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恨嫁郡主
“皇后娘娘,将士们上前线,打敌军,卫家国,尚且不畏死,英勇无畏,臣女虽为女子,但乃陛下亲赐郡主,为军民祈福就因避祸乱而心不诚,恐失民心。”弦月略略抬眼打量了一下皇后的神色,见并无大怒之端倪,才接着不卑不亢地说:“臣女请圣旨为我军民去万佛寺祈福。”
皇后看着跪地不起的弦月,又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陆离,倒是神色毫无波澜。
陆离知道今天弦月请他来便是要他来踢这临门一脚的,自己虽不愿弦月去南疆受战乱之苦,可是就算今天让弦月计划落空,以她的个性也定会找个空子便往南疆这一团乱麻里钻。
与其到时候不受控制,倒不如现在自己成全她,思及至此,陆离便开口说:“母妃,儿臣以为郡主说得不无道理,若郡主代父王母妃随军前去万佛寺祈福,定能鼓舞士气,一举歼敌。”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随军出行怕是很不妥当。”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弦月眉目如画,楚楚可人的模样觉得不是很安心。
“母后放心,儿臣乃父皇此次亲封的镇南大将军,儿臣会护送郡主,保郡主安然无恙。”陆离跪地行礼。
皇后瞧见陆离坚定的神色,又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倒是郎才女貌,连忙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浅笑地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便依月儿所言,离儿定要好好护住月儿。”
陆离认真应下:“定当保郡主无忧,请母妃放心。”
弦月也是行礼谢恩。
当用完午膳,陆离弦月相继离开皇后宫中,刚出宫门弦月便略有些得意地看着陆离轻声道:“陆离,一切尽在掌握。”
陆离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弦月,有些担忧地说:“既要去,就得万事都听我的。”
弦月感觉这场景似有些相熟,但也没细想,只是随口一应,心里暗暗想着:“到了外面,我便是脱缰的野马咯,只怕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哦。”
三日后一早,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南门出发,前往与南疆接壤的下河镇。
因为弦月名义上是代皇后出行祈福,故而仪仗排场也不算小,本来弦月只想带醉月一人出行,到时候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结果倒好数十个人簇拥着弦月,弦月是走哪儿都有数十双眼睛死死盯住她,也是动弹不得,只能安分地坐在轿子上。
陆离在前方领兵,派作为副将的颜澈带兵保护弦月。
弦月掀起轿帘,撑着头望着浑身盔甲,气度不凡骑在马上的颜澈,一扫平日的纨绔风流,倒真有几分将军模样。
颜澈察觉到弦月的目光,故意落下半步,有些不解地问:“那太子当真有那么好?”好到你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要跟着他。
后面的话颜澈自然是不能说出来,总不能在众人面前点破,可是自家妹子如此喜欢陆离他实在是不解。
弦月只顾注意沿途景色,未曾探究颜澈话里面的深意,漫不经心地回答:“挺好的。”
这个挺好的,也算是火上浇油,颜澈轻轻冷哼一声便夹马向前,心想:“年纪轻轻就恨嫁。”
颜澈心里又想到嫁给陆离的弦月便要搬出端王府,内心便有千般不舍与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难过,这般想着,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笑容灿烂爬在轿窗上好奇东张西望的弦月,得意洋洋地想:“还是得把可爱妹妹多扣些时日吧。”。
第十八章 夜潜大营
日薄西山,大军驻扎半落山,陆离执意将弦月一行送到就近的驿站。
在驿站的弦月,吃饱喝足,换了一身夜行衣,威逼利诱醉月替自己打掩护。
弦月单手撑窗沿,右脚轻轻一蹬地,整个人身轻如燕,利落地翻出窗户并巧妙地躲开守卫。
弦月脚步生风,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军驻扎的营地,左闪右躲来到主营边。
弦月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行动,却看着暗处的影卫是惊心动魄
影卫首领自怜一边看着弦月的动作,一边指挥守卫军移动。
自怜一看弦月差点撞上巡逻的侍卫,连忙让其它影卫去引开侍卫。
自怜看着笨手笨脚的弦月,不禁扶额感叹道:“太子殿下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天衣无缝地将郡主放进军营也太难了吧。”
洋洋自得靠近主营的弦月,悄悄找个阴暗处,微微弯腰,贴近主营帐篷。
陆离一反平常的温润如玉,声音里皆是威严与胆识,听得弦月在帘帐外都不由挺着了腰板。
“南疆虽有混乱,但倒底南疆王并未插手,贸然出兵,恐师出无名,落人口实。”陆离反驳刚刚一个勇莽的将军提出打着平定叛乱正义之师的名头行军的意见。
“照太子殿下所言,我们几十万大军便坐在此处等一个由头,可笑至极!”开口质疑的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武将,话里丝毫不同意陆离所言,语气也是十分轻蔑。
陆离神情语态皆如常态,反到语气里还多了几分笑意说:“谋事在人。”
武将听见陆离这只言片语的回应,语气越发嘲弄说道:“最看不得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领兵,磨磨蹭蹭拖拖拉拉,都错过好时机。”
这批将士里,许多是忠于陆离的太子党,许多人早已气不过想要上去与这位有勇无谋的武将议论一番,没想到陆离却用手势阻止。
许多人正气不过,陆离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见颜澈气势汹汹地开口了:“刘大将军可当真是有勇无谋老匹夫之中的佼佼者。”
颜澈这话一出,刘将军是涨红脸,欲言又止没说出个话来。
许多太子党是面面相觑,既不敢拍手称快,又不敢出言劝阻。
陆离依旧面色如常,不露声色。
跟着刘将军久经沙场的几位侍卫却按耐不住,高声道:“我们刘将军乃是百战百胜的长胜将军,就算你是端王世子也不该这般无理,何况战场上只论军功,不论身份,我们将军战功赫赫,岂容你这等无名之辈置喙。”
颜澈不怒反笑道:“那敢问战功赫赫的刘大将军一句副将在外可得听主将命令,当众军帅之面顶撞主将,将主帅威严置于何地,要主帅如何统领众军?”
刘将军问颜澈之言也自知自己行为有些不妥,但是要他当众认错也绝不可能,只是涨红着脖子不说话。
颜澈瞧见刘大将军的模样也学着刘大将军轻蔑的语气说道:“就凭着自己身上几个战功便居功自傲不听他人之言,别说别人,我颜澈第一个瞧不上你。”
刘大将军一党也有些情绪翻涌,陆离见此景也是历声开口:“各位皆知出征打仗须得天时地利人和,虽然这三者都不占的情况下也可以出兵打仗,但是那样必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诸位既是随我陆离出征,我定得让大家安然回家,将死伤控制在最小。”
此言一出,众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
陆离又缓缓却又不是威严地开口道:“打仗并不是为了战争胜利,而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国,国泰民安才是我们打仗之所求。”
刘大将军略有些涨红脸,低着头跪地行礼道:“是卑职失礼,请殿下责罚。”
陆离倒是左手拍拍颜澈的肩膀,右手扶起刘大将军,坚定地说:“两位副将乃朝廷肱骨之臣,亦是陆离之左膀右臂,让我们团结一心,争取平定南疆后带众将士平安回家。”
颜澈和刘大将军领一群将士下跪高呼道:“臣等仅尊殿下旨意。”
弦月在帘帐外听得也是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待将士们散去,陆离向刘大将军行了一个大礼,尊敬地说:“陆离谢过刘大将军演此一出为陆离立威。”
刘大将军倒慌忙双手扶起陆离,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子殿下慧眼如炬,一眼便识破卑职这小小把戏。”
陆离反握住刘大将军的满布老茧的手真诚地说:“我朝能有刘大将军这样的将军实乃我朝大幸。”
刘大将军微微一笑地应下陆离的夸赞,转而看向呆站一边的颜澈真诚地说:“世子也是一眼勘破老臣的计划,和臣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真是不可多得的知己。”
颜澈内心满是疑惑:“什么刚刚只是演戏?”嘴上却谦逊地说:“多有得罪,望刘大人见谅,我实算不上大人知己,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若不是陆离察觉到颜澈最初一瞬间的迷茫与不可置信,他都快真信了颜澈勘破刘大将军的计划。
陆离借机留下颜澈,无声比了个手势,示意颜澈帘帐外有人,让颜澈把他抓紧来。
第十九章 私闯军营
颜澈一听外边有人便心生戒备,右手紧紧握住身侧的佩剑,开口无声地比口型说:“一定是个顶尖高手才能入营帐不被人发觉,我怕,你喊自怜过来陪我一起出去。”
陆离看着颜澈畏畏缩缩的模样笑笑低道:“不用自怜,本王亲自和你前去。”
颜澈思前想后觉得不妥,万一那位顶尖高手要刺杀陆离,说不定自己打不过还得替陆离挡剑,便连忙摇头。
结果陆离反手一握,抓着颜澈的胳膊一甩帘帐就向外走,颜澈慌慌忙忙地握住剑柄,颤抖的声音中混着急切与担忧道:“我还.......还没准备好。”
话音刚落,陆离拉着颜澈一出帐帘就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粮草车附近。
颜澈一看心中警铃大响,高喊道:“太子殿下,那人要烧粮草,快阻止他。”
陆离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似闲庭信步一般不急不缓向那人走去。
颜澈匪夷所思地望着陆离腹诽道:“这什么鬼表情。”
弦月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知,只是得意洋洋地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还想着执行自己已经被陆离知晓的计划,藏进粮草车里。
突然背后有一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弦月的肩膀,吓得弦月停了手里的动作,才准备跑,就被颜澈一把扯下遮脸的面巾。
“妹妹,你怎么.......穿成这样来看哥哥。”颜澈本是极为惊讶,可是私闯军营是重罪,颜澈还是得注意说法的。
弦月瞧着陆离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知道一切都是在陆离意料之中的事,便有些气闷的说:“太子殿下,故意耍臣女取乐子。”
陆离倒是无所谓地笑笑说:“与其放你在外面乱跑般的大海捞针,不如翁中捉鳖。”
颜澈有些迷茫看着两人,不知所云。
陆离拦住准备向外闯的弦月,低声说:“你要去南疆,我带你去,去完南疆打战时就安安分分给我待在万福寺。”
弦月虽有一丝欣喜,但还是有一丝莫明的疑惑,中毒求解药的人不是陆离吗?怎么自己又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们去南疆干什么?”颜澈有些不解。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去南疆探查敌情。”弦月自然是不能说出鲛人王的事情,于是找个理由搪塞。
陆离微微颔首以示赞同,旋即又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颜澈说:“不是你们,是我们,请左副将一同前往吧。”
“什么?我也要去?”颜澈有些疑惑地问。
陆离微微凑进颜澈悄声说:“世子,当真放心郡主与本王一起去南疆同吃同住吗?”
陆离实在担心一个人看不住弦月,多带一个,也可以更好保护弦月。
一听陆离的话,瞬间改口道:“好,明天我们一早便前往南疆。”
陆离满意地点点头,便领着弦月向主营走去。
颜澈无奈心想:“自己妹妹怎么对陆离如此没有防备啊!”
颜澈立刻上前阻拦连忙说道:“今晚弦月去我营中睡,委屈太子与我将就一下吧。”
陆离笑笑说:“本想让郡主将就住在替自怜他们休息配备的小营帐内,既然世子爱妹心切,那郡主便去世子之前安排的营帐吧。世子就委屈一下了。”
晚上,打地铺睡在硬邦邦地上的颜澈郁闷地盯着已经熟睡的陆离,总觉得有些委屈。
第二十章 覆水难收
次日,三个风度翩翩,品貌不凡的俊美公子在男生大多魁梧的南疆大街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热潮。
“我们三个一看便知是中原来的,这样还如何探听情报。”颜澈虽举止如常,却被街上直直盯过来的数十道目光戳得生疼。
“要得就是打草惊蛇。”陆离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弦月倒本着“女子不妄议政事”的优良品德,好奇转悠在南疆各家商铺前,不一会手里便多了一串糖葫芦也没多说便递给陆离了。
“你尝尝这家的糖葫芦,挺别致的。”弦月看似不以为意地随口一说,可眼里却有几分不言而喻的期待。
陆离噙着笑,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甜而不腻,确实是爽口好吃。
颜澈站在边上瞧着自己妹妹和陆离大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意味,便多了几分失落,有些吃味地说:“糖葫芦只单单有他的,就没哥哥的份吗?”
弦月有些不明白地瞅着颜澈,不解地说道:“你不是素来不爱吃甜的吗?”
这下噎得颜澈是说不上来话,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现在爱吃了。”
弦月点点头便是应下了,颜澈才略微舒心地松了口气,略带些得意地睨着陆离。
陆离倒是轻轻笑笑,轻摇着折扇,缓缓跟着弦月的步伐。
陆离瞧着天色不早,便领着弦月与颜澈前往提前探查过的酒家。
今夜的南疆注定不安定,若有似无的月光了胜于无,时隐时现的点点星光隐在夜幕后。
一道几乎与夜幕融合的黑色身影“咻”地一下眨眼之间一闪而过。
从窗户跃进来的自怜,单膝跪在陆离面前,低声道:“回禀太子,如太子所料,有人在暗处监视太子一行人,此外众影卫已安排在南疆中,静待太子安排。”
“让安排在南疆王宫附近的影卫不要轻举妄动,其他人留意近郊军营动静,你明日随我出行。”陆离浅呡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微微感叹:“南疆茶略有些苦了。”
自怜自是没有应话,影卫的职责并不是与主上逗乐,而是万事服从主上命令。
“你先去安排一下明天出行的事宜。”陆离示意自怜可以先行离去。
自怜刚迈出窗沿,陆离缓缓推开房门,轻轻敲了敲弦月的房门。
弦月正在享用自己今天搜罗来的美食,见有人敲门,满口塞得都是食物也没有闲工夫客套,抬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陆离一进门便看见满嘴油光的弦月,无奈地关上房门,一拢衣袖,一撩衣摆端坐在弦月对面。
弦月看见陆离都有三分惊奇地说:“奇怪,这不像你啊,按你的性格不应该进门前先问一声:'敢问可以进姑娘闺房吗?',今天这做派怎就变了。”
“我刚刚听见你说:'太子殿下若不嫌小女房间鄙陋,便快些移步吧。',既然郡主有请,本王自然却却之不恭了。”陆离倒是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微微一呡道:“这茶倒有几分香。”
“陆离,你身中剧毒,你为何不急?早日找到鲛人王,早日取得鲛人泪,你才可保命。”弦月倒是越发不理解陆离,怎么每次都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一切皆有命数,急也急不来。”陆离倒微微垂了眼眸,虽然在笑,可笑意未达眼底。
陆离自是不会将事事皆有司命决定,命运皆有天神安排的话说于弦月听。弦月终究只是一个不甘于命运的凡人姑娘。
“你早日出家,去做个高僧度化众生倒是不错的选择。”弦月瞧着陆离一番满不在意的模样便有些生气。
“我若出家,你怎么办呢?”陆离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自己也微微有些后悔,可是说话若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第二十一章 掩人耳目
“回雪海谷去,我还得回去的。”弦月也微微愣一下,低声道。
“是吗?”陆离喃喃自语道,听出自己语气里几分落寞,立刻换了话题,正色问道:“明日帮我一忙。”
弦月微微歪头,啃了一口手里的大猪蹄,一扬下巴示意陆离直说。
陆离拿出一袋银钱放在弦月面前,噙着笑说:“帮我花钱。”
“还有什么要求。”弦月当然知道陆离绝不是那种做毫无意义事情的闲人。
陆离把一瓶白玉瓷瓶递到弦月手里,说道:“这是易颜丸,服下后半柱香内可以变成脑海中人的样子。”
“知道了。”陆离一说弦月便明白他的意思,陆离要自己变成他的样子出去引人耳目。
陆离见弦月应下,也没多问什么,本来一些想要解释的话都堵在嗓子眼,出不去,只能缓缓往下咽。
陆离又将怀中的乾坤袋塞到弦月说里,直直盯着弦月的眼睛,略有些自嘲地笑道:“保护自己,懂吗?”
陆离本可以让随意一个人去代替自己,可是解释这易颜丸的由来势必要费些功夫的,甚至还要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真有一个可信之人可以用易颜丸代替自己,那估计也只徒有陆离之形,而无陆离之韵。
唯有弦月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纵使自己再担心弦月的安全,但亦无可奈何。
弦月看见陆离硬塞过来的乾坤袋,心里乐呵得不行,暗喜道:“明天出门就不用担心东西太多拿不过来啦。”
陆离则在心里暗暗规划影卫的人员安排,看是否可以抽调出一两名个中高手来暗中保护弦月。
本来准备倒弦月房里抢点零嘴垫垫肚子的颜澈,瞥见进入弦月房中的陆离的身影,便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准备偷听。
可陆离是何许人也,刚开始聊正事便甩下一个隔音钟,所以任门外的颜澈怎么扭怎么伸长耳朵也听不见分毫。
店小二只顾着往楼上送热水,一时不注意没瞅见房门外的走廊上还有一个偷听的颜澈。
高举着热水桶的店小二差点就要撞上颜澈时,一双素白的小手推开颜澈,可是那双素手的主人却躲闪不急,被热水桶撞了个满怀,热水泼了个正着。
素白的小手瞬间泛起不正常的红,目睹一切的颜澈略有些慌了神,匆匆忙忙拉过那双手,也顾不上什么宗教礼法,连忙一把推开弦月的房门,拽着人就冲进去,急吼吼地冲弦月喊到:“这姑娘烫伤了,快给她上药。”
弦月和陆离看着闯进来的颜澈有些愣神,但是听见颜澈的话怕,又瞥见站在颜澈身后的姑娘,便立刻站起身来帮忙。
“你们两个出去,快让店小二打些冷水来。”弦月一把颜澈和陆离推了出去,利落地架起屏风,还边对站在原地的姑娘说:“姑娘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吧。”
见那姑娘有些磨蹭,弦月一个健步冲上去,本着“能扯就扯,扯不动就撕”的理念,三下五除二便把姑娘身上的被热水浸湿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弦月看见那位姑娘雪白的皮肤上皆是通红一片,甚至有些严重的地方泛起了水泡,便止不住地有些心疼,下不去手。
正巧这是陆离托了一位大娘送了一盆凉水进来,弦月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用帕子浸透凉水小心翼翼地替那位姑娘擦拭身上的红肿处。
弦月害怕姑娘吃不消这样的苦楚,还故意和她聊天来分散其注意,“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弦月本以为有这样一副娇小可人,楚楚可人的面容的姑娘应该是娇弱不禁风的,却未曾想这姑娘一开口倒不是这么回事,“溯光”。
短短两个字,干净利落,弦月说不出这种感觉,但直觉是这个溯光姑娘并不简单。
第二十二章 神秘溯光
弦月轻轻擦拭溯光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烫伤,可是溯光全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不用说吭声喊疼了。弦月都快怀疑溯光是不是假人缺乏对痛的感知。
“活得开心吗?”溯光突然开口问弦月,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弦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随口一说:“日子就这样过,酸甜苦辣都是得尽力一番的,算不得开心,倒也算不后悔。”
听到弦月的话,溯光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涌起一股嘲弄般似笑非笑的神情。
弦月也觉得古怪,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外面那个都是你什么人?”
“拉你进来的是我兄长颜澈,另一位公子是我表兄陆离。”弦月想着为什么自己哥哥都不认识这个女子,却看见她烫伤要将她火急火燎送到自己这儿呢?
弦月细细不着痕迹得打量面前女子,若说是自己哥哥的红粉知己,这清清冷冷的气质却有不像能说体己话的知心人儿。
若说与自己哥哥素不相识,她又何必对自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视之意。
“你与你哥哥感情可算得上好?”
弦月倒是愈发疑惑,这溯光倒底与哥哥是何种关系。
弦月虽心里疑惑,但表面上仍是落落大方地回答道:“一母同胞的兄妹,从小又一块长大,断没有感情不好的道理。”
溯光直直盯着弦月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弦月心里去,去探究弦月这话的真假。
“若我告诉你,只有你用命才能换来你兄长的生机,你愿意死吗?”
溯光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面容,但她的话却似将弦月整个人推入无边无际的湖水中一般的黑暗与恐惧深深地包裹着弦月。
弦月久久平静,几度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那种轻蔑嘲弄的讪笑又浮上溯光不冷不淡的脸,这讪笑刺得弦月说不出话来,可是手上仍在细致地处理溯光的伤口。
溯光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轻推开弦月,扯过弦月提前备好的干净衣裳,一披衣裳一扎衣带,利落地收拾好。
溯光潇洒地一转身,迈到门边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弦月,说:“万事一切皆有因果,有些事情自己没把握全身而退,还不如落荒而逃。”
说完这句话,溯光便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溯光推开门别有深意地扫视了陆离一眼,颜澈倒是丝毫没注意道溯光的眼神,连忙上前满是担忧地望着溯光,问:“姑娘可好些了,在下颜澈对姑娘感激不尽,若姑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一定万死不辞。”
“我已无碍,你.....若当真想帮助我,不如便领着我游几日南疆吧。”
这种要求倒让颜澈有些疑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需要帮忙的地方,但颜澈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姑娘独游南疆不太安全,找个打手也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颜澈便爽快应下,还贴心询问了溯光的名字与住处。
而站在颜澈身后的陆离在听到溯光二字时有一瞬的讶异,是同名同姓还是本尊呢?
陆离轻轻甩开风流倜傥,冲溯光礼貌性一笑,道:“在下曾有幸偶得一瓶淡疤灵药,若姑娘不嫌弃,便请收下在下小小心意。”
溯光轻轻摇头道:“多谢公子美意,溯光一身粗糙,怕白白糟蹋公子美意。溯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扰,先行一步。”
颜澈吵着嚷着说一定要送送“救命恩人”,溯光也并没有任何推辞阻止之意,两人便一前一后下楼。
陆离望着溯光的背影,微微眯起眼,轻摇折扇,若有似无地笑笑,喃喃自语道:“这凡间倒真是热闹。”
弦月昨天因为溯光的一句话是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弦月好不容易撑到第二日,服下易颜丸幻化成陆离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英雄救美
弦月看着镜中的陆离,学着陆离素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拢拢衣袖,从乾坤袋中翻出一把折扇,虽不如陆离那把别致,但也是极其精巧。
顶着陆离的模样游荡着弦月真是别样的难受,看着种种东西都好奇却都不能去买,自能假装目不斜视云淡风轻地向前走。
弦月思忖着以陆离的性格最多去去茶楼雅舍喝茶听书的,于是便随意抬脚迈进一家茶馆,挑了个临窗的位置,一撩衣摆落了座。
店小二连忙上前满脸殷勤地询问:“公子,要喝些什么?”
“一壶白毫银针,再来几盘梨花酥,糖蒸酥酪,酸枣山药糕,梅花香饼儿,桂花糖蒸藕断,糖霜菱角糕,酸笋鸡汁绿豆面,玉米面小疙瘩,玫瑰玉露,冰水荔枝糕。”弦月是一个气把素日想吃的都点了个遍。
店小二虽然笑眯眯地应下,却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下弦月,暗想道:“这样一个翩翩公子竟是饿死鬼投胎。”
弦月也不理会店小二的眼神,想着反正丢得是陆离的人。
弦月这位置当真是好,临窗可以俯看南疆城之繁华,转眼又可看见茶馆一楼搭建的戏台上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说书人正说到南疆王室的公主与西北王室太子之间的幼年过往,故弄玄虚道:“那夜,荒山野岭,独自来南疆历练西北王室太子遇上因被野兽袭击而困于山间的公主仪仗队,英勇非凡的西北王室太子看见美貌如花的公主被猛虎逼至悬崖,瞬间一个健步滑向老虎腹部,用匕首刺向老虎,猛虎身躯一震,举起虎爪猛地拍向西北太子,西北太子左一晃身形,右一滚躲掌,敏捷灵动,可惜当虎爪快要伤到公主时,西北太子连忙飞身一扑,替公主挡下致命一击……”
突然弦月看见一个瓷质茶杯从二楼“刷”地一下摔到说书先生面前,弦月无意抬头一望,却有些惊叹地发现对面那个站起身来掷茶杯的竟是公子打扮的鲛人王。
这一看,弦月眼神顿时变得炯炯有神,死死盯着正巧坐在对面二楼的鲛人王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弦月见鲛人王一拍桌子冲底下说书先生感喊道:“快说你是不是西北派来的卧底,犯得着这么夸西北的嘛?当年是那西北的傻王子自己困于威虎上,向南疆王室求援,还是我们南疆公主救了他,当时他都吓得尿裤子了。”
楼下的人全部仰着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说书先生一听这话气得脸都青了,觉得楼上这人一定是来砸场子的,于是使了个眼色,让人把这个砸场子的人给请出去。
没想到鲛人王忘湘也是一个倔脾气的,这说书人随意抹黑自己形象,光辉他人实在是可气,便甩了一包银两砸在说书人面前,趾高气扬地说:“这一袋银钱赏你的,你以后故事按我刚刚说的讲。”
弦月不知道该说这说书人是刚直不阿,还是脑袋不太灵光,常人一听鲛人王忘湘此言便应该猜到其与南疆王室有密切关系而且非富即贵不应得罪,但这位说书人倒是不走寻常路,领着伙计就上楼去请这位鲛人王公子离开。
鲛人王不肯罢休,无论旁边的小侍童怎么劝,都不肯就此离去。
弦月在心里一合计便有了一计来智取鲛人泪,于是不急不缓地上前,不着痕迹地隔开两拨人,低笑道:“刚刚听这位公子说了那么一段前所未闻的故事,倒觉得公子当时便在场看着一般,公子不知可否与在下再细说一下南疆公主是如何英勇打猛虎的,在下实在前所未闻似公子口中南疆公主一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在下佩服之极。”
弦月这话虽是对着忘湘说的,但是眼神却是望着说书人,点破的如此明显。
说书人倒是还是迷迷茫茫地杵在原地,倒是后面一个打手恍然大悟般连忙和周围几人耳语后,架起说书人就往楼下冲,有一个打手还向弦月微微行礼以示感谢。
忘湘倒没管那么多,她视线一直粘着弦月身上,如此风度翩翩的公子,举手投足间皆是潇洒恣意,不知为何忘湘竟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有些胆怯地不敢望向弦月。
弦月轻轻俯下身来微微凑近忘湘低声道:“姑娘,一个人出来可不太安全。”
温热的气息喷在忘湘的耳朵,忘湘涨红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不是一个人,还有轻语陪我。”
弦月想轻语便是跟在忘湘身边的小侍童,于眼波流转间也扫视那轻语一眼。
弦月学着陆离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摇折扇说:“在下护送姑娘回去吧,在下也安心些。”
忘湘红着脸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搅着袖子,低声询问:“公子,可是中原人?”
弦月面上依旧仿着陆离似笑非笑地微微颔首,心里却暗暗嘀咕道:“陆离,倒真是省事,什么都让姑娘先开口。”
忘湘轻轻抬起头望了一眼弦月,又迅速地低头,声音低到尘埃一般轻声问道:“公子初来南疆,不如今日我领公子游玩南疆。”
弦月低低笑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忘湘有些不可置信地忽然扬起脸,顿时满脸笑容灿烂,连忙拍拍身边的轻语示意她快去准备。
一路上忘湘都是边走边悄悄打量弦月,弦月噙着笑,目视前方。
估计是看弦月看得入神了,忘湘都未注意到自己快撞到人了,弦月不着痕迹地护着忘湘,将她虚虚地半护在怀里。
本就脸红的似苹果的忘湘更加不好意思,悄悄用手扇动让自己的小脸颊散热,就这样还依旧偷偷打量弦月。
弦月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如黛青山拥着一池碧波,想起雪海谷的小药池,倒有些惆怅与难受,想着事情了了便想回去看看,看看师傅。
“我们不如一起泛舟湖上。”忘湘见弦月一直凝望着湖面,便大胆开口提议,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不矜持了,便用急急忙忙住了嘴。
第二十四章 泛舟湖上
弦月噙着笑,问:“到哪里可以坐船?”
本以为弦月不会答应正在微微懊恼的忘湘突然乐不可支,招呼船家,便领着弦月往船上走。
弦月瞧着忘湘冒冒失失的样子,怕她一脚踩空,便在她上船时,虚虚地扶了她一把。
忘湘望着轻扶着自己的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扬起的嘴角越发不受控制你。
坐上极具南疆风情的小舟,弦月望着湖光山色,忘湘却眼里只有弦月。
“这乃南疆的母亲河,我们俗称她为哈雅大川,这群山环绕,远望过去与寻常的山并无二致,其实这些山上毒雾缭绕.......”
弦月看着一直热情与自己介绍南疆风情的忘湘,顿时内心有一些挣扎,弦月本来就是抱着取鲛人泪的想法有目的地接近忘湘,而取鲛人泪的方法便无非就是让忘湘爱上陆离,再狠狠将忘湘的芳心揉碎扔在地上,踩在脚下撵得碎碎的。
如今这个计划似乎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但是弦月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钝钝的难受。
今日陪溯光同游的颜澈,准备听从店小二的建议,带姑娘泛舟于南疆最美的哈雅大川。
颜澈和溯光算不得熟,相视一笑便略微有些尴尬,颜澈便随意望着湖上船只,好巧不巧看见了陆离和一个女子模糊的背影,本来颜澈还在心里暗暗嘀咕道:“陆离这个小闷骚,趁我不在,便诱拐我妹妹出来。”
本来颜澈还打算等船只靠近一点的时候打趣一下陆离,可是当双方船只擦肩而过的时候,颜澈看清与陆离在一起女子的面容,本来满脸的笑意瞬间凝固冻结,脸上结出来一层冰霜,右手握拳暗暗发力颤抖着。
溯光瞧见眼前这一幕倒是流露出几分追忆往昔的迷茫,不住地喃喃自语道:“纵使一切都变了,你不是原来那个你,但你倒还是一如既往护住她。”
颜澈气闷到快爆裂,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冲过去指着陆离的鼻子骂,可是本来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溯光突然开口缓缓说:“这哈雅大川上,人一多便失了意境,我们不若早些离去吧。”
颜澈是怒视陆离那艘小船,又看看一旁的溯光,虽应了声:“好。”,但却迟迟未有回身上岸的意思。
溯光瞧着颜澈气青的面容,低声道:“万般皆是命,你又何必费心。”
颜澈有些不解地望着溯光,他不理解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为什么总有种超出世俗的超然之感。
但后来,颜澈大概猜到这样一个姑娘却非池中之物。
弦月当然不知道颜澈已经在背后已经快把自己的后心看穿,弦月依旧陷入一种挣扎,但是忘湘却仍旧是一派热情纯真。
说到激动的地方,忘湘还会开始手舞足蹈,弦月只是笑笑,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会飞的虫子落到了忘湘的鼻尖。
这可让忘湘吓到花容失色,不停用手扇动,还甚至站起身,船剧烈晃动,弦月还未来得及控制场面时,小船失去平衡翻倒在水面上。
第二十五章 五行缺水
摔入冰凉哈雅大川中的弦月内心郁闷地想:“每次靠近水边,都要落水,怕真是五行缺水。”
弦月露出水面还没顾得上喘气,就看见在不远处扑腾的忘湘,弦月一边奋力游向忘湘,一边喃喃自语道:“鲛人竟然不会游泳唉。”
弦月一把抓住忘湘的手腕,轻轻一拉,微微扶住忘湘的细腰,往岸上游去。
虽没一起上船但时刻关注船上动静的轻语,一见忘湘落水便立刻唤了数百人的护卫队,众护卫有序地放船下水进行救援。
托忘湘的福,弦月没有在水里泡多久就被捞上岸了,轻语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披风裹在浑身湿透的忘湘身上。
“公子.......公子我叫忘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被众星捧月的忘湘时不时回头望着身后的弦月,目光里都是依依不舍。
弦月哑了嗓子,缓缓又低声地说:“陆离。”
颜澈在茶楼远远望了一眼楼下,猛灌一口茶,轻蔑笑一声:“当朝陈世美。”
陆离在近郊的南疆军营前连打几个喷嚏,微微拢拢了自身的衣服,一旁的自怜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盖在陆离身上。
“主上,注意身体。”
陆离不咸不淡地应了,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军营,说:“东西拿到了就准备行动,既然现在西北与南疆结盟,那我们边从与南疆接壤的东陆下手,做得隐秘一点,别被人抓了把柄。”
“是。”自怜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陆离又飞快绕军营一周,记下布防,估计兵力后迅速离开。
客栈门前看见弦月嚷着爱吃的栗子酥,自然地驻足上前包了几颗,想着栗子吃多了仔细伤胃。
卖栗子的老爷爷说:“公子,定是买给你家娘子吃的,前几日两位来晚了,没剩下啥好的栗子酥,也不敢卖给夫人。”
陆离微微笑笑,道:“倒是谢谢老伯了。”走时不仅付了银钱,还在暗处留一下一大枚金锭。
从茶馆出来的颜澈正巧看见陆离在买栗子酥,嘀咕道:“挥霍无度,回去参你一本。”
颜澈也急急忙忙跑道老伯面前,低声催促道:“老伯,老伯,快快也给我包几包栗子酥。”
颜澈把刚刚陆离放在暗处的金锭放在老伯面前,拿着栗子酥便往客栈里冲。
栗子老伯高喊道:“公子,不行这太多了,这够买几年的栗子酥了。”
颜澈一边跑,一边摆摆手说:“”老伯,以后多送我点栗子酥吃就行了,别客气了。”
老伯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金锭,满怀感激地说:“这公子真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啊。”
远处屋顶上坐着的溯光苦笑了两声:“慕寒,这真是你吗?”
冲到客栈二楼的颜澈,看见弦月房门未关,立刻一个健步冲进去,狠狠瞪了一眼门口的陆离,赶快献宝似的将怀里热乎乎的栗子酥递到弦月面前。
弦月无奈地看着摆在面前两份的栗子酥,有些为难不知如何下手。
颜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弦月一眼,连忙用手肘捅捅弦月说:“吃别人的嘴软,还是吃哥哥的。”
陆离看着弦月面前堆的栗子酥,轻皱了下眉头,轻笑着收回自己那份,说:“不知世子也备的栗子酥,这东西吃多了仔细胃疼,还是少吃些。”
颜澈忽然心中感叹:“这个陆离真是心机,既然以退为进。”
于是领悟到真谛的颜澈也故作深明大义地摆摆手:“妹妹,你还是吃殿下那份,那毕竟是殿下的心意。”
弦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左手右手同时拿起两边袋子的各一块栗子酥,同时塞进嘴里,用眼神扫视针锋相对的二人。
颜澈心里暗暗想:“在妹妹心里,我竟然只能和陆离平起平坐。”
陆离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想:“现在你争我就让让你,以后弦月嫁过来,你也见不到了。”
两个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弦月半夜因为吃栗子酥太噎而辗转反侧。
第二十六章 流水无情
南疆王宫,御花园中,合欢树下,忘湘捏住掉落的合欢花,不停地旋转合欢花的根茎,瞧着团团粉红,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轻语见着公主通红的脸,羞涩的笑,便略微打趣道:“合二为一,长久相欢。公主这是动了芳心呀。”
“你惯会取笑人的。”忘湘羞涩地望一眼轻语,旋即又痴笑着盯着手里的合欢。
“今日陛下请这位公子入宫,定遂了公主的愿。”
忘湘并未答话,透过粉粉嫩嫩的合欢看向父皇谈事的鸿儒殿。
从小丧母的忘湘,自小的记忆都是与父皇一起度过的,虽然自己的父皇是南疆一国之王,可却将处理政事以外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忘湘成长。
忘湘也是极其依赖自己的父皇,所以昨日遇到陆离,心头如鹿撞的忘湘并没有像一般少女般曲折的心思,倒是极为直白向父皇坦明一切。
南疆王也未有片刻迟疑,便笑着回答道:“明日,父皇替你长长眼,看看这个小子是不是配得上本王掌上明珠的喜欢。”
忘湘羞涩地笑着,扑进南疆王怀中,嘟囔道:“父皇,那位公子很好的,不许叫他小子。”
南疆王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却含着许多的不舍地说:“忘湘,长大了啊。”
今日从客栈被公公下旨传来的陆离虽不知南疆王意欲为何,却也是丝毫无惧色,举止一如既往潇洒风流地面见了南疆王。
南疆王一眼便知陆离绝非凡品,甚至面前这个不过弱冠之龄的少年身上的威严更胜自己一筹,有种威而不猛,举世无双的倨傲,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压迫感。
南疆王看着陆离,心里是五味杂陈,欣慰的是忘湘这孩子的眼光不输她母妃,为难的是如此这样的一个少年,怕的是难以掌控,将来负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南疆王一开始也不与陆离提忘湘的事情,只是与陆离聊一些民生问题,却发现陆离眼光独具,一语中的,南疆王也是略有些满意地点点头,渐渐话题由浅入深,二人愈发投机。
一场酣畅淋漓的交谈,让南疆王多了许多奇特的想法,让陆离收获一波经验之道。
南疆王目光里皆是对眼前这个青年的欣赏,缓缓地说:“你可是中原人?”
“是。”陆离收起眼中刚刚流露出南疆王的崇敬之情。
“为何来南疆?”
“经商之人,开拓市场乃是长久生存之道。”
南疆王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虽未完全信任陆离之言,但还是有了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可。
南疆王唤了太子带陆离去御花园转转,这是南疆王与忘湘做好的约定。
南疆王身边的老奴看见南疆王脸上的神情,微微上前,低声说:“王上,虽然老奴不应妄议政事,可是与西北那边结盟的条件不是让忘湘公主与西北太子联姻吗?如此,便是,便是……”
剩下的话不必说,也不该说,但对于这几年已经被各方势力压得踹不过起来的南疆,一个可靠的盟友是不可或缺的。
南疆王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低声说:“若能用这山河,换湘儿一世幸福,本王就算永远留在史册,被后人责骂,也并未不可。”
老奴眼中浸满了泪水,却也说不出什么。或许从始至终,南疆王只是一个父亲。
南疆王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难道偌大的南疆,需要湘儿的牺牲吗?本王可以护住南疆,亦可以护住湘儿。”
太子与陆离边步向御花园,一边与陆离议论先生课上留下的议题。
一路上行礼的宫女,没有不抬头悄悄望一眼陆离的,仅匆匆一眼,便满脸通红地溜走了,却溜到远处后,频频回头。
第二十七章 婉拒忘湘
太子将陆离领到御花园,便别有深意地冲陆离笑道:“陆兄,我先行一步。”
末了,太子还给陆离指了一个方向。
陆离顺着太子指着方向看过去,团团簇簇的合欢树下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紫衣少女。
陆离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那位紫衣少女低头浅笑着向自己走来,凌波微步,步步生莲。
陆离看着走近的紫衣少女,那双似含秋水的桃花眼,配上那三分浅笑,竟是鲛人王忘湘。
“陆离。”忘湘柔声地喊了一声陆离。
陆离却有些恍惚,在进入司空玄天镜中时,陆离只保留了自己与弦月的记忆,抹去了忘湘的记忆,那现在她如何记得自己?
陆离试探着喊了一声:“忘湘。”
忘湘略有些激动地扬起脸,望着陆离有些结巴地说:“你既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一听忘湘的话,陆离微微思量,觉得忘湘倒不似有之前的记忆一样,而自己确实也未在司空玄天镜中见过忘湘,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昨日易容成自己的弦月结识了忘湘。
“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不知道公主殿下此番请小民来有何事。”
“我,我,我……”忘湘“我”了半天,也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稍微远处注意着这边的轻语,也是急得直跺脚,不满地嘟囔道:“这陆公子也真是的,有些话怎么能女孩子说呢?”
陆离看着忘湘羞涩的模样,怎么会猜不出忘湘的心思,可这心思却是陆离万万也不愿接受的。
“小民来南疆只为生意琐事,耽搁数日,不日便准备启程回中原,在南疆短短几日竟有幸能与公主殿下相识,实乃吾之荣幸。”陆离微微施礼,暗示忘湘自己实非良人,不要在自己身上再费心思。
“什么?你马上要走了吗?”忘湘有些不敢置信和隐隐的难受。
“原本家中母亲已为我定好的亲事,不日便可大婚,可因为南疆的生意出了乱子,才不得不延后婚礼,如今事情已了,是时候该回去的。”陆离云淡风轻地说。
忘湘那双灵动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星星点点的伤心,心中有些不可遏的绞痛。
忘湘久久回不来神,你原来已有婚配吗?
轻语目睹全程,微微替自家公主难受了一把,又见这局面两相尴尬,便连忙上前向公主与陆离微微福神道:“公主,太后有请。我替公主殿下送送陆公子吧。”
忘湘神色黯然地颔首应下,无神般脚步漂浮地走向太后宫中。
陆离刚回客栈,自怜便传来好消息。
之前,陆离带自怜与几个影卫去探军营,处了打探自己对手的实力外,还偷出几份南疆士兵的军服,让影卫们穿上南疆士兵的军服去骚扰东陆和中原的百姓。
如今也算师出有名了,便让自怜通知刘大将军连夜行营,准备强攻南疆。
南疆城易守难攻,若是没有人从内接应,应该极难攻破。
陆离打算自己与影卫留下来,让颜澈护送弦月回军营,毕竟一旦开战,死伤在所难免。
刚敲颜澈房门,颜澈瞧见是陆离,抬手便要关门。
“要事。”颜澈是陆离的伴读,所以陆离也算自小与颜澈一块儿长大,对颜澈的性格也是了如指掌。
一听要事,颜澈无奈地又打开门,迎陆离进来。
陆离担心隔墙有耳,便用手湛茶水将计划写于颜澈,本以为颜澈会欣然答应,却未曾想颜澈拒绝了。
颜澈板着脸,写道:“一军主帅,不该将自身置于危难之中,你带弦月先走吧。”
陆离无奈笑笑,忽而又严肃地写道:“全身而退,不然军规处置。”
“放心,命硬,死不掉。”颜澈依旧是往常那副没皮没脸的模样。
当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的时候,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越过南疆的守卫出了南疆城。
“我该履行我的诺言,去万佛寺为军民祈福。”弦月准备赶往万佛寺。
“你那日见过了鲛人王,为何我不告诉我?”陆离微微眯着眼借着并不亮堂的月光想要打量弦月的神情。
弦月倒露出三份狡黠的调皮,说:“想干些你不让做的坏事。”
陆离倒没继续追问,她既不想说,必然问不出什么,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事信号弹。”便灵巧地脚尖一点地,凭着出神入化的轻功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弦月一直望着陆离离去的方向,他没有回头,一直飞速向前。
弦月落寞地低头,转身也赶往万佛寺的方向。
陆离问弦月的时候,是在给她一个自己说的机会,她不说,陆离便猜不到吗?
弦月的小心思,陆离早就一目了然。
陆离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渐渐发泄完了,驻足,回头,看见那个小小飞速离开的身影,不禁自嘲地笑笑,自己到底再幻想些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不堪一击
陆离与大军在约定好的南疆城郊北望亭五百里处回合。
“臣,率二十万大军拜见主将。”刘大将军下马向陆离行礼。
陆离急忙微微倾身扶住刘大将军,正色道:“刘大将军行军辛苦,众将士辛苦,南疆犯我国土,扰我民安,今夜一举扫平叛乱。”
铁甲声声激昂,借着夜色,直捣南疆。
南疆守城士兵还打着哈欠,突然北边的树林里发出阵阵巨响,飞鸟尽散,一群群乌鸦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
士兵瞬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敲响警钟,发出信号弹求援,其他士兵也立刻搬出投石机准备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然而守城的士兵还没得到援助,却迎来了一个更加艰难的坏消息,南疆城内已四处起火,就连城西的粮仓也已火光连天。
守城士兵眼里尽是死色地望着北方大兵压境,又满是依恋地看了一眼身后早已满目疮痍的故土。
也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狗贼,我们豁出性命,也绝不让你们踏入南疆半步。”
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热血笼罩在守城士兵们的身上,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等待着大军的到来。
陆离先让自怜领着影卫在城内点火制造混乱,再让一支精锐骑兵去偷袭了城西的粮仓,估摸着颜澈这会儿应该在南疆城内造势了。
来到城楼下,先行让步兵支起盾牌挡住城楼上如暴雨般的羽箭,在让三排弓箭手轮流待命,步兵的盾牌换防时进行射击。
密密麻麻的羽箭让城楼上包含热血准备保家卫国的守城侍卫们皆是螳臂当车的悲愤与以卵击石的不甘,这夜烽火连天,这夜家国飘零,这夜注定死不瞑目。
陆离大军踩着冰凉的血水踏入了南疆城,平静着扫视一眼周围的尸体,喃喃自语道:“一切皆是命数。”
领兵进入南疆城的陆离让士兵高喊:“不伤百姓,降兵不杀。”
前来阻挡的士兵全被斩于马下,百姓们又愤恨拿东西打砸陆离大军的,也有害怕蜷缩在角落不敢动弹的。
无论是何反应,只要是百姓,陆离命令士兵不得打杀。
颜澈领着早就收买好的百姓在人群中大呼:“谢大人不杀之恩啊!”
声势一起,渐渐百姓中那些反抗的人群都放弃了,人人皆想着自保为上,少数几个仍执著来刀冲上来的,都在陆离一个眼神下,被刘大将军一刀给劈了。
陆离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咸不淡地训斥了刘大将军。
这样让底下的百姓更加惶恐,人人自危,不敢多言,但就自保。
陆离领着大军直奔南疆皇宫,护卫队是南疆王室最后一道血肉屏障,但也只是南疆王室破灭前的最后一阵悲鸣而已。
“简直不堪一击。”刘大将军冷笑一声。
陆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闲庭信步般走向南疆王的鸿儒殿。
“竟然是你,也难怪是你。”鸿儒殿的南疆王看见陆离的身影,只露出一瞬的震惊,旋即就又恢复了悟般平静,一如初见般的威严。
南疆王旁边的近卫看见靠近的陆离紧紧握紧了刀柄,死死盯住陆离的一举一动,近卫们团团簇拥着南疆王。
南疆王却笑笑,挥手让他们收刀散开,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都走吧,想必这位公子不会难为你们的。”
近卫们集体跪地,近卫头领艰难地喊了一声:“王上……”
“既然喊我一声王上,便奉命离去吧。”南疆王出口打断近卫头领的话。
近卫首领竟已眼眶微微泛红,跪地拜别南疆王,冲身后的近卫们说:“我们走。”
刘大将军才准备拦下这批人,陆离便摆手示意让他们走。
南疆王看见近卫们离去的身影,欣慰地笑笑,问道:“公子似乎还未告诉过本王你究竟是谁。”
“中原公子离。”
“哈哈,没想到竟是中原太子亲临我南疆,有失远迎啊。不知太子你来有何贵干?”
“请南疆王去中原做客。”陆离并没有说那些场面话。
南疆王笑笑,说:“公子倒是个爽快人。”
“公子,本王只一事相求,替本王照顾好忘湘。”南疆王脸上倒失了笑意,自己也只能苟延残喘,又有何能力保护自己最爱的女儿呢?
“在下尽力而为。”这世道想要护人周全,实属不易,陆离只能保证尽力为之。
“那便好,我们何时动身?”南疆王得到回复后有些心满意足地笑笑。
“即刻出发。”
“公主得随行。”颜澈补充道,这个要求是弦月提的,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弦月在临行前希望能把南疆公主带回中原。
南疆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来了,只是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整个南疆王室已经尽在敌手了,整个南疆王室谁不是任人揉捏,又有什么资本与别人提要求,算了吧。
但陆离等人带着南疆王准备离开时,一身紫色宫装的忘湘扑在陆离脚步,死死抓住陆离的衣角,苦苦哀求道:“陆离,陆离,放过我父皇好不好,我和你走,我父皇身体不好,经不起舟车劳顿的。”
忘湘这样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在一旁看着的将士们没有一个不心疼忘湘的,唯独陆离与颜澈依旧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颜澈只是瞧着忘湘有些眼熟,却有些记不得自己是在哪个勾栏瓦舍里见过像这样倾国之色的美人了。
陆离望了一眼忘湘,微微拢拢自己的衣袖,说:“公主,快些起来吧,有很多事情多说也无益。”
忘湘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陆离,自己家国覆灭真是眼前这个男人所为吗?
陆离示意颜澈扶起地上的忘湘,颜澈也是斜了一眼陆离低声嘟囔道:“你是没手,还是没脚啊?”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站在颜澈身边的陆离刚刚好可以听见,陆离悄声回答道:“男女授受不亲。”
颜澈被气到无话可说,心中暗想:“说这种话也不害臊,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与红粉佳人泛舟哈雅大川。”
愣了一会的颜澈又仔细打量坐在地上的忘湘,了悟地一拍脑门,这不就是上次与陆离幽会的红粉佳人吗?
颜澈一想,妹妹竟然还要自己把这个红粉佳人往中原带,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虽然这么想了,但是一向惟妹妹命是从的颜澈也并没有打算做出什么计划上的变动。
颜澈扶住忘湘后,又不经意地端详了一下忘湘,总觉得这个南疆公主自己好像见过很多次的感觉,颜澈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第二十九章 南疆没落
颜澈扶起忘湘后,陆离先行去安排之后南疆城内的部署,刘大将军见颜澈还一直盯着忘湘看,久久不挪开眼神,便拉一把颜澈低声道:“世子若当真喜欢这位南疆公主,可以回京向皇上求娶,世子此行有功,皇上断不会不允。”
“我……”,颜澈被噎到无话可说,急急忙忙收回了眼神。
忘湘满脸泪光望着依旧坦然坐在王座的南疆王,扑到南疆王脚边,哽咽着唤了声:“父皇。”
南疆王慈祥地抚摸着忘湘的头发,笑着说:“孩子,不要怕,是父皇没能保护好你。”
忘湘死死咬住嘴唇,泪顺着精致的脸庞落下,缓缓摇摇头,便伏在南疆王膝上呜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非如此。
陆离将降军重新编排,插入各营中,让刘大将军领十五万兵马暂领南疆,自己和颜澈带五万兵马带领南疆王与南疆太子公主一行人班师回朝。
忘湘坐在华丽的马车里,扒望着轿船,看着渐行渐远的南疆城,心下无限感慨。
美人自古以来就是惹人疼惜的,军士们没有因为忘湘是敌国公主而亏待于她,相反地对忘湘嘘寒问暖,给足这个公主最后一份尊严与温暖。
行至万佛寺时,集体整顿休息,陆离与颜澈亲自下马,步上万阶之高,建在半山腰的万佛寺。
忘湘正巧下轿透透气,看见陆离与颜澈好似较劲般越来越快地爬上阶梯,两个甚至还会互相嘲讽对方。
这样的陆离好似不像与自己相处时那般冷落冰霜,倒有几分好笑地孩子气,目光又不自觉落在陆离挺拔的身影上。
突然万佛寺的门口出现一队衣着华丽鲜美的仪仗簇拥着一个身穿鹅黄裙装的少女,看见这位少女,陆离与颜澈都止了步伐,等待着少女缓缓走下,少女走得虽慢,步伐中却透露着灵动。
陆离与颜澈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少女的两侧,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拾级而下,少女脸上洋溢着那种灿烂的笑容却是忘湘现在妄想。
待三人走近,忘湘看见那位少女与将士们热情地打了招呼,他们之间的那种熟络似一根针一样扎在忘湘的心头隐隐作痛。
少女并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是眉目间有一种忘湘从来没有的灵动与活力,少女也不似忘湘一样谨遵笑不露齿的古训,反而经常露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银牙和两侧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忘湘在心里默默与少女作着比较,可是少女却依旧笑容纯真无害,更让忘湘觉得自己的心思似阴暗角落生长的苔藓一般卑微低下。
弦月守在万佛寺的一天时时担惊受怕,倒真是刻刻都在诵经祈福,压抑了好久,直到陆离派人传捷报时顺便来万佛寺告知弦月一声。
弦月那刻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才深觉这万佛寺当真是闷得慌,如今陆离与哥哥来接她,弦月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况且鲛人王也被拐过来了,当真是一切顺利。
弦月还在思忖着要不要过去与忘湘套个近乎什么的,却又想起人家还沉浸在亡国之痛中,便也没有上前。
颜澈才准备拉着弦月到边上与她好好说道说道这个陆离与南疆公主的关系,他准备好好劝导妹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时候,陆离突然让人牵过一匹棕红的马匹,笑着将缰绳递给弦月。
第三十章 踏雪无影
弦月一扬眉毛,疑惑地看了一眼陆离,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马的鬃毛,马匹也很乖巧地蹭蹭弦月的手,一副讨好弦月的模样倒是惹得弦月咯咯发笑,见弦月喜欢,陆离嘴边也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微笑。
这笑落在忘湘眼里便有些莫名的刺痛,原来他是温柔的,只是他的温柔有限并且全给了一个人而已。
陆离亲自替弦月稳住马匹,笑道:“怕你坐轿子坐得闷,路上正巧瞧着这马匹灵动,倒是比御贡的更适合你。”
弦月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马,马匹温顺且极具灵性,正对弦月的胃口,弦月欢喜地紧,轻拍一下陆离的肩膀,笑道:“谢啦。”
颜澈也凑上前去,盯着这马,没好气地说:“不过如此,改日哥哥给你寻一匹更好的。”
弦月还没发话,可胯下的马猛地向前窜了一下,突然尥蹶子,仰面嘶吼,鼻腔怒喷一口气,吓得颜澈是退步连连。
陆离见此倒是微微一笑,摸摸马的鬃毛,道:“当真是一匹好马。”
弦月也是惊奇,这马倒真是挺有灵性的,于是弦月突然兴致大发,笑道:“还请太子殿下赐个名字。”
“踏雪无痕寻梅去,行云有影入月来,那便叫……”
“踏雪。”陆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颜澈打断。
“踏雪好落俗套,家家小姐的马匹都要叫踏雪,我不要。”弦月无奈地瞥了一眼颜澈。
陆离得意地望了一眼颜澈,轻摇纸扇,笑道:“便叫无影。”
“无影倒是极好,疾驰而无影。”弦月微微颔首,旋即低下头缓缓抱住无影的脖子,欢喜地一遍遍唤着:“无影,无影,这是你的名字,可喜欢?”
颜澈看了一眼无影,小声嘀咕:“无影哪有踏雪好听?不懂欣赏。”
一行人才准备启程,突然有一探子骑马飞奔而来,尘土飞扬。
探子伏在陆离面前,低声道:“西北太子率大兵前来。”
陆离神色微变,问道:“大抵多少兵马?”
“少说二十万。”
“距离多远?”
“不足五百里。”
因为探子声音极小,站在后面军士们大都没有听见,除陆离外,惟弦月与颜澈二人听见。
“继续探查,有情况及时汇报。”陆离挥挥手让探子先行离去。
弦月连忙下了马,低声道:“我瞧着我们现在的兵马左不过六万,况且此地处南疆与中原交接之地不便求援。”
陆离颔首,微微思忖,这南疆已经亡国,是任这西北太子如何翻云覆雨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今出兵又有何意义呢?况且不去围堵南疆城,试着抢夺一下南疆的控制权,而是马不停蹄地追着赶回中原的先行部队,意欲何为?
答案呼之欲出,陆离眉头舒展,又恢复平时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对身后的兵士说:“连续数日行军辛苦,今夜便上万佛山休整一夜,明日在出发。”
兵士齐声高呼:“尊令。”,便立刻将粮草辎重向山上运。
见此情此景,颜澈神色诧异,连忙拉过陆离,低声问:“集体上山,待西北太子来了,放火烧山可怎么办?”
陆离还未说话,倒是弦月也学着陆离那副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的模样,说:“不怕不怕,我们有人质在手,西北太子可不敢妄动。”
本来弦月也在担忧自己小命不保,难逃一劫,可当陆离让众将士上山的时候,弦月便顿时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之前在南疆城内茶馆里听到有关西北太子与南疆公主的故事,这种故事往往不可能只空穴来风,只会是捕风捉影,这种事情弦月自是深有体会。
所以西北太子舍南疆城而追陆离一行,并非为了力挽狂澜,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样只要捏紧南疆公主这张底牌,应该可保性命无虞。
弦月话音刚落,与陆离相视一笑,齐齐不经意地望了忘湘一眼。
颜澈自也不傻,听弦月一提,便明白其中奥秘,只是看着自家妹妹与陆离默契的模样很是不满,满脸郁闷地说:“太子殿下,怕是我妹妹肚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
弦月一本正经地敲敲颜澈的脑袋,认真说:“你说反了,应该是我是太子殿下肚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
“……”,颜澈被噎到无话可说,真不知道自己家这妹妹是真傻还是假傻。
陆离噙着笑道:“我们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颜澈狠狠瞪了陆离一眼,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谁叫自家妹妹胳膊肘总往外拐啊。
陆离也不是什么“以直报怨”的善茬儿,故作正色地一拍颜澈的肩膀,假装委以重任地说:“就算有人质可以保身,却也非长久之计,之前我已安排影卫伪装南疆兵马在东陆作乱,如今我中原替东陆平定南疆,东陆也应派兵缓解我们眼前危机,世子你亲自前去劝服东陆陛下,率兵攻打西北,来一招围魏救赵。”
“可是东陆素来明哲保身,断不会无端卷入混战,再说太子影卫伪装南疆兵马骚扰东陆,东陆也没求着我们帮他,如今突然让他们帮我们挑战西北,怕是难得很。”颜澈倒是认真思索这其中的可行性。
“这就需要世子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东陆陛下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思前想后,此行之中惟世子能担此大任。”陆离故作面色忧虑地望着颜澈。
“可是,我……”
“世子不必谦虚,在场一干人等的性命都交于世子之手。”陆离微微行礼。
“好吧,那……”
“不必多说,我调给世子两千精骑,即刻出发。”陆离立刻就让手下给颜澈安排了。
不一会儿,颜澈就肩头背负着六万条人命,沉重地赶往东陆,不敢停歇耽误,日夜不歇,马不停蹄。
颜澈走后一会儿,弦月后知后觉地说:“我记得此处离你封地倒不是很远,派人拿你的太子令快马加鞭去封地调兵,应该不出三日,便有援兵。”
“已派人去了。”陆离面色如常。
“那……”弦月便有些不解,何苦绕路取远水解近渴。
“有备无患。”陆离正色道。
第三十一章 命由天定
虽说有人质在手,可陆离依旧未曾松懈,自从决定上山后便开始部署安排。
弦月坐在忘湘住的房间的屋顶上看着陆离与各位将士讨论布防,陆离看似遇到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从不胆怯害怕,其实弦月却觉得陆离往往是最焦虑最担忧的那一个。
可是陆离永远不会表露出来,这样他,是在场每一个人心中最强的一道护盾,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依赖的靠山,因为他的气定神闲,在场所有人也更加从容不迫。
这样的陆离,让弦月有些隐隐约约的心疼。
待陆离周围的将士得到指令后渐渐散开,陆离目光深邃地凝望南疆方向。
弦月飞身轻轻落在陆离身后,也顺着陆离目光的方向看去,漫不经心地说:“何必怎么辛苦?我们不是在司空玄天镜中,在这个世界死了也就是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原本的生活而已,你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做好一个太子,你要得是鲛人泪。”
“对于我们而言自是死便死,影响不了本来的命数,可是这六万将士当如何?”陆离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弦月身上,原以为自己已是性情寡淡的,没想到人外有人。
“再说,若是你在这个世间死了,可想过从小宠你的端王夫妇,又想过你那位自小护住你的哥哥?你要他们如何?要他们尝尽痛失至亲的悲恸吗?”
陆离的话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得弦月喘不过气,这便是人世间的亲情羁绊与生命的重量吧,是自己在雪海谷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许久,无言,陆离眼神朦胧地望向远方星星点点灯火,追忆般低声道:“现在的父皇与母妃倒真是像极我原本的父母。”
弦月缓缓望向陆离,这应该是陆离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身世。
“真的是很像,他们逝世太久了,我都快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但是那种柔软温馨的感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小无父无母的弦月组织了半天话语,也没拼凑出半句安慰陆离的话语,还好探子的即使出现,拯救了苦苦挣扎的弦月。
“回禀太子殿下,郡主,西北大军围山了。”
陆离颔首,让探子去通知各部待命,又恢复从容不迫模样的陆离,问:“若是你会怎么做?”
“我会放火烧山,让火烧一夜,待天明上山复查可有活口。”弦月话音刚落别看见陆离微微僵硬的俊颜,连忙补充道:“你不该问我意见的,我素来是个只爱江山,不惜美人的主儿。”
“若是我,围山,放火,留一条无人看守的路,让羊儿自己朝我怀里跑。”陆离微微思量后说。
“西北太子断不会这么做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修炼了几百年的人精儿。”弦月又想起之前忘湘在茶舍所言,西北太子被困于威虎山时,遇猛虎便吓得尿裤子,应该不是个厉害角色。
西北太子羽襄望着黑暗中耸立着的万佛山,喃喃自语道:“忘湘,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羽襄握紧缰绳,立刻飞身下马,提剑便准备领着将士们向上冲,一旁作为羽襄舅父的吴叔立刻拦住羽襄,低吼道:“我的太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亚父,别拦我,我要救忘湘,您不是知道的嘛?”羽襄言罢,便要推开吴叔。
“去也送死,倒不如现在我便自尽你面前。”说罢,吴叔拔出羽襄腰侧的佩剑便要朝脖子上抹。
羽襄赶紧夺下佩剑,急得直跺脚道:“亚父,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同意我来的吗?这就仅一步之遥了,你拦着我作甚啊!”
“太子殿下,我并不反对您来,但是出兵作战,需讲兵法,我军连夜奔波数日,中原军以逸待劳,胜算更大,我们不如先寻一出扎营,休整片刻。”吴叔见好不容易稳定住羽襄,便急忙进言。
“不行,早就听说端王世子素爱寻花问柳,他万一对我的忘湘行为不轨怎么办?忘湘娇弱如此难能挡得住那狗屁世子霸王硬上弓,估计那太子离,也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这夜不能等。”羽襄一想到忘湘被颜澈与陆离欺负,便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冲上山去,将颜澈与陆离碎尸万段。
远在数百里之外,肩负重任的颜澈结结实实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略有些欣慰地想:“定是弦月舍不得我,想我了。”
而听完羽襄一番言论的吴叔,只能叹息着无奈地摇摇头,说:“既然如此,便用火攻吧。”
“不行,不能火攻,水火最是无情,万一伤着忘湘可如何是好?”羽襄连忙否决,一脸坚定地望着吴叔。
吴叔看了一眼羽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太子的愚蠢都归结于忘湘红颜祸水是个祸害。
见吴叔久久无言,羽襄可是等不住了,带着将士冲上山去。
吴叔是想拦,却也无话可说,便只能放任着羽襄去了。
万佛山,易守难攻,陆离安排的弓箭手早在看见羽襄一行人时便齐齐放箭,箭如骤雨而下,不可挡也,先行的一批将士皆万剑穿心,无一活口。
羽襄面前一具具倒下的尸首,虽心有不忍,却也仅蹙了下眉头,便又要向上走。
吴叔跪地高喊道:“望殿下三思。”
羽襄顿住了脚步,却迟迟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剩下的将士与吴叔道:“众将士听令,保护好亚父,退后三百里扎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得上山,违背者格杀勿论。”
吴叔才缓缓松了口气,心想着这傻小子也终于听人劝了,欣慰地被将士们扶起身来,由衷地笑了,可笑意再看见羽襄继续深入万佛山的背影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可还没有过多久便被将士们拦住,毕竟军令如山,纵使主帅不在,也不会更改。
羽襄微微回头瞧见这幕,稍稍红了眼眶,跪地三叩首,喃喃自语道:“亚父,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太子,也终究做不成一个好太子,下一世我一定听你的为国为民,而这一世我只想护她安好顺遂。”
羽襄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人的路,不应该用无辜将士尸体做垫脚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