晋立在窗畔沉默良久,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道。

    “出来吧。”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回应。

    “几位盯了一个下午,不知道究竟是何打算。”

    不远处紧挨的两棵树上蹲着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影,闻言不由的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至始至终都不曾逃开此人的眼睛。

    几名暗卫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沉默的老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怎的,自打见了这位周国大臣,他们就察觉老大有一丝丝不对,进了山里之后,便尤为不对了。

    他们分明是为了保护公主,才进了这栢嵘岭,不曾想这些山匪藏得这般隐蔽,在这山脉中转了整整三日,才找见此处。老大却要他们藏身屋后的大树上监视这位周国的大臣,甚至早些时候公主寻过来也不曾相见。还有方才,那公主一人去赴寨子里的篝火宴,老大也只派了一个人前去盯着。

    摸不清头领脑中的想法,几位只能望着彼此干瞪眼。

    监视了一下午,这位大臣一直在屋里看书,看看他床上的软被,中午送来的吃食亦算的上精致,还有书可看,能够打发时间。这境遇已经算得上优待了,明明是被绑进山里来的,却过得甚是惬意,半点未有有受到威胁样子。

    就是不知

    “你们去保护公主,我去会一会他。”

    话落,树干上已不见了宁仓的身影,再一看,他们的老大已经翻过窗户站在了那位周国大臣面前。

    老五抱着剑斜卧在树干之上,他可不愿意去保护什么公主。

    老七只能推了推身边的呆愣的老刘,离开此处,追赶前去保护公主的三哥。

    老五侧目瞧了一眼屋内的光景,他倒不是对此处的事情感兴趣,只是不想看见谢寰那张脸罢,至于这两个人神神秘秘说了什么,他也不屑去听,于是侧身对着窗户,靠在了背后的枝干上。

    周子晋望了一眼窗外,目光精准的落在老五藏身的地方。

    宁仓低头抱拳行礼,却暗暗观察着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

    那是老五藏身的地方,宁仓眸色暗了些许,老五只是不喜欢那位公主,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但这件事,只有他一人知晓便可。

    宁仓随即直起身。

    “老五。”

    树上的黑衣男子闻言嗤笑一声,随即翻身下树,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昏昏降临的夜幕之中。

    见人离去,周子晋终于回过头,宁仓来不及低头,触及他眼中的冰冷,登时跪了下去。

    “主子恕罪。”

    。。。

    粗壮的树干架下柴火堆了半人高,鲜红的火舌随风摇曳,偶尔传来柴火燃烧时裂开的声响,又一阵微风吹拂,飘起点点红色的火星子,随着风儿打着卷儿,很快消失在烧的炙热的空气里。

    “公主?”

    “公主?”

    待那人唤过两遍,谢寰这才抬起眼眸看了那人一眼。

    “公主在想什么?”大当家甚至侧目扫了一眼身后的篝火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面带的疑惑的回了头去。

    “这碗酒我柴雄先干为净,公主随意。”柴雄喝完倒扣着手中的酒碗,表示一滴不剩。

    谢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这酒里下了烈性毒药,怕丧命于此,因此端着酒碗迟迟未有喝酒的意思。

    众人亦有些不解,山里的壮汉多是粗矿而暴躁的,大当家的请喝酒,这公主莫不是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不给面子。

    不过一碗酒,在他们眼中不过一闭眼的事儿,就是要大口喝酒才痛快,眨眼便能一饮而尽。

    “酒拿来,让我再来一碗。”

    此时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热闹,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盯着大当家面前的那位公主瞧。

    那络腮胡说话的嗓音又高,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当家的似乎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回眸盯着那络腮胡子瞧着。

    有人递了酒坛子给他,离得稍远了些,他手臂短有些够不着索性站起了身去接。

    “不就是一碗酒,娘们唧唧的,我们山里的汉子都是抱着酒坛子喝的,哪能这样矫情。”

    话落嘡的一声摔了碗去,抱起酒坛咕咚咕咚饮了干净,重重一甩,酒坛子碎在地上,碎片溅出很远。

    “好!”

    “好!”鼓掌之声宛若雷鸣,络腮胡此举反响极大。称赞之声亦叫得十分响亮。

    络腮胡压低双手示意他们小声,众人欢闹的声音果小了下去。

    “我山里的男儿就是这般豪放,不拘小节。一位娇滴滴的公主扎在汉子堆里着实有些尴尬,不够我等心怀敬意。”

    谢寰瞧着那人,敬意不假,话语里却带着几分闲适与散漫。

    方才那一幕,谢寰着实体会到了络腮胡口中的豪放所言非虚。

    “公主也无须介意。其实大当家的将二位请进山里就是为了剿匪一事,盼着二位能施以援手。”

    络腮胡的话说的响亮,起先站起身来,的确是看不惯这公主磨磨唧唧,想劝酒来着,可说着说着,这话就在嘴边转了弯。

    他看那位公主眼神清澈得紧,可不想那些胆小的姑娘。

    他想的很简单,就是在不受宠,也是为公主,得罪了人可不好交代。

    况且又能将他们留在山里多久,只怕不用几日消息就会传到皇城里去。

    他脑筋再笨也不能不明白这点道理。

    “平日里大当家是极受尊敬的,还望公主莫要拒绝大当家的好意。”半响终于将话拐了回来。

    “若能帮得上忙,谢寰定会施以援手。”谢寰眼眸沉寂。

    “但这酒,谢寰还是喝不得,还请诸位见谅。”

    话说到这般份上,仍旧不见她点头答应,络腮胡气得险些破口大骂,却被大当家一个眼神止住。

    就连柴雄本人也甚是不解。

    “为何?”

    “谢寰沾酒便倒,对不住大当家了,若是可以,还望以茶代酒。”

    柴雄扫了那桌子一眼。

    谢寰放下酒碗,替自己倒了杯茶,举杯敬了敬眼前的人。正打算喝的时候,一颗石头飞了过来,正中她右肩,茶水被打翻在地,滋滋冒着泡泡。

    谢寰愣住。

    所有的能吃的东西里,她验过的也只有茶水而已。没想到就连这茶水里也是有毒的。

    最叫她惊讶的是,两位当家也是一副诧异的神情,仿佛事先并不知晓茶里有毒。

    “公主莫不是以为,这茶里的毒是我们下的?”

    柴雄双手别在身后,挑起眉间,神情半分慵懒,自若如常。

    最先反应过过来的是二当家。

    林威瞥了眼那碗被谢寰放在一旁的酒碗,迅速弯下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林威敢用性命担保,绝不会用这种下毒卑劣的手段。”

    谢寰仍旧不曾说话。

    两位当家对视一眼。

    “不错,我的确对你动了杀心,但大当家的不允许,我林威拿着寨子里几百条性命起誓,此事若与我有关,我寨子里的几百个人便会躲不过这次的劫难,丧命于此。如此,公主可有满意。”

    难道真的不是他们?

    那会是谁,又为何想要她的性命。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高呼。

    “走水啦!”

    “又走水啦,快救火。”

    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真瞧见远处耀眼的火光。

    谢寰瞥见两位当家的脸色极是难看,人群乱做一团。

    又走水是什么意思?

    “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火。”大当家的迅速下了命令,众人散开寻着能装水的容器匆匆赶去救火去了。

    大当家亦前去查看。

    林威临走之前瞧眼谢寰。

    “突来横祸,公主还是回木屋去吧,还望莫要责怪招待不周。”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可就在方才,谢寰分明瞧见两位当家在听见走水的那一刻互相对视的眼神中,分明有什么不药而愈的。甚至能感觉出两位当家有什么话并未当着谢寰的面说出口,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谢寰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忽然听见一声呼喊,穿越喧闹的背影,传进她的耳朵已里。

    “不好啦,木屋也走水啦!”

    谢寰迈出的步子顿住,木屋走水。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拒绝来此仍旧待在另一座山头上的周子晋。

    那木屋,该不会指的就是他们住的那间木屋?

第四十五章 三个问题

    望着来来往往匆匆赶去救火的人群,谢寰只觉得自己站在此处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兴许她该回去看一看着火的是不是那间木屋。

    不知道周子晋现在如何了。

    转了身欲往回走,余光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逆着人群,步履缓缓,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谢寰愣了片刻,拧了眉头,回过身去瞧。

    他来的方向,正是寨子里走水的地方。周子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来。”

    待谢寰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她身旁。

    谢寰望着那个人远去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乱做一团的寨子。

    正巧,谢寰有话要问他。

    究竟为什么要将他们绑到此处,这山寨之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与她们被绑是否有关,周子晋又是否知晓这些事情。

    谢寰不在犹豫,跟了上去。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一路无言,谢寰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二人正往回走,不多久就能瞧见那间木屋。

    尽管做了准备,瞧见火光的那一刻谢寰还是愣住了。

    木屋真的着火了。

    是谁?为什么要放火,还有山寨里的那些人,为什么说又走水了。

    如果,如果周子晋没有离开这件木屋,会不会?

    寨子里着了火,又怎么会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谢寰下意识去看身边的人,却发觉周子晋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给你三次机会如何,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子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会着火,如果你没有离开的话。。。”

    待谢寰说完才反应过来,她第一个问的不是素凝的下落,也不是寨子里秘密,而是木屋着火一事。好似在担心他的安危一般。

    谢寰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下意识止住了言语。

    “我以为,你第一个要问的会是素凝如今的下落。”

    “看来那丫头在你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谢寰吸了口气。

    “你知道她在哪里?”

    “知道又如何,你能救她出来。”

    谢寰望着他的眼睛,呼吸一滞。

    不能,她并没有把握能救出素凝。

    如此安静了片刻,周子晋转过身望着身侧低头沉默的那个人。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吗?”

    谢寰疑惑。

    “如你所见,有人要啥我们,在你的茶水里下毒,还有放火烧了木屋。”

    “你猜猜,会是谁?”

    为什么他会知道,有人在她的茶水里下了毒?

    难道那个时候,他也在场?

    “我去的时候,刚好撞见那一幕,不过因为走了水,便不曾惊动众人。”

    他的意思,便是那个时候他刚刚到底那篝火宴,打翻了茶杯那那一幕,他也是看见了的。

    若是没有那个击中她右肩的石头,只怕谢寰早已丧生在这座山岭里。救她的是谁?会不会是眼前这个人?

    “不曾惊动众人的意思便是,周大人那个时候先众人一步,到了起火的地方,不知周大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不问问我有没有看到救你的是谁吗?”

    谢寰面上的神情严肃了不少。

    “周大人可是看到了?救我的人。”

    周子晋微微侧开目光,仿佛陷入了回忆。

    谢寰不由得期待,难道他真的看到了。

    可等了片刻,只等来周子晋神神秘秘一笑。

    “未曾。”

    谢寰抑制不住的失望,挪开视线。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素来不苟言笑的周子晋在戏弄她。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睛,竟也流露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神情。

    谢寰忽的想起今日消失在屋后的那群暗卫,莫不是他们救了自己?

    还是说,是这位周大人救了自己,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谢寰想不出答案,究竟是谁想要杀她,又是谁救下了她。

    周子晋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直谢寰面上的表情。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那丫鬟,被那些暗卫救下了。”

    “那些人将她关在柴房里,我去的时候,人已经被他们救下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子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灌木从,宁仓就藏身在其中,事实上,宁仓一直跟在他身后。

    谢寰方才松了口气,又听周子晋接着道。

    “不过。”

    “不过什么?”谢寰一颗心悬在了胸口。

    “不过那丫头中途被人劫走了。”

    谢寰心中大骇。

    “可有追上?”

    “未曾,那人轻功极好,远在几名暗卫之上。”周子晋望着她失落的容颜,只觉得身后耀眼的火光暗淡了几分。

    “是不是寨子里的人?”

    “看衣着不像是寨子里的人,那些人劫走她只怕另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定是与你有关。”

    “是以,子晋有话要问公主殿下。”

    谢寰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知周大人要问什么?谢寰所知有限。”猜不出劫走素凝的到底是谁?

    “今日,公主殿下可是看到了什么,才引得二当家亲自到了此处。”

    谢寰立刻明白过来,如果真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才叫二当家动了杀念有了这场篝火宴,会不会是因为那群女子。

    今晚那篝火宴上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那群少女,与在溪边洗衣物的那群女神情截然不同,未有半分悠然自在之色,反倒神情紧张,不知所措,仿佛此前不久才被劫至这山中一般。

    奇怪的是,如今栢嵘岭中有山匪的消息传遍了各地,哪里还会有拖家带口的行脚商人前往此处,所以这些身着软缎的女子又是从何处来的。

    “不知周大人可曾察觉,这山里有许多女子。”

    “公主的意思,可是说这些女子是自愿留在这山里的。”

    周子晋果真是个聪明人,谢寰才说一句,他便猜出其中深意,许是他也已经有所察觉。

    “周大人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是第三个问题。”

    周子晋含笑看着她。

    谢寰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等我们离开此地,你自然会知晓,眼下,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跟紧我,子晋定会护公主周全。”

    周子晋故意卖了个关子,当做是谢寰不信她的补偿。

    她想知道,周子晋偏不让她这么快知道。

    不错,这些山匪绑他上山确实是为了剿匪一事。这些人的要求虽然在他能应许的范围之内,但周子晋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在这山寨里的阴暗之处,仿佛藏了一双眼睛始终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就是在等他答应的那一刻。

    可周子晋又怎会轻易让那个只会躲在阴影中的人如了愿。这才使得那人对他动了杀心。

    不过,这场火来的正是时候,不仅能解了这寨子眼下面临的难题,亦是个难得的逃跑机会。

    “走吧,先离开此地。”

    趁着混乱离开,如这般绝佳的机会几乎不会再有第二次,谢寰心中明了,却依旧没有跟上去。

    还未知晓素凝去往何处,谢寰绝不会就此离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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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嫁给摄政王介绍:
谢寰是先太子长女,当年太子爷一夜暴毙留下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深宫中瑟怜怜的长到了十五六岁,那年是当今皇上继位的第十四年,谢寰看上了新晋的状元郎。先太子多次施恩于当今皇上,皇上曾恩准谢寰挑选自己的夫婿。那状元郎是谢寰生平唯一所求,只可惜,碰了钉子。
多年后,谢寰不仅仅是谢寰,还是个和亲被退回来的公主,那个险些被毁去仕途的状元郎成了一代名臣,当朝的权贵。
谢寰克死夫君归来转眼又克死了送她和亲去的皇帝。于是一个成了辅君公主,另一个成了代掌国事的摄政王。拒绝嫁给摄政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拒绝嫁给摄政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