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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全文阅读

作者:小墨团团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txt下载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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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世旧怨(一)

    此书又名《两生离》,不负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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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玹瑾玥荡漾着白皙的玉足,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镜心湖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随着玉足轻巧地晃动脚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望着万顷梨花雪海,眼中的担忧愈发深沉。

    “小玥儿,坐在这儿干什么呢,仔细凉得慌。”一位身穿雨过天青色锦袍的俊朗男子温声问道。

    “五哥哥,我在等阿姐呢,阿姐这次出去已经月余了竟还未回来,真叫人担心。”玹瑾玥并没有停止脚上的动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玹天湛便又继续看着那万顷梨花雪海,想着一袭青衣的阿姐踏着朵朵如玉琢冰雕的梨树归来,身后扬起纷飞似漫天大雪般梨花雨。

    “小玥儿,这次韶清出门怕是有事缠身没那么快回来,大嫂嫂做了梨花酿和雪梨花糕,让我喊你过去呢。”玹天湛看了一眼这梨海,眼里涌起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听见玹天湛的话,玹瑾玥稍稍安心,想着大嫂嫂的手艺便立刻起了身抱住玹天湛的臂膀,蹦蹦跳跳前往大嫂嫂云蓉的住处。

    来到大嫂嫂云蓉住处寻芳洲,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醉人香气萦绕周身,还没进门,大嫂嫂便迎了出来浅笑道:“往日我做了这梨花酿和这雪梨花糕,你这小馋猫可是能寻着味找来的,如今竟还要你五哥哥去请你。”

    “嫂嫂惯会取笑我的,阿姐已经月未有消息实在是忧心才没心思过来叨扰嫂嫂。”玹瑾玥心里总有一种不好预感总是放心不下。

    “你阿姐是九州神女,这世间能有几人是你阿姐的对手,你且宽心吧。”云蓉拉过玹瑾玥的手挽住她准备向屋内走。

    “小玥儿便拜托嫂嫂照拂,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玹天湛看见玹瑾玥带着浅浅的笑容便缓缓舒了一口气。

    “你快去忙吧,我会好好陪陪她的,待晚些时候便把她送回栖梧阁的。”云蓉对玹天湛微微颔首,便领着玹瑾玥向里走了。

    玹瑾玥捏起一块雪梨花糕就着梨花酿吃了起来,边吃边与大嫂嫂话一些家常,与其说是家常倒不如说是各地的见闻,大嫂嫂云蓉她是玹瑾玥大哥从离化天仙境外带回来执意要娶的平凡女子。

    她不似玹瑾玥和玹韶清一样,从小便走南闯北,走过人间滚滚红尘,领略妖界浮华百态,也欣赏仙境灵绝非凡。玹瑾玥是打心里羡慕这个嫂嫂的。

    吃饱喝足后,一丝困意缠绕着玹瑾玥,明明尽力克制,可竟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玥儿,救救阿姐,救救阿姐,用引灵术来寻我。”玹韶清的声音一丝一缕虽悠远却清晰地萦绕在玹瑾玥的耳边,玹瑾玥挣扎着想睁开眼皮想看看究竟是身处何处,可是却始终无能为力。

    终究在一次次挣扎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了,又之前的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人影到渐渐清晰的云蓉,她隐隐担忧的眼神,手里还拿着云锦织的帕子为她擦拭额间细密的汗珠。玹瑾玥缓慢地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瞥了一眼窗外已拢在淡淡的月色中,便心下诧异今天如何会昏睡这么久而不自知。

    云蓉许是看出她的忧虑便说道:“定是今日梨花酿的后劲大了一点,我看你眉头紧皱怕是入了梦魇,一时间醒不过来也是常理之中的。”

    玹瑾玥听后微微的点了两下脑袋,看着云蓉神色间的忧虑倒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说道:“天色不早了,是瑾玥打扰到嫂嫂休息了,瑾玥先回栖梧阁了。”

    “路上当心着点,喊个人送送你吧。”云蓉抚摸着瑾玥的脑袋,张口便准备唤人。

    “嫂嫂不必了,这与栖梧阁不过数十里,况且在离化天仙境有何人会伤我。”玹瑾玥立刻出声阻止。

    “玥儿,我听你哥哥说如今这六界不太平,魔界蠢蠢欲动,难保没有有心之人混入这离化天仙境想要对你不利,况且你是下一任的九州神女理应好好保护自己。”云蓉压低声音正色道。

    “是,嫂嫂说的有理。”云蓉此言不虚,自从千万年前魔族被神族打退到幽冥崖,从此魔族安居在幽冥崖,六界祥和,但这百年间魔界躁动隐隐有消息称有集千万年魔族本领于一身的魔神转世轮回的新任魔神出世,本来一盘散沙的魔族突然躁动不安,从未因战败而消灭的野心遇上千年难遇的契机,他们自是不会放弃,估计不久六界又会迎来一场浩劫。

    思及至此,玹瑾玥满是担忧,自己是离化天仙境的玹家神族,是西王母的后人,背负的自然不比任何人少,如今还能有片刻的闲暇也不过是哥哥们和阿姐承担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微微感叹一番,便谢了大嫂嫂向栖梧阁去了。

    大嫂嫂派来保护的,是大哥哥从不离身的十二暗卫,想到如今夜也深了大哥哥竟未回寻芳洲便出声询问暗卫首领:“墨离,哥哥在何处,竟这般时候还不曾归来。”

    “小殿下,属下不知。”一道黑影一闪墨离露面回答。

    想着这墨离倒是嘴严实,竟什么都问不出来,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情她总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想起那个梦境更是有些慌神,双唇紧抿,足尖轻点,转眼间飞身上了栖梧阁。待十二暗卫离去后,捏住腰间系着的阿姐赠的镂空银铃闭眼念出引灵咒,霎时银铃剧烈摇晃叮当作响,然后咻地一下一道银光飞出窗外,玹瑾玥看见那银光的方向不由地皱皱了眉头,随即便从栖梧阁飞下,随着银铃来到了玹家神祠。

    银铃绕着神祠里面的一面墙在不停地打转,玹瑾玥看着各位先祖的灵位,跪在软底上认真地行礼,礼罢才来到那么墙前细细观察。

    微微扣手敲敲那面墙有空灵的回声这应该有密道,其实对于阿姐已经回到离化天仙境的事情,她已经隐隐约约从哥哥们的反应察觉到半分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阿姐执行了数月,哥哥们一点担忧都没有反而却一直在安抚自己的情绪,显然他们对阿姐有了一定的掌控。

    神祠里面的这条密道,玹瑾玥是真的一无所知,只能不断摸索密道的开启方法,玹瑾玥一边东摸摸西敲敲,一边嘴里叽叽咕咕念念有词:“各位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太太爷爷太太奶奶,七大姑八大姨,瑾玥无意冒犯如有打扰不要找我,去找建那个密道的人。”

    终于在半盏茶左右的时间,在刚刚跪过的软垫下找到了机关,凝聚灵力于双指之上在那个机关上画上了玹家家符,嚯地一声,身旁的墙打开了,玹瑾玥屏了自身的气息,再拍拍小手,准备冲向前去的小银铃便乖乖的回到了她的腰间,抬脚向密道走去,里面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沿着这个小径走到快转弯的地方听见说话声。

    玹瑾玥用灵识探了前方的路,发现在转角过去一点竟又是一个玹家祠堂,前面空地上摆放了许多座椅,坐着玹家的四大长老和四位哥哥,中间的蒲团上跪着的青衣女子便是她朝思暮念的阿姐。

    比这些更令玹瑾玥震惊的是阿姐的娟纱没了,玹家的女子从幼时便必须佩带娟纱,除非嫁人才可以由自己的夫婿把娟纱揭去,而且法力越高娟纱越长,阿姐那及地的一方浅青色的娟纱竟被揭去了。

    玹瑾玥收回灵识,屏着自身气息闪身到众人身后的柱子后面,纵使玹瑾玥使出毕身本事来隐藏气息,可是几位长老和哥哥们似乎还是感觉到一丝怪异都同时瞥了一眼身后的柱子,惊的玹瑾玥一身冷汗。

    偏巧在这时跪在蒲团上的玹韶清开了口:“各位长老,各位哥哥们,韶清没有什么要说的,你们也不用费劲心思地看着我,我不会逃的,我既然回来就是求哥哥们和长老们成全。”

    玹韶清的声音沙哑中还透着虚弱,这声音让玹瑾玥心猛地揪了一下,这还是阿姐吗?怎么会如此憔悴,往日如清泉缓行而击石的声音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执迷不悟,不孝子孙。”一位年纪较轻的长老气愤极了。

    “玹韶清,你身为玹家子孙,又贵为九州神女,你知道你的选择不是你个人的选择,你代表整个玹家,代表整个离化天仙境的选择,我们西王母一脉本就灵力非凡,非普通神族可以比拟的,连天帝都忌惮三分,天帝喜欢我们灵力非凡势不可挡的能力,也憎恶着,他也害怕终有一日不为他所用,所以靠世代联姻来维系两家之间的关系,如今你毁婚嫁于他人,你可想过天帝又会作何感想呢?”大长老深邃的目光似一把利剑一样直戳玹韶清,他的话虽没有任何严厉之处但却让刚刚玹韶清笔直的背颤了颤。

    大长老这番话是把所有隐晦的关系摆上台面而已,位高者最怕就是有人可以撼动自己统治地位,作为能力非凡的玹家就是天家身边的猛虎,猛虎既可以抵御敌人也可能会伤害自己,所以不得不防,帝王身边岂容他人安枕,亘古不变的道理何须道破。

    玹家也确实世世代代与天家联姻,现在已许诺的便是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清芜许给了五哥哥玹天湛,阿姐与天帝的三子凌然,玹瑾玥也自知自己是逃不离了天家。

    “韶清自愿剔除所有灵力,除去九州神女的身份。”玹韶清俯下身子,这是玹韶清所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这还不够,从玹家家谱上除名,自此不是玹家人,不得再入离化天仙境。”大长老缓缓的开口。

    玹家几位哥哥听闻身子微微震颤一下便低下头不再言语,玹瑾玥也是满心震撼,俯身在地上的玹韶清过了很久后,缓缓抬起头,已经满脸皆是泪痕,眼里水光盈盈望着大长老和几位哥哥,过了很久很久才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好”。

    玹韶清对着玹家各位的灵位缓缓的行礼拜别,额头一声一声叩在地上在额角绽放出一朵血色之花,玹瑾玥看见阿姐这番模样早已泣不成声,死死地用手捂住嘴不发出一丝声音。

    大概自此她再也没有阿姐了,没有那个从踏梨花雪海而来的青色身影,没有那个去各地执行任务都带会有趣小玩意的阿姐,没有那个亦母亦姐的人陪她舞剑,陪她抚琴,陪她在镜心湖边赏那梨花雪海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糊涂啊!”大哥无奈地一摔衣袖,背过身去。

    “四妹妹,何苦啊,那凌然也是丰神俊朗,举世无双啊,你也先看看他再这一头扎进泥潭啊。”二哥于心不忍,不禁相劝。

    那与玹韶清定有婚约的四殿下凌然他们都是了解,才华横溢,样貌出众,也是极好的,如今这四妹妹放着光明坦途不要非去走那阴沟沟,他也是无奈至极。

    “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家族,抛弃身份,抛弃自己因担负的责任,这样的姑娘我们玹家不要也罢。”三哥是极为气愤的,抛下这么一句狠话便走。

第二章 前世旧怨(二)

    五哥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过去留下一个碧玉色小瓶子便也紧随着三哥走了。

    “明早执行九骨鞭刑,共十鞭,皓洋去请天家的人来督查。”大长老庄严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轰然在玹瑾玥心中炸开,她一个闪身跪到大长老面前:“长老不可啊,九骨鞭刑从没有人能挨过第九鞭的,何况还有第十鞭啊,长老你这是要阿姐的命不可。”

    “从你进来让你一直听到现在,你如何不理解这其中的利弊,为保世间安稳,她便是死了又何妨,况且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挨过是她命大,挨不过就是她的命数,无须求情该给天家一个交代。”大长老看了一眼玹瑾玥语气里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原来长老们从她进来便知道她在了,也对她的那些术法在他们看来也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敲山震虎而已。

    “可是长老,阿姐她……”玹瑾玥还没有开口说完的话就被打断,长老点住了她的哑穴。

    “毋庸多言,从今以后你再无姐姐,你才是玹家的九州神女。”大长老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开。

    玹瑾玥看见久久伏在地上并不起身的玹韶清满眼皆是不忍,却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就向地上倒去。

    玹皓洋一闪上前接住并打横抱起递给玹慕寒:“我给她下了昏睡咒会昏睡三天,等她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二弟你先送她回栖梧阁吧,我去请天家的人。”

    “好。”玹慕寒身影一闪便离开了。

    玹皓洋看了一眼跪在玹家家祠的玹韶清轻叹一声便也离去了。

    玹慕寒将玹瑾玥放在她梨花黄木床上,轻轻为她盖好锦被,一挥衣袖,帷幔轻轻放下,烛火全部熄灭了,轻轻唤了一声:“墨离好好照看神女。”

    黑色的人影轻轻单膝跪地行礼正声道:“是,属下遵命。”

    天际泛白,微风吹拂,吹过栖梧阁四方的银铃,清脆的铃声唤醒沉入梦中的玹瑾玥,玹瑾玥忽然起身,她感觉之前发生的事情好似一场梦境般不真实,可是当外面“啪”得一声响起,还有幽幽空灵般的回声。

    玹瑾玥猛地震颤她突然意识到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这个声音是九骨鞭凝聚灵力抽空的声音,是九骨鞭刑开始前的仪式。

    她猛地起身,轻点足尖准备去阻止求情,无论如何那是她唯一的阿姐她都要保住阿姐,昨晚梦里全是往昔与阿姐的点点滴滴,如果阿姐想要幸福那她就替阿姐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她希望阿姐幸福。

    可是还没出栖梧阁便有十二道黑影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看见了十二暗卫眉头轻轻皱了皱,十二暗卫可是相当的棘手。

    于是玹瑾玥先发制人,袖中的黄萝锦瞬间而出捆住了最近的两个暗卫,黄萝锦看似柔软却极为坚韧,神兵利器也难伤黄萝锦分毫,可谓极为难得,这还是五哥玹天湛平定东海而赐下的。

    目下天下仅此一匹,因为她素爱鹅黄色,所以五哥玹天湛便把这匹黄萝锦做了武器送给她。玹瑾玥看见两个努力挣扎的暗卫勾勾嘴角。

    心里却一叹还有十个,硬拼不如智取,便微微凝聚灵力念了一个分身咒,瞬间分出了三个身影,一个向西南的刑罚场冲过去,一个向东边的灵台山飞去,还有一个闪去了北边的梨花雪海。

    暗卫们都知道她目标是刑罚场便也不管其他分身,便在刑罚场的必经路上的列阵等待。

    玹瑾玥自不会那般光明正大奔向刑罚场,她的真身在梨花雪海,她打算用灵识去刑罚场去给阿姐护法,于是在便在镜心湖畔的翠微亭里打坐,凝聚灵识前往刑罚场。

    此时的刑罚场已经人山人海,那一袭青衣的玹韶清宛如春天湖边的细柳,盈盈弱弱不堪一击,可眼里却是坚决的味道,这幅样子的玹韶清惹得玹瑾玥满心震颤皆是不忍。

    在前方观刑的高台上端坐的不仅仅有几大长老和哥哥们,还有一对模样出众,神采飞扬的年轻男女,玹瑾玥年纪虽小但因为她身份尊贵,所以九重天上天帝每次宴会她都去过,她认识这对尊贵非凡的年轻男女,是天族的太子和太子妃。

    这个太子是天帝的二儿子,比起大殿下常年缠卧病榻和三殿下的风流飘逸不拘于小节,严肃刻板的二殿下似乎更适合继承天家大统,天帝对他也甚是满意,有意培养。

    太子妃也是端庄大方,行为举止间皆拿捏的很准,既不会让人觉得其高高在上不可攀,也不会让人觉得亲昵可以过分交往。

    天帝派出天族太子与太子妃来观刑可见对此次刑罚的重视,其实大长老说的很有道理,阿姐拂了天家颜面,如果没有严惩来消除天帝心中的恶气,难免天帝不会因为多年忌惮玹家而乘机借此打压玹家。

    在短暂的行礼仪式过后,要开始九骨鞭刑了,竟然是大长老亲自执行,玹瑾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九骨鞭的威力是因人而异的,功法灵力越强的人自然能将九骨鞭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周围围观的玹家旁支也皆是议论纷纷,纵使大家都有各自不同的意见和情感,但都有一个共识是玹韶清必死无疑。

    玹瑾玥抿紧了双唇,本来薄樱色的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她死死地盯住大长老的动作,她心中只有一定信念一定要好好护住阿姐。

    只见大长老微微抬起胳膊用左手结出一个奇特的手势,嘴里微微默念启动九骨鞭的咒文,右手手腕微微一用力。

    第一鞭突然落下,玹瑾玥驱动自己的灵识挡下了这一鞭,电光火石的瞬间玹瑾玥感受到了五脏六腑的震颤,整个人好似被巨大的冲击给撞的四分五裂,眼角周围突突地跳着,一股腥甜涌上嗓间。

    玹瑾玥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这才第一鞭便让她觉得自己灵力皆散周身无力,她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无助,有想保护的人却无力保护,本来准备至少替阿姐挡下五鞭,如今看来只能尽全力为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服输。

    玹韶清本来意想到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微微闭着的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苍白的脸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还会护住她的便是她的小玥儿了。

    大长老因为之前一门心思在启动九骨鞭上没有太过留意周围这才让玹瑾玥有机可乘,现在他发现不对劲了,一感知便用大掌一挥玹瑾玥的灵识便被打回去了。

    大长老叹了口气眼风一扫观礼台上的玹皓洋,玹皓洋立刻会意,微微抖动右手玹慕寒立刻借故离开,在路上领着十二暗卫向梨花雪海的地方飞去。

    玹瑾玥的灵识被大长老硬生生地打回,刚刚积郁的腥甜一下子喷发出来,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玹瑾玥知道二哥来阻止她了,一旦她也被制服那阿姐只有死路一条,再无生机,思及至此。

    眼里皆是一片灰白寻不出半分色彩。身后突然轰然一响,玹瑾玥被这声响吸引了目光,看见万顷梨花上有个玄色的身影,那人的样貌看不清晰,但是他的手里握这一方青色娟纱,这是阿姐的娟纱,玹瑾玥似乎迷糊见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梦里的阿姐甜甜地笑着。

    玹瑾玥一个闪身来到那个玄色的身影面前,那个玄衣的男子还在试图冲破结界。

    离化天仙境三面临仙山,一面有着万顷梨花雪海,还拥着一面镜心湖,三座仙山上散仙众多,奇异灵兽更是不胜枚举,所以纵有布防但也不似这梨花雪海上的结界这般独特坚不可摧。梨花雪海的结界处了用玹家嫡传子女的血画成的玹家家符才可解开。

    玄衣的男子瞧见眼前那个身穿鹅黄锦衣,面戴三尺浅黄娟纱的女孩便立刻用密语传音术告诉她:“她在哪儿?她还好吗?我是来救她。”

    玹瑾玥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当她还想细细确认一下身份的时候,玹慕寒已经近在咫尺了,玹瑾玥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救下阿姐,随即咬破指尖画下玹家家符,身后传来玹慕寒暴怒的低吼:“玹瑾玥!”

    玹慕寒想要抓住她那只画符的手,可惜慢了一拍,他抓住玹瑾玥的那一刻大错已经铸成,那个血淋淋的符咒已经完成,霎时金光一闪,万顷的结界全部支离破碎化作闪着金光的星星点点落在万顷的梨花雪海上。

    玄色的身影轻轻道了声谢便闪身去了刑罚场,但是当他身后乌压压一片玄衣铁甲出现后,玹瑾玥似乎才缓缓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乌压压一片的玄衣铁甲透着冷冽的寒光和令人窒息的杀气,嚯嚯得铁甲相碰发出的声音震颤天际让玹瑾玥的耳边嗡嗡作响,她右手捏紧腰间的软剑,左手手腕一抖绕紧了袖中的黄萝锦,她已经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可是还没来得及出手,玹慕寒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满脸竟是温柔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柔声道:“这二哥最后一次抱抱小玥儿了,答应二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好不好,乖。”

    玹瑾玥不可置信地望着玹慕寒,就那么一瞬玹慕寒的眼中的柔情尽数退去,满目决然厉声道:“墨离带她走,好好保护玥儿,死也要护着。”

    玹瑾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玹慕寒甩去很远,墨离从后面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就像刑罚场方向飞去,玹瑾玥看见玹慕寒那抹淡蓝色的衣衫被瞬间涌上玄衣铁甲淹没,那抹浅蓝色的身影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似有一条银河那么长,嘴里皆是咸涩,眼泪不知不觉间肆意地霸占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温文尔雅的二哥,她素来和颜悦色的二哥,永远在她犯错的时候包庇她为她开脱的二哥,如此好的二哥,爱洁的二哥,今天因为她却要倒在一片血污之中。

    有一团暗暗的重重的犹如千斤的东西死死地压住她的胸口,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死了,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嗓子因为哭泣而沙哑竟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第三章 前世旧怨(三)

    即使二哥和剩下的十一暗卫努力拖延也阻挡不了魔族入侵的脚步。

    魔界的两大护法率领一众亲卫拦住了玹瑾玥和墨离的脚步,玹瑾玥从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浓浓的恨意,她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让二哥置于险境,这股顺着血液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渐渐地生出一股冷冷决然的意味,连身边的墨离都不禁感叹了一下。

    玹瑾玥用冷冽的眼神狠狠地斜睨着魔族的两大护法,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凭空变化出羽箭搭上右手袖中藏着的银月弓,一弦十发敌人应声即倒,还不等敌人反应便又发十箭,箭发出的瞬间玹瑾玥一个闪身来到魔族第一护法的面前,用尽灵力向护法的命门打出一掌并配合腿风一扫。

    魔族护法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移步险险地躲过了玹瑾玥致命的一掌,但是玹瑾玥那一脚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只能全数承应下来,心里则暗暗惊奇,他以为玹瑾玥会和一般仙家女子一样只斗法不做近身搏斗,她如此出招到打他个措手不及。

    墨离看见玹瑾玥那空的一掌的掌风都带倒一大片魔族士兵,他知道这个玹瑾玥是实打实地发了狠,这般的玹瑾玥与魔族大护法打斗稳稳的占据了上风,虽不至于打杀了魔族大护法但绝不会吃亏。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拖着魔族的二护法。

    墨离玄色身影一闪紧紧缠住准备偷袭玹瑾玥的二护法,那边刑罚场似乎来人了,玹瑾玥乘着打斗的空隙回身一看竟然是大哥和三哥带着玹家守卫军来了,那月牙白的人影让玹瑾玥稍稍舒缓,眼看大哥纵身一跃准备来帮她,她立刻大呼:“先救二哥,别管我!”

    月牙白的身影微微一顿,便旋身一转往二哥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大哥玹皓洋手中的利剑也没闲着,左刺一剑右劈一掌,转眼间便杀出一条血路。

    玹瑾玥看着二哥的方向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希冀,魔族大护法看见玹瑾玥在打斗时还有空档分神不禁大笑起来:“看来是我这个对手不够格,竟然让殿下生死搏斗时分神,实在是在下学艺不精。”

    玹瑾玥听了他的话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出招更加利落,每一招都是直奔魔族大护法的命门而去,招招都为取他性命。

    魔族大护法有些吃力地应付玹瑾玥,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这般坚韧这般执着,其实两人对垒,玹瑾玥虽占上风,但魔族士兵都知道杀了玹瑾玥有重赏,所以一个个比肩接踵地往玹瑾玥这儿扑,虽然是一群虾兵蟹将不足形成什么气候来了也是送死,但是毕竟还是让玹瑾玥分了神去应付。

    魔族大护法也借着这些空档给玹瑾玥添了或大或小数十道伤口,可是玹瑾玥宛若不会疼的般哼也不哼一声,只是依旧招招直冲大护法命门,这倒让魔族大护法突然起了兴趣,或许他不想杀她,他想借机问魔王,他的亲哥哥把她讨了去。

    因为魔军势力众多,墨离虽然法力不差但渐渐地败下阵来,最后被魔族二护法逮到空子一脚踢过去,墨离整个人被狠狠地踹到柱子上滚落下来,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魔族二护法借机并不取墨离性命,而是转身快速向玹瑾玥冲的命门过去,玹瑾玥知道这个魔族二护法在背后的动作,但是正巧大护法的剑也朝她的心脉刺来。

    玹瑾玥眉头紧锁一个便偏身迎上大护法的利剑,左手袖中的黄萝锦快速出袖死死缠住大护法,右手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反刺中魔族二护法的心口,听到身后那人的一声轻呼,玹瑾玥嘴角一扬有几分愉悦的意思,手中的软剑并不松,反而更加重了气力直直刺透魔族二护法的后背,随后才猛地一抽再用软剑抹过二护法的脖子,然后才收回了软剑低低地笑了。

    魔族大护法倒些魔怔地看着眼前鹅黄锦衣的女子,她的脸本就不大,还大部分都被浅黄色的娟纱挡住了看不清晰,一双眸子似泛着水光般清澈而此时此刻却因为激战而带上几分猩红。

    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溢出的鲜血浸了鹅黄色的锦衣,自己的剑还插在她的胸口,胸口汨汨冒血,而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轻一拨手就把剑从她身上抽出来了,有些狂傲却又颇具魅惑的声音说:“他死了,该你了。”

    魔族大护法的气力似乎被玹瑾玥眼中的旋涡给吸走了,面对越挣扎越紧的黄萝锦倒是放弃了挣扎,有些无力地看着那白晃晃的刺向自己的剑,剑没入胸口的时候似有一阵凉意然后感觉胸口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出来,他看见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苍白的小脸,微微低头道:“到底是我学艺不精,谢殿下赐教了。”

    随着这个动作软剑没入的更深了几分。玹瑾玥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和态度给震惊,她满心满腹都被仇恨给深深占据没有闲下来地功夫去考虑别的,她只想杀尽魔族中人。

    突然闪出两个人影,一个突然死死缠住玹瑾玥,另一个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弄断黄萝锦带着奄奄一息的大护法跑了。

    玹瑾玥冷哼一声:“连魔界最倚重最尊敬的左右将军都出马,看来魔界打算血洗离化天了。”

    玹瑾玥才准备出手,就听见一阵阵空灵地巨响,突然脑间似有什么热流迸发出来,一阵巨痛后玹瑾玥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玹瑾玥微微转动眼睛看向二哥玹慕寒他们的方向,猩红的血光映红了天际,镜心湖已经被鲜血染红,对岸雪白的梨花被染上斑斑点点的血污,眼睛一黑晕过去前她好希望好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当然她也不一定有命醒过来。

    脑中似有一个手持巨斧的人不停地在狂砍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又一阵阵的疼痛让玹瑾玥挣扎着醒过来。

    因为长久的昏睡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周围的场景只是隐隐地觉得陌生,等到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周遭的一切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三面都是玄铁制成的墙,只一面有一扇一整块青铜板打造的门,看起来牢不可破的样子,虽以前没有来过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一件牢房,但是这牢房是何处的倒是让她有些迷惑,不过身处魔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她只想知道哥哥们的消息只要哥哥们活着哪怕她死了也无所谓的。

    这样一直闲等了很多天,她见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清芜公主,本来应是她未来的五嫂嫂。

    清芜看见玹瑾玥醒了满脸的忧愁淡了些,有一丝浅浅的喜悦漾上了眼梢,连忙过去扶住玹瑾玥荏弱的身子柔声道:“小玥儿,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清芜姐姐,我哥哥他们……怎么样了……”玹瑾玥本来准备问的话却在才出口时清芜变了神色中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瞬间咸咸涩涩的泪珠止不住地落下,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呆着谁都不想面对那个血淋淋的结局。

    “你家就你五哥哥还有一口气,你大哥二哥死的时候都死死的护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想着自尽。”一道冷冽声音打破诡秘寂静,随着话音刚落,踏进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他的话撕开血腥真相最后的面纱。

    玹瑾玥心像是被骤然撕裂,随之即来的是眼里的一片死色,心里是三分自责,三分悲恸,三分的恨意,还有一分的茫然不解,心里种种情绪翻滚后便久久地望着地面的一点不再有任何的表情。

    看着玹瑾玥面无表情却透出强烈的死气,那个白衣身影又缓缓开口:“不仅你哥哥们仙逝,连天族的太子和太子妃也没有幸免于难,天帝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也是满身怒气无法发泄,他拿魔族可没什么办法,所以这股怨气必然是要发泄在你身上的。”

    “三哥,你这是……”清芜听凌然把所有实情一股脑地都搬上台面,她怕玹瑾玥小小年纪会吃不消。

    “她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她要是连这点也吃不消也枉费她两个哥哥拿命护着她。”凌然语气一如之前般冷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玹瑾玥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凌然,作为天族的三殿下,他刚刚并没有任何维护天帝维护天族的意思,反倒感觉有些关照的意味。

    “我以前答应过你二哥要好好照顾他妹妹,虽然当时那个妹妹非此时的妹妹,但是我答应他的这个那个也没什么区别。”凌然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玹瑾玥,凌然的声音很远很远像是翻山踏水而来的一样,一种湿漉漉的感觉涌上玹瑾玥的心头。

    又这样沉寂了很久后玹瑾玥才缓缓地开口:“这件事情有蹊跷,纵使魔军人数众多,但也不可能轻轻松松杀了那么多上神。”

    “其实也不算轻轻松松,魔军几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几十万的大军能回去寥寥无几,几员大将全折在这场战役里面了,也仅有那个魔王和魔族大护法苟延残喘的活着。”凌然其实也曾想过是否有人从中作梗,但是要有人做到如此滴水不漏而且能在这么多灵力非凡的上神眼下全身而退,论这般法力与谋划的全天下也没几个。

    “其实我觉得瑾玥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情确实很蹊跷,我赶到救援的时候,玹家四大长老,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已经全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清芜还是觉得血色触目惊心,那股浓浓血腥味似散不尽一样久久地萦绕在鼻腔周围,“一般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杀害这么多上神,况且在刑罚场的尸体只有魔界水火二将,这似乎有点太不合常理吧。”

    “能做到这般的人真真不多,就是天帝估计也很难做到这般。魔界究竟有何人能到如此地步?魔王夜冥可没这个能耐。”凌然面色也略带了点吃惊,语气却是依旧的冷淡,只是提到魔王的时候不屑地嗤笑一声。

    “魔王……阿…四姐姐她还好吗?”提起魔王,玹瑾玥才从混乱的思绪里想起玹韶清,她知道她会安好的,阿姐这个亲昵的称呼大抵是再也喊不出来的,玹瑾玥恨自己的无知感性酿成离化天千万年间最大的惨祸。

    “她被魔王夜冥带走了,不过应该安全的,放心。”凌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本来如果没有这些纷纷扰扰,玹韶清该是他的仙侣吧。

    “嗯,那就好。”听到玹韶清安好的消息,玹瑾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过旋即又似想起什么的突然抬头答非所问的喊了一句:“魔神。”

    “什么?”清芜听到这一句魔神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倒是解释的通了,如果是魔神的话似乎可以做到。不过魔界虽然隐隐约约有消息说有魔神转世,但是也没人见过魔神。”凌然倒是知道玹瑾玥在说什么,他倒是微微在思索这个转世魔神出手的可能性。

    “无风不起浪,转世魔神出世绝不可能只是一个鼓舞士气的托词,况且在血洗离化天这件事情上这个转世魔神大概出了很大的气力,我说这其中有蹊跷绝不是因为魔族以少胜多而已,而是我切身有实际体会,我哥哥们不想我参与阿姐的事情怕我感情用事给我下了昏睡咒,中昏睡咒者至少昏迷三天,可是我连一个晚上都不到的时间就醒了而且是在关键时刻。我不仅仅觉得转世魔神真真切切的存在,而且我甚至觉得他已经潜伏在离化天中。”玹瑾玥仔仔细细回忆说。

    提起这些蹊跷玹瑾玥也是这一会才想通的,提起阿姐她就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局,一步步的引导她刺激她去打破万顷梨花雪海的结界去酿成这个后悔终身的错误。

    “真的吗?那个人是谁瑾玥你心中可有猜想?”清芜听了后大为震惊震惊之余便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了。

    “是谁我大概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确切的证据却拿不出来。”玹瑾玥这所有的猜想只是作为当时人的一种感觉,如果要对峙公堂的话确实是拿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证据,但是她思考了一会旋即又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可以在布置一局,她要的不是还没有完全得到吗?”

    这个魔神要的应该是玹家再无参于神魔大战的能力吧,这次虽然重创玹家但是距离她的目标应该还差一点,玹瑾玥想在赌一把给她制造个机会引诱她出手。

    “这个恐怕你没有时间了,天族太子阵亡,天帝必不会放过你。”凌然似有些无奈地说。

    “那我们去禀告父皇,告诉父皇这背后另有其人,这不是瑾玥的错。”清芜有些激动又有些悲恸地说,如果这个一切真如瑾玥所说,那么处罚瑾玥便遂了那魔神的意,对天族未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的傻妹妹,你可别天真了,没有确实的证据你要用什么去说服朝臣去让你火气正大的父皇去接受那个不实际的猜想。”凌然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天帝失去天族太子可是大事,也难得抓住玹家的把柄,不借题发挥一下他如何能顺意。

    “可是……”清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凌然打断了。

    “放心吧,玹家就这么一个九州神女了,而且以玹家的威望与实力,天帝暂时不会要了这个小丫头的命了。”凌然看着虽仍面色苍白,但双眼中却透露丝丝亮光的玹瑾玥松了一口气。

    神族玹家可是西王母的后代,代代虽居住在离化天仙境却也完全脱离天族朝堂,玹家的势力在天族朝堂也是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天帝在魔族嚣张的时候是不会公开地与玹家为敌,但是如果玹家不能好好地继续为天族所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玹瑾玥听了凌然的话加之自己对帝皇权术的想法,料想自己定不会就此被处死,但是绝也不会轻易就了结这桩事情。

    “清芜姐姐烦请你好好照顾我五哥哥,瑾玥在此谢过您了。”其实对他们玹瑾玥都是深有愧疚的,如果不是自己的愚蠢,清芜姐姐就不会失去她的太子哥哥,清芜姐姐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延迟了与五哥哥本来定好的结婚大典,如果这些事情还成为两人之间的隔阂或者两人因此生分了,玹瑾玥就觉得自己更加罪无可赦。

    其实她很想问清芜是否恨她,可是她好害怕那个恨字,如果真的恨她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清芜看见瑾玥俯身朝她行了个大礼,再看见她那荏弱却又不屈的模样很是心疼,清芜也不知道明明是魔族杀害那么多人,为什么这些大臣甚至自己的父皇都要把所有的过错全推给一个玹瑾玥一个人。

    明明杀人的不是她,可是她受到的指责却远比魔族来的多多了。朝内人人皆声讨玹瑾玥,可无人敢当面于魔族叫嚣。

    清芜不解,心里亦有万般不舍,却也说不出半分劝解的话语,只能轻轻地将玹瑾玥扶起身,缓慢而郑重地道了声好。

    不久,清芜与凌然相继离去,这厚重而坚不可摧的牢门又紧紧地压散了最后一丝光明,沉重的黑暗与深深的寂寥蚕食着玹瑾玥那颗未经世事的心。

    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座牢房除了凌然和清芜偶尔的拜访,再也没有迎来任何一个人,玹瑾玥打坐屏息凝神,不去想那树倒猢狲散的悲凉,不去想人走茶凉的落寞。

    “吱嘎”一声,暗无天日的地牢有透进了光亮和新鲜的气息,这突如其来的刺目让玹瑾玥微微愣神,一个苍老却有点熟悉的声音哑声道:“九天神女,天帝有请。”

第五章 落泉不随心(二)

    弦月并没有继续盯着陆离而是兀自想到往昔眼中晦涩不明,低下头有几分喃喃自语的意味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闻言陆离先是一震随即便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傻丫头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会中毒是他自己在渡劫飞升的时候未曾注意着了魔族的道,能在这丫头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已实属万幸,自己还未曾好好道谢报答救命之恩,这边恩人倒抢先一步先对自己致歉了。于是出声道:“傻丫头,这不管你的事情,我还未谢你的救命之恩。”

    弦月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看着陆离,嘴角还挂着苦涩的笑意:“听山下寨子里的人说我出世的时候就天降大火,整个村子都毁了,后来好心收留我的人家也是突然全家暴毙,他们说我天生孤寡是个克星,谁靠近我谁必死无疑,世间也唯有师傅与我相处相安无事,你也一定是靠近我才会这般的,所以你走吧,去找灵台山的无一师傅,师傅说他是名医,若是他大概可以解你的毒。”

    陆离将弦月的苦楚委屈尽收眼底,嘴角一扬浅笑道:“我中此毒当着与你无关,而且我命硬着不怕你克。”

    世人总爱将不幸归于自身以外的事物,命数乃是司命一早便定下的,若真是遇上大灾大难也是因前世自身中下的恶果怨不得别人,听闻那些村人将所有的罪过都归于弦月这样荏弱的姑娘便越发心疼弦月,但这些想法却无法一五一十告知弦月,若凡人人人皆知命数已定,世间便少了该有的人气与热血,也少了人定胜天的变数。

    想着便一甩银袍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笑道:“药池虽好多泡却无益,姑娘早些出来为好。”

    弦月闻言缓缓起身换上自己素爱的鹅黄薄纱绮罗裙,乌黑秀发便散着。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陆离倒是想起自己还不知眼前的姑娘该如何称呼:“敢问小恩人芳名?”

    “弦月。”弦月整理了一下自己衣物浅笑道。

    “陆离。”陆离看见走向自己的弦月,眼里是收不住的惊艳,翩然而来的少女仪容秀丽,周身透出几分清绝脱俗的味道,身姿曼妙,墨发如瀑,杏眸空灵,唇若瓣樱,纯稚无邪。

    “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何毒?”看着陆离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弦月就着急。

    陆离甩甩袖子跟着弦月向屋里走,想想自己历劫飞升那天的具体情况在结合自身的症状有些不快道:“这毒是落泉不随心,魔族的圣毒。”

    “落泉不随心,名字倒起得好听只是这毒性相当霸道,可有法可解?”这时两人已经回到屋内坐下,弦月去药炉上将给小银龙煎的药端给陆离。

    “有法可解,只是这取解药比登天还难。这解药需三味药引,至清至洁的鲛人泪,至毒至邪的山蜘蛛丝,还有……”接下来这一味才是令陆离深深的心烦。

    “还有什么?”弦月听着这么多自己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兴意正浓,可是陆离却话说一半卖起了关子。

    “至烈至纯的神女血。”陆离若有所思的说。

    “神女血?”前两样药引虽未听过但听名字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只是这神女血又为何?神女又是谁倒是让弦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王母后人,也就是现在在仙境离化天的玹家神族,神族玹家中人灵力非凡,嫡出血脉中的女子因天赋更高一筹,更易更好继承玹家家传灵法,地位极高受人尊崇。九重天上,九州灵土,皆敬玹家,而玹家地位最高的嫡长女子便被世人称为九州神女。”陆离提起玹家是语气皆是嘲弄与不屑,倒是听不出半分的尊敬。

    “你与玹家关系不善?”虽是问句却带了几分肯定的语气。

    “确实,不善。”

    “那这毒不解会怎样?”弦月想如果陆离与玹家神女关系已经很差,那神女血恐怕就拿不到了。

    “落泉不随心,先是封闭全身督脉再蚕食体内灵力,若我估计没错的,至多到明天我便没灵力了也使不出任何法术。”

    “那你现在回妖界找人求救来得及吗?”在弦月心中,陆离是除了师傅以外第二个愿意与她相处的人所以她很珍惜陆离,她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陆离微微笑了笑这个傻丫头竟然还觉得他是妖怪,回去求援吗?大概不会吧,如果请他帮忙的话就要答应那个要求了吧。自己当初是为什么独自一人搬到轻尘山,不就是为了明确拒绝那个要求,现在回去求援就是功亏一篑。于是缓缓摇摇头。

    弦月看着陆离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有他的隐情。就这样,两相静默了许久。

    终于弦月先开口打破了一片寂静,“走吧,我们去寻鲛人。”弦月率先起身。

    陆离有些不解地抬眼望着弦月低声问:“为何?”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何明知无法寻得三味药引了还要去多费事去寻那鲛人。

    “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到时候另有它法,先不要灰心。”弦月已经开始整理屋里的东西,开始收拾行李了。

    大抵这便是人定胜天的变数,陆离思考良久才缓缓道:“此行,路途凶险万分,我因落泉不随心尚且不能自保,想要护你周全怕也是有心无力。”

    虽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办法,但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已经帮了他太多了,他不能让她为他而置于险境。

    “你也说你尚且不能自保,我师傅不仅从小教我岐黄之术,也教我许许多多修仙之人的术法,有我同行你也可安心些。况且你才说你命硬不怕我克,这转眼就要甩下我走了,当真是‘宁信天下有鬼,也不信男人那张嘴’。”

    弦月自从随师傅回了雪海谷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了,每每看见话本故事里的那些人间繁华,红尘俗世,自己也未曾领略一二,难得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弦月自然不想错过。

    听到弦月的话倒是低低地笑出声了,本以为这个叫弦月的小姑娘有些呆呆的天真,现在听了这番话倒有些古灵精怪的机灵聪明,便笑道:“从哪儿学来的浑话?那你师傅怎么办?”

    “师傅自己也是给我留个字条便不知道去哪儿了,有其师必有其徒,我也给他留个字条便好。”弦月想到师傅留下一字条就好久没了踪影留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这谷里就愈发想要跟着陆离出去。

    “如此便只有一条你答应我便好。”陆离看弦月眸里透出的向往实在不忍心拒绝。

    “无论什么我答应便是了。”弦月是咬碎了牙,铁定了心要随陆离走的。

    “那以身相许吧。”陆离凤眸斜吊着眼里竟是玩味。

    “什么?”弦月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要求与此次出行八竿子打不到,她是万万没想到陆离会提这个的,所以满眼竟是疑惑不解。

    弦月这副疑惑不解有些羞涩的表情取悦了陆离,他戏弄道:“也不是非得成亲不可,你只要记得夫唱妇随便好。”

    “要我听你的便好好说呀。”弦月听出陆离语气里的戏弄故佯装很生气的样子,可是面上还是扬起了一小片的红晕。

    “劳烦弦月姑娘置办些出行用的东西,我们晚些时候便出发吧。”陆离稍稍正色道。

    “不劳烦,这里大多是有的,不过我们要去哪儿寻鲛人。”弦月连忙摆摆手道,师傅这件小土屋虽然小而贫寒了点,可是一应物品皆是俱全,大到缚仙锁,小到鹤顶红都有,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古溪云梦泽。”陆离似自言自语般念出这个名字。

    弦月从未听过古溪云梦泽,有些不解地说:“以前常在话本里看着鲛人多出没在南海之畔,从未听过古溪云梦泽这一地也有鲛人的说法。”

    陆离倒是多份几分惊奇,未曾想到这安居一隅的姑娘懂得却也不少,出声解释道:“南海之畔多出普通鲛人,泪能成珠,可古溪云梦泽只有一尾鲛人,传言样貌极佳,性格坚韧,早超然物外,失了七情六欲,轻易不落泪,但是泪乃千年难得之灵药。无病,食之强身健体,精进修为;有病,食之药到病除,生龙活虎。年年皆有数万人前赴后继欲求一泪,可惜未曾有人如愿而归。”

    “竟这般玄乎?”弦月不禁低声感叹,觉得多半是传言夸大其词。

    这么一说倒是令弦月越发觉得有意思,连忙收拾出行用品,恨不得即刻出行。

    最后弦月却拿出了《四方神志》,在书的空白处提笔写下“落泉不随心”并附以其成分和解法。并将自己留给师傅的字条压在《四方神志》下,弦月的字条与师傅那张几乎一字不差,除了将署名改做自己的。

第六章 古溪云梦泽(一)

    弦月连忙抽出缠在自己腰腹的软剑,亲点足尖踩上软剑,微微驱动法力软剑慢慢升空,绕着陆离转了个圈,略带些得意地冲陆离使了个眼色,笑道:“上来。”

    陆离看着弦月那不足二指宽的软剑略微不放心地摇摇头说:“这一路跋山涉水,路途遥远且凶险,且不说你是否有一路御剑飞行的精力,单说御剑飞往云梦泽,少说也得数月有余,等到那时我坟头草都快有你人高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弦月倒是犯了难:“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法。”

    陆离倒是不急不缓地从身上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小香包,弦月看着陆离这幅优哉游哉的贵公子模样顿生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无奈之情,就好似自己才是中落泉不随心之人。

     “袋虽小,可内有乾坤。”喃喃自语的陆离打开乾坤袋,从中取出一只画笔。

    看着神神叨叨的陆离拿着画笔,弦月倒觉得陆离真是心大,身中重毒却仍要作画。却见陆离用那画笔轻轻在雪海谷上空一挥,湛蓝的天空似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般,从撕裂的口子里可窥得另一番天地。

    陆离看着还站在原地痴看的弦月无奈地摇摇头说:“还愣着干什么?”

    可是弦月看着陆离不知朝哪儿迈步,陆离一见弦月迷茫的样子,二话不说,揪着弦月的后衣领用仅存的灵力飞入天空中豁开的大口子中。

    弦月望着自己呆了十几年的雪海谷也是一阵惆怅,原来费劲心力想要出去看看,现在真的走了倒莫名生出几分不舍。

    再一眨眼时,已经稳稳落地了,弦月发现自己与陆离正站在一个小山丘上,面临两面别无二致的云梦泽,碧波荡漾,烟波浩渺。

    只不过一侧的云梦泽,走足摊贩,勾栏雅舍一应俱全;而另一边的云梦泽,波澜不惊宛然一潭死水,方圆百里之内了无人烟,毫无生气。

    陆离看见此情此景,不禁笑道:“障眼法。”又似突然想到什么的询问弦月:“你觉得那一边才是真正的云梦泽。”

    弦月倒是有点不解,反问陆离:“你心中自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陆离突然低低笑道:“借此考考你罢了,若是连看破这般小小障眼法的灵性都没有,还是尽早回去吧,去了,也是枉费性命。”

    弦月一向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犟女子,陆离的话倒是深深刺激了弦月,弦月故作高深莫测地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尾鲛人,倒算聪明,隐于闹市之中。”

    陆离倒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纸扇,一把展开微微扇动纸扇,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弦月,缓缓道:“还算有几分灵性。”

    弦月愈发急切地想去云梦泽里一探究竟,可偏偏身边的陆离突然没了动静,陆离只是不停扇动纸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边热闹非凡的云梦泽。

    弦月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却见陆离除换了姿势扇扇纸扇外别无动静。

    弦月有些不解地问:“你在看什么?竟看了这般久?”

    陆离低声道:“此为幻象阵,若想破阵寻得真正云梦泽,须得找到此阵的阵眼。”

    弦月越听倒越迷茫:“既知如此,还愣在此地做什么?”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陆离依旧安安静静地探查这云梦泽可有异常。

    “既要破阵,那岂能不入阵,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亲自下阵一探究竟,光在岸上看能看出什么?”弦月竟还带着三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陆离微微看向弦月,思考弦月此举的可行性,陆离有何尝不知弦月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今非昔比,自己灵力不足,若带弦月贸然入阵,只恐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不能全身而退,徒留两条小命于此。

    弦月见陆离思前想后,迟迟不愿入阵,弦月看他这般磨磨唧唧的样子就气短胸闷,便一个闪身在陆离未曾注意的时候入阵去了。

    陆离因为在思索,稍稍失神,便让弦月钻了孔子。陆离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弦月啊,弦月啊,你真是我命里的变数。”便也一个闪身追上弦月的身影。

    弦月虽从未去过凡间,当如今身处的阵中倒颇具几份话本里凡间的模样,弦月看得热闹便也高兴,兴致勃勃地问陆离:“你可有去过凡间,是否也就如此这般。”

    陆离倒难得有些露出几分留念,微微苦笑道:“小时候,我母妃曾带我去过一次凡间,凡间比这儿要更热闹几份,人间的糖葫芦也是极其好吃。”

    弦月看着陆离似笑非笑的脸,总觉得这才是真实的陆离,平常的陆离虽然有调笑聊天,但总感觉有种蒙着轻纱般不真实的感觉,而如今此时此刻,倒似有几分真情实感流露。

    可弦月还没来得及回应,陆离便恢复如常,轻摇纸扇低声道:“这阵中倒无杀气,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细细探查岸上,一切如常,并无异常。

    陆离和弦月不约而同地望向这阵中的云梦泽,陆离倒是笑道:“不知小生可否有幸,能和姑娘泛舟湖上,共赏这水天一色。”

    弦月无语地瞅了陆离一眼,无奈道:“你若天天有此闲情逸致调笑我,你坟头草定有一日可比天高。”

    陆离猛地一合纸扇,扶额道:“你还真是缺乏风情,白废一副好皮囊。”

    弦月倒是没和陆离继续扯皮,快步来到码头,柔声唤着湖畔边的船夫询问道:“老船家,可否载我与我家兄长一程。”

    船夫倒是乐呵呵高喊道:“姑娘若不嫌弃我小船破旧,便快些上来吧。”

    弦月推了一把旁边还在轻摇纸扇凝望远方的陆离,自己轻轻跃上老船夫的小舟,撑着脑袋望着还在岸边的陆离。

    陆离轻点足尖跃上小舟,小舟连一点晃动都未产生,陆离望着湖中七座错落有致的飞檐小亭子,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船夫:“船家,我瞧着这湖心亭倒是很有意思,不知可有什么来头。”

    “哪有什么来头,不过用来镇压湖下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老船家一边划船一边高声应答道。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道:“瞧着二位面生,倒是外乡人,实话告诉二位,你们不知道这湖邪乎得很,这湖啊,它会吃人的,千万别碰那湖心的亭子,最好绕着走,不然准没好事。”

    “多谢老船家提醒。”陆离连忙出言道谢。

    弦月从湖里摘了一莲蓬,半靠在船身上,剥莲子吃,她深知陆离绝不是一个没话找话说的人,他打听这湖心亭,这湖心亭定有古怪。

    于是当小舟稍微靠近湖心亭时,弦月故意站起身来,装作一不小心绊了脚般向湖中摔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船夫和陆离都措手不及。

    弦月从小就在药池里泡大的,水性不算差,才摔进水里便拼了命向湖心亭的方向游去。

    水里可见湖心亭在水下的基柱,弦月奋力游向基柱,可是古怪的很,弦月与基柱间的距离似乎从没有变过一样,那看似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是遥不可及。

    从弦月跳下去的那刻,陆离便明白她意欲何为,但在感叹弦月鲁莽冲动的时候,还是对她的果敢多了几分欣赏。

    于是陆离拦住准备跳下湖的老船夫,故作平静地说:“舍妹水性极佳,老船夫莫要担心。”

    人家小姑娘的自家哥哥都不担心,老船夫自也是松下心神。

    可是陆离越等越焦急,看弦月竟还没上岸,不由担忧弦月,脱下外衣,竟也一个跃身潜入水中。

    看见远处的弦月,一个闪身上前搂住弦月的腰快速浮出水面,翻身回到小舟上,给弦月披上自己干净的外衣。

    陆离仔细打量一下怀里的弦月,除了脸色因为泡水而略微苍白了些,并无其它,才略略松了口气。

    弦月眨巴着双眼盯着陆离示意他湖心亭有古怪,陆离却视而不见,招呼船夫快些上岸。

    快到岸边时,陆离给船家留下一小块金锭,打横抱起弦月按着老船夫指的方向找到一家客栈。

    弦月第一次被男子抱在怀里,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弦月微微涨红脸,不自在地轻轻推搡了一下陆离,低声道:“我...我没什么事,可以走的。”

    陆离面色不佳,似隐隐有怒气,也不回答弦月的话,温声对店掌柜说:“来两间上房。”

    掌柜一看来客气质非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客栈掌柜立刻亲自把人向最好的房间领。

    “烦掌柜让小二哥打两桶热水,再寻一套得体的女装过来。”陆离微微颔首,将弦月稳稳放在床上后,递给掌柜一枚金锭。

    难得见到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客官,掌柜捏着金锭,眼里皆是精光,连忙应声道:“好勒!客官稍等片刻。”

    不出片刻,两桶热水和衣裳都已准备妥当。

    陆离将屏风架好,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弦月没好气地说:“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受冻染了风寒。”

    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房门间,并带上房门,面色不佳地在门口守着。

第七章 古溪云梦泽(二)

    弦月脸色的温度还没退下去,陆离愤然离去的背影倒让弦月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嘟囔道:“我又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

    虽不知陆离为何生气,但弦月还是因为陆离的细致而莫名的有些心动,轻轻褪去陆离的外衣整整齐齐地贴好摆在床边,再三下五除二脱去自身的衣服,轻轻踏进装满热水的木桶中,温热的水流连皙白的皮肤,好不舒畅。

    出浴后的弦月望着床边陆离准备的衣服犯了难,这衣服虽华美但极其繁琐,像弦月这种自幼呆在雪海谷未曾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是断不会穿的。弦月极其不好意思地裹上陆离的外袍,敲敲与陆离房间隔得那堵墙,略微压低声音唤道:“陆离。”

    弦月见墙那边并未有所回应,便加大力道地敲敲墙,略高些嗓音地唤道:“陆离,你在吗?”

    其实守在弦月房门外的耳力极佳的陆离早就将房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还在气头上的陆离并不想搭理弦月,陆离也不甚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命是她自己的,自己替她忧心个什么劲儿,最后陆离将自己情绪的起伏归为一个将死之人看不得活得好好的人糟践自己。

    弦月几番折腾,就是得不到陆离的回应,便暗暗猜想陆离应该是不在房间,又郁闷地回到床边,用指尖挑起粉粉嫩嫩薄纱质地的衣衫左看右看没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弦月把能穿得的衣服都往身上套,然后摸摸索索挪到门边,蹑手蹑脚地打开一点门缝,想看看是否能遇见一个姑娘请她进来帮自己整理一下衣服。

    弦月没曾想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昂藏七尺的背影,竟然是陆离。

    陆离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颇为傲娇地瞥了一眼身后的身影,不看还好,这一看,见弦月这身不伦不类,松松垮垮的打扮便更为头疼,一掌把弦月才探出门缝东张西望的小脑袋给推了回去,连忙自己也快步进入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

    陆离看着弦月香肩半露,还全然一副不自知的模样,愈发生气道:“你可知凡间女子最重名声二字,你这样衣冠不整的出门,被野男人看见骗了去,你就只有忍气吞声嫁了他去。”

    弦月自知自己做得不对,可也委屈得紧,嘟嘟囔囔道:“我不是有你吗?我出门前也是想先寻你帮忙的。”

    听见弦月的话,陆离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既上不去也下不来,生生噎得自己难受,不由苦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有个姑娘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是该难受失了身份失了灵力的自己连护一个小姑娘周全都做不好。

    许久后陆离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柔声道:“我去寻个姑娘帮你,自己好好在房间坐着。”

    陆离出门时一挥衣袖准备设一个结界以防有些不怀好意地登徒子有歪心思,却突然发现自己竟忘记已经身中落泉不随心而灵力尽失的事,无奈地收回自己的手臂背在身后,想着尽量快去快回吧。

    不一会儿,陆离就带着一个模样水灵的姑娘回来了,照旧守在门口。

    那模样水灵的姑娘名唤小染,是掌柜之女,虽不算名门闺秀,却也算得千金小姐,本不该来做这种服侍的活儿,却也不知陆离使了什么法子将人骗了来。

    小染显然不似弦月这种乡下丫头,她明显是从小被细心教导的,瞧见弦月这不伦不类地打扮竟也没有嘲笑,倒是轻声宽慰道:“这衣服当真是极其繁琐,我第一次穿时也足足倒腾半个时辰呢。”

    弦月虽自幼少与人交涉,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说客套话的本事不必别人差:“自小随意惯了,如今想费神打扮一番,倒还得麻烦姑娘,当真是令人发笑。”

    小染愿意随陆离过来帮忙,倒不是因为陆离有三尺不烂之舌劝动唯利是图的掌柜,让掌柜将他从小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小染喊出来帮忙,而是小染听见父亲说店里来了位贵气逼人,相貌非凡的客官,一听说这样的客官竟需女子帮忙,小染立刻主动请缨。

    古溪云梦泽这样怪异的地方,寻常人断不会来此,倒是常常有名家修士来此寻那传说中的鲛人,来此便少不了得住店,客栈掌柜便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打着让自己女儿嫁于名家修士的如意算盘。于是贪财吝啬的掌柜才愿意费劲钱财与心力去栽培长相尚佳的女儿,小染果真不负所望,生得愈发端庄,行为举止间竟都是大家风范。

    可这样的小染倒愈发傲倨起来,寻常人皆入不了她的眼,过去三年间,不乏有名家修士前来提亲,可无一例外自命不凡的小染全给婉拒了。这些所谓的名家修士,在小染看来不过尔尔。

    不过今日小染得见陆离,倒有一见倾心之感,觉得此种举止风雅的翩翩公子才是自己苦觅已久的良人,只可惜小染见这位公子与一位有闭月羞花之容的女子举止亲昵。

    不过刚刚小染又见弦月穿得不伦不类,虽不露声色,心里却暗暗嘲讽弦月是个蠢物,俗不可耐。后听弦月一番话语得体还尽展潇洒恣意之情,便又觉得弦月是个对手。

    小染面带三分笑意,温声细语道:“小染若有姑娘秀雅绝俗之容,定也是不打扮的,姑娘与公子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下无双呢。”

    弦月听这话倒笑得愈发灿烂说:“被小染姑娘你这般楚楚动人的美人夸赞,弦月着实觉得受之有愧,况且郎才女貌这词用来形容我与家兄,倒不是十分妥当呢。”

    弦月若一开始还不知这小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现在算是猜到个两三分,这姑娘十之八九是对陆离有意,倒自己这儿套话来了。

    一听弦月的话,刚刚还与弦月较着劲的小染倒瞬间带上几分真诚的笑容,不再是原来那一成不变的假笑。

    小染一边替弦月整理衣服,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瞧着月姑娘与公子都这般仪表不凡,定是名门之后。”

    弦月也是玩性大发,故意拿话本里的说辞诓小染:“我家不过父亲勉强在朝里供了个官,有十来间铺子和几间粮庄勉强供养一大家子,实在算不上名门之后。”

    小染一听在心里一合计,便觉得了不得了,想着这么多产业,自己若真能嫁过去定是衣食无忧的少奶奶。于是对弦月的态度便又好上几分,连忙追问道:“像公子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样貌早有妻室了吧。”

    弦月一听小染的话心里顿时笑开了花,心想: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就算有心眼,也就那么屁大点,这才聊几句便急躁成这样。

    弦月几乎不可见的勾勾嘴角,一把拉住小染悄声说:“尚未,我兄长那人刚正死板得很,常常把‘男儿自当先立业再成家’的话挂在嘴边,心悦他的姑娘可都能从金陵排到姑苏了,愣是一个也没搭理。”

    小染自知刚刚话问得露骨了些,脸早就红成一片,羞羞答答地说:“公子这样乃是极好的,男儿自以家国事业为重的。”

    弦月乐不可支地轻轻握住小染的手:“没说他这样不好,我也觉得有如此兄长乃天下大幸,可他天天在外斩妖除魔捍卫正道,把家里长辈都担心坏了,你瞧,他现在又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说这古溪云梦泽有妖人作祟,本又打算独自前来,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小染这次没有搭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弦月看,弦月也没有露怯,自顾自地说起来:“老实说,我本来来到云梦泽觉得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可谁知与家兄坐船时,竟无缘无故摔入水中,又听老船夫说那湖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可是把我吓唬坏了,和兄长商量好,过些时日便回去了。”

    小染一听便有些急了,想着好不容易来了个良人,还没见上几面便要离去,隐隐有些不甘想要挽留一下,便轻笑道:“是月妹妹多心了,我在此生活十数年,也并没遇上所谓妖人。”

    弦月觉得自己要套的话近在眼前,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抽泣道:“染姐姐,不知今日情况真是万分凶险,若不是哥哥,我便……我便……”

    旋即竟真的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小染见弦月这般模样也不疑有他,悄声道:“那湖当真无事,只要每月初一与十五不去湖边便可。”

    弦月抬起那张已满是泪痕的小脸,故作天真地问:“染姐姐,当真?”

    小染连忙颔首,真切说道:“犯不着拿这个唬你,只要每月避开这两日,姐姐保你安然无恙。”

    弦月急忙抱住小染,轻声道:“在此,除了哥哥,我便只信姐姐一人,姐姐可要多来陪陪弦月。”

    小染见弦月如此喜欢自己,想着可借着弦月多与陆离公子接触接触不由心情大好,便应声道:“这是自然,小染一定日日来陪伴妹妹。”

    听此言一出,伏在小染肩头的弦月微微勾了勾嘴角,甜声道:“当真是我的好姐姐。”

    在门外,听到全部过程的陆离不禁无奈地笑了,心想:这小丫头骗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以后自己还得留心点这狡猾的小骗子。

    那笑容里,带着连陆离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大概陆离也没想到素来戒心极重的自己,会对这个相识不过一月的姑娘卸了心防。

第八章 古溪云梦泽(三)

    两个姑娘看似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地亲昵交谈,实则是各怀心思小心翼翼地各取所需罢了。

    这般你一言我一句的互探虚实,直到日薄西山,门外守着的陆离才轻轻叩门打断虚与委蛇的两姐妹。

    陆离一派温润兄长地模样:“弦月时候不早了,快别缠着染姑娘,放人家早些回家去。”

    陆离才见到打扮妥当的弦月还是小小惊艳了一番,弦月身穿粉紫轻纱质地长裙,裙裾上用彩色丝线绣成的彩蝶栩栩如生,裙摆出还雪绒丝绣出朵朵飘零四散的梨花,更添几分娇俏之感。粉衣更衬弦月面若桃花,既不妖,也不落俗。因有小染在场,陆离巧妙地掩饰好自己的略带欣赏的目光。

    小染是真被陆离迷得七荤八素,一见陆离便羞涩不已,连忙低头微微朝陆离福身,听出陆离话里并没有留自己共进晚膳的意思,便连忙起身告辞道:“和月妹妹聊到兴起竟忘了时辰,爹爹定还在家里等我,小染便不打扰公子与月妹妹了。”,话虽是对弦月说的,眼神却片刻也未曾离开过陆离。

    陆离微微颔首便顺着小染的话说道:“既然如此,便不敢多留小染姑娘了。”

    小染踱步到房门口仍是念念不舍,眼含秋波地望向陆离,想多与陆离说上几句话,便将短短几步路走出山路十八弯之感。

    陆离寻思着这姑娘既是自己请回来帮忙的,不亲自送回去倒有些于礼不合,于是出声道:“在下送送姑娘吧。”

    小染自是求之不得,连忙颔首,难抑激动欣喜之情道:“那有劳公子了。”

    弦月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从小染与陆离身上看出几分郎情妾意,心里隐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暗自生长,强压心中翻滚的情绪想着做戏就要做全套,便轻笑道:“染姐姐,闲暇时可要常来陪陪弦月。”

    小染心情极佳连忙应道:“当然,妹妹倒时别怪姐姐不请自来。”

    弦月莞尔一笑道:“怎会。”

    弦月看着小染与陆离双双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

    闲得乱想的弦月,定定心神拿起笔将今日在水下的所见均画了出来。

    等到陆离回来的时候见弦月一派认真的模样,似提笔在作画,便凑过去看看,只一眼,便给陆离深深震撼,这画虽写实,却隐隐有几分超脱拘泥的框架而追求神韵的意味,画法极佳,至于这画风倒有几分眼熟,一时半刻,陆离倒也没想出这画风自己在哪儿见过。

    陆离又细细观摩一会儿,终于想起弦月这画风倒是像极自己那风流飘逸不拘于小节的小叔的,于是略带些好奇地问:“是何人教你作画?”

    弦月未分给陆离一点目光,只是轻声道:“自小和师傅学的。”

    陆离微微感叹道:“这师傅真乃高人也。”

    弦月对于陆离只关注画风却不在意其它而顿感无语,无奈说:“这是今日在水下所见的湖心亭的基柱,我瞧得古怪,却又怕说不清,便画于你看。”

    陆离轻轻弯腰细细研究弦月的画,原来虽然弦月在水下并未能靠近基柱,却因极佳视力而看见基柱上繁琐的花纹,便尽力将花纹都记住了,这才耽误了时间让船上的陆离干着急。

    陆离越看越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为难地说:“这上面是鲛人一族的文字,基柱应是四面刻字以记录鲛人一族的丰功伟绩。”

    弦月听陆离此言也是微微皱眉,略有些自责地说:“我根本靠近不了这些基柱,所以只看见这一面。”

    陆离倒是笑得灿烂:“能看见这些已是你的能耐,对我们而言也足够了,看鲛人们吹嘘自己祖辈的功勋也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犯不着浪费时间。”

    弦月听陆离这般说,便也略微宽心地笑笑。

    陆离此人也是爱卖关子的,又突然开口说:“不过你看见这面倒是意义非凡。”

    弦月瞧见陆离这样吊自己胃口的欠抽模样就头疼,可是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愿闻其详的模样。

    陆离瞧见弦月的模样就乐呵,便低声说:“这基柱上说百万年前,古溪云梦泽有妖兽祸害百姓,幸得鲛人王出手相助,除掉妖兽,可惜鲛人王也因此元气大伤,不能返回东海之畔,只能滞留在古溪云梦泽。村民为报鲛人王之恩,签订灵契,愿世世代代守护鲛人王。”

    弦月不甚明白,有些疑惑地问:“这有何重要的?”

    陆离笑笑说:“我一开始以为这一整个云梦泽皆是幻象阵,直到你今日在船夫船上吃莲子我也觉得我起初的想法不尽然。”

    一听陆离此言,弦月恍然大悟大喊一句:“原来如此,以前师傅便常与我说世间种种,皆为虚妄,但凡此种种皆需以有到有,绝无无中生有之法。”

    陆离赞叹式地点点头,又解释道:“连神仙都得点石成金,绝没有凭空变出东西来的,这里也是一样,即使是幻象阵,也绝没有凭空捏造出的东西,你吃的莲子,我后来也有细细探查过,绝无施法的痕迹,就是货真价实的莲子,那便表示这个镇子这个云梦泽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最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这些真实的镇民为何愿意留在这传说古怪的云梦泽,难道他们其中就没有人好奇过这湖里到底有什么吗?不过,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弦月思索后也是点头赞同陆离的说法,了悟地说:“他们不好奇这湖里有什么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世世代代不愿离开云梦泽是因为他们要践行祖辈的诺言。”

    随即,弦月又想到什么,顿时露出一种破开云雾见青天的喜悦,神色欣喜地望着陆离说:“这就可以说明这些镇民一定有人知道如何见到鲛人王的办法。”

    陆离笑道:“孺子可教也。”

    弦月低声道:“今天从小染听到每月初一十五不宜靠近云梦泽,我想这两天定是云梦泽会有异动,我们可以前去一探究竟。”

    陆离轻摇纸扇,摸摸棱角分明的下巴:“若我们有所行动,镇民定会阻拦,我们得采取些措施以防万一才好。”

    弦月看着陆离露出一脸茫然,不解地问:“什么措施?”

    陆离又开始卖起关子:“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

    弦月刚刚专心做事并不觉得饿,现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低声问道:“我们时候能用晚膳。”

    早已辟谷多年的陆离自然早就把用晚膳这茬抛到九霄云外了,忘记自己带的这个小姑娘也只是个半吊子修仙术士,还是要像凡人一样吃三顿五谷杂粮的。

    于是便赶紧唤楼下的小二哥,上些好酒好菜。

    弦月自小在雪海谷长大,跟着自家师傅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早已习以为常了。可是当小二哥端上各种色味俱佳,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时,弦月顿时觉得自家师傅的厨艺貌似需要多练练。

    陆离看着弦月饿虎扑食的模样,顿时有了食欲,夹起一块糖醋小排骨,小口小口品尝。

    弦月瞧见旁边陆离这儒雅的吃相,顿时失去大快朵颐的欲望,便摆了筷子,死死盯着陆离。

    陆离品尝完最后一块肉后,才轻声道:“早些休息吧,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陆离想大抵弦月便是自己命里的变数,若不是她,自己大概早死在雪海谷,或者如今也到不了这步,她尽心全力地帮自己,却不求些什么,陆离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寥寥数语聊表谢意。

    弦月倒没想吃完自己所有糖醋小排的人还在感谢自己,直言直语的弦月嘀咕道:“若是真谢谢我,就把糖醋小排还我先。”

    陆离倒没想到弦月会说这些,便笑着轻摇纸扇,收起刚刚不经意间泄露的情绪,用手敲了一下弦月的小脑袋,柔声道:“小气鬼,就吃了你一盘排骨,还和我斤斤计较起来,真是让人伤心欲绝,我要离开你。”

    弦月知道陆离是故意打趣自己,也不搭他的话,便直直将他向门外推,无赖地说:“对对对,我是小气鬼,贪吃鬼,公子还是离我远些,万一我突然想要吃人肉,公子定是第一个遭罪的。”

    陆离被推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晚上,也不可放松警惕。”

    弦月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陆离此话乃是为自己好,也一改刚刚无赖嬉闹的模样,正色道:“你也是,以后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对吧,哥哥。”

    陆离明白弦月的意思,两人既然初来镇上以兄妹相称,就应该将戏做足,别叫人逮到把柄,破坏了计划,于是微微提高些音量说:“妹妹,今日受了惊吓应当好好休息,哥哥明日再来看你。”

    弦月也是故作虚弱的模样,回应道:“哥哥也早些休息。”

第九章 古溪云梦泽(四)

    到下月初一不过五天时间,弦月与陆离便在客栈住下来。

    小染倒是欣喜,天天虽借故来陪弦月解闷,但眼神倒是在陆离身上直溜溜地打转,这样倒让陆离有些放不开手脚,也不方便在到外面探听些情况。

    弦月倒没这么想,弦月想着小染这种有所求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最好的突破口,加之小染之前透露的口风来看,极有可能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弦月又打算变着法地想再从小染嘴里再套出些话来。

    可是弦月忘记她自己也是有所求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小染未尝不抱有和弦月一样的心思。

    两人又似昨日一般,虽表面风平浪静,私下却是波涛暗涌。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陆离无奈摇摇头,轻笑道:“小染姑娘,昨日初来贵宝地,却因舍妹受了惊吓,倒未曾有幸领略此地风光,不知姑娘今日可否有闲暇,领我兄妹二人欣赏贵宝地美景风光。”

    小染听能与陆离携伴同游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应下。

    弦月自是没有异议,甚至还微微松了口气。

    三人同行,小染倒是极度热情介绍当地风情,陆离跟在小染身后默默听着,时不时颔首,再微微与小染搭上几句话,而弦月倒是东看看西瞧瞧,看什么都好玩,听什么都有趣。

    当小染一行人准备来此地极富盛名的醉仙楼一品当地特色佳肴时,突然迎面走来几个壮硕大汉,肩上还扛着几个麻袋,麻袋口未扎紧,竟露出一条人腿来。

    弦月因与那蒙面大汉距离极近,便借此悄悄打量那露出的半截腿,还未看得仔细便察觉到小染的目光,连忙故作娇弱地朝陆离身边一扑,头死死埋在陆离怀里,声音颤颤抖抖,细听还带了几分哭腔,含糊不清地说:“哥哥,那麻袋里头装的是死人,我怕。”

    陆离也是微微侧身挡去小染探究的目光,弦月悄悄抬眼冲陆离眨眨眼,用口型让陆离快追,示意他前面那人有古怪。

    陆离看了一眼前面那些大汉离去的方向,有些犯了难,如何甩掉小染倒成了难题。

    弦月看见陆离面露难色,便知要甩掉小染,心下无什么好的计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假装吓晕了过去。

    陆离察觉到弦月双眼一闭,重心全部靠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躺在自己怀里,陆离心道:“这戏有些过了。”可是面上却未露出半分无奈,故作担忧地望着弦月,微微晃动怀里的弦月急切地唤了两声:“妹妹,妹妹。”

    小染望着陆离怀里晕倒的弦月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目光,眼神锐利地细细打量弦月,陆离见此急忙对小染说:“弦月素来是胆子极小的,如今这一吓,我恐她被吓出什么病来,我们先走一步。”

    陆离话音未落,便急急忙忙大步向住的客栈走去。

    小染既起了疑,也没有断不跟不去的道理,于是也快步追着陆离。

    陆离到客栈刚把弦月放在床上轻轻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对跟过来的小染说:“还请小染姑娘替我看顾一下弦月,我去请大夫。”

    小染应下,待陆离走后,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打量弦月,还伸出手探了探弦月的鼻息。

    弦月内心一阵无语:姐姐啊,我是晕了,又不是死了,你探什么鼻息啊。

    陆离快步来到一家医馆,在昏昏欲睡的大夫面前拍下一枚金锭,急切地说:“舍妹受惊晕厥,现在云福客栈天字一号房,舍妹自幼身体柔弱不堪,需服香雪落梅丸以滋补。”

    大夫见陆离气度不凡,出手阔绰,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拿起身边医箱,边起身边低声道:“这位公子,老朽先前去替令妹诊治,但本店店小未配香雪落梅丸此等贵重药品。”

    陆离就是故意挑这种店里没有的药物说,听见大夫的话实则松了口气,表面却是越发的急切,连忙道:“那烦劳大夫先去帮舍妹诊治,我速赶往邻镇求药。”

    大夫见他这副急切的模样不疑有他,也是疾步赶往云福客栈。

    陆离看见大夫离开,立刻找了一个无人的暗巷,从乾坤袋里翻出可以让自己日行千里的药丸,一口吞下,再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这罗盘形状的东西乃是追位仪,早在弦月示意他追人的时候,陆离就悄悄用手指弹出一个追踪弹粘附在麻袋里装的那人的脚上。

    现在只需按照追位仪的指示,便可找到那个人。

    小染在房间里也不干别的,就死死盯着弦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时不时用手扒拉两下弦月。

    弦月面上依旧闭目一派温和安睡的模样,实则心里万分煎熬,感觉小染已经要把自己看穿了,内心不停期待来个人拯救一下自己。

    终于千等万盼之下迎来了自己的救星,大夫推门便匆匆忙忙地进来,赶紧把帕子搭在弦月手腕上,手巍巍颤颤地搭上弦月的手腕。

    同是一个镇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认识,这大夫还是从小看着小染长大的,于是小染也不客套便直言问:“吴叔,她这情况严重吗?”

    这话听得弦月倒有些慌了神,寻思着这俩人认识,大夫万一将诊断的实情告诉小染,自己便得先下手为强了。

    谁知这大夫巍巍颤颤地把了半天脉也没得出一个所以然来,还神神叨叨地对小染说:“这脉象真是前所未见啊。”

    听得小染一头雾水,又确认一遍地问:“吴叔,那她严重吗?”

    吴老大夫微微眯起双眼轻轻摇头道:“不可说啊。”

    弦月一听倒乐了,看来这大夫也是个半吊子,真是天助我也。

    小染倒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弦月,也不知再想什么,后来才若有思地寻问吴老大夫:“去请您的那位公子何在?”

    吴老大夫还在啧啧称奇,还琢磨弦月这古怪的脉象,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差一味药,那位公子去了。”

    小染听吴叔此言方才打消了疑虑,略微松了口气。

    小染因为陆离未归不便离去,于是还在床边盯着弦月看;吴老大夫则因弦月奇异脉象,而想研究一番,不愿离去。

    假装晕倒的弦月一边饱受小染探究的目光,一边还要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大夫一直搭脉,真是痛不欲生,早在心里呼喊陆离千百遍。

    这边陆离寻着追位仪追到镇外后山一片荒地,陆离微微勾勾嘴角:“小意思。”便用折扇轻轻一挥结界顿时裂开一个大口子,原来陆离是不喜佩戴折扇这类的配饰的,可自从灵力枯竭后,陆离却发现小叔叔赠的这把“风流倜傥”当真是好用,其实当初的陆离很抗拒风流飘逸的小叔硬塞给他这般风格与自己不一的法宝,关键是小叔还赐名为“风流倜傥”,陆离不忍驳了小叔面子,便硬着头皮收进自己乾坤袋中。

    想到此,陆离不禁微微感叹,自己已然成为一个依赖法宝的废人,多少有点英雄气短的惆怅。

    陆离才迈进用风流倜傥劈开的小洞口,一进去,瞬间被上百道目光锁死,陆离顿感脊背发凉,有种众矢之的的感觉。

    陆离微微清了清嗓子故作担心地问:“不知是何人,将诸位前辈关押在此处?”

    此话既谦逊,又表明了身份,让本来困于此地的数百位修士稍稍放松了防备。

    一位年轻人沉不住气地回应陆离:“是这镇上的镇民。”

    那位年轻修士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倒是旁边同宗的长者用眼神阻止了他。

    此话一出,陆离已明白这些人大概都是来寻鲛人王的。

    大部分修士虽看起来在静心打坐,但其实私下都在悄悄观察陆离,在没有完全确认陆离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并不打算贸然开口。

    陆离却无所顾忌,反而因为担心弦月而有些急切,出声问:“各位前辈皆是高人,数百人困于此地,为何不合力破了此结界,一起出去。”

    这次无人回应陆离,陆离倒是无所谓地笑笑,如今可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任我宰割的局面。

    于是陆离又有些挑衅般地说:“我与诸位前辈也一样,是来寻鲛人王的,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寻思着我与诸位前辈倒也不至于只能聊上半句。”

    听见陆离的话,不少原本闭目的修士毕露精光的双眼瞬间睁开,都绕有兴趣地盯着陆离。

    陆离毫不畏惧这些形形色色的眼神,倒一副悠然自得模样,高声道:“我只需清楚明白知道各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便原助各位出去。”

    修士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修士们开始以门派为分,同一个门派的修士开始聚在一起小声交流,率先开口的还是之前与陆离说话的那位年轻小修士。

    陆离领着小修士来到一个小角落,用风流倜傥轻轻一挥便形成一道屏障,阻绝外界一切声响,当然外面的人也丝毫听不见里面人的交谈。

第十章 司空玄天镜(一)

    小修士看陆离法力高深,大有超凡脱俗之态,眼里心里均流露真诚的敬佩。面对这样的陆离,小修士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知陆离。

    “少侠,那日我虽宗门前辈一同来此地准备降服鲛人王,当夜不便行动便在镇子落脚休息整顿,可是当夜就被这些看起来纯良的镇民给算计了,他们在我们的饭菜下了十成十的蒙汗药,后来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这里每日虽送饭,可是饭里也都是参和蒙汗药的。那里面有几位前辈状况略比我们好些,他们辟谷了而且他们行事低调,只在夜探云梦泽时误触机关受了重伤,才被村民们发现,送到此处关押的。”

    陆离听完小修士的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问:“你可还记得你们是那一日夜探云梦泽的。”

    小修士摸摸脑袋,仔细回忆道:“是初一,我记得那天是三月初一。”

    陆离心想:“小染说的果真不错。”

    陆离后又找了两位询问情况,大致都与前面小道士说的别无二致,只是他们提到了开启云梦泽的方法应与那些湖心亭的位置有关。

    陆离微微思量,便履行承诺般把说出情况的几人带出结界,几人都深深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几人都朝陆离微微行礼以示感谢,那个年轻的小道士却一脸纯真地问:“少侠,为何不破了这结界救大家出来。”

    陆离闻此言笑笑并未回应,只是对几人微微施礼道:“陆某人还有事先行一步,诸位各自保重。”

    话音未落,陆离便快步赶往云福客栈,其实不一下子把结界破了,放那数百人出来,是陆离怕有心胸狭窄人想伺机报复会打镇民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放几个出来回去通风报信便可。

    陆离赶回客栈推开房门后,疾步奔向弦月床边,连忙问吴老大夫:“大夫,舍妹可无碍了。”

    吴老大夫捉摸了半柱香的时间依旧无所得,望着弦月仍旧紧闭的双眼支支吾吾地说:“实不相瞒公子,恕老朽无能,令妹这病老朽无能为力,令妹恐以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这下轮到陆离有些不知所措,这丫头不是装晕倒吗?怎么突然就药石无医了。

    躺在床上的弦月也是干着急,在心里高喊:“庸医,庸医,庸医!不要咒我。”

    陆离俊美的脸上笼罩淡淡的哀伤,还有几分难以置信,让吴老大夫更加自责。

    小染今日总觉得这兄妹两个有些不同寻常,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处有问题,弦月是死是活与她关系并不大,她只是想弄明白这兄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灵光一现的小染故作惋惜地问陆离:“公子不是寻药吗?可寻来了。”

    吴老大夫也是连忙附和,唾沫星子乱飞地说:“若是有香雪落梅丸还可为姑娘吊命。”

    吴老大夫的唾沫星子喷了弦月一脸,弦月心里早就恨不得跳起来像小和尚敲木鱼一样对着吴老大夫一阵狂敲,不过还好弦月忍住了。

    陆离早就想好应答之策,露出三分苦恼的神色,用略带自责地语气低语道:“刚刚才出镇,便遇到几个道士,我瞧他们守住镇道周围,大有围镇之势。他们人多势众,我不便出镇便原路折返,若真因我一时的犹豫,而断送妹妹的性命,这要我如何是好。”

    一听陆离此言,吴老大夫和小染对视一眼,神色都有微微焦急与担心。

    这些情绪的变化自然都逃不过陆离的眼睛,陆离会心一笑,心想:“果然如此。”。

    吴老大夫和小染虽都心急如焚,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比起小染明眼可见的焦虑,吴老大夫倒未露声色还声称一定要尽全力医治弦月直至她醒来。

    弦月听吴大夫此言,顿感毛骨悚然,连忙“嘤咛”一声。

    听见床上弦月的动静,陆离快步走到床边喜悦地唤道:“妹妹。”

    弦月眼神游离扫了众人一眼并没有说话,小染倒是耐不住性子了,有些匆忙地说:“公子,我今日出门许久,未向家中捎信,如今月妹妹醒了,天色也暗了我便先行一步。”

    “今日还得多谢小染姑娘照看弦月,可今日不便多送,还望姑娘路上小心。”陆离微微看向小染。

    陆离又转身对吴老大夫说:“多谢大夫,既舍妹已无碍,大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吴老大夫笑容一如初见般温和,但陆离却隐隐察觉道这苍老浑浊的眼睛下隐隐浮动着杀机。

    弦月看见两人离开,才微微舒心准备抱怨一番时,却被陆离捏住手心,弦月不解抬头对上陆离似有星辰大海的双眸,突然感觉面庞有些烧得慌,便微微与陆离拉开些距离。

    陆离看弦月满脸通红一脸呆滞的模样,又轻轻捏捏她的手心,在手心里写下:隔墙有耳。

    弦月这次看见,立刻会意扶住脑袋,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兄长,我头好疼啊。”

    陆离瞧着弦月柔柔弱弱的模样,眼底含了笑意,可声音却只有满满地担忧劝服道:“明天便带你回金陵,回家路上哥哥再去寻香雪落梅丸,今晚先忍忍。”

    门口角楼躲在暗处的吴老大夫与小染模模糊糊地听着兄妹俩絮叨,原本小染出门是准备给作为镇长的父亲报信去的,结果吴老大夫非硬生生将其来来听墙脚。

    听了半天一切如常,小染不由更急了低声问道:“这并无异常。”

    吴老大夫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小娃娃懂什么,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来这儿的外乡人十有八九都是奔着那个去的,不能因为他们没有行动就不怀疑他们。”

    小染本也有些怀疑他们,可是后来种种又疑虑尽消,现在又想起弦月之前说陆离不过是听风言风语说这里有妖人,便只把陆离当做满腔热血妄图做大英雄的富家子弟,把弦月看作个柔弱不堪的矫情大小姐。所以小染有些不以为意地说:“吴叔,这二人左不过是城里生活过腻了,来我们这儿寻欢的,掀不起什么浪来,而且他们父亲是在朝廷有官职的,我们看好他们就行,犯不着得罪,以免招惹祸端。”

    吴老大夫仍不放心地看了房间一眼,但觉得小染说的也有些道理,便随着小染去与镇长商量事情。

    陆离听着门外好似没动静了才轻轻踱步到门前微微扫视了一眼,见确实没人后才松下心神,倒了杯茶水递给弦月,微微含笑的双眸盯着弦月有些苍白干裂的唇说:“润润口。”

    弦月迫不及待地说:“可有什么收获?”

    陆离直直望着弦月,仿佛要望进弦月心里去,又随即撇开眼说:“你怎知道那人有古怪的。”

    弦月一向不满陆离这爱吊人胃口有话不说的坏毛病,于是有些急切且随意地说:“看见他鞋上的淤泥,是湖水浅岸才有的,我上次也蹭到一点。”

    陆离微微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喝了一杯茶后,才缓缓把今日所见所闻描述给弦月听。

    弦月听完后不免有些失望,嘟嘟囔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印证我们之前的猜想与所得而已,倒白费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陆离瞧弦月撇着个嘴唇两颊气得鼓鼓的倒是一副可爱模样,云淡风轻地说:“倒也不是一无所得,我大概猜到如何开启这云梦泽了,不过我们明天一早便得装作假装回金陵的模样。”

    “明天就走吗?不还有三天才到初一吗?”弦月倒觉得有些急切了。

    “不走不行,他们已经起疑,留下来不被抓,也是被监视着。”陆离一边低声与弦月分析,一边在心里暗自规划。

    弦月点点头对陆离说:“今日你早日休息,我来守夜,也安心点。”

    陆离见弦月一脸认真,到笑笑也没说话,而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密封极好的小陶罐,一扯封纸瞬间芳香四溢,轻轻吸一口气都是甜甜的。

    陆离看弦月翕动小鼻子十分沉醉于这甜甜的酒香,不自觉地微勾嘴角,还似嫌味道不够般得意地轻轻晃动手里的小陶罐,见弦月的小脸颊微微发红,已有些含糊不清地喊:“陆离。”。

    陆离抖抖手腕,倒了些许到杯子里递给弦月,弦月接过来细细嗅嗅,傻乎乎地憨笑两声,时不时呷上两口,笑容便越发灿烂,喝完以后弦月还伸出小舌头贪婪地将杯壁上的残汁都舔干净。

    陆离忍不住摸摸弦月的小脑袋宠溺地笑道:“真是一个小馋猫。”

    陆离收起神仙醉,神仙醉之所以叫神仙醉,便是因为神仙喝上一口也会醉上小半日。

    陆离想到之后怕是很难能睡到一个安稳觉了,于是今晚便想弦月好好睡上一觉。

    弦月还抱着小杯子一直在砸砸嘴,貌似在怀念神仙醉的味道,陆离无奈地笑笑起身打横抱起弦月轻轻将其平放到床上,怕她睡得不舒服,还替她脱去鞋子,再轻轻掖好被子。

第十一章 司空玄天镜(二)

    弦月因浅尝神仙醉,又和衣盖着被子,所以不一会弦月便手脚并用,奋力甩开被子,嘟嘟囔囔道:“热,热.....”

    陆离无奈地看了一眼被甩在地上的被子,又轻轻捧起被子替弦月盖好肚子,低声道:“乖,不盖被子是要受冻的。”

    弦月正热的难受,连在肚子上的一角被子都不能忍受,一个侧脚踢,极其潇洒甩开累赘的被子,心满意足地揉揉没有被子的小肚肚。

    陆离看着弦月孩子气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笑,又捏起那角被子轻轻盖住弦月的肚子并用力用手压住被子,将弦月困于自己双臂之间。

    任弦月如何摆动折腾就是甩不掉,气得睡梦中的弦月愤怒地挥舞藕断似的臂膀,挥舞的小手无意间碰到了陆离冰冰凉凉的手背,渐渐弦月也不折腾了,双手都去寻那冰冰凉凉的手掌。

    陆离的手掌被弦月温热柔若无骨的小手握着,有些不自在,想甩开,可是弦月死死地攀住陆离的臂膀,陆离也不敢用力怕把弦月弄醒了,只能无可奈何地随她去。

    弦月是给颜料便能开染坊的人,醉酒的弦月察觉到陆离不反抗,便拽着陆离的手枕在自己滚热的脸颊下,当枕头使。陆离无奈望着因醉酒而无意识的弦月,用另一只手替弦月盖好被子,低笑道:”怪我,不该让你喝酒的。“

    弦月无意识地哼了几声,枕着陆离的手掌呼吸逐渐均匀平稳了起来,陆离别无他法只能由着她,便顺势靠在床边望着弦月的睡颜,白皙的小脸,两颊微红,面若桃花,渐渐竟就这样睡着了,梦里似乎又看见这样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

    天微微亮,鸡鸣阵阵,弦月又开始不安分地乱动,又一个利落的侧腿踢竟将依靠床边本就睡得不太舒服的陆离给踹了一下去。

    “嘭”地一声巨响,吓得睡得迷迷糊糊的弦月似弹簧一样弹起身来,慌张地抱着被子左看右看,见并无异动后,便又安然地倒下继续与周公下棋。

    被踹倒床下的陆离揉揉自己酸麻的腰,活动活动自己一晚上因枕在弦月脸下而僵硬的手腕,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床上一脸满足的弦月,略有些无奈地说:“倒真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白眼狼。”

    然后陆离便开始收拾行李,陆离倒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小小随身携带乾坤袋而已,可是弦月的就多,虽然只几天没什么时间出去逛,但但凡出去了,弦月必是得买几件小玩意带回来的,陆离把弦月的那些小玩意儿全塞进自己的乾坤袋中。

    弦月这一觉直间睡到了日上三竿,舒展一下身体,舒舒服服地下床,才整理洗漱完就见陆离提着食盒推门进来。这食盒里竟然装的都是上次未吃到的醉仙楼的招牌菜。

    陆离看见弦月这个小馋猫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食盒样子,轻笑道:“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想着马上要走了,当地的美食总得让你尝一尝的。”

    弦月看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连忙说:“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陆离也。”

    陆离倒是笑而不语,静静看着弦月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还时不时给弦月倒几杯茶水让她润润喉。

    弦月一边嘻嘻品尝那软糯细腻的东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陆离,当真是我的知己。”

    陆离也不知为什么看见弦月,便有一种舒心与安定从心底缓缓升腾,倒有一些话

    突然情难自禁地想问问。

    “接下来,便真要去云梦泽下了,倒时候便毫无退路了,你当真......当真还愿一起吗?”陆离说到一半便有些哑然,现在情况未明,弦月跟着自己难保无虞,自己不忍心她受伤,但似乎也不舍她就此离去。

    “自然是要去的,我还想一睹鲛人王芳容。”弦月直言道。

    “那若取到鲛人泪后,你又何去何从?”陆离略有些急切地问。

    弦月抬头略微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到时候再说呗。”

    陆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了话。

    待二人下楼时正巧遇见小染,陆离先行开口道:“多谢姑娘几日照拂,小妹身体不适,我们先行告辞,今后小染姑娘若来金陵,陆某定当扫塌相迎。”

    昨晚一查点,发现真少了三个修士,一晚上镇里都在商量对策,小染本是奉命前来监视两人,没曾想二人倒真如昨日所说要离去,小染对陆离那份无法言说爱慕让小染有些失落,可现在镇子已经忙得无暇他顾,他们就此离去倒可省下不少气力,于是小染神情略微复杂地说:“就走了啊,那小染就此别过公子与月姑娘,还望公子诸事顺遂。”

    陆离也是轻轻行礼谢过,云淡风轻地一笑说:“也望小染姑娘诸事顺遂。”

    弦月在旁边瞧着,感觉自己是一个透明人,小染前几天还和自己姐姐妹妹相称,如今眼里除了陆离,那还容得下其他人。不过弦月也心里明白,当初小染接近她不过是为陆离,如今既已这样,便也无需虚以委蛇。

    弦月走时还是真诚和小染告别了,毕竟小染说到底并没有害过他们,还甚至还帮了他们许多,她也是弦月出雪海谷后第一个相识的女孩子,弦月对于她的情感也是很复杂的,既有不舍也有防备更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大抵弦月还是把小染当作朋友的。

    告辞过后,陆离叫了一辆华美舒适的马车,让弦月坐马车,自己则骑马跟随。

    弦月透过轿帘,可以看见小染仍倚门边眼含秋水地望着陆离。

    马车不急不缓地朝着金陵方向前行,弦月时常掀起轿帘欣赏沿途风景,渐渐弦月便察觉到好像有人再跟踪他们,虽然影影绰绰地看不大清,但是弦月可以看见飞扬尘土和天空惊起的鸟雀,弦月缓缓靠近轿门,右手按在缠在腰间的软剑之上,斜了一眼别无异常的轿夫,向旁边的陆离打了个手势。

    可陆离明明看见弦月打的手势可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并不搭理弦月。弦月并没有出声喊住陆离,也没有继续打手势,而是若有所思地回到轿中。

    陆离瞥见弦月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欣慰地笑笑,他知道弦月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回到轿中的弦月,知道以陆离的能力,绝不至于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并且陆离并不理会自己代表这些人一定不足为惧,这么想着弦月便略微宽心些。

    坐下后弦月又开始细想,他们这路上并未得罪什么人,甚至无人认识他们,除了刚刚离开的古溪云梦泽,若有人跟踪他们多半是镇里的镇民。如果是镇民的话,陆离应是希望他们放松警惕,所以选择离开镇子。那么本来应该没有必要租的轿子只是陆离想放慢行进的路程和扩大目标,让跟踪他们的人不容易跟丢的手段而已。

    这一下想通后,弦月便彻底安下心来,自顾自打发时间。

    日薄西山时,弦月他们到到达邻近的庄子,陆离用一枚金锭打发了轿夫去喝酒,自己则和弦月找了一间热闹非凡的小酒家吃饭。

    弦月假装饶有兴趣地听说书人的故事,实则轻声询问陆离:“都跟到这儿了,他们还不离去,我们可没多少时间和他们耗。”

    陆离自斟自饮,看似微醺却悄声回答道:“玩一招金蝉脱壳便好。”

    第二日还是轿夫也不知道怎么的,素来酒量极佳号称千杯不醉的自己昨日好像喝断片了竟记不得昨日发生过什么。

    等他匆匆忙忙爬起身来的时候,举止不凡的陆离已端坐马上,虽然陆离神情未有不悦,但是轿夫总有种背脊发凉的惶恐之情,连忙翻身上了马车驾车,诚惶诚恐地赶着马。

    陆离突然开口:“以后少喝酒,别误了正事。”

    轿夫连忙应道:“是的,小的知道了。”轿夫见陆离并没有别的反应才微微松了口气。

    躲在旁边树丛的弦月看见几个彪形大汉略微在落在四丈远的地方悄悄摸摸地跟着陆离和马车,待他们走远后,弦月才弓着身子从两边的林间小道赶回古溪云梦泽。

    刚刚服下日行千里小药丸的弦月略微有些担心陆离,毕竟他现在灵力全无,万一被镇民瞧出端倪便极有可能会很危险,思及至此,弦月又加快了步伐。

    申时未到,弦月便又回到了古溪云梦泽,并没有光明正大的进去,而是等到夜幕降临在按照陆离画的路线图悄悄潜进镇子,凭借不错的轻功,弦月左闪右躲,借着暗巷靠近了镇上的各个水井。

    据陆离观察发现,镇民的用水大部分都是在水井打的,于是陆离便将神仙醉给弦月让弦月倒入水井中,掺入水的神仙醉虽然效果会变小,但是也足够这些普通人睡个三四天的。

    弦月扯开神仙醉的密封纸,轻轻嗅嗅,果然光闻气味便感觉要醉了一般,弦月有些舍不得地将神仙醉倒入水井中,嘴里嘟嘟囔囔喊着:“要雨露均沾,雨露均沾,要让每个水井都喝到神仙醉。”

第十二章 司空玄天镜(三)

    干完坏事的弦月又偷偷摸摸溜到镇门外的灌木丛里躲着等陆离,一开始弦月还担心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别人发现,于是弦月还在自己干净白皙的脸上抹了两把泥,举着几把葱绿茂密的小树枝蹲在灌木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离会来的方向。

    约莫过了小半天,弦月是腰也酸,腿也麻,实在蹲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又脏又乱的泥土上,渐渐的连蚂蚱都在弦月脑袋上蹦哒,弦月也无力与蚂蚱斗争便与蚂蚱达成了和谐同处的协定。

    野外更深露重,要是弦月是一般寻常柔弱的女子怕是早就冻死在郊外,还好弦月自小便随师傅练习各种功法,也算得上身强体壮。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望眼欲穿的弦月终于看见白衣翩翩,飘逸出尘的陆离踏尘归来,一副遗世独立的超然之感。弦月本来死气沉沉的双眼瞬间发了光似的,立刻从灌木丛里蹦出来扑向陆离。

    陆离倒是吓了一跳,暗自感叹自己竟然没察觉到草丛里有个人,看着扑过来的身影心想:“草丛里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左手握紧风流倜傥的陆离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蹦出来的东西,还没出招,就听见那草丛里蹦出来的玩意儿哑着嗓子喊道:“陆离,陆离,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

    陆离这才有些恍惚地收起了杀招,有些不可思议地用白皙修长的手擦擦弦月小脸颊上已经干透的泥巴,略有些心疼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陆离心里有些自责地想:“早知道会让她这般辛苦,就应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她带着自己身边的。”

    弦月却连忙挥挥手并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我等的也不算久,我们快些走,万一失了效力,坏了计划。”

    陆离微微颔首,快步领着“小泥猴”弦月,光明正大地走进镇子,整个镇子都静悄悄的,毫无人气的模样,陆离倒是一派镇定自若飘逸潇洒地正步向云梦泽走,倒是弦月极其不放心仍戒备地扫视四周。

    陆离看见弦月的模样不禁轻笑道:“你便放心吧,凡人无一日不用水,但凡是沾上一点神仙醉,定是要昏上一会儿的。”

    弦月自是信陆离的,但是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来到云梦泽边,弦月有些惆怅地望着波澜不禁的湖水。

    随着夜幕降临,湖水却缓缓涨上来,浸没原本陆离和弦月站的位置,随着湖水愈涨愈高,湖心亭也发出轻微“吱嘎吱嘎”地响动,竟有缓缓移位的趋势了。

    陆离原来刚到古溪云梦泽站在高坡上俯瞰整个云梦泽的时候便发现湖心亭似乎呈现鲛人族祖祖辈辈崇拜地灵蛇图案,如今一看这蛇倒不是死的,原来每逢初一或十五,湖水涨潮之时,会以潮汐力更改湖心亭的位置,从而保证此阵的灵活多变。

    弦月看着湖心亭的移动并没有太多惊讶,以前看过不少有关机关术的书籍,对于这种变化见怪不怪了,但是弦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湖心亭本来沉没在水下的基柱缓缓上升,上面缠绕这许许多多的蛇,密密麻麻的蛇群争先恐后向上爬的样子让弦月头皮发麻。

    陆离见此情此景倒是印证自己的猜想,冲弦月解释道:“这机关需要不断变化才不容易被人参破,如今它变化便亦如守卫换防,正是相当薄弱的环节,所以用这些蛇群还加强防备,阻挡妄图闯入的人。”

    陆离微微冲弦月点头示意可以行动,肃杀的气息瞬间笼罩陆离周身,稀松平常地说:“破阵要诀就五个字。”

    “打蛇打七寸。”陆离还未说完,弦月便极其自然地接上。

    陆离会心一笑,从一开始观察到湖心亭的布局好似灵蛇时,陆离便死死盯着那七寸位置的湖心亭,如今随着它的移动,陆离眼神也随着移动。这移动速度虽越来越快,有让人眼花缭乱之势,但对于陆离而言仍是如散步一样的速度,不快不慢。

    弦月却微微有些担心自己的轻功,随着涨潮,自己离湖心亭的距离愈来愈愿你,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怕是极难一口气到达七寸位置的湖心亭。

    陆离似乎看出弦月的忧虑,柔声道:“什么都不要怕,只管向前飞,万事有我。”

    弦月沉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离时刻留意湖面上的变化,轻轻开口道:“时间不多了,你先走,我殿后。”

    弦月知道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也不推辞,立刻运了气朝陆离给她指明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路上蛇群也没有闲着,猛地从基柱上弹飞起来,露出毒牙,吐着信子,直直朝弦月扑来,突如其来数量众多的蛇群虽未让弦月乱了阵脚,却也多多少少影响弦月,弦月猛地抽出腰中软剑或劈或砍将前赴后继扑过来的蛇尽数歼灭,顿时周围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

    相较与弦月的疲于应对,虽灵力尽失,但素来轻功不差法宝众多的陆离倒是得心应手,风流倜傥轻轻一挥,风力刚好敲在每条蛇的七寸之处,蛇群从未有靠近其一丈近过,倒是翩翩佳公子见月色正好,随意舞剑一般轻巧飘逸。

    果如弦月所想一般,在离七寸湖心亭两尺远的地方,弦月没了气力,突然跌落下去,虽然陆离大臂一捞,救得及时,但是这蛇群好似真通了灵性一般竟抓住这个时间齐齐攻击,陆离只顾护着怀里的弦月却未曾顾忌自己身后,眼看一条蛇飞扑向陆离的后脖,弦月手腕一抖软剑一甩便拦腰砍断那条蛇,蛇血溅了陆离一身,察觉到这样的陆离浑身略微僵硬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笑,心想道:“溅点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反正抱着这泥猴儿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去。”

    陆离半搂弦月,轻蹬飞扑过来蛇的身体,微微借力轻轻松松便落在七寸湖心亭上,顿时整个机关像被扼住咽喉的巨龙,只轻轻呜咽一声便没了声响,而七寸湖心亭突然快速下沉,弦月还未来得及屏气便猛然沉入湖中。

    只是并没有预想的湖水呛进鼻腔,反而这像有一道透明屏障阻隔了湖水,虽能看见浅碧色的湖水却触碰不到一般。

    片刻之间,七寸湖心亭将陆离与弦月带到一座水下宫殿,这宫殿未有多么富丽堂皇,也只是徒担个宫殿的虚名而已。

    藻荇交横,潜鱼游虾,弦月随陆离一步步走向主殿,可还是略带些好奇地打量周围。

    可是突然藻荇不再刚才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反而突然缠住弦月与陆离的脚腕,鱼虾也凶神恶煞直朝面门扑来。

    弦月和陆离也是瞬间亮出软剑和风流倜傥,准备接招。

    却没想有个温柔似水地声音从主殿里飘出来:“有贵客来访,恕忘湘有失远迎,虾兵蟹将不得胡闹。”

    话音刚落,一切皆恢复刚来的模样。

    弦月这才和陆离,顺利步入主殿,看见殿内软榻上躺着的女人。

    弦月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美到弦月都不知从何可以夸起,仿佛世间所有的好词统统堆砌在她身上,也只会玷污了她,让她平白落了俗套。

    弦月目光贪恋地留恋这女子的脸庞,过了许久才深觉无理,转移视线,看见这女子的鱼尾,弦月不敢置信鲛人王竟是有如此倾城倾国之色的女子。

    倒是忘湘先开口道:“两位找忘湘是为了什么,忘湘清楚,只是这也不是忘湘想给便能给的吧。”声音柔柔弱弱却也不失韧性,缓缓缠上人的骨头一般的酥麻。

    弦月依旧沉浸忘湘的容颜,陆离却风轻云谈地开口到:“鲛人王,有何要求便直言就行,陆某人必当尽力而为。”

    忘湘带了三分笑意道:“您特意来一趟,原不该有这些规矩,只是这些年忘湘已渐渐淡出红尘,失了七情六欲,倒流不出泪来。”

    听了忘湘的话,弦月不由悄悄打量身边的陆离一眼,弦月知道忘湘定是知道陆离身份的人,而且陆离的身份并不知道自己原来猜想的小妖怪这般简单。

    陆离倒未曾注意到弦月的打量,只是听了忘湘的话有些为难:“如此,小生便尽力而为而已,若能成便可,不成便再不打扰,就此离去。”

    忘湘微微笑道:“您无须顾忌忘湘,忘湘自是希望为您尽些绵薄之力。”

    陆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微靠近弦月的耳朵低语道:“你过去与她讲几个话本故事,越是感人至深越好,尽挑那种'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故事讲。”

    弦月听了陆离的话,倒也不扭扭捏捏,摆好说书人的架子朝忘湘面前一站,便将话本传奇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于忘湘听,大多如白娘子,梁山伯与祝英台等故事。

    弦月说得极其灵动,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听得陆离在旁边是兴趣盎然,长嗟短叹,但忘湘却是神色如常,只带着三分疏离的笑意。

第十三章 清平郡主

    任弦月讲得口干舌燥,忘湘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弦月一合计这方法估计行不通,便冲陆离眨眨眼。

    陆离会意便领着弦月坐下,并贴心为弦月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低声道:“我寻思着你这已经讲得极好,我绝做不到你这般。”

    弦月灌下一大口茶水,方才觉得冒烟的嗓子舒服些,若有所思地说:“若不是书中人,怎会知书中人的悲欢起合。”

    陆离被弦月的话一语点醒,轻笑道:“那我们就让她做那书中人,亲身体验一把人间百味。”

    话音刚落,陆离便打开乾坤袋,从中掏出一面周身镶嵌许多宝石的铜镜,轻轻抚摸铜镜上的划痕,低声说:“此物乃是上古神器司空玄天镜,能引人魂魄入其中经历转世轮回体味凡间百态。”

    弦月边喝茶水边好奇地细细打量那面铜镜,有些惊叹不已道:“你那小袋子里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陆离冲弦月微微一笑便也没说话,转身与忘湘说明情况后表明多有得罪之意后,得忘湘同意后便默念咒语启动司空玄天镜。

    “咻”地一下,三条金光闪入司空玄天镜内。

    嘉历年间,京都含枫湖边一片热闹非凡,邻湖而建的天香居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是京都第一名嘴的侃谈先生又开始讲故事了。

    “这天子脚下,还是得讲讲天子家的故事才有意思。”侃谈先生微微一甩折扇,抿了一口茶故弄玄虚地说。

    “我们当今太子来历可不简单,话说我们当今太子出生之时是东方紫光大胜,万只喜鹊衔枝绕皇宫百圈不散,西北久未平定的战事也传来捷报,陛下与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后钦天监算出当今太子乃天神下凡,陛下闻此言对其恩宠更甚,后便封了太子。但当年的奇事可不只这一桩。”侃谈先生又吸了一大口茶水,卖起了关子。

    低下便有人起哄道:“这是又要讲那酷恋女风的清平郡主了。”

    侃谈先生连忙一摆手,微微摇到道:“这都是后话,且说我们这位清平郡主出生之时也是非比寻常,寒冬三月,可全国的梨花都在郡主啼哭后瞬间绽放,郡主额间有一个血红新月般的痕迹,不仅如此更为诡异的是郡主啼哭时,在嘴里看见一片新叶,这可是惊坏丫鬟稳婆们了,好在后来国法大师说:‘额间血红印记乃是旭日东升,口含新叶乃是生生不息。’,这两句话传到陛下那儿时,陛下立刻下旨封郡主‘清平’之号,还暗暗感叹郡主乃是我国福星。”

    坐在停在含枫湖边画舫里的弦月听到侃谈先生此言的时候一口水之间没咽得下去,直接喷到坐在对面陆离的身上。

    陆离早已习以为常,原有洁癖的陆离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残留的茶叶抖落,用身边的帕子擦拭身上的水渍。

    弦月自从来到司空玄天镜内,因为受陛下喜欢可以随时出入皇宫,所以与做太子的陆离也算得上日日相伴的青梅竹马了,弦月与陆离越熟后越发胆大。

    现在弦月就毫无顾忌地用手戳戳陆离的右心窝气势汹汹地问:“你不是说这司空玄天镜只引人魂魄入内吗?为什么我当时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子也和我一起过来了,至今还被说书人拿出来念叨丢死人了。”

    陆离继续擦拭水渍,缓缓说:“还不是你念力太大。”

    弦月眼睛向上一翻努力回想那天的场景似乎好像真的是自己因为讲故事太渴而一直惦念着茶水,弦月连忙话锋一转说:“今天,我可得到确切消息了,今天这批舞女里是有鲛人王的。”

    自从来到司空玄天镜,便未曾见过鲛人王,虽然在司空玄天镜十年才抵凡间一天,但是弦月总怕陆离会突然有一天生归混沌,然后不知道出镜之法的自己就要一直被困在这儿便有些后脖颈发凉。

    出于这种顾虑,弦月从刚会咿呀学语时便模模糊糊地喊:“寻一美人叫忘湘”,到大了点便开始日日画美人图托人去打听,于是民间,一直有清平郡主酷爱女风的传言。

    陆离听到弦月说有鲛人王的消息倒是面色如常地望着含枫湖上美景,波澜不惊地说:“这大概是你第一千二百八十八次说你有了鲛人王的消息。”

    陆离从小便被弦月以各种借口骗出宫去,每次弦月都会故弄玄虚地不说此行目的,神神叨叨地说要给陆离一个惊喜,结果最后都是败兴而归,败兴的结果无非遇见一个又一个山寨鲛人王。

    弦月却又似之前一样信誓旦旦地说:“这次的消息千真万确,走我们上那艘画舫。”

    陆离朝弦月指的方向望去,华贵非凡的画舫上站着一排排美艳绝伦的女子,她们虽样貌美得不尽相同,但是周身都有一股别无二致的软,一看便软到骨头里的温柔。

    陆离又看看作寻常公子打扮的弦月,顿时知道弦月这是要带他去喝花酒,瞬间严肃起来并无半分笑意地说:“胡闹,不准去。”

    弦月倒也端起公子模样,学着陆离样子说道:“迂腐,就要去。”

    陆离深觉上了贼船,连忙起身准备下船,弦月见了立刻抓住陆离撒娇道:“就看一眼。”

    陆离并未回应,只是继续向前走,弦月改为双手抱住陆离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陆离。

    陆离并未看向弦月,声音略有些无奈地说:“王府没教你礼节吗?”

    紧紧抱住陆离胳膊的弦月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地说:“礼节那是做个外人看的,我们俩不需要整这些虚礼。”

    陆离听弦月的话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会儿,旋即缓缓地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弦月看,看到最后突然轻笑一声低下头说:“仅此一次。”

    弦月一听陆离的话,连忙双手一摆袖子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上了那艘满是莺莺燕燕的画舫,还冲那些莺莺燕燕喊到:“姑娘们,来扶本公子一把。”

    陆离看着如鱼得水的弦月,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糊涂。

    画舫上的老妈妈见弦月气质不凡,定是个富贵公子哥,笑容灿烂到脸上堆满了皱纹,热情道:“这位公子眼生得很,怕是第一次来,要不要老身给公子挑几个好的送来。”

    “别,我只为见嫣然姑娘。”弦月这次托人拿着鲛人王的画像寻人,得到确切消息这个嫣然姑娘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老妈妈是一脸为难,立刻招来两三个妖艳美人往弦月怀里一塞,低声道:“这位公子,嫣然姑娘早被端王府的大公子给定下了。”

    “端王府的大公子?”弦月有些不可思议,端王府的大公子不就是自己的胞兄吗?

    弦月一遇难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陆离,只见许多姑娘虽离陆离都有些距离,却都明里暗里对陆离逛递秋波,连老妈妈都是眼前一亮不停打量陆离。

    弦月暗暗摇头感叹,转念便对老妈妈说:“老妈妈,后面那位公子乃是我今日贵客,想办法招呼好他,这里的银子全是你的。”

    老妈妈一眼弦月亮出的鼓鼓囊囊的钱袋,乐不可支,立刻应下去招呼陆离。

    弦月则趁机悄悄向画舫的二楼溜。

    陆离面色不佳地望着弦月灵活抛弃自己离开的身影,心里郁闷道:“若只是要找个引人视线的,随便带几个小厮不就妥了。”

    陆离自然不可能应付这些女子的,陆离只要面色如常,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没有一个姑娘接近他半步。

    弦月猫着身子借着人群热闹,迈上了二楼,弦月可不打无准备之战,早就打听好了嫣然姑娘住在二楼的“雅舍兰亭”里,既然光明正大地见不到这位嫣然姑娘,便暗地里瞧瞧便可。

    弦月观察雅舍兰亭的位置,觉得二楼走廊上还是人多眼杂,自己若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看,万一被人抓了去可丢脸丢大发了。

    于是弦月便打算从画舫外面爬上二楼,从窗户一探究竟。弦月便壮着胆子沿着画舫外沿的栏杆往上爬,弦月一步一步终于爬到“雅舍兰亭”对应的窗户外边。

    用一只手死死扒住窗沿的弦月,用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戳破了糊窗的眀宣纸,眯着眼瞧屋子里面看,就看见一个美人正在对镜梳妆,虽看不大清脸,但弦月却能确认这并非是那个天上地上绝无仅有的鲛人王。

    见到又一个山寨的鲛人王,弦月还来不及感叹失落,便被屋里一道熟悉的男声给吓一跳,弦月想还是先回到画舫内比较好。

    也没给弦月躲避一下的机会,端王大公子突然一下子推开了窗,颜澈也从未想到有一天会与自己的妹妹以此方式在这种地方相见。

    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颜澈欲言又止,最终挥挥手示意让弦月快走别这儿丢人现眼,准备把窗户关上,谁知颜澈竟不小心蹭到了窗台的花盆,眼看花盆砸下来,弦月下意识地松手。

    颜澈看见弦月“噗通”一声掉进含枫湖不禁急得连喊了两声:“妹妹,妹妹。”

第十四章 兄妹情深

    颜澈见浅碧色的波浪轻而易举地吞没了弦月娇小的身影,颜澈心急如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翻窗跳湖,颜澈此举吓坏了嫣然姑娘,嫣然姑娘尖叫连连,急切打发门外的小厮去救人,自己也是焦急地站在窗边喊着:“世子,世子小心啊。”

    早憋住一口气的弦月虽猛地跌入湖中,但很快便浮起来准备游回岸上,却听见自己头上的颜澈的声音,缓缓抬头就见颜澈像一只大飞蛾子“扑棱棱”地朝自己飞来。

    还没来得及游开,弦月便被颜澈摔入湖中激起的水花溅了一眼,弦月面色不佳地望着在自己面前不停扑腾的颜澈是十分无语道:“都说不会水的人是不会淹死的,因为不会水的人会离水远远的,你倒好上赶着往水里跳,是嫌命太长吗?”

    话音刚落便用手肘勾了颜澈的脖子向岸上游,本就呛了水的颜澈此时更觉得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抱怨道:“你要谋杀亲哥啊。”

    弦月本来若是自己游回岸边断不会这般费劲,可是现在后面拖着一个大累赘,是拼尽全力也未上前半步,如今听颜澈还有气说话,便略微松了松勾住颜澈脖子的手,吓得颜澈是连忙抓紧了弦月的手。

    弦月轻笑道:“我谋杀你,是为继承端王府世子之位,还是为了继承你那几房小妾啊。”

    颜澈倒是吸吸鼻子故作委屈地打亲情牌道:“哥哥这不是担心你的,你可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哥哥就是舍了自己也要护住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颜澈只是胡说八道地瞎闹,可是心中却翻滚起浓浓地难抑的悲伤,甚至红了眼眶,有些不明所以的弦月感慨地想是否在自己前世真有个哥哥舍了自己护住了她,所以才有这般强烈的悲恸。

    后边的颜澈听弦月没了声响,知道自己亲情牌有了作用,便又开始嬉皮笑脸地打趣弦月:“妹妹啊,你倒是游快点啊,哥哥我快冻死了。”

    弦月仍沉溺在突然起来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兴致与颜澈拌嘴,默默加快了速度。

    陆离看着画舫上闹起来,听后面有人似乎叫嚷:“端王世子落水了。”

    陆离只要和弦月出门,便会做好二手准备,一挥手一直跟着陆离身边时刻保护陆离的皇族影卫齐齐现身。

    陆离一派潇洒恣意地吩咐:“派船,回宫,此画舫本宫已亲自查过无南疆奸细。”

    本朝太子随意出入烟花柳巷之地,若传出去,不仅有毁皇室颜面,而且弦月估计也会因此难逃干系落个教唆太子的罪名。所以陆离早在上画舫前就做了安排。

    陆离乘舟刚绕过画舫便发现湖里竟然全是人,划船的侍卫明显也是觉得又惊又好笑,便心直口快地说:“这是怎么了,整个含枫湖跟下饺子一样。”

    充当船夫的侍卫悄悄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陆离,察觉到自己失言便慌忙住了嘴。

    陆离略有些担忧地看着画舫,不知道弦月那个上蹦下跳的小猴子身在何处,感叹地随意一瞥,竟然发现领头的两只饺子是弦月和端王世子,连忙挥手对影卫说:“快把船靠过去。”

    侍卫一边将船往陆离指的方向靠近,一边解释道:“殿下,后面的人在湖都是为救端王世子的。”

    陆离看了湖里的麻烦精兄妹,顿时无语。

    被弦月勾着脖子游的颜澈,闲得无聊,看着后面争相恐后来救自己的人们得意地笑笑:“本世子真是深得民心啊。”

    弦月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了,也懒得搭理自以为是的颜澈。

    颜澈看见一艘船不断向他们的方向靠近,大喊大叫道:“妹妹啊,快游,有船要撞我们,有刁民要害我们。”

    弦月闻此言才转过头警惕地扫了一眼那艘可疑的船,却看见陆离了,激动地弦月赶紧挥手向陆离的船靠了过去。

    陆离看见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弦月心里有些微微的生气和无可遏制的心疼,赶紧伸手握住弦月冰凉透骨的双手,又腾出一只手搂住弦月不堪盈握的细腰,想赶快把弦月从湖里捞起来,可无奈后面颜澈死死抱住弦月的大腿,陆离微微皱眉。

    一见陆离皱眉,旁边人精似的影卫立刻弹出身上的无毒暗器。

    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颜澈突然觉得手一麻便松开了弦月,陆离心满意足地打横抱着弦月回到船舱。

    松开弦月后又呛了一口水的颜澈是被侍卫们从湖里扶起来的,颜澈气呼呼地瞪着船舱陆离的方向小声嘀咕道:“重色轻友的家伙,想做我妹夫没门。”

    刚回端王府,弦月和颜澈换了身衣服便被传到端王的书房。

    “两个孽障还不给我跪下。”端王爷今日还在忙公务,便听到外面穿得沸沸扬扬端王世子逛花船上落水了,把城北含枫湖搅得不得安宁。

    弦月和颜澈都怵端王,不敢多言立刻跪在端王面前。

    端王大口灌下一口茶水准备压压火气,可大有火上浇油的意思,越发生气:“你们两个是要把端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说完端王一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二人,弦月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颜澈还是一如往常,便愤怒地指了指颜澈:“你这个逆子,你妹妹出门还知道乔装打扮没被人瞧出来,你啊你啊……”

    听见端王的话,弦月得意地朝颜澈使了个眼神,这当然没有逃过端王爷的眼睛。

    端王爷也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还给我在哪儿挤眉弄眼,你给女孩子去逛那种风月之地,被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要不是正好遇上执行公务的太子殿下,你真以为你安然无恙地回端王府。”

    弦月一听执行公务的太子殿下这几个字便委屈巴巴地在心里想:“明明就是太子殿下陪我一起去逛风月之地的。”

    端王觉得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便摆摆手说:“你俩去祠堂跪着,别在这儿碍眼。”

    两个人都迅速起身,直奔祠堂。

    颜澈悄悄拉了拉弦月的衣摆低声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和你一起去的画舫吧,他这个人就是蔫儿坏,每次出了事情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弦月拍掉颜澈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做了个鬼脸说:“不是哥哥爱妹心切,他也会把我摘得干干净净。”

    颜澈一听弦月这话顿时心生感慨:“真是女大不中留,你怎么总胳膊肘向外拐。”

    弦月停下脚步,认真望着颜澈,一字一顿地说:“我跟着太子能活命,跟着你只有死路一条。”

    颜澈倒是语塞,欲言又止,直到看着弦月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赶紧追上去轻声说:“他那是贪图你的美色,哪像我什么都不图。”

    弦月听见颜澈的话便乐道:“你不是从小指着鼻子喊我丑八怪吗?怎么突然我就还有了美色。”

    颜澈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喜欢看弦月生气的模样故意逗她的话,傲娇的颜澈自然不会实话实说,选择口是心非地隐藏,故作嫌弃地模样说:“那是太子眼神不好。”

    弦月看着墙脚陆离身边影卫离开的身影努力憋着笑,故作愤怒地一甩袖子,对颜澈冷哼一声便快步走。

    转身的瞬间,弦月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

    在祠堂跪着的两个“罪人”自然是不能吃晚饭的的,颜澈饿得早已前胸贴后背了,“咕噜咕噜”地肚子直响。

    “我好饿啊,妹妹啊,不如我们偷点贡品吃一下。”饿得两眼发昏的颜澈死死盯着摆放在面前的贡品。

    弦月无奈地瞥了一眼颜澈,悄声说:“你若不怕老祖宗晚上过问你的学业,你便尽管吃呗。”

    话音未落,弦月便从怀里掏出用手绢包好的桂花糕递给颜澈,两眼目视前方也不看颜澈,自顾自说:“换衣服时料到会被罚,藏的,你先吃吧。”

    颜澈有些发愣地望着弦月手里的桂花糕,只拎起一块,轻笑道:“我吃一块垫垫便可,你也吃点,不然吃不消。”

    弦月一把把桂花糕全塞给颜澈,说道:“别磨磨唧唧,你吃就好,我不饿的。”

    正当颜澈感动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祠堂的屋顶下跳下一个蒙面大汉,吓得颜澈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弦月连忙一把捂住颜澈的嘴巴。

    旁边蒙面大汉也是一脸无奈,但仍正色说:“郡主,遵循太子殿下吩咐,给您带了晚膳。”

    精美的食盒,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一字排开在弦月面前。

    颜澈嗅着香味就咽了咽口水,连忙谢道:“太子殿下真是太贴心了。”

    刚说完,颜澈便打算用手直接去拿那酱肘子,却别蒙面大汉给打回来。颜澈恍然大悟道:“哦哦,要用筷子。”

    可是颜澈拿了筷子去夹酱肘子的手还是被蒙面大汉打掉了。

    颜澈深呼吸微微眯起双眼,有些愤怒不解地问:“你们家殿下送东西来,只让看不让吃的吗?”

    蒙面大汉摇摇头说:“非也,只是这是专门为郡主准备的,为世子准备的是这一盘。”

第十五章 兄妹情深

    蒙面大汉打开另一盘食盒,面无表情地说:“请世子慢用。”

    颜澈凑过去一看只有四个窝窝头和一碟花生米,不敢置信地把食盒翻了个底朝天,抬头望着蒙面大汉问:“这当真是太子的意思?”

    蒙面大汉连忙行了个大礼说:“卑职不敢假传太子殿下的圣意,太子有一句话托卑职转达给世子。”

    “什么话?”颜澈一眼嫌弃地拨弄着盘子里那四个品相不佳的窝窝头。

    “太子殿下说:‘蔫儿坏的人自然是要坏人做到底的。’。”

    此言一出,颜澈便知道陆离是知道说的话,混着几分做贼心虚的强装镇定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颜澈心中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待蒙面大汉走后,弦月那瘦弱的小身板哪里能吃些这么多吃的,当然自己作为护妹心切的好哥哥自然是不能放任妹妹胡吃海喝后积食难过的,自己自然是要帮忙分担的。

    谁知蒙面大汉却说:“太子殿下让我亲自收走食盒,还望世子尽快用完,否则卑职在此逗留太久也不妥当。”

    颜澈看着满嘴油光的弦月,气不打一处来似小怨妇般嘀咕道:“东宫还差这几个食盒。”

    弦月扬起头得意洋洋地大口啃着手里的酱肘子,对上颜澈那幽怨的目光便笑得更加灿烂,可是当颜澈失落地垂下头继续用筷子戳那已经不成型的窝窝头时,还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面前的东坡肉推到颜澈面前。

    颜澈微微抬头看见那盘东坡肉时,用两个手指跪在地下,再冲弦月眨眨眼,便就着东坡肉吃着窝窝头,还时不时含糊不清地说道:“人间美味。”

    弦月虽面无表情地淡定吃饭,但是心里却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暖流席卷全身,大抵是在雪海谷的那十几年虽有师傅陪伴,可终究还是缺乏寻常人家的亲情之乐。而如今,倒机缘巧合地让弦月有了这样一个圆满的家,严肃可亲的父亲,温柔似水的母亲,还有一个不正经但是很宠自己的哥哥,这样的生活让弦月倍感珍惜。

    这次被罚后,麻烦精兄妹都稍微收敛。

    金秋十月,桂子飘香,弦月望着藏在墨绿色叶片下星星点点的金黄,便吩咐道:“醉月,带几个小丫鬟去寻王婆子,让她准备准备我们来打桂子吧。”

    醉月是自小跟在弦月身边的,素知他们家小姐是一刻也不能安分的主儿,于是连忙应下,匆匆忙忙去张罗了。

    陆离今日来端王府,本是因为南疆与西北一同出来乱子前来与端王商量对策,可商量半天也未商量出一个两全之法,陆离不禁有些烦闷,偶然一阵熟悉似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从远处飘来。

    陆离一听便知是弦月,于是循着笑声走到一面墙前,有一株粗壮茂密的香樟斜伸出墙来,弦月坐在粗壮的枝丫上手里握着一个长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弦月叉坐在树上,用手里的竹竿敲打着桂花树最顶上的部分,可是这个样子便只可以敲到这一面的桂子,另一面倒不太好敲,于是弦月便打算站在树枝上敲,这样比较好使劲儿。

    弦月才站起来,底下众多丫头婆子都慌了神,唏嘘一片,都劝弦月不要动,快下来。

    醉月满脸焦急,跺脚高声喊到:“郡主您注意圣体,快些下来吧。”

    王婆子也是急吼吼地喊道:“郡主,桂子够用了,不用全打下来,留点在树上看看啵,全打完光秃秃的,不好看。”

    弦月瞧着底下都是劝她,乱哄哄一片,便收了心思,才准备飞身下树,就听见颜澈一声鬼吼,吓得弦月脚步一滞,竟直直要向地上摔去,下面丫头婆子慌成一片连忙都伸出双手准备接住弦月。

    陆离看见弦月脚步一顿时,便快速飞身越墙,脚微微蹬墙,刚刚好搂住弦月。

    秋风阵阵,金桂纷纷扬扬地飘落,弦月半倚在陆离怀里看着陆离俊美的脸,竟一时慌乱地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只轻轻地虚搭在陆离的胸口。

    颜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气急败坏地瞪着陆离说:“太子殿下,随意进入端王府女眷后院怕是不妥吧。”

    陆离还未来得及回话,怀里的弦月就猛地推开陆离站起来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颜澈说:“刚刚你在鬼喊些什么,吓得我差点就从上面摔下来,摔成肉饼子了。”

    颜澈随即一脸委屈道:“哥哥是知道你苦心寻找多年的女子在南疆特来告诉你的,你怎么还如此凶哥哥呢?”

    弦月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没有一次是真有的。”

    陆离算是多年的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原来弦月那些关于鲛人王的假消息来源于颜澈,那就怪不得每次都是山寨鲛人王。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真不愧为一对好兄妹。

    颜澈摆出不高兴的神色嘟囔道:“爱信不信。”

    弦月看着颜澈,疑惑道:“话都说完了,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这话可是让颜澈气不打一处来,戳着弦月的肩膀说:“我是你哥,我为什么不能在你的院子里玩一会儿。”

    听了颜澈的话,弦月微微点头赞同颜澈说的有理,便也没有理颜澈,自顾自地随着丫鬟婆子们去整理桂子,不一会儿似想到什么的地对陆离笑着对陆离说:“今日摇了桂花,打算做桂花蜜,你到时候捎一点走,无论是泡茶,还是做点心都是极佳的。”

    不知不觉间,弦月的声音都带了三分甜。

    陆离笑道:“被你说得都不想走了。”

    站在一旁闹别扭的颜澈一听陆离这话立刻心中警铃大作,气势汹汹地说:“太子殿下请自重,吾妹还尚未婚配,太子若这样,会坏了舍妹名声。”

    陆离似笑非笑地望了颜澈一眼,悄悄凑到颜澈耳边轻声道:“那我便负责到底,请陛下赐婚。”

    颜澈气得舌头都打结了,最后也只憋出两个字:“你敢!”

    陆离笑得愈发灿烂,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本王乃当朝太子,有何不敢。”

    颜澈望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陆离,便快步甩袖离去直奔端王爷的书房,嘴里还略微有些委屈地喊着:“父王,父王……”

    弦月不解望着颜澈有些落寞的背影,轻声问陆离道:“我哥怎么了?”

    “不过爱妹心切而已。”陆离有些好笑地说。

    弦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看着站在日头下的陆离有些不好意思,便连忙唤道:“醉月,去给殿下沏杯茶。”

    随即领着陆离朝会客厅走,边走边轻声问:“要去南疆吗?”

    陆离知道弦月是问是否去南疆找鲛人王,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竟然还愿意相信颜澈的情报,一千二百八十八次的假消息都还是让弦月至死不渝地相信,当真是兄妹情深。

    陆离用手里的风流倜傥敲敲弦月的小脑袋笑道:“你就别想了,就算真有,如今南疆战乱频发,也当真不适合你去。”

    “战乱频发,那岂不是要打仗了?”

    “是要打仗了,不仅是南疆,还有西北,估计是南疆与西北一起联合两面夹击我国,距上一次西北战事结束才短短不过数年,人力物力还未复原到鼎盛之时,就同时面对两方挑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兼顾。”陆离略有些怅惘地说,频发战争让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这些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在位者自己的野心与欲望。

第十六章 为民祈福

    “战争是统一的必要手段,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天下大势所趋,所以没什么可感叹的。”弦月依旧目视前方一如既往的神情。

    陆离有些怔然地望着弦月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姑娘一样。

    一只脚迈入会客厅的弦月不解地回头看着没有跟上的陆离有些好奇地问:“陛下打算派哪位将军出征南疆。”

    本来还微微愣神的陆离听弦月的话轻笑一声:“你个鬼灵精儿,又有什么坏主意。”

    “当然是找个机会混进军队,一起去南疆。”弦月打定主意是要去南疆去寻鲛人王的。

    “那你没机会了。”陆离轻轻甩开折扇,云淡风轻地笑着向会客厅走去。

    弦月自是不服气的,连忙追上陆离追问道:“怎么就没机会了,难道是派得铁面将军吗?虽然人人都怕铁面将军,但是我不怕他的,我都打算好了,管它是哪个将军,我都可以悄悄混进粮草车里。”

    “是我。”陆离莞尔一笑道。

    “什么?什么是你……”

    “陛下派去镇压南疆叛乱的大将军是我。”

    “什么,什么啊。”弦月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却被陆离当头一击有些不敢置信。

    陆离看着弦月满脸的讶异,云淡风轻地说:“多谢郡主的提醒,我想我应该加强人员的排查。”

    “陆离,我……”弦月本还想在撒个娇求个情让陆离带她一起去南疆的,结果看见醉月领着丫鬟们带着茶点从转角过来便及时收住了。

    待醉月把茶点端送到陆离面前,弦月一派温婉知礼的模样笑道:“我院里小厨房的茶点虽比不得宫里,但也独有风味,望太子殿下喜欢。”

    陆离微微颔首道:“谢郡主美意。前几天入宫拜见母妃,母妃还提起许久未见郡主了。”

    “是了,好久没往宫里去了,还托太子殿下替我问皇后娘娘安。”

    弦月话音刚落,便有丫鬟递上刚酿好封瓶的桂花酿。

    “小小心意,望太子殿下笑纳。”

    “谢郡主美意,本王还要有要事,便不打打扰郡主了。”陆离起身微微笑道。

    “醉月,替我好好送送太子殿下。”

    弦月冲着陆离离去的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随即就被如何去南疆的问题给击垮。

    这夜,月明星疏,弦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起陆离便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旋即又想起陆离今日的话,突然灵光一闪,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道:“你不让我去,我便没法子去吗?”

    第二日一早弦月挑了身素净的衣裳,梳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便请旨入宫拜见皇后。

    皇后素来喜欢弦月,见弦月也高兴,便赐了座,让身边的嬷嬷去备些弦月素日爱吃的,过会儿留下一起用午膳。

    皇后虽面上严肃,但是语气里却有特有的温柔,说道:“许久不入宫来看看本宫了。”

    “这恰逢金秋,桂子极好,弦月这几天忙着打桂子,跟着婆子后面学做桂花酿呢,如今还带了些给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才好。”弦月使了个眼色,醉月便将精心包装好的桂花酿小心翼翼地递给旁边的小宫女。

    皇后听弦月说到打桂子便想到自己的闺中时光,断没有弦月这般恣意畅快,虽自己已身局高位,但却还是忍不住羡慕这样的弦月,久久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弦月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有小宫女上前禀报道:“太子殿下下朝了,李公公赶过来说殿下过会儿来用午膳。”

    弦月想颜澈的情报就是挺管用的,他说陆离今日会来皇后宫中用午膳,陆离果真来了。

    早朝才下,颜澈急急忙忙追上陆离的步伐,略带些喘得问:“不知太子殿下去哪儿用午膳啊?”

    陆离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颜澈笑道:“东宫。”

    颜澈连忙拦住陆离,一本正经地说:“不,不能去东宫吃,你得去皇后宫中用膳。”

    陆离笑意愈浓,有些玩味地问:“敢问端王世子,本王怎么就不能回东宫用膳了?”

    颜澈依旧面不改色劝道:“百善孝为先,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臣想皇后娘娘必定极想太子,马上太子又要出征南疆,母子分离,在此之前太子作为天下孝子的表率理应去陪皇后娘娘共用午膳。”

    陆离倒是想知道颜澈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故而又是一番风轻云淡的模样若有所思地说:“端王世子说得极其有理,我回东宫用完午膳,便去拜别母妃。”

    颜澈是觉得自己拿陆离毫无办法的,若他不是太子,定将他捆了拖到皇后宫里去,可是无可奈何啊,他是太子,自己是不敢动啊。

    破罐子破摔的颜澈故作遗憾低声道:“不过是弦月今日在皇后里用膳,想借机见见太子殿下,才托我帮忙。”

    陆离一听颜澈的话,虽知道弦月找自己十有八九没好事,可是还是微微清了清嗓子轻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微微颔首道:“多谢世子,劳世子费心了。”

    话音刚落,陆离立刻遣自己身边的李公公去给皇后通传一声,自己则亲自送送颜澈。

    颜澈面上一片温和,心里面得意洋洋地暗自窃喜:“果真喜欢我妹妹,你是太子也没用,以后不还得喊我哥哥。”

    弦月早用她那些到处搜罗来的奇珍异闻把皇后哄得是心花怒放,待陆离看似不急不缓赶到皇后宫时,就见皇后亲昵地握着弦月的手与弦月交谈。

    陆离行了个大礼,柔声道:“儿臣见过母后。”

    “离儿来得正好,绥秋,开席吧。”皇后娘娘左手拉住弦月,右手搭着陆离,三人一同落了座。

    落座后,弦月一边给皇后布菜,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最近听哥哥说南疆有了战事,民不聊生,弦月总想去为边境百姓祈福。”

    “难得,你有这份心。”

    “弦月想着就近的佛寺祈福未必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臣女斗胆向皇后请求到万佛寺祈愿。”弦月说着便跪地行礼。

    皇后将人扶起来说:“那万佛寺靠近南疆边境,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去怎叫人放心得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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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介绍:
她一心救姐犯下大错,被贬凡间历劫
正巧遇上被魔族所害的天帝之孙陆离
凡间结缘,一往而情深
可奈何魔族作祟
她只能舍陆离而回归神位
流水落花,两生离乱
梨花纷飞的离化天,能否再见你一面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