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逆天缘之流水落花TXT下载逆天缘之流水落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全文阅读

作者:小墨团团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txt下载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忘湘允诺

    弦月又硬撑了一夜,觉得浑身滚烫了起来,头也有些晕晕乎乎不大清醒,视力所及之处皆多了一层朦胧不清的光晕。

    弦月微微合上了眼,放空了思想,仿佛回到多年前的端王府,脑海里隐隐挥之不去的是那年初春,那时陆离还在北鸣山求学,自己被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捉弄丢在京郊的小树林,那是弦月也没抱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着等自己走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顽劣的小子,结果走到半路就看见匆匆赶来的颜澈。

    颜澈一见到弦月,立刻下马,直接扑到弦月身边,翻来覆去检查弦月是否受伤,最后才担心地问:“没事吧?”

    弦月揉揉鼻子道:“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颜澈一边喃喃自语念叨着,一边麻利地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裹在弦月身上,一边牵起弦月准备回家。

    京郊的夜晚并不太平,有匪人早就盯上了这一对身着华丽非凡还不带护卫的兄妹,见时机一到,便瞬间杀出,团团将兄妹俩围住。

    “打残了,再搜搜有什么值钱的。”领头的匪人低呵一声,众匪人便齐齐发难。

    当时的弦月与颜澈,不过都是半大的孩子,面对这么多匪人,也有点双拳难敌四手的意味,可纵使这样颜澈也一直紧紧护住弦月。

    直到两人都被匪人踢倒在地,颜澈也是半撑着身子死死挡在弦月的身子上方,还不停安慰弦月道:“妹妹不要怕,有哥哥在,没人能伤你分毫的。”

    弦月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这张脏兮兮还略有些稚嫩的脸,在这个世上,除了陆离与师傅外,颜澈便是唯一一个以性命相护的人。

    不同于陆离相护时的悸动,也不同于师傅相护时的感激,更多的是一种熟稔的温馨,宛如亲情血缘之间最原始的羁绊。

    弦月的泪突然止不住的留下,脑海深处似乎隐隐闪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温润而有亲切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那个声音一直在说:“小玥儿,答应二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乖。”

    不知不觉,弦月已经泪流满面。

    颜澈似有些为难地低低一笑道:“傻丫头,哭些什么,哥哥死也会护住你的。”

    弦月呆呆地望着颜澈,竟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了起来,愈发清晰了起来。

    匪人的刀剑劈砍在颜澈身上,竟然毫发无伤,这倒是吓得匪人不清,匪人们行匪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怪事,一个个皆是恐慌不已,眼神交流一番,便立刻转身就跑,

    弦月与颜澈也是一脸茫然不解望着落荒而逃的匪徒,但是两人还是庆幸逃过一劫,可以大难不死。

    两个人迎着夕阳的余晖相携走回城中,因为颜澈的骏马被匪徒给劫走了。

    想起这些,弦月冻到青白的嘴角微微绽出一丝笑意,将腰板挺得更直些。

    午后,潇香才打着哈欠,慵懒地笑着说:“郡主,咱们娘娘有请。”

    “好。”弦月扶着地,艰难地起身,下半身针刺般的麻木,几个踉跄险些跌倒,最后才勉强扶着梧桐树,略有些不稳地站起了身,缓缓跟着潇香走向里屋。

    潇香只是轻蔑地望了弦月一眼,半分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弦月进了内殿才觉得似活过来了一般,周身的血液都开始缓缓流动,弦月瞥了一眼屋角千金难求的银丝炭,轻笑一声暗自感叹:“真是盛宠至极。”

    忘湘似还未睡醒般,媚眼半阖,吃着水晶盘内鲜艳欲滴的珠桃,听见潇香说郡主来了,才缓缓抬了眼皮。

    忘湘瞧着面前弦月虽然脸色极为青白,身上也是狼狈至极,但仍旧腰板挺得极直,倒有种“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气韵。

    这让忘湘原本满意的笑僵在了脸上,这样的弦月不是她要的,她要她痛不欲生。

    于是忘湘似有些嘲弄地开口:“最近事多,竟忘记郡主还在后院跪着,本宫倒是极其不好意思呢。”

    “无事,只是不知娘娘是否看见了弦月的诚意。”弦月淡然一笑,苍白脸色已经透露出弦月深深的疲惫。

    “本宫瞧见郡主七八分的诚意,只是杀父之仇岂是郡主跪个一天两夜便可以了的,本宫深怕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忘湘神色暗淡,语气里难掩浓浓的恨意。

    “娘娘,弦月跪一天两夜并不是替家兄认下这杀父之仇,弦月跪,是为请娘娘在陛下替家兄美言几句。至于南疆王死于谁手,弦月与娘娘都是心知肚明。”弦月不卑不亢地说。

    忘湘抬眼时皆是笑意,喃喃道:“郡主倒是敢说,本宫倒没有郡主这份胆量。”

    忘湘的声音越是越轻,后半句更是似自言自语,弦月并未听见。

    其实忘湘又何尝不知自己杀父仇人究竟是谁,这可惜自己一个亡国孤女,除了麻痹自己,又可以做些什么?

    忘湘有些失神地说:“放过你长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行,我答应娘娘。”弦月没有片刻的犹豫,脱口而出。

    “呵,郡主都不问问什么事情,便答应的如此爽快,若是本宫要你去死呢?”忘湘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俊不禁道。

    “便是死也无妨,但求娘娘绕过家兄。”弦月又行了一礼。

    “好,倒是爽快,那本宫便成全郡主,郡主留在本宫这儿,本宫今夜便劝陛下放了世子殿下,不过世子殿下出狱之时,便是郡主允诺之时。”

    “好。弦月谢过娘娘。”弦月说完这句,虽然在笑,却站不住似的,向边上倒去,幸亏边上有一金丝楠木柱可以给弦月支撑。

    是夜,忘湘果真遵守诺言,劝解皇帝,次日清晨,颜澈便已经归端王府。

    醉月急急用太子令进了宫来报信,弦月微微一笑,紧紧握住醉月的手说:“醉月,自小我便把你当妹妹,如今我有一事相求,望你可以相助。”

    醉月瞧见弦月的模样,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只是不停地点点头,示意弦月继续说下去。

第六十三章 弦月毁容

    “我早已让自怜飞鸽传书给西北太子,不日便会有西北的使者领着请帖去面见陛下,请帖是请哥哥去西北的,醉月你跟着哥哥一道去西北,替我好好照顾好哥哥。”弦月轻抚醉月的后背。

    醉月连忙摇头道:“郡主,不同我们一块走吗?”

    弦月闻言笑笑,皇帝就是忌惮端王府势力,才会自导自演这么一出,若是端王府没有一个人质留在京都,留在老皇帝眼下,他又怎么放人呢?

    弦月轻笑着摇摇头,说:“我不走,我还要等太子殿下,再说我是端王府的郡主,未来的太子妃留在京都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便放心吧。”

    “郡主,奴婢想留在郡主身边。”醉月看着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弦月坚定地说。

    弦月摸了摸醉月的秀发,低声道:“醉月,现在你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哥哥。”

    醉月望着弦月清亮的双眸,说不出半分拒绝的话来,只是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送走醉月,弦月望着如火烧般的天空,微微一笑,想,能送走都走了,当真是了无牵挂了。

    十日后,皇帝果真收到西北使臣递上的请帖,请帖意为感端王世子相救之恩,特请端王世子到西北小聚。

    皇帝也知最近动乱频发,东陆虽地小,但野心却是极大的,若放任不管,东陆与西北联盟,那中原便是腹背受敌。

    所以皇帝一直有与西北联盟,先合力灭了东陆,破了这三足鼎立的局面的想法。

    如今西北邀约就在眼前,若皇帝不答应,不仅是情理不合,还拂了西北的面子。

    但若应了,皇帝又总觉得有那么些放虎归山的意味。

    精明深算的老皇帝倒难得露出那么几分犹豫不决,心思沉重的皇帝也不知该询问谁的意见,倒觉得这偌大的皇宫竟无一知心人。

    偏巧,这时一身鲜艳宫装的忘湘携带这一盘珠桃酥来了。

    忘湘千娇百媚地唤了声:“皇上。”

    皇帝抬眼望了一眼忘湘,揉揉了鬓角道:“爱妃,怎么来了?”

    忘湘将珠桃酥轻轻放在皇帝面前,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皇帝肩上,轻轻地按,缓缓地揉,低声道:“臣妾是来给陛下送臣妾新做的珠桃酥的,不过臣妾瞧来陛下似乎很不高兴瞧见臣妾似的。”

    “怎会,爱妃,朕不过是有些烦心事罢了。”皇帝反手搭上忘湘的手,低声说。

    “陛下可愿说与臣妾听,臣妾愿为陛下分忧。”忘湘又手捏起一块珠桃酥轻轻送到皇帝嘴边,语气里皆是真诚。

    皇帝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忘湘,思忖着,忘湘不过是一个亡国孤女,没有什么可以依傍的,也没有立场,问她倒也无碍。

    于是皇帝便省去一些国事,只是掐头去尾地将顾虑与忘湘说了。

    忘湘说:“陛下莫不是忘记了端王府还有个清平郡主留在京都。臣妾倒觉得比起端王世子,清平郡主倒是更容易拿捏些,况且端王夫妇现居丹洲,不就是求太子殿下庇佑吗?然而太子殿下与端王府之间的纽带不过一个清平郡主而已,若清平郡主死了,又当如何?”

    皇帝顿时眼底精光一现,略带些欣赏地说:“想不到爱妃竟如此了解国事。”

    忘湘以为皇帝话语是责怪自己涉政,于是略带些心虚地笑笑,一口接一口地品尝着珠玉酥。

    一番云雨后,忘湘略带些疲惫地回到桐梧小居的东厢房,瞧着坐在床边看书的弦月,道:“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皇上也已允诺放你长兄去西北了。”

    “多谢娘娘。”弦月早就料到皇上会有犹豫,便让忘湘去踢这临门一脚。

    “谢我倒着实不必,不过现在倒了郡主允诺的时候。”忘湘嘴角一勾,直勾勾地盯着弦月。

    “不知娘娘要弦月做些什么?”

    “本宫要你毁了你自己的脸。”忘湘用带着护甲的手指缓缓划过弦月的右脸。

    弦月淡然地一抬眼,忽然低头笑道:“好。”

    忘湘笑道:“你倒是爽快,那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忘湘便让潇香端上一早便准备好的东西。

    忘湘随手拿过烙铁,在银丝炭上面烧得火红,然后再在弦月的脸上比划,故作无奈道:“郡主当真是花容月貌,本宫都不忍心了,不如你自己来。”

    弦月缓缓地接过烙铁,那一瞬间心里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陆离归来那日,瞧见毁了容貌的自己,会不会嫌弃自己。

    仅仅一瞬间,弦月便将这个想法远远抛之脑后,自己的容貌与陆离何干,若他当真因一副容貌而不喜自己,这样人便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于是弦月极为利落地将烙铁按下,滚烫的烙铁碰到皮肤那刻,深深的刺痛感让弦月紧紧咬住嘴唇,待鲜红的血液从唇齿见流淌而出时,弦月才略微觉得那块肌肤似乎并不是那么疼了。

    瞧见这一幕,旁边的潇香都忍不住低喊出了声,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嘴唇却被鲜血染得鲜红的女子有种难以言说的凄厉,就连她脸上新烙成的那个丑陋的印记都透着阴森与恐惧。

    忘湘虽心里恨极了弦月,但也是第一次目睹如此惨烈的状况,一瞬间心中的恐惧与一种感同身受的疼痛齐齐涌上心头铺天盖地压下那偃旗息鼓的恨意。

    于是忘湘有些失了气焰,扔了一把匕首到弦月面前,低声道:“用匕首划吧,烙铁怪瘆人的。”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潇香连忙谄媚道。

    弦月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拿起匕首利落地自自己的左脸划到右脸,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让弦月本来明艳动人的脸瞬间变得怖惧了起来。

    “这边还略有些空旷。”忘湘又用手指了指弦月左脸颊略上方一点的位置。

    弦月顺了忘湘的意,在左脸上方又划了一道口子。

    忘湘瞧着面前弦月伤痕累累的脸,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脸便是华佗在世,也难以让她回复如初了。

第六十四章 陆离归来

    忘湘一挥手让潇香将事前准备好的幂篱递给弦月,弦月浅浅一笑道:“谢谢。”

    弦月接过幂篱,佩带好,之后便走出桐梧小居,缓缓走向城北的城楼。

    守城的侍卫看见带着幂篱的弦月,立刻拦下,高呵道:“何人胆敢强越城楼?”

    弦月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郡主令牌递给了守城的侍卫,淡淡地说:“我只待一会儿。”

    守城的侍卫们惶恐难安,立刻行礼道:“卑职无心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弦月挥挥手道:“无事。”

    话音刚落,弦月便拾级而上,站在城楼上遥望远赴西北的队伍,看见领头骑骏马的颜澈,尘土飞扬之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便心安了。

    次年元月,皇帝突然病笃,竟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被废黜幽禁在扶凉殿的三皇子也不知怎么的逃出来,还联络上早有异心的吴将军,起兵谋反。

    或许在百姓看来这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可是弦月却清楚明白,这是那位南疆公主的报复。

    繁华的京都在炮火之中而消失殆尽,原本贪图享乐的世家贵族皆被打得措手不及。

    带着幂篱的弦月又一次进宫了,是被忘湘请去的。

    忘湘领着弦月踏上了皇宫内最高的钟楼。

    “听说太子殿下快要回来了,若前方的线报准确的话,他今日便会到京都。”忘湘远远眺望着城门的方向。

    弦月自是不惊讶的,皇帝病危,敌军逼宫,陆离身为太子理应回宫的。况且忘湘保全自己性命只毁自己容貌,不就是为了让这样的自己暴露在陆离面前吗?

    果如忘湘所说,不出半个时辰,东城门,北城门和西城门三城门外出现了绵延数里的铁甲军,很快三方城门大有失收之势,西城门守将立刻将大部分兵力调往三处支援,而后便有支精骑突袭了西城门。

    西城门破,陆离率领众将士与城内叛军厮杀,目力极佳的弦月竟还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颜澈,不觉心紧紧担心这两人的安危。

    忘湘倒是笑意极盛,看着满城血流成河,依旧毫无波澜,这不就是自己所求吗?犯我家国者死!

    忘湘自己也曾可笑的委曲求全,妄想用自己的退步换来南疆偏安一隅的安稳,可是中原当着是欺人太甚了。

    忘湘死死抓住弦月的手腕,带着弦月一步步走向太极殿。

    路上瞧见叛军随意滥杀太监宫女,忘湘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哪怕那宫女死死抓住忘湘的裙摆,哪怕那公公的血染红了忘湘的衣裙。

    弦月随着忘湘来到太极殿,太极殿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弦月朝里一瞧,除了躺在软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帝,还有被五花大绑的老李公公。

    忘湘笑道:“你瞧,就是这两个人让我不是我了。”

    弦月静静地望着忘湘,她明白忘湘的意思,可是弦月却说不出半分话来,一个旁观者永远体会不了当局者的疼痛,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假的。

    忘湘抽出了南疆特有的弯刀,用冰凉的刀面轻拍着老李公公的面庞,低声道:“曾几何时,我也把你当成一个长辈那样信任敬重,呵,给你一个痛快。”

    一弯刀一割,老李公公瞬间鲜血四溢,倒地不起。

    忘湘拽着弦月的手腕,来到床边,指着老皇帝说:“你说,他应该怎么死?”

    弦月缓缓摇摇头道:“他已经是最后一口气了。”

    “哦?”忘湘似乎有些遗憾,随即又略有些欣喜地说,“那就随他自生自灭,我们去迎迎陆离。”

    才出太极殿,便迎上提剑赶来的陆离。

    “太子殿下,真是巧啊。”忘湘笑得花枝乱颤。

    陆离目光里皆是满满的急切,紧紧地黏在忘湘身旁的身影,无心他顾。

    忘湘瞧着陆离的模样,眼底又泛起一抹浓浓的黯淡,说:“太子殿下真是一月不见郡主,便思之如狂。那郡主快摘下幂篱,让太子殿下好好瞧瞧。”

    弦月自认为是无所谓陆离在不在意自己样貌的,可是真的瞧见陆离的那一瞬间,弦月却心生了胆怯,脑海中闪现出许多陆离厌恶自己的神情,弦月死死压住了幂篱,她怕了。

    忘湘倒是相当满意地瞧着弦月的神情,一弯刀劈过去,幂篱刹那间一分为二,弦月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便曝露在阳光之下。

    弦月匆匆忙忙低头,慌忙见望了陆离一眼,好似瞧见那眼里除了怜惜,还有几分难辨的情绪,这情绪应与厌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离虚晃一刀,乘忘湘不备,迅速将弦月拽到自己怀中,冰凉的指甲轻轻抚摸弦月的脸颊。

    弦月不自在地偏过脸去,低声道:“别摸,丑。”

    “不丑,但是我心疼。”陆离直直望着弦月的眼睛,不容她躲闪。

    弦月脸上泛起片片绯红,低声道:“你说过司天玄空镜中,所有的伤口都不会对实体造成伤害,所有没什么事的。”

    “可是这些刀子划在脸上的时候,你会疼啊,这些痛是不会被消磨的。”陆离语气之中透露满满的心疼。

    忘湘瞧着面前的两人,心底是失落,惆怅,还有一丝欣慰,自己从未看错人。

    可是即使这样,忘湘还是恨,恨他们,恨可以他们两情相悦。

    忘湘手指的弯刀已经快过了自己绵绵不绝的恨意,一刀直接向陆离刺去。

    陆离怀抱弦月,躲闪不及,弦月浅浅一笑,推开陆离,弯刀直直戳入弦月的心口,鲜血四溢。

    “你这是做些什么?”

    “她还未流泪,倒是我先撑不住了,下一次,我也想做皇帝的宠妃,当真可以为所欲为。”弦月嘴角溢出丝丝鲜血,轻笑道。

    “这可不行,我可不愿意做皇帝。”陆离苦笑道。

    陆离轻轻将弦月放到地上,立刻抽出佩剑准备自刎。

    忘湘瞧见,连忙扑上来死死抓住陆离的佩剑,慌忙道:“你在做什么?”

    忘湘以为自己恨他们,便只求他们一死,但当真如自己所愿时,忘湘又有深深的绝望。

第六十五章 忘湘落泪

    “殉情。”素来云淡风轻的陆离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无论是追随陆离已久的众将士,还是忘湘皆是不可思议,这话断不像陆离会说出来的。

    “这江山已唾手可得,你要的一切应有尽有,你又何必?”忘湘紧紧握住陆离的剑刃,剑刃深深嵌进去白皙娇嫩的手掌,鲜血四溢。

    “孤家寡人从不是我所求。”陆离望了一眼弦月,身在司天玄空镜中的人若死脱离阵法,会随司天玄空镜中的旋转运作随即掉落。

    若弦月先陆离脱阵,很有可能陆离便寻不到弦月,故而陆离急求一死。

    忘湘全然不顾陆离在说些什么,自己走到这步,已经完全不知自己要些什么了,自己可以拥有些什么。

    于现在的忘湘而言,大仇得报,情敌已死,若有所求,也仅陆离而已。

    而潜伏在太极殿外还有一批叛军,却在此刻悄悄举起手里的弓箭,瞬间羽箭密密麻麻射来,不容将士们反应,陆离一掀披风顺势一卷,大部分羽箭失了力道跌落在地,纵使这样陆离也侧过身子死死护住地上奄奄一息的弦月。

    三四支羽箭穿身而过,陆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刀箭无眼,一旁的忘湘眼看也要被乱箭所伤时,陆离伸手拽了忘湘一把,将其也护到了身后。

    惊慌失措的忘湘瞧见羽箭接二连三地插入陆离身中的时候,微微有些哽咽,冲太极殿下的将士们高喊道:“快来护驾。”

    而陆离则是伸手打了几个手势,副将立刻高喊道:“兵分三路,绕清华宫,宣明殿,包围剿灭叛军。”

    忘湘低声道:“你为我竟……”

    “欠你的,上次你为我挡刀,这次为你挡剑,扯平了。”陆离缓缓回头望着身后似安睡般的弦月,低声道。

    陆离又开口道:“这一世是苦了点,是我对不起你,下一世定不会如此,也不知会不会有下一世。”

    陆离本意是说这一世在司天玄空镜中给忘湘安排的略有些凄苦,但是未取得鲛人泪,免不了是有下一世的,可也不知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不到下一世。

    而此话落在忘湘耳中,便是陆离心悦自己的,只可惜这一世错过了。

    忘湘眼见着陆离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渐渐心里空落落的,茫然不知所措地爬过去握住陆离的手,将怀中的小汤婆子掏出来轻轻放在陆离怀中。

    忘湘抱住陆离,那些穿破陆离身体的羽箭也深深插入忘湘身体之中,但忘湘依旧浅浅地笑着。

    坐在钟楼屋檐上的玄衣少女冲身边的红衣少妇嫣然一笑道:“这鲛人王倒真不愧是六界出了名的冷情,到现在都哭不出来,本座可不愿这天族太子就这么死了,不然就没好戏看了,孟婆你倒是出手帮帮他,让那鲛人王落上几滴泪吧。”

    孟婆一挥袖,怀里多了一把琵琶,素手拨拢而又拂挑,声声似珠落玉盘,雨打芭蕉,悦耳却难掩悲凉。

    躺在陆离怀中的忘湘听闻此曲,瞬间脑海里面浮现了许多人,有年迈苍老的南疆王,有与她一起颠沛流离的潇香,有南疆万千的子民……

    这些脑海之中浮现的人似乎都在奈何桥边三生石旁,他们都笑得很从容,都劝忘湘要好好活着,都诉说着平生与忘湘的故事。

    离人曲,闻着落泪,听着伤心,无人能免。

    玄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离人曲步入尾声,利落地一挥衣袖,一计刀风过去,陆离与忘湘都咽气了。

    玄衣少女冷漠地说:“呀,失手了,希望天族太子不会计较本座这一计刀风。”

    忘湘与陆离同时脱阵,落在古溪云梦泽百里开外的天际山脚下。

    忘湘再一睁眼时,一滴泪水悄然滑落,陆离腰间的纳宝瓶忽然金光大闪。

    陆离立刻作揖道:“在司空玄天镜中多有得罪,望鲛人王莫怪。”

    忘湘似乎难以从之前的情绪之中脱离出来,神色暗淡,望向陆离的眼神里也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离则从乾坤袋之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忘湘,低声道:“服下此药,万般痛苦皆可忘却。”

    忘湘浅浅一笑,缓缓摇头拒绝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大可不必,忘湘很久不知七情六欲的滋味了,多谢太子殿下带忘湘领略一番。忘湘知道太子殿下定是要去寻弦月姑娘的,故不敢多留太子殿下。”

    陆离也是云淡风轻一笑,将药收进乾坤袋中,道:“陆离告辞,也望鲛人王多多珍重。”

    “殿下亦是,请多多珍重。”忘湘低声道。

    陆离颔首后,便匆匆离去,刚刚虽与鲛人王交谈,但是陆离心中却在默默估量弦月脱阵后会落在何处。

    陆离估算完后心里一阵不妙,那个地方,当真不好。

    弦月微微伸了个懒腰,缓缓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阴森可怖,周围的树皆是光秃秃的,满头盘旋的皆是乌鸦与秃鹫,最要命的还是这个天,好似盖着百十层的大棉被一般,透不出光来。

    这种说黑倒也能不掌灯便看清路的坏境让弦月不是很舒服,弦月一脚一脚地踩在铺满枯叶的羊肠小道上,每迈出一脚都会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巨响。

    弦月环顾四周,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陆离在哪里啊?该不会被埋在这些枯叶之下吧。”

    有了这个想法的弦月,没迈开腿定要朝着枯叶喊三声“陆离”,确定没人应了,才坦然地落脚。

    这样走了约莫有一段路后,弦月突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悄悄跟随自己,虽然声音很轻很细微,但是细细分辨,还是可以听出那猫儿般极轻的脚步声。

    弦月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缠着的软剑,警惕地环顾四周,甚至还试探性地加快了脚步,可是背后那极轻的脚步声依旧是那样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着弦月。

    反复再三的尝试后,弦月自暴自弃地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瞧见跟着自己身后的竟然是两位极其俊美的少年郎,一位气质温雅些的身着是白色衣裳,而另一位略有些邪魅不羁的身着是黑色锦袍。

    两位翩翩公子与寻常人家的公子除了模样上,倒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脸色略发苍白些。

第六十六章 黑白无常

    弦月虽未经历世事,倒也博学广知,瞧着眼前两人的模样,心中便有了猜想,有些疑惑不解道:“你们是黑白无常吧,我还有气,又没死,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黑无常斜勾嘴角,极为妖冶地一笑道:“黑白无常真是不太好听,叫我无赦吧。”

    弦月微微颔首,转眼盯着旁边的白无常,白无常低眸拱手作揖,低声道:“在下谢必安。”

    “唤我弦月便好,不过二位跟着我作什么。”弦月也作揖还礼道。

    “弦月姑娘,你误入我阎罗殿境内,我二人奉判官命前来查看。”说话的是谢必安,声音如珠落玉盘,极为好听。

    弦月也只是自己冒闯无理在先,故而柔声道:“弦月无心冒犯,望二位见谅,烦请二位替弦月指明走出此地方向,弦月立刻离去。”

    谢必安听此言,神色微微有些为难,眼神一转求助般地瞧着范无赦。

    倚在一旁光秃秃树上逗乌鸦玩的范无赦瞧见谢必安这幅神情,无奈地一摆手,上前抓住弦月的手腕,笑道:“进阎罗殿容易,出去却不是姑娘说了算的,烦请弦月姑娘随我们走一遭。”

    “你这是要我随你们下地狱吗?我有点怕鬼,况且我还没活够呢。”弦月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必安与范无赦。

    范无赦瞧着弦月这古灵精怪的模样,便故作无所谓道:“这阎罗殿里头有趣的东西多了去了,还从没有活人在阳寿未尽之时游览过阎罗殿,难道弦月姑娘不想做这古今第一人?”

    谢必安茫然地扫了范无赦一眼,连忙说:“弦月姑娘,领姑娘去殿内见判官乃吾二人职责之所在,姑娘随我们前去,我们两人定保姑娘周全。”

    范无赦的话让弦月心动,谢必安又给弦月以承诺,弦月绝没有理由不答应,于是弦月缓缓点点头,浅笑道:“那烦请二位领路了。”

    谢必安瞧见弦月浅浅一笑的模样,突然眼中清亮了起来,可与弦月眼神撞在一起的那一刻,谢必安便慌忙挪开视线,不自在极了。

    弦月瞧见谢必安这个模样笑道:“怎么从没有见过似我这般花容月貌的女鬼?”

    谢必安听出弦月的打趣之意,眼眸垂得更低了,欲言又止了几番却说不出话来。

    范无赦却应和弦月道:“是了,每次来的女鬼不是上吊自尽露出半长的舌头,就是遭人迫害脑袋被砸出一个大血窟窿,弦月姑娘与这些女鬼相比倒真是眉清目秀。”

    弦月听范无赦此言,只觉得有趣,笑道:“范兄,你也太有意思了吧,我要笑死于此,这算怎么个死法,含笑九泉吗?”

    谢必安缓缓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弦月道:“姑娘含笑九泉不是这么用的,这叫乐极生悲。”

    弦月笑而不语,只是一直笑眼盈盈地望着谢必安。

    谢必安慌忙撇开头,又是一副害羞至极的模样,惹得范无赦是一甩袖子便气呼呼地自己向阎罗殿的方向走去了。

    弦月望着范无赦身影,轻轻推了把谢必安,低声道:“谢兄,快追上去哄哄他哟,某人这是醋了吧。”

    大步流星走出去老远的范无赦气得立刻回头,低声道:“谁醋了,犯得着吃你这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干醋。”

    谢必安呆呆地望着范无赦,垂着眸子,手足无措。

    弦月自觉做错事情,慌忙抬脚往范无赦的方向跑去,低声道:“你们先聊,我自己去阎罗殿便好。”

    弦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恨不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弦月真的愿意对天发誓她绝无半点想要偷听他们谈话的意思,可奈何耳力极佳,这点距离不想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阿赦,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慕寒大人的妹妹,我……”谢必安先开了口,似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吞吞吐吐半天也没将话说完。

    弦月一边在默念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一边缓缓思量谢必安这话中的她必是指的自己,可自己从未有过一个哥哥叫慕寒。

    “你不必说,我知道,我说了我不会吃她这个黄毛丫头的醋,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透过她,看见谁的影子?”范无赦是气极了,一口气爽快地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喜欢通通搬上了台面。

    “阿赦,不是的,虽然弦月姑娘那一笑是像极了慕寒大人,我确实是想起慕寒大人,可那绝没有半分龌龊的心思。”谢必安也有些急了,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话才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隐隐有些懊悔。

    范无赦苦笑两声道:“必安,我从认识以来,便知他在你心中是何种地位,今日是我无理取闹了,无事。”

    谢必安瞧见范无赦黯淡的神色,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都是合乎情理的,倒无话可说了。

    原本眼睛深处闪着星星点点期盼的范无赦,见眼前之人平静的似一汪波澜不惊的碧水,眼底那份期盼便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弦月总觉得后面气氛不太对,想着自己一定要装出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千万不能露馅,正当弦月在疯狂自我麻痹的时候,就听见范无赦说:“那傻子,走错方向了。”

    弦月疑惑地低喊一声:“什么?”

    结果弦月一回头便看见站在原地的两人,场面弥漫这诡秘的寂静。

    还是范无赦先开口道:“我们走吧,判官该等急了。”

    谢必安却是一直低垂着眸子,并不言语。

    弦月被迫夹在两人中间,无形之中感受着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着的寒流。

    这一路,漫长至极,冷汗直流的弦月好不容易挣扎着走到阎罗殿。

    阎罗殿富丽比起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人间皇宫也是不遑多让,只是人间皇宫是金光闪闪透露着富贵,而这阎罗殿是泛着血光的闪亮透着白骨森森的怖惧。

    弦月觉得比起这泛着血光的阎罗殿,更为可怕的是单独与谢必安范无赦两人待在一处,所以弦月是一个大跨步迈进了阎罗殿。

第六十七章 判官判词

    阎罗殿内布置倒没有弦月预想的那般诡异阴森,倒相反有几分浅浅的温馨,没有人间皇宫的等级森严。

    各小鬼疯啊闹啊满殿地跑着,没有人约束,适龄的女鬼男鬼抱在一起互述衷肠,没有人拆散,身居高位的判官大人被一个小鬼撞到了,也只是笑笑摸摸小鬼的脑袋,轻声道:“注意安全,别跑散了架,到时候要你无赦哥哥抬你去过黄泉。”

    弦月看着出来相迎的判官,不禁暗暗感叹:“这判官的样貌倒与《四方神志》中画的一模一样。”

    判官慈祥而和蔼地笑道:“弦月姑娘,老朽知你无恶意,只是误入我阎罗殿境内,只是依规矩,得阎王才能开启这阎罗殿的结界,而姑娘来得不巧,阎王前几日刚巧出去办事,烦请姑娘在阎罗殿住个四五日,待阎王回来。”

    弦月自也是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之人,只是弦月怕陆离找不到自己着急,所以弦月略带些请求地说:“判官大人,我明白阎罗殿又自己的规矩,可是我有朋友与我走散了,现在或许正在找我,所以恳求判官大人通融一下。”

    “弦月姑娘,本官倒真是有心无力,这阎罗殿的结界只能阎王开启,但是弦月姑娘,本官可以有圈养的小乌鸦可以给弦月姑娘的朋友报信。”

    弦月听判官的话,觉得这倒是个两全之法,便欣然答应,跟随着判官去阎罗殿的后花园找判官圈养的小乌鸦们。

    判官前脚才踏进后花园,后脚密密麻麻似阴云密布的乌鸦便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来,弦月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些乌鸦遮蔽不见天日,低声道:“这就是判官大人圈养的小乌鸦吗?”

    判官大人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微微颔首道:“是啊他们是不是很可爱啊,弦月姑娘可以随便选择一只去报信。”

    弦月略有些为难地看着满天的乌鸦,低声道:“判官大人,可有什么好的推荐?”

    “那老朽便为弦月姑娘引荐一下。”判官瞬间起了兴致,用手指着天空之中的某一角,“这个毛略有些发灰的是呜呜,那边那只活泼的是鸭鸭,再那边是嘿嘿……”

    “那便麻烦鸭鸭吧。”弦月立刻打断判官,她怕等判官引荐完这些小乌鸦后陆离的坟头草早已比天还高了。

    判官立刻手一挥,唤了声:“鸭鸭。”

    果真有一只小乌鸦缓缓飞下来,落在判官的右手之上。

    “姑娘,只需将你要联络的朋友的物件给鸭鸭闻一闻,再告诉鸭鸭你要传的话便可。”判官将右手向弦月面前移了移。

    弦月从怀中掏出之前的易容丸送到鸭鸭嘴边,并说道:“鸭鸭你告诉他,弦月在阎罗殿安然无恙,四五日便会去寻他,让他勿急。”

    弦月话音刚落,鸭鸭歪了歪小脑袋,衔住那颗易容丸,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弦月望着鸭鸭那瘦小的身影,不禁感叹,这山高水长,鸭鸭究竟何时才能将话送到。

    这判官似会读心术一般,劝慰道:“姑娘权且放心,鸭鸭乃是我阎罗殿的圣物,不出一

    两日日,便可将话送到。”

    弦月微微一笑,行礼道:“弦月谢过判官大人。”

    “弦月姑娘这下便可安心住下吧。”

    “自然,判官,我以前看杂书时说判官有一本判官薄,可知人命数,可当真?”弦月好奇得紧,便直接出言相问。

    判官笑道:“姑娘倒是博闻强识,不错老朽确有一本判官薄,姑娘是想问问自己的命数?”

    “我是想问命数,不过不是问我自己的。”弦月略带些请求地望着判官。

    判官说:“姑娘若想问,老朽自是竭尽所能作答。”

    “弦月先谢过判官,他名叫陆离。”弦月急匆匆地道谢,极为期待地望着判官。

    判官微微闭眼,世人谁能想到这记载所有人命数的判官薄便在判官脑中呢?

    判官缓缓睁眼,对上弦月那殷切之中又盛满担忧的眼,低声道:“姑娘所问之人不是世俗人,不在红尘之中,命数不归老朽管。”

    弦月低着头说:“谢谢判官。”

    弦月暗想,自己倒真有几分急火乱了心智,陆离是一条小银龙,他是妖,自然不再红尘之中。

    判官倒是感叹到:“姑娘是老朽见过为数不多只关心别人命数,不关心自己命数之人。”

    弦月淡然一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之人,我相信没什么命由天定,皆是人定胜天,若真被命运所难,那便破了这个天,豁了这条命,也得证明逆天改命不是传说。”

    判官想起刚刚自己无意间翻到弦月的命数,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老朽有几句要送予弦月姑娘,姑娘命非凡品,凰栖梧桐月傍梨,自火中来还火去……”

    一道天雷劈空而下,还好判官躲得及时,只是被劈焦了半边头发,吓得判官是直拍胸口,喃喃自语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是老朽失言,莫怪,莫怪啊。”

    弦月也是着实吃了一惊,连忙扶着判官,低声道:“谢判官大人指点,不过大人天机既不可泄露,弦月不听也罢,大人多多保重便好。”

    判官欣慰地点点头道:“姑娘真是极明事理,老朽先会房修养片刻,望姑娘恕老朽怠慢。”

    “我送送大人吧。”弦月见判官大人似乎被吓得不起,神情也略有些恍惚,总让判官一个人回去不大妥当。

    “弦月姑娘是客,理应招待。”判官连忙摆手拒绝弦月,高喊道,“无赦过来,领弦月姑娘去逛逛,必安扶我回房。”

    刹那间,范无赦与谢必安便出现在两人身边。

    谢必安温柔一笑,轻轻扶住判官,缓缓望东南角的方向走去。

    范无赦则一挑眉,揪着弦月的后衣领,拖着弦月往反方向走,还低笑道:“你想去哪儿逛逛,是黄泉,还是三生石边,这都是我们这儿游客的必经之处。”

    “你往哪儿带,便去哪儿呗。”弦月是懒得反抗,便随口一说。

第六十八章 阎王驾到

    听见弦月这般说,范无赦便也无所谓,自顾自地走着,弦月就落后半步地跟着。

    范无赦虽算不得热情,倒也算尽心尽责,每到一些有故事的地方,便会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与弦月讲讲其背后不为人知的典故。

    弦月起初是略有些不自在,可随着故事越听越多,弦月倒是多了几分放松。

    跟着范无赦身后的弦月无意间一转眼,突然瞧见远处一大片的花田,这是什么花,弦月并不知晓,但是这花极为妖艳夺目,火红的花瓣似用人的鲜血染就的一般。

    弦月的目光不自觉被此花吸引,弦月用手指戳戳范无赦的后背,低声问:“这是什么花?”

    范无赦瞧着弦月的神情,轻声道:“这是锁灵花,里面锁着的是亡者的魂魄。”

    “亡者的魂魄锁着花中干什么?”弦月的目光一直黏在锁灵花上,可她自己却全然未曾意识到。

    “于神而言最重要的是神识与魂魄,其次是肉身。若是保住神识与魂魄,只要重塑肉身,便可让神起死回生。”范无赦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这里面锁住的都是神的神识与魂魄吗?”弦月竟情难自禁,微微红了眼眶。

    “是啊,而且都是死于同一场大战的天神。”

    “我可以上前看看吗?”弦月略微有些哽咽道。

    “这是我们的阎王最为珍贵的东西,不可让姑娘……”

    范无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从天而降的玄衣少女给打断,玄衣少女低声道:“让她去。”

    范无赦瞧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弦月,低声道:“姑娘请。”

    弦月早已泪眼朦胧,眼前火红的花海俨然似一汪血流成的赤水,这个画面好似曾经发生过一般,脑海里皆是挥不去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弦月一步一步,都如走针毡,举步维艰,待到花海前的时候,弦月竟直直跪在了花海前,低垂着头,哭得声嘶力竭,每一声都让人寒骨毛竖。

    范无赦瞧着弦月这般模样,也是于心不忍,缓缓偏过身去。

    没一会儿,弦月便哭到失力晕倒在花田边,玄衣少女一个闪身,打横抱起弦月。

    “阎王大人,怎么提早回来了?”范无赦瞧着目不转睛盯着弦月的玄衣少女低声道。

    “接到判官的乌鸦,说本座要等的人,竟到了本座的地盘,本座没必要继续在凡间浪费时间。”玄衣少女没什么神色,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大人,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被消除记忆,贬在凡间历劫了吗?怎么情绪还会如此激动。”范无赦看着阎王怀中虽紧闭双眼但仍挂着泪珠的弦月,皆是不解。

    “亲眼看见血脉至亲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死去,如此记忆,若能被天帝一掌抹去,倒也是可笑至极。”阎王语气里皆是不屑。

    “大人所言极是。”

    阎王抱起弦月抬脚便走,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给她安排住哪儿?”

    “若水芳菲,大人沿此路直行,后左拐,第二个叉道走满是银杏的那条,到路的尽头再右转,左手便第二间便是。”范无赦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出若水芳菲的位置,谁让这位脾气暴躁的阎王还是个路痴呢。

    “啰嗦。”因阎王需要牢牢记住刚刚范无赦所说的,所以阎王以肉眼可见地加快了速度,快步走向若水芳菲。

    经历重重考验,阎王终于有惊无险地将弦月安放到了若水芳菲的大床上,微微感叹:“改天就让人将这些路都改为直直的一条,设那么多弯作甚,累死本座了。”

    阎王瞧着床榻上的弦月,仍旧是梨花带雨,忍不住低声感慨:“原来听慕寒说,你最为坚韧,从未落过泪,今日怕是把以往的份都哭出来了。不过也罢,你如今不哭,以后也不便再哭了。”

    随便找了张椅子,阎王便坐了下来,莫说弦月今日被锁灵花勾起了前程过往,就连素来铁石心肠冷情的自己都忍不住追忆往昔。

    似乎又回到三百万年前的那一夏日,当时正值神魔大战,阎罗殿属冥界,本可袖手旁观。

    可奈何魔族不愿见冥界置身事外,非要将冥界也拖入战局,于是魔王夜冥便掳走了身为冥界的继位者的自己。

    夜冥用自己要挟自己的父亲,当时的老阎王。

    一边是家国子民,一边是惟一的女儿,当时的自己真不知道父亲会作何选择,她不愿父亲为救自己而弃冥界万民于不顾,可也不愿父亲放弃自己。

    然而老阎王果决异常,他不愿负万民,故而他舍弃了自己。

    身为一枚废子,夜冥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必要了,可是夜冥也不愿白白背上杀害冥界公主的千古骂名,于是他将自己捆于魔军阵前,希望借天神的刀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好让神魔两族都与冥界交恶。

    自己几乎不敢想,若那一日自己遇上的天神将军不是玹慕寒会如何,大抵便是死路一条了吧。

    至今自己也清晰地记得,玹慕寒是如何指挥得当,从而避开被束缚住的自己,也记得玹慕寒是如何英勇神武,斩杀魔族军士而救下自己,更记得玹慕寒为自己生生挨下夜冥的一击,自此,这个少年便深深扎根在自己心间。

    起初自己也分不清这是什么心绪,直到,直到,我失去你的那一天,我方才迟钝地意识道这是爱。

    回忆猝不及防地开始,却也因为弦月一声嘤咛而匆匆结束。

    弦月缓缓转醒,转眼瞧见椅子上的阎王,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溯光?”

    “是我,好久不见。”溯光原本空洞的眼神又重新焕发光亮。

    “你怎么会在此处?”弦月缓缓起身,轻轻按摩这鬓角,头疼欲炸裂,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沉重而悲痛的梦。

    “因为这是本座的地盘,本座是阎罗殿的主人,阎王。”溯光神色淡淡地望向弦月。

    弦月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瞬间便又镇静下来,低声问:“阎王大人,既已回来,可否打开阎罗殿的结界,放弦月出去,我的朋友可能在寻我。”

第六十九章 妖族公主

    溯光未直面回应弦月的请求,反而自顾自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锁灵花背后的故事?难道你不愿知道我去凡间接近颜澈是为了什么吗?”

    弦月低垂着眼眸,溯光未曾看见弦月眼眸之中复杂的情绪。

    其实当弦月看见溯光的第一眼,这些疑问便闪过弦月的心中,弦月隐隐感觉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与自己有关,可是这些事情似乎远远超过自己可以操控的范围。

    过了良久,当溯光都以为弦月执意要离开时,弦月突然抬起眼,满眼皆是坚定说:“想。”

    溯光浅浅一笑,她知道凡人在面对未知的困难时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可是弦月终究不是凡人。

    溯光说:“你权且先住下剩下的改日再说。”

    说完,溯光便推门而出,独留弦月一个人休息。

    弦月脑海中时不时总会闪过一些画面,但这些画面无一例外皆是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弦月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陆离大抵猜到弦月落在阎罗殿附近,便匆匆沿着路寻过去。

    途径妖界边境的时候,正巧遇见几个男妖在为难几位女妖。

    陆离知道这是妖界的地界,轮不到自己来置喙,自己又有毒在身,灵力尽失,也不愿意多惹麻烦。

    于是陆离只是从乾坤袋中掏出烟雾丸投掷在男妖之中,低声道:“能不能逃出,便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吧。”

    话音刚落,烟雾丸便瞬间炸开,烟雾弥漫,此时从天而降一位紫衣女子,身姿轻盈灵动,只是素手轻轻一挥,几位男妖立刻跪倒在地。

    紫衣女子缓缓落地,这紫衣女子生得纤巧纤细,肤白胜雪,眉如墨画,双目晶晶,神若秋水,秀美之中透着一股天然而成的媚态。

    男妖女妖们皆跪了一地,唤道:“拜见娆骨公主。”

    娆骨也不顾这跪了一地的男妖女妖,径直走到陆离面前,欣喜道:“陆离殿下,怎会在此处?”

    陆离是识的这娆骨的,当年陆离一人独居轻尘山时,曾经救下被魔族所迫害的娆骨。

    娆骨的原身是一只白兔,当年未修炼成人身的娆骨为报陆离相救之恩,便以原身的白兔之态在轻尘山伴了陆离三万年。

    “途径此处而已。”陆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娆骨嫣然一笑,似全然听不出陆离话之中的堤防,热情道:“那殿下可有功夫到妖王宫坐坐,娆骨许久未见殿下了。”

    若换了常人,是断无法拒绝如娆骨这般绝色佳人似娇似嗔的邀约。

    “无空,先行一步,公主勿送。”陆离云淡风轻地拱手告辞,脸上瞧不出半分笑意。

    “殿下,最近这附近极不太平,时长有魔界的人作祟,娆骨虽不知殿下来此处为了什么,但是娆骨怕有心人会对殿下不利,所以娆骨请求殿下让娆骨护送殿下,毕竟此地是妖界的地界,娆骨还是有几分薄面。”娆骨行礼道。

    “随意。”陆离只有淡淡的两个字,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娆骨何尝不知陆离态度是异常的冷淡,但是娆骨知道自己对陆离而言始终是与旁人不同的,娆骨若含秋水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精光。

    娆骨回头冲身后的小妖们使了个眼色,小妖便立刻了悟般地低下了头。

    娆骨不紧不慢地跟在陆离身后,悄悄地打量陆离,见陆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眼中有一丝疑惑不解转瞬而逝。

    这样安静无声地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娆骨柔声问道:“殿下,这般步履匆匆到底要去往何处,殿下可将地方告诉娆骨,娆骨熟悉这里的地形,说不定可为殿下寻出一条更近的路出来。”

    “不必费心。”陆离没什么情绪,就是保持着速度继续快步赶路。

    虽然陆离不说,但是娆骨凭着对这一块地形的熟稔,便隐隐猜到陆离此行似乎是要去往阎罗殿。

    若是去阎罗殿,可不太妙,娆骨的眉间拢上一层愁绪。

    阎罗殿虽有昼夜之分,可是日头却不太盛,又常年阴云密布,倒也白昼算不得白昼。

    这样的天色,弦月一时没适应,便就起得晚了些。

    弦月才推开房门,便见一位一身鲜艳夺目红裙的美艳女子。

    那红衣女子瞧见弦月便行礼道:“弦月姑娘,阎王请你去西配殿共用早膳。”

    弦月也是微微还礼道:“谢谢……姑娘。”

    许是见弦月斟酌了称呼,红衣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未曾介绍过自己,于是浅笑道:“姑娘,唤我孟婆便好。”

    “孟婆?黄泉奈何桥边的孟婆?”弦月虽精神不佳,心神不宁,但着实还是被眼前这位美艳女子是大名鼎鼎孟婆的消息给唬住了。

    “是我,我瞧着姑娘今日似乎是未休息好,精神不太好,若等哪日姑娘转态好些,可来黄泉边逛逛。”孟婆也是浅浅一笑,兴许是许多年未曾见过活人的缘故,孟婆对面前这位之前素未谋面的弦月姑娘是满心好感。

    弦月连忙颔首道:“定是要去黄泉边逛逛的,我还从未去过呢。”

    孟婆闻言莞尔一笑道:“姑娘快些请吧,阎王耐性浅,等急了是要发脾气的。”

    弦月闻言也是快步随着孟婆走,又好奇地问:“冥界也需要用膳吗?”

    “本是不需要的,大家都是辟了谷的,素来备些吃食也是为了给那些饿死鬼的,只是如今姑娘来,且又是阎王的贵客,所以才特定备下的膳食。”孟婆一边引路,一边耐心解释。

    “我是阎王的贵客?我与阎王只有匆匆几面。”弦月微微有些不解,甚至还想起溯光在凡间与自己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姑娘,这凡是皆将一个缘字,姑娘与阎王有缘。”孟婆浅笑道。

    “姑……孟婆,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太妙,与阎王有缘听起来似乎不是件好事情。”弦月仍觉得叫如此美艳的女子为孟婆有些拗口。

    “是福还是祸,姑娘日后自有判断。”孟婆面朝弦月推开西配殿的紫檀木门,微微低头,“姑娘,请。”

第七十章 窥测先机

    弦月迈入西配殿,见大圆桌上摆满吃食,溯光似百无聊赖般用筷子戳着碗中的豆腐脑。

    溯光抬眼瞧见弦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让弦月坐过来。

    弦月也不推辞,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一小勺一小勺地不紧不慢吃着面前的豆花,吃完豆花又练三两样自己爱的吃了两口,便罢了筷,净了手。

    弦月在用早膳的时候,溯光什么也不做,便撑着头细细地瞧弦月。

    “阎王大人,弦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阎王大人。”弦月神情诚恳地望着溯光。

    “你若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一日,你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

    “弦月多谢阎王大人,弦月第一个问题是阎王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凡间故意接近颜澈。”

    溯光闻言,浅笑一声:“虽然你这算两个问题,但本座就一块回答了,本座出现在凡间便是为了颜澈,颜澈乃是本座一故人,这位故人在八万年前神魔大战时殒命,被本座用锁灵花保住了魂魄与神识,但是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实在太过惨烈,待我赶到时,众天神身归混沌,神识魂魄也被击得支离破碎,都混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溯光停下来,抿了口面前的清茶,又缓缓说:“本座也只能用七万八千一十九朵锁灵花,将所有的神识魂魄都带了回来。本座耗费整整七万年的时间,才将故人的魂魄提炼出来,为他重塑了肉身,为了让其恢复神识,不断让其转世轮回,饱受人间六苦。”

    弦月知道溯光已经回答完自己的今日一问,便行礼道:“多谢阎王,弦月明日再来拜会。”

    次日清晨,弦月径直朝西配殿而去,却在半路遇见行为举止略有些奇奇怪怪的溯光,说溯光奇怪是因为弦月瞧见溯光在一条叉路上反复走了两次。

    弦月缓步向前,学着孟婆的样子,浅笑道:“阎王这边请。”

    溯光摸摸鼻子,略微觉得有些不自在,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还要客人领路,着实有些可笑。

    弦月走在略半步先于溯光的位置,莞尔一笑,原来人见人怕的阎王竟是小路痴。

    溯光微微轻咳一声,说道:“今日要问些什么?”

    弦月昨日将溯光所说的与自己这几天所听所见相结合,隐隐约约地推断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今日弦月便想求证一番,问:“我是不是与九万年那场神魔大战有什么关系?”

    弦月抬眼望着溯光,溯光低笑着,偏过头去:“换个问题,这个不可说。”

    溯光此言一出,弦月心中便自有定数,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可以使用阎王复活故人的办法,让在神魔大战之中所有死去的天神都复活。”

    “理应可以,但实际并不能。”溯光转过脸来望着弦月,语气之中皆是认真。

    “为何?”弦月不解问。

    “一日只许一问,本座要用早膳去了。”溯光径直朝前走去。

    弦月连忙唤住:“阎王大人,方向错了,理应是左手边。”

    溯光暗骂一声不好,一扶额,弱弱辩解道:“本座只是瞧着那边桃花好看,所以才凑过去看两眼。”

    弦月浅笑道:“弦月知道,不过桃花虽美,也不宜误了早膳,阎王大人这边请。”

    待早膳用完,弦月告退后,判官才缓缓现了身。

    “本座倒是未曾想到判官大人竟有爱听墙脚的癖好。”溯光自斟自饮一杯热茶,低声道。

    “属下,只是有一要事要禀告,不过阎王大人靠着这种方式拖着弦月姑娘当真好吗?”

    “明知她十日后必受此生之大劫,又不能替她化解,便只能拖着她,在本座的庇佑下她能出什么乱子。”溯光道。

    “阎王须知天命难违。”判官虽依旧面含和蔼的笑容,可是语气之中皆是坚定。

    “若她要走,我要坚决不拦,不算有违天命。”溯光无所谓地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阎王待这位弦月姑娘倒是真真的好。”判管笑道。

    溯光忽地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变得悠远而空洞,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道:“她是他舍命相护的人,我自然是得她好的。”

    仅一瞬,溯光便回过神,露出往日面如寒霜的神情,仿佛刚刚那个喃喃自语的人不是她一般。

    溯光问道:“你说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判官正色道:“前不久,魔族的大护法下山了,带领一支护卫队,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什么人?”溯光低声问。

    “乌鸦们带回来的消息是自蜀中到古溪云梦泽一带,魔族大护法广泛寻人,寻的是一位女子。”判官一本正经地说。

    “这似乎并不难猜。”溯光的纤纤玉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可循地敲着桌沿,神色未变,可眼中却是不难分辨的恨意。

    判官听见溯光的感叹,便知溯光心中自有圣断,不必多言,故而也收起自己的正经之色,高声道:“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阎王。”

    “说。”溯光还在细细思量魔族大护法下山一事,随口一说。

    “属下的鸭鸭死掉了,臣悲恸万分,想要告假去寻寻鸭鸭的尸体,为可怜的鸭鸭立个衣冠冢。”

    判官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着实吓到了溯光,溯光连忙低声问:“鸭鸭是哪位?”

    “鸭鸭就是属下圈养的第八千九百六十五只小乌鸦。”判官正色答话道。

    溯光咽住了话,无奈地摆摆手道:“你快些去吧,免得去完了,尸体都被野兽吃掉了。”

    “是阎王,阎王鸭鸭是臣派去让弦月姑娘送信的,信未达,身却死。”判官低声道。

    “送信?她若想送信,也只能送给陆离,陆离堂堂天族太子犯不着杀一只报信的小乌鸦。”溯光倒是有丝不解。

    “鸭鸭确实不是天族太子所杀,而是妖族公主。”

    “妖族公主,那只兔子精?”溯光听判官那么一说倒是更加疑惑,这妖族公主为何要为难冥界的小乌鸦。

    “若属下猜得不错,这妖族公主便跟随这天族太子。”判官低声道。

第七十一章 毒入心脉

    溯光闻言冷哼一声道:“妖界这次图谋倒是不小。不过这种事情不成功,便成仁。”

    “阎王所言极是。”

    “你派人去跟着陆离,若有必要便出手相帮,又要乱了,我们还是尽早选队站。”溯光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低声道。

    弦月在阎罗殿的每晚都是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

    弦月总隐隐觉得这些思绪之所以杂乱无章是因为自己忘记一些事,一些有关前世的事。

    烦闷不得解的弦月推开门,想要出去走走,却听到琵琶声,似泣似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弦月虽不擅琵琶,却也知弹琵琶的是位高手,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循着琵琶声,缓缓寻去,来到一片碧色沉沉的汪洋,是水天一色,一望无际。于碧波荡漾之间,可见点点星光闪闪,宛如满天繁星在水。

    汪洋之上,并无桥,也无船只,弦月到隐隐犯了难,才准备原路返回,却见碧波之上有一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怀抱琵琶踏水而来。

    弦月轻笑道:“听到如此悦耳之曲寻来的,未曾想竟是孟婆诱我来黄泉。”

    孟婆闻言浅笑道:“姑娘可冤枉孟婆了,孟婆月圆之夜所弹的琵琶曲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我便是心甘情愿上钩的鱼儿,不过,孟婆这是何曲,我从未听过如此云起雪飞婉转动听的乐曲。”弦月感觉自己与孟婆甚是投缘,也甚是喜欢孟婆。

    “此曲乃我独创的相思曲,姑娘自是未曾听过的。”孟婆浅笑道。

    “独创相思曲,月圆之夜奏,孟婆可是有思念什么人?”弦月低声问,问完才发觉有些失礼,连忙作揖道歉。

    “不碍事,姑娘当真是七巧玲珑心,我却是因有所思念之人才创此曲,妄一曲解相思。”孟婆缓缓执弦月之手,越过广阔无垠的碧波。

    弦月有些茫然地望着孟婆的背影,却见突然在汪洋之中升起一座高耸入云的七巧宝塔。

    孟婆领弦月进了七巧宝塔,浅笑道:“世界虽有六界,但天族神界毋庸置疑凌驾于其他之上,有些话是在外面说不得的,否则会被神界逮到把柄。”

    弦月越发不解,望着孟婆低声道:“孟婆此言是何意。”

    “姑娘,刚刚问我可有在思念什么人,我思念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君月老。”

    弦月复杂的神色中是既有惊讶感叹,又有疑惑不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孟婆低声道:“我原本也是天界神族,与月老两情相悦,结为连理,可是只因在外出言得罪了东海神君家长公主,便被贬在冥界,不得宣召,用不得上天。”

    弦月才准备出言劝慰孟婆,却见孟婆迎面跪了下来,低声道:“孟婆本无意告知姑娘此事,只是孟婆仍有一心愿未了,想到姑娘今后定帮孟婆了却心愿,故孟婆恳请姑娘帮帮孟婆。”

    弦月连忙扶起孟婆,可奈何孟婆执意要跪,不愿起身,弦月无奈便只能低声道:“若是在弦月能力之中,定会不遗余力助孟婆了却心愿。”

    闻言孟婆感激万分,频频行礼道谢后,才在弦月的搀扶下起了身。

    孟婆从内室取出一个黄梨木雕花的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摆放的是一面铜镜。

    弦月不解地望着孟婆,低声道:“这是?”

    “此物乃水月镜花,是我与夫君的定情之物,我恳请姑娘将此物带给月老。”孟婆低垂着眼眸,但是不难看出在提起“夫君”二字时,孟婆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苦笑。

    弦月望着孟婆这番模样,拒绝的话是断说不出口,便低声道:“弦月尽力而为。”

    弦月小心翼翼从孟婆手中接过匣子,将匣子轻轻合上,想孟婆告辞。

    孟婆说:“姑娘记住孟婆所言的,六界之大,皆在天族所控,万事万言皆需谨慎。”

    “弦月定铭记在心。”

    弦月回到若水芳菲时,天将拂晓。将孟婆的匣子轻轻放在桌下,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所有人似乎都知晓了自己的未来,可是自己宛如身处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弦月想起了陆离,若有陆离在,自己便不至于这般茫然,可陆离到底如何呢?

    陆离是否取得了鲛人泪,陆离身上的毒又蔓延到了哪一步,愈想愈慌,愈思愈恐,弦月突然希望迫不及待地见到陆离,突然希望真真实实地瞧见他。

    弦月思念愈盛,面前的匣子霎时金光大闪,突然匣子缓缓打开,水月镜花慢慢从匣子之中升起,但当与弦月视线平行时,水月镜花便敛去了金光。

    原本还略有些惊叹不解的弦月在看见水月镜花中显现的画面时便了悟了。

    水月镜花之中显现出了陆离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始终如一的白衣翩翩,只是略微比之前清瘦些。

    陆离身后似乎跟着一个紫衣翩跹,极为貌美的姑娘,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虽算不上亲昵,但看得出两人是一道的。

    弦月本瞧见陆离安好便稍稍放心些,可谁知,眨眼间,陆离便咳出一口血来。

    水月镜花呈现的画面异常清晰,宛如一切都发生在眼前,弦月甚至可以看出陆离那口血透着青紫,看见陆离身旁的紫衣姑娘嘴角满意的微笑,看见那位紫衣姑娘假模假样地扶起陆离却不帮陆离疏通血脉逼出毒血。

    弦月霎时明白,陆离已经毒入心脉,而且所伴非好心之人。

    弦月急急忙忙地收好孟婆的水月镜花,跌跌撞撞地狂奔至西配殿,顾不得礼数的冲进门,匆匆冲溯光一行礼道:“阎王大人,弦月有事必须得出阎罗殿,望大人成全。”

    本来优哉游哉品酥饮茶的溯光瞬间失了兴致,想出言找个借口再拖弦月几日,可又想起自己昨日与判官所说的话,自能不情不愿地说:“真不多留两日?”

    “弦月多谢阎王美意,可当真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弦月行礼坚定道。

    溯光无可奈何地啧啧嘴,低声道:“那好吧。”,心里却暗暗怪判官有一张“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嘴。

    “弦月感谢阎王多日盛请款待,弦月还有一事想问,何处可取得山蜘蛛丝?”弦月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有空常来,至于山蜘蛛丝可不太好取,如今仅存的两只山蜘蛛都在魔界与妖界交接之处的盘丝洞里。”溯光大致已经猜出弦月此行的目的。

    “弦月谢过阎王。”

    溯光将弦月送至阎罗殿外,瞧着弦月的背影,忍不住抬眼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喃喃自语道:“当真天命不可违吗?”

    陆离自知之前虽靠各种灵丹妙药吊着,但是也无法阻止落泉不随心的侵蚀,如今竟已是强弩之末了。

    陆离本想忍住,不在娆骨面前露出中毒的端倪,但是现在的情况真已不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

    毒气攻心,生生咳出一口血来,陆离低低笑笑,此时此刻,陆离脑海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抹鹅黄的身影。

    娆骨瞧见陆离的模样,便知陆离确实是身中落泉不随心,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转而上前扶住陆离故作担忧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陆离不着痕迹地甩开娆骨,擦了口嘴角的鲜血,云淡风轻道:“无碍,不劳挂心。”

    被甩开的娆骨着实有些不解,娆骨还记得在轻尘山的那三万年,虽然陆离如现在一般待人冷冰冰的,可是对自己是温柔的,有礼的,那时候的陆离像极了凡书里写的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自己也曾爱慕过陆离。

    可惜你是天帝最看好的天孙,我是妖界唯一的公主,你有身为太子不得不履行的一纸婚约,我有身为公主不得不背负的振兴妖族的使命。

    所以你我虽有缘,却没份,不是我要想要你的命,而是为妖族振兴,我只能利用你。

    想去振兴妖族,娆骨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爱慕委屈与怜惜消失殆尽,转眼便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道:“殿下如此,娆骨怎能不挂心。”

    陆离头略有些晕,已经微微有些支撑不住了,陆离何尝不知道娆骨另有心思,故而陆离不愿在娆骨面前倒下,让娆骨有可乘之机,可此时,饶是陆离素来能武善谋也难为无米之炊。

    可巧的是,判官正好赶到,瞧见陆离力不可支的模样,便立刻显身低声道:“太子殿下安,吾乃阎罗殿判官,奉阎王命,请太子殿下去阎罗殿休息。”

    判官正色与陆离说完话,又想起惨死的鸭鸭,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心怀不轨的娆骨。

    陆离却微微思量,冥界阎罗殿与天族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阎王此番所为究竟是为何。

    判官瞧出陆离眼中的顾虑,连忙低声道:“弦月姑娘在阎罗殿住了些时日,说担心太子殿下安慰,故而阎王派臣出来寻太子殿下。”

    听到弦月在阎罗殿,陆离便微微颔首,低声道:“那便烦劳判官领路了。”

    娆骨见冥界的人轻而易举地带走奄奄一息的陆离有些气急,才准备开口,便听判官嗤笑道:“妖族公主还是请回吧,阎王大人素来不欢迎像妖族公主这般杀害可爱小乌鸦的心狠手辣之人。”

    娆骨咽住了话,也不敢光明正大和冥界抢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离被判官带走。

    当陆离与判官消失的那一刻,娆骨眼中闪现的皆是绵绵不绝的恨意与杀气。

    周围一路跟随的妖怪们离开现身,低声道:“公主也不必心急,既然那天族太子已身中落泉不随心,那不管他是死是活,天族与魔族的恩怨都会在添上一笔。”

    “若是陆离活着,天族或许不会开战,但若陆离死于魔族之手,天族定不会苟且偷安,定是要开战的,只有神魔开战,我妖界才可坐收渔翁之利,所以陆离必死不可。”娆骨低声道。

    娆骨刚刚似乎听见那判官说了弦月姑娘,陆离便放松了警惕,这个弦月定是陆离在意之人,一想到此,娆骨微微勾了勾嘴角,冲身边的妖怪招了招手,轻笑道:“过来,去给我查查这个弦月是什么人?”

    妖怪们连忙应下,随即便立刻四散开,去打探消息。

    扶着陆离赶回冥界的判官一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判官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有谁在说我坏话。”

    陆离未能支撑到冥界便晕了过去,判官背着陆离正巧遇见送弦月立刻的溯光。

    “你背回来个什么东西?”溯光看着气喘吁吁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的判官随口问道。

    “是……是天族太子,阎王……找个人接过去吧,老朽一把老骨头要散架了。”判官上气不接下气道。

    “先扔地上,我去喊范无赦。”溯光还在微微感叹,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便来,这是什么缘分。

    判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扔在地上,堂堂天族天子就被扔在满是淤泥的地上,判官略有些为难地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觉得你满是尸气和尸水的后背会比这地干净到哪里去吗?”溯光无奈地摆摆手,双指朝天一笔一划地写,随着溯光的动作,阴云密布的天空缓缓出现一个范字。

    判官被溯光给呛住了,背着陆离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好范无赦及时赶到,打横抱起了陆离,低声问溯光:“阎王,这人怎么办?”

    溯光随手一指,说:“先把人送去若水芳菲,再让谢必安去请个好点的仵作,哦不,是大夫。”

    “是。”范无赦抱着陆离健步如飞,全然没有一点负担。

    溯光瞧着范无赦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弯腰在大口大口喘气的判官,啧啧感叹:“你瞧瞧人家,果然常年杠尸体的就是不一样,不如以后让判官你去杠尸体,就当强身健体吧。”

第七十二章 弦月遇险

    “阎王可别打趣老身了。”判官一听阎王要让自己去杠尸体,吓得瑟瑟发抖,立刻出声讪讪笑道。

    阎王似想起什么,低声问:“妖族公主哪儿有没有派人跟着。”

    “派了几个素来机灵的,怕打草惊蛇便远远跟着。虽不知具体做些什么,但大抵可知去过哪里,见过些什么人。”判官低声道。

    判官瞧见溯光满意颔首后离去的背影,轻轻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样就不会被安排去杠尸体了吧。”

    溯光踏进若水芳菲,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呛得溯光是直咳嗽,溯光便用手扇动,便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范无赦回道:“阎王大人,药老说天族太子毒已入心脉附近,得药疗才能暂保性命。”

    “是何毒?”

    “落泉不随心。”

    “怪不得,之前他要开启司天玄空镜去取鲛人泪,原来是身中落泉不随心。”溯光之前在凡间知道陆离要取鲛人泪时未曾多想,如今细细想来,方才了悟为何弦月急急匆匆问明山蜘蛛何在后便立刻离去。

    原来是陆离毒已入髓,药石无医了。

    “可还有的救?”溯光低声问。

    “药老说,除上古灵方,别无他法。”

    溯光眉头紧锁,这上古灵方由天族保管,溯光也只在年少时听家中的老人提过这落泉不随心若要解须得鲛人泪与山蜘蛛丝,还有些什么,溯光当真是记不清了。

    “药老,可知这上古灵方?”

    “老朽也不甚清楚,此药方素来由天族把守,寻常外人自是瞧不见的。”药老苍老的声音于烟雾缭绕之中缓缓飘出,有种虚无缥缈不大真切的感觉。

    溯光微微思量,这落泉不随心乃是魔族圣毒,而天族又素来知晓解法,那又何须多此一举下毒?

    除非有一种解药必须的成分被魔族死死撰在手中,不然这圣毒岂不毫无作用。

    那究竟是什么?

    溯光透过迷蒙的烟雾望着躺在床榻上的陆离,低声道:“若本座知晓了药方必会救你,可如今,哎,你若要怪便怪你那抠抠搜搜的爷爷,得到了灵方就晓得藏起来也不公之于众,以至于本座现在想救你,也不知从何下手。”

    溯光感叹完又想起什么,连忙招手让范无赦过来。

    待范无赦过来后,溯光指指床上的陆离轻声道:“他若是快没气了,你就找几个人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扔到妖界的地盘。”

    范无赦虽满脸疑惑,却仍低声应道:“是。”

    弦月独自按照溯光为其指明的方向向北走,路途遥遥,也不似在凡间的时候,不是没到一处都有客栈可以投宿,所以弦月一直风餐露宿。

    这夜,外边狂风大作,雨虽不大,但也是连绵不绝,淅淅沥沥,没个停时,全身早已狼狈不堪的弦月只能找个山洞暂时避一避。

    弦月翻出包裹之中的火石,急忙生起火来取暖,烘烤身上已经冰凉湿透的衣裳。

    待身上稍稍暖和些的时候,弦月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袱里为数不多的干粮,轻轻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每吃一小口都要灌上一大口的水,待有一丝饱腹的感觉,弦月便立刻闭眼盖好备着的斗篷准备入睡,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撑到山蜘蛛洞。

    饥肠辘辘的弦月睡得并不踏实,而却素来机敏的弦月也知独自在外时是睡觉也得睁只眼睛的。

    弦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极轻,但弦月却不敢放松警惕,盖着斗篷之下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若有什么异动,弦月定能闻声而动,一剑封喉。

    可是来的“人”却站到弦月面前便无动静,两个人似乎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累了,竟倒在了弦月面前,弦月匆匆睁开眼睛,却发现是一只半人大的青鸟,青鸟色泽亮丽,体态也较为轻盈,模样很是喜人。

    弦月略略送了戒备之心,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仔细端详了青鸟,确认无诈后,才认真察看青鸟的状况,只见青鸟细细的脚腕上有一道二指粗的伤口,翅膀之下,更是严重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数十道,触目惊心。

    弦月也心生怜悯,将包袱之中仅备的几瓶药都尽数敷在了青鸟的伤口上,扯下自己的裙摆,撕成布条给青鸟包扎伤口,待一切都处理好,弦月缓缓抱起青鸟盖上斗篷,微微阖眼。

    奇怪,明明今夜是疾风骤雨,不太安宁,又有不速之客,同衿而眠,可弦月却觉得异常心安,宛如陆离,师傅在侧时的那种心安,一夜好梦,竟模模糊糊睡到了东方既白。

    弦月本还有些迷糊,可却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弦月手边蹭了蹭,吓得弦月一个激灵,神志清明,立刻抽出腰间的软剑。

    弦月转眼一瞥,瞧见缩在斗篷里满脸无辜的小青鸟,弦月无奈浅浅一笑,将佩剑收了回去,蹲下来,伸手摸摸小青鸟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青鸟也不反抗,甚至还似撒娇般地往弦月怀里钻。

    弦月瞧见小青鸟的模样,也是喜欢的,可是这时间已耽搁不起,这路途也是万分凶险,带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只会害了它,于是弦月缓缓地收回手,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淡了。

    小青鸟却不解,昂扬这脖子,往弦月手掌心里钻。

    弦月无奈地笑笑,从包袱里掏出五张大馕放在一张娟帕上,低声道:“小家伙,这些大概够你吃到把伤养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在这养伤。”

    弦月话音刚落,便准备拿起包袱赶路,却听见有什么声音,还未回头,便看见嘴叼着帕子与五张大馕的青鸟单脚跳到了自己面前。

    弦月微微有些惊讶,喃喃自语道:“好有灵性的小青鸟。”

    弦月又先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小青鸟单脚蹦蹦跳跳也可以赶上自己的步伐,弦月愈发惊喜,接过小青鸟嘴衔着的五张大馕,弯下腰,低声问:“你愿意和我走吗?”

    小青鸟似乎真能听懂弦月话语般,轻轻啼叫一声,声音婉转好听,绝不逊于人间的夜莺。

    弦月莞尔一笑,收拾好行囊便抱起小青鸟赶路。

    虽然弦月舍不得小青鸟在地上单脚蹦蹦跳跳,但是小青鸟时常会主动扑腾两下翅膀,挣脱弦月的怀抱,单脚在地上蹦跳着前行,为弦月减轻负担。

    日子略长,弦月便愈发惊喜,发现小青鸟不仅不需要吃干粮,甚至时不时会衔回一枝新鲜的野果,弦月也总会为表鼓励,将夹着小虫子的面饼喂给小青鸟。

    有了青鸟的陪伴,弦月觉得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孤单无依,那么辛苦难熬。

    转眼不过十日,弦月凭着曾经陆离给的能行千里的药丸,到达了距山蜘蛛洞五十里远悬冥山。

    弦月早就打探清楚了山蜘蛛洞便在悬冥山次峰的悬冥崖上,弦月知道此行定是凶多吉少,是场难打的硬仗,可是想到陆离,弦月似乎有一腔孤勇翻滚而起。

    弦月知晓小青鸟是极有灵性的,不愿带小青鸟涉险,故而弦月微微一笑,招手将小青鸟唤过来低声道:“小家伙,我有点想吃你在泗水湖畔给我捕的小鱼了。”

    小青鸟单腿在地上绕圈蹦着,弦月轻笑着伸手摸摸了小青鸟的小脑袋,低笑道:“辛苦你了,可别不开心了,回来喂你吃小虫子面饼。”

    小青鸟闻言才扑腾着翅膀飞去泗水湖的方向,弦月瞧着小青鸟远远飞去的身影,才淡然一笑,转身登上悬冥崖。

    若水芳菲之中,经过药老不眠不休十多日的药疗调理,陆离体中毒素逐渐稳定,渐渐转醒,守在陆离身边的范无赦第一时间将消息禀告给了溯光。

    思考灵方思考十多日疲惫不堪的溯光匆匆赶来,二话不说,直截了当问陆离:“你可知上古灵方是什么?如何解落泉不随心。”

    “知道,须鲛人泪,山蛛丝,神女血。”陆离唇色虽然苍白,气血不佳,但话却无半分软弱无力之感。

    溯光霎时间越过瓶颈,而豁然开朗起来,原来是神女血,怪不得魔族敢对陆离种下落泉不随心,怪不得魔族大护法带精卫队下山搜寻弦月,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瞬间串联到了一起。

    溯光也顾不得陆离,立刻冲出门去唤判官,高声问道:“判官,去联系我派去跟随弦月的微兵们,让她们助弦月取得山蛛丝后,还要将弦月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是。”判官立刻应道,瞬间一甩衣袖,五六只小乌鸦齐齐向悬冥山一带飞去。

    陆离听见溯光的话,也顾不得身体,失了礼数地迅速冲出来,急忙低声问溯光:“你说她去了悬冥崖?”

    溯光被陆离给吓到,但随即有些失了底气地说:“是去了悬冥崖,但是我派了一只护卫队跟随,临走前她还向我讨了一道保命的符咒,我也允了她的。”

    陆离自知失态,与弦月,与自己皆是非敌非友的阎王能做到这步早已不是情分,而是鼎力相助的恩情。

    陆离缓缓行礼道:“是陆离失礼,望阎王见谅,多谢阎王替弦月所作的一切,陆离感激不尽。”

    “弦月之前自己已经谢了我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已经够了,天族太子殿下不必再多言谢了。”溯光随意挥挥手,无奈道。

    “陆离多谢阎王的救治之情,陆离现在无以为报,若以后阎王有所需,用此佩示以天族任何一人,皆会全力相助阎王。”陆离将腰间悬着的玉佩解下来递予溯光。

    溯光向来也不是个爱客套的人,迷迷茫茫地便将玉佩收下,低声道:“谢过太子殿下。”

    “陆离先行告辞,以后我们有缘再见。”陆离作揖拜别,便要离去。

    “等等你去哪儿?”溯光还没反应过来,陆离便要辞行。

    “去寻弦月。”陆离神色虽依旧,但眼中皆是急切与担忧。

    溯光心中暗暗感叹:“真是一个两个都是一个模样,为爱痴狂吗?这两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太子殿下,依你这身体去不得悬冥山。”

    去了便是送死,这后半句话被溯光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阎王关心,陆离心中自有分寸。”陆离语气之中皆是笃定。

    溯光也是无可奈何,微微感叹自己为何遇上两个疯子,只能无奈道:“那我派一支精卫队与黑白无常给太子殿下,随太子殿下调配。”

    “陆离谢过阎王。”

    “阎王,阎王,老臣有要事要奏。”判官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觑了一眼陆离的神色,急声道。

    “判官,发生何事,竟如此慌张?”溯光微微清了清嗓子,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陆离在此,如此慌张倒略有些失了体面。

    “阎王大人,您派去跟在弦月姑娘身后的护卫队一个人也联系不上。”判官低声道。

    “什么!”溯光低吼一声,神色有些慌乱与心虚而致的底气不足。

    判官也微微清了清嗓子,身为冥界的统领,在天族太子面前,倒有些失了体面。

    溯光也顾不得了,诚恳道:“太子殿下,本座须得镇守冥界不宜远行,此行便不能陪太子殿下了,望太子殿下速去,不然本座怕弦月姑娘凶多极少。”

    陆离听到判官所言时,心又向下沉了三分,领着溯光点给自己的人便匆匆离去。

    待陆离走后,溯光才神情严肃地低声问判官:“是魔界动的手,还是妖界?”

    “阎王大人,悬冥崖是妖界与魔界的交接处,有两方将士把守,我们的人没法细致了解。”判官低声应道。

    溯光神色却愈发忧虑,此事若是魔界动手,那多半弦月能保一条命在,不过陆离应当是求解药而无门,若是妖界动手,倒有些奇怪了,理应妖界是不知弦月身份的,妖界中人应无一见过当初那位的长相,犯不着自找麻烦弄走弦月。

    弦月支走小青鸟后,准备妥当,身姿轻盈地飞身上了悬冥崖的第一级台阶。

第七十三章 勇屠巨蛛

    悬冥崖共分为三阶,第一阶乱石堆砌,算不得高,落脚点又极多,所以攀爬起来倒也较为轻松。第二阶重岩叠嶂,下无临地,且有较多碎石,极难攀爬。而第三阶则更为凶险,危峰兀立,白云缭绕,若隐若现,若一个不留神落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攀上第一阶的弦月极为艰难地登上了第二阶,霎时一只苍鹰飞过,撩起山壁上的碎石,弦月虽尽力躲闪,可仍有不少落在弦月身上。

    碎石虽算不大,但却也迷了眼,弦月一时踏空,半个身子皆摔飞在空中,只有右手五指死死扣在粗糙的岩壁之上,十指连心,瞬间针扎般的刺痛感传遍全身,素日里纤细白嫩的指尖顿时鲜血四溢,鲜血顺着岩壁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弦月苍白的脸上。

    弦月知道自己别无仰仗,若送了手,自己便只能长眠于山脚之下,可自己怎么能甘心?

    陆离毒已入骨,急需解药,孟婆的水月镜花,还需交给月老,甚至自己还未来得及将自己从凡间带的小玩意带回去孝敬师傅,自己不能死的。

    弦月咬着牙,右手猛地一用力,自己身子直直撞上坚硬的岩壁,弦月似乎自己都能听见自己胸骨断裂的声音。

    但是弦月却低低笑了,喃喃自语道:“在撑撑,到了上面便可以御剑飞行了。”

    弦月修行还不够,纵使可以御剑飞行,但却不能坚持很久,弦月打算登上第三阶时,再御剑飞行,这样应该便可以确保登上悬冥崖了。

    十个手指都紧紧抠在岩壁之上,一步一步往上腾挪,弦月虽爬得慢,但动作却极为利落稳健。

    指甲已经磨得凹凸不平,指尖血肉也早已模糊,弦月苍白脸上的血迹也慢慢干了,凝固成一粒朱砂痣的模样,与弦月额间血色的新月倒有几分遥相呼应的和谐。

    苦心人天不负,弦月终登上了悬冥崖的第三阶,十指无一好用的,极为艰难地抽出腰间的软剑,轻点足尖越上软剑,迟缓艰难地结出御剑飞行的指符印。

    软剑缓缓升空,弦月昂着头只望那耸入云端的山顶,决不低头望一眼那下临无际的崖低,剑的意志,便是人的意志。

    望着山顶意志坚定,终究可以登上高峰。

    御剑快飞到山顶之时,弦月渐渐感觉提不起灵力,有隐隐向下坠之势,弦月知道定是自己修为不足,难以支撑,故而弦月立刻猛力一点足尖,纵身跃起,飞身上山顶。

    仅仅一步,弦月半只脚踩在了崖边,连忙先前一扑,软剑径直坠入山崖,弦月则一个滚身登上了山顶。

    弦月缓缓松了口气,望着身后的万丈深渊有些后怕。但这仅有一瞬,弦月便头也不回地先前走了。

    身后已无路,出路惟在前方。

    弦月先找了个略微有些开阔的场地,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又从怀里掏出多年前师傅赠与的匕首。

    弦月微微吃了些干粮,又灌了几个水,闭目养神开始打坐休整。

    弦月知道自己必须将自身的状况调整到最好,因为接下来要面对两位强大的对手,要打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恶战。

    弦月闭目打坐,直到次日正午,弦月才缓缓睁开眼。

    正午之时,日光最为灿烂,方是正气最为浓郁之时,压邪祟,逼妖物,弦月便打算此时动手。

    弦月先服下事先备好的解毒丸,虽也不知有没有作用,但只求心安罢了。

    弦月举着火把,试探性地迈入洞穴,虽然外面正值正午,日光正盛,可洞穴里面却宛如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弦月微微眨动眼睛,缓缓适应眼前的黑暗。

    四通八达的洞穴之中阴风阵阵,吹得弦月毛骨悚然,越往里走,似乎隐隐能听见滴水声,滴滴答答的声音听得叫人发慌。

    弦月壮着胆子向前走,火把照亮之处,可见地上遍布森森白骨,洞穴坑坑洼洼的穴壁上爬满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弦月走到了洞穴的第一个岔路口,微微有些犯难,弦月用火把照了一圈,发现左手的小蜘蛛似乎多一些,白骨也大多是在左边,故而弦月迈向了左手边的岔路。

    沿着左手边的岔路走了略微一炷香的时辰,那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越发清晰,弦月略微有些心安,感觉自己似乎选对。

    待弦月到下一个岔路口时,弦月依旧凭借蜘蛛与白骨来选择岔路,那滴水声越来越清楚,弦月也全然不顾了,依着滴水声的方向走。

    不出半个时辰,弦月感觉那滴水声便在耳边了,弦月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了些,眼前这一幕却吓得弦月几乎软了腿,弦月瞧见那高高穴壁上皆是被蜘蛛丝死死捆成蛹状的人或动物,但似乎想要玩弄猎物一般,这些人或动物的头都未曾被缠住,这两只山蜘蛛想要让自己猎物都是活着的。

    而弦月所听到的滴水声,则是这些被高高捆在穴壁顶上不堪受辱而咬舌自尽的人滴下的鲜血。

    一滴略有些温热的血滴在了弦月的后脖,吓得弦月是一激灵,弦月死死撰紧手中的匕首,若自己真不幸沦落到这步,倒不如一刀子来得痛快。

    抱着必死的信念,弦月一步一步往前迈,在前方不远处,弦月瞧见了两只庞然大物,他们互相依偎,一动不动。

    弦月暗喜,这当真是天赐良机,这两只山蜘蛛应是在休息。

    弦月将右手火把投掷向两只山蜘蛛,于此同时,左手飞快抽出身上早就备好的沾满烈酒的衣物裹上地上的石头发了狠地对准火把的方向扔了出去。

    两样在山蜘蛛头顶交汇,顿时火光大作,照亮了常年不见天日黑暗阴湿的山蜘蛛洞。

    其中一只山蜘蛛被烈火炎炎的石头砸了个正着,顿时啼叫嘶鸣,这声音像极了女子尖锐的叫喊,另一只山蜘蛛则瞬间弹开,发了狠地朝弦月扑来。

    弦月原本以为拖着这般庞大身躯的山蜘蛛,定是不如自己灵巧的,可但弦月真正与山蜘蛛交锋的那一刻,弦月似乎才知道什么叫灵巧。

    十六只腿的疯狂挪转并对地形绝对熟悉的山蜘蛛占了上风,弦月只能被动接挡山蜘蛛的技能,而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弦月素来用顺了软剑,突然换用匕首有诸多不顺,但好的是与山蜘蛛大都是近身肉搏,匕首更加灵动便捷。

    弦月微微弯腰,向左侧一翻身,躲过山蜘蛛的一脚,随即,又俯身落地双手轻轻一推穴壁,自山蜘蛛身下的空隙而过,绕道山蜘蛛身后,但也就眨眼间的功夫,山蜘蛛便也转身前四腿猛地向弦月扎来,弦月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在半空之中的弦月迅速掏出自己腰间的火石,用力打火掷向山蜘蛛八只瘆人的大眼睛。

    山蜘蛛来不及收住攻击的势头,只能猛地侧身躲避火石,可是还是被砸伤了一只眼睛,山蜘蛛大怒,低低地嘶吼,挥舞着前四足冲向弦月。

    山蜘蛛的速度变得越快,弦月渐渐也有些没了气力,难以应付,给了山蜘蛛可乘之机,山蜘蛛蓄满力,举起前爪猛地扎向弦月的后心。

    弦月的后心顿时玄光大作,弦月全然无恙的模样,倒是山蜘蛛的前爪似乎被什么东西灼伤一般,冒着袅袅的青烟,山蜘蛛不停地嘶吼着。

    弦月知道这是自己向溯光求来那张保命符发挥了作用,这是自己最后一道屏障,如今已破。

    弦月一敛心神,也不给山蜘蛛喘息的余地,右脚点地飞跃而起,山蜘蛛又举起另一边的前脚刺来,在半空之中的弦月立刻脚蹬穴壁微微改变方向,险险地蹭着山蜘蛛的前脚,将匕首扎在了山蜘蛛的后心。

    山蜘蛛的后心顿时绿血四溢,山蜘蛛低吼着,奋力摔着后背上的弦月,弦月却紧紧抓着匕首,一点接一点地加深这个伤口。

    山蜘蛛怒极,竟十六足飞快蹬上穴壁,一个转身,弦月从山蜘蛛背上失重摔了下来,山蜘蛛则低吼着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又飞快挪动十六只脚向弦月冲来。

    弦月被摔得头昏眼花,可是瞥见山蜘蛛的动作,立刻滚身躲过致命一击,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鲜血淋漓的剑,毫无章法地格挡着山蜘蛛的攻击。

    弦月现在想一匹身处在黑暗之中的狼,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山蜘蛛一击毙命的机会。

    弦月又瞥见地上一把品相极佳的宝剑,弦月左脚一踩剑柄,一个转身,右手稳稳接住剑,双手持剑,一剑格挡,一剑攻击。

    渐渐山蜘蛛有些不敌,山蜘蛛猛地后八脚疯狂跺地,虽然声音不大,却似敲打着某种古怪的乐曲,让弦月微微有些烦躁。

    刹那间,突然许多小蜘蛛都聚拢过来,齐齐向弦月发起进攻,这些小蜘蛛虽不足为惧,可也需要弦月费心去应对,这让山蜘蛛逮住了弦月的空子,山蜘蛛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弦月,就在快要咬到弦月肩膀的一刹那间,弦月周身泛起浅浅的银光,似乎是形成一个保护罩,山蜘蛛被整个弹了出去,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所有的小蜘蛛皆当场毙命。

    弦月看着周身上下的银光,庆幸之中还微微有些不解,不明白这周身银光从何而来。

    但也容不得弦月微微思量,地上的山蜘蛛有瞬间挥舞着它十六只细腿,密集地攻击着弦月。

    弦月持双剑,微微滑至山蜘蛛身体之下,将双剑刺入山蜘蛛的腹部,剑还未碰到山蜘蛛时,山蜘蛛的六条腿齐齐刺向弦月,弦月这次没有躲,侧身迎上了山蜘蛛的右侧三只腿。

    山蜘蛛的三只腿深深地扎进了弦月的胸腹,弦月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颤了,似乎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流失,弦月嘴角溢出鲜血,却有些得意地笑了。

    弦月右手死死抓住山蜘蛛扎在自己身体中的脚,左手用力将剑插入山蜘蛛的腹部,深深地用尽全力从下自上在,整个剖开,绿色的汁水溅得弦月全身上下都是的。

    弦月却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利落地一挥剑,斩断山蜘蛛扎在自己身体之中的三条腿,弦月猛地一下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弦月一翻身,远离了山蜘蛛,平静地望着山蜘蛛疯狂低吼至没了气息地安静下来。

    弦月拄着剑,一步步迈向山蜘蛛,利落地从它的身下取出它死前最后吐的一口丝,拿到山蛛丝的弦月,浅浅一笑,随即便似失了气力一般晕倒在地。

    一人一怪,面对面躺着,谁也未曾料到今日会是这个局面。

    被火光照亮一时,被打斗吵闹一时的山蜘蛛洞又回归了千百年不变的寂静,只是这寂静还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给打乱了。

    紫衣少女略有些惊喜地望着地上躺着的弦月与山蜘蛛,喃喃自语道:“原来有小妖告知我这附近有瞧见你的身影,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你倒当真对陆离情真意切。”

    娆骨走上前,蹲下身来,望着全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弦月,低低笑出了声,道:“倒当真了不得了,一介凡人都能杀了山蜘蛛。”

    突然面前的弦月苍白干裂的唇翕动了两下,娆骨便更觉得有趣了,伸手探了探弦月的鼻息,不可思议道:“竟还有口气,当真是了不得了。”

    娆骨一转眼,瞧见了弦月右手紧紧握住的山蜘蛛丝,魅惑至极大眼微微一转,便狡黠地笑了,低声道:“可别怪我狠心,只怪你命不好。”

    娆骨用力掰看弦月紧紧握住山蜘蛛丝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山蜘蛛丝塞进自己的衣裳里,拽住弦月的右手,拖着弦月快步先洞外走。

    不一会便出洞了,一路的拖拽与拉扯让弦月身上才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都裂开了,疼得弦月缓缓睁开了眼,却突然发现周围明亮异常,才慢慢睁开的双眼并不适应这样的明亮,弦月缓缓眨动了几次,才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一个紫衣少女将自己拖至悬冥崖边。

第七十四章 九死一生

    弦月浑身疼痛地麻木,本就伤痕累累的手用力撑地想要站起来,反复再三,却也没能从地上爬起身。

    娆骨居高临下地望着弦月,眼里皆是轻视与不屑,在娆骨看来,弦月与地上的蝼蚁并无两样。

    娆骨嘲弄般地感叹:“可笑的凡人,你以为你挣扎地爬起来便会有什么不同吗?”

    在拖拉时,弦月额角磕在洞**尖锐的硬石,磕出一个铜钱大小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液汨汨流淌,模糊了弦月的视线。

    但是弦月透过鲜红的血光,仍依稀可辩面前紫衣女子的模样,便是那日在水月镜花中所见女子的模样。

    弦月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可娆骨妖娆地盘弄着自己的指甲,失了耐性,嫌恶地瞥了弦月一眼低声道:“我呀,看你这样受苦实在于心不忍,便给你的痛快。”

    话音刚落,娆骨便猛地一脚踹在弦月的伤口上,将弦月自悬冥山踢了下去。

    娆骨低垂尽是魅惑的眼眸,望着悬冥崖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低低笑出了声,呢喃道:“便是你有九条命,也不能活着回来了吧。”

    娆骨望着云雾缭绕的深渊,眼神之中的狠厉转瞬即逝,转过身来的时候,便又是平日里娇俏可人的模样了。

    大抵到了天黑,娆骨终于从眼线处得知陆离一行人快要到悬冥崖时,娆骨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装有山蜘蛛丝的香囊袋,轻轻将其中的山蜘蛛丝取出,再缓步走到死去山蜘蛛的旁边,抓住山蜘蛛已经略有些僵硬的前腿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划了两下。

    娆骨又将山蜘蛛背上弦月的匕首拔下来随意扔到远处,将自己素来贴身用的碧落剑刺入山蜘蛛背部的伤口之中。

    娆骨又抹了几把大蜘蛛腹部残留的绿色汁液,胡乱涂在自己的裙摆上,娆骨若有所思地绕着山蜘蛛走了几圈,觉得一切都已经差不多了,便缓缓躺在弦月刚刚到底的位置。

    娆骨看着地上还留有弦月的一大滩血迹,甚是满意,娆骨缓缓闭上眼。

    陆离领着冥界众人来到悬冥崖时,总有一种不安感觉隐隐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陆离顾不得众人,急匆匆冲进洞穴之中,凭着神识,探明洞**的情况,快步奔向山蜘蛛所在的地方。

    陆离迈进山蜘蛛穴时,模糊看见一个女子倒在地上,陆离狂奔而去,低低喊了声:“弦月。”

    躺着地上的娆骨本来听见脚步声,便幻想过陆离的种种神态,然而这一声弦月便打破了娆骨内心所有的期待。

    娆骨突然恨极了弦月,原本在这六界之中,陆离对所有女子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唯独对陪了他三万年的自己略有些不同,然而这份不同也仅仅停留在,陆离会多于自己说三两句罢了。

    在弦月出现之前,娆骨还会自作多情的欺骗自己,他对自己这已经是极好的,是常人都没有的,可是如今看过听过后,娆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天真单纯。

    娆骨心中满是怨恨,陆离,你若不爱我,不娶为妻,那我便只能让你死了。

    待陆离走近后,看见倒地的是娆骨,眼中俱是不解与惊诧,还有一丝庆幸,庆幸独战山蜘蛛的不是你,受伤倒地的也不是你。

    陆离转身唤人,准备让人扶娆骨出去休整,自己留在这边看看。

    娆骨听见陆离唤人,便假装低低嘤咛了两声,然后装作缓缓转醒的样子,哑着嗓子唤着:“陆离殿下。”

    陆离走近,低垂眼眸望了一眼娆骨,听不出情绪地问:“娆骨公主无碍吧。”

    “陆离殿下,娆骨知道殿下需要此物。”娆骨虚弱地抬起了自己右手,缓缓展开,将山蛛丝送到陆离面前。

    陆离瞧见娆骨手中沾满鲜血的山蜘蛛丝,微微笑着拿起,送入自己的纳宝瓶中,低声到:“陆离谢过娆骨公主,不过公主倒是神机妙算。”

    娆骨怎会听不出陆离话中的质疑,娆骨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殿下,那日娆骨瞧见殿下咳血,娆骨是慌极了,娆骨怕殿下有什么不测,便将沾有殿下咳出血的叶子带回家,给家中长辈瞧,家中有见识的长辈告诉娆骨,殿下这可能是身中了落泉不随心,只有上古灵方可解。”

    娆骨一口气解释完,还矫情地轻咳两声,见陆离面色毫无起伏,本已半支撑起的身子又立刻猛地摔到地下,哭得梨花带雨道:“若殿下不信便不信吧,娆骨只求殿下安。”

    “无赦,领着几个人将娆骨公主抬出去,给药老看看。”陆离低声道,全程一眼也未瞧过娆骨。

    娆骨闻言,伸手抓住陆离的衣角,泪眼朦胧低声道:“殿下……”

    话音未落,娆骨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晕倒在地的娆骨还紧紧撰着陆离的衣角。

    范无赦领着人匆匆赶来,将娆骨抬走,陆离用风流倜傥利落地割开衣角。

    随着陆离割开衣角的动作,娆骨的手重重地落了下去,心也深深地沉了下去。

    陆离细细检查了略微有些僵硬的山蜘蛛的尸体,致命一击是腹部的伤口,从伤口的形状与走向来看,便是地上那把废剑所致,那把废剑,陆离未曾见过,但是从生锈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本就废弃在此处的佩剑。

    陆离又细致地挨个检查了山蜘蛛的十六只脚,发现一只脚似乎又被冥界幽冥玄符所灼伤的痕迹,陆离忽然想起溯光曾经对自己说过,她临行前向我讨了一张保命符。

    陆离耳畔萦绕着都是“她临行前向我讨了一张保命符”,陆离红了眼眶,有些不敢置信地用手猛地一推,山蜘蛛整个身子都翻到在地。

    陆离一边喃喃自语地自我安慰这是不可能的,一边用右手画符细细感应山蜘蛛的尸体,瞬间山蜘蛛的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陆离眼角落下一滴泪,陆离识得这层银光,这是自己在弦月身上种下的符咒,保命的符咒。

    山蜘蛛被符咒伤过,她来过这儿,她与山蜘蛛打斗,她人呢?

    素来云淡风轻的陆离从未如此慌乱过,匆匆忙忙从袖中甩出风流倜傥,仅仅两下瞬间刨开山蜘蛛的腹部,陆离亲手翻了三四遍,毫无踪迹,陆离微微松了口气。

    陆离右手风流倜傥一掀,顿时山蜘蛛穴狂风大作,整个山蜘蛛穴的东西都被掀到半空之中,陆离依旧,未曾见到弦月的身影。

    陆离步伐有些不稳,心中的慌乱从未曾有过,但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悲恸,宛如九万年前自己父王与母妃逝世时的那般撕心裂肺。

    陆离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山蜘蛛穴,反复自我劝慰道:“没有踪迹便是最好的消息。”

    陆离出了蜘蛛穴,立刻作揖,对谢必安说:“烦请谢兄领着冥界的兄弟在周围寻一下弦月姑娘,有消息务必要告知我。”

    谢必安瞧出陆离神色之中的担忧与绝望,立刻应道:“立刻全力搜寻,殿下放心。”

    陆离只是匆匆颔首,便与众多士兵一起寻弦月,所有人之中,陆离最为拼命,疯狂地搜寻,不管多深的洞穴,陆离都要进去寻一寻,无论多陡峭的山坡,陆离都要爬上去一探究竟。

    搜寻了整整一昼夜,所有人都会休息会儿,唯独陆离不眠不休。

    无人敢劝,也不知从何劝起。

    娆骨一晕晕到此刻还未醒,药老也束手无策,陆离让范无赦替自己盯着娆骨,一有动静便来告知自己。

    弦月,你究竟在何处?

    软塌上重伤昏迷了两天一夜的弦月渐渐转醒,听见屋外似乎有人在说话,但说什么到是听不太清。

    一瞧见弦月醒了,便有一个小姑娘连忙朝外唤道:“主上,小殿……姑娘醒了。”

    一个青衣姑娘走了进来,迎着光,弦月看不大清这位青衣姑娘的脸,但是弦月猜到定是这位青衣姑娘出手救了她,连忙准备起身行礼。

    这位青衣姑娘瞧见弦月的模样,连忙快步走上前来,按住弦月,柔声道:“你快躺下,别起身,伤得这样重,要好好休养。”

    弦月这是才看清了这青衣姑娘的面容,倾国倾城之色,肤如凝脂,眉似远山,眼含秋波,唇红齿白。

    弦月觉得这青衣姑娘漂亮极了,可是弦月却觉得与这青衣姑娘有一种莫名地熟悉,看着这位青衣姑娘觉得十分亲切。

    弦月盯着青衣姑娘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眉眼都与这青衣姑娘有七八分的相像。

    又盯了青衣姑娘许久,弦月才反应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极了,低声道:“姑娘实在是好看至极,弦月都挪不开眼。”

    青衣姑娘柔声笑笑,并未说话,只是一直静静望着弦月。

    弦月微微有些尴尬,便低声问:“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我名为韶清,但我瞧着弦月姑娘灵巧可爱,像极了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不知弦月姑娘可否唤我一声阿姐。”韶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敛了情绪,温柔笑道。

    弦月也不知为何一见韶清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故而弦月素来的防备与警惕皆因为此而消失殆尽。

    “阿姐。”弦月略有不自在地唤了声。

    “好月儿。”韶清伸手抚摸着弦月的额发,温柔地笑着。

    弦月瞧见韶清的眼神似微微泛起泪光,不免心生怜惜,立刻扯开话题,低声道:“弦月,记得从悬冥崖上落下来的时候,有一只青鸾及时接住了我,后来醒来便在姑娘这儿了。”

    “那只青鸾本是我养着的,前几日被恶人所伤,退化变成小青鸟,正巧被弦月姑娘所救,她又正好遇见姑娘遇险,便急急忙忙地报恩,把姑娘带回我这儿。”韶清嘴角含笑意,笑意似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轻柔温暖。

    “弦月多谢韶……阿姐的救命之恩。”弦月本要脱口而出韶清,还好反应及时地改了口。

    “你既唤我一声阿姐,那便是我妹妹,姐妹之间何须客气。”韶清结果身后小姑娘递过来的汤药,用小勺子扬这药汤,将其放凉些。

    弦月听了韶清的话,微微羞涩,弦月自小跟在师傅一个大男人身边长大,与女孩子相处甚少,第一次遇见像韶清这般温柔美好的女子,弦月有些感动,亦有些不自知的欢喜。

    韶清将小勺子送到弦月唇边,弦月缩在脖子,脸上泛起片片红霞,连忙摆手拒绝道:“阿姐,我自己来便可。”

    “你手伤着不方便。”韶清柔声道,微微眨了眨眼,又将汤勺向前送了点。

    弦月红着脸,微微张口。

    不一会儿,药汤全部喝完了,韶清还递上一盘子蜜饯,笑着道:“你素来不爱苦,今日的汤药苦极了,快吃点蜜饯压一压。”

    弦月依言,吃了蜜饯,心中也甜甜的。

    药效很快便发挥了,弦月笑着睡着了,韶清替弦月捏好被角,才轻声轻脚地出了房门。

    韶清瞧见院子里的青鸾,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怎可帮她带到这里来?”

    青鸾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少女,少女嘟着嘴委屈道:“小殿下受了伤奄奄一息,青鸾怕极了,生怕误了小殿下。”

    听见小殿下时,韶清微微有些失神,旋即正色道:“没有小殿下,只有弦月姑娘。”

    “青鸾自知失言,但是主上不是一直都很想念弦月姑娘吗?”青鸾不解地问。

    “自然是想她,可是我希望她好,哪怕她离我越来越远,只要她好,我便欢喜。”韶清低垂这眼眸,眼中皆是晦暗。

    “那待弦月姑娘伤好后,青鸾便把弦月姑娘送走。”青鸾瞧出了韶清神伤,立刻低声道。

    “你自此以后便跟着她吧。”韶清低声道。

    “主上……”青鸾不解地唤了一声。

    “三青鸟理应跟着的本就是九州神女,而不是我这个罪人,我只是暂时替小月儿保管而已。”韶清自嘲地笑了。

    青鸾缓缓跪地,行礼道:“青鸾拜别主上,望主上多多保重。”

第七十五章 追忆过往

    韶清右手结印,右手皓腕中渐渐浮现三个浅浅的青鸟形状的图案,接着韶清左手轻点青鸾的额心,一股青光自韶清右手腕中飞速穿出,飞向弦月所睡的房屋之中。

    韶清收手时,手腕上便只有两个青鸟图腾了。

    韶清抚摸了一下青鸾鬓角的额发,低声道:“青鸾以后要替我好好照顾小玥儿。”

    “主上,青鸾必定全力保护小殿下,只是主上,如今六界祥和,小殿下也能力非凡,离化天定有一日会恢复往日的繁华,主上何必在动用那计划。”青鸾跪地行礼,语气之中皆是恳求之意。

    韶清浅浅一笑,凝神望向远方,低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青鸾不解地望着韶清,不知韶清此言是何意。

    韶清挥挥手,浅笑道:“你辛苦一整日了,下去休息吧。”

    话音未落,韶清便抬脚走回弦月房中,瞧着弦月依旧熟睡,便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弦月。

    许是服了药,有紧实地捂着被子,弦月发了好些汗,韶清无奈地摇摇头,浅笑着执着帕子替弦月擦去额间细密的汗珠,轻声道:“竟还和小时候是一个样子。”

    韶清的手自弦月额间划到脸庞,韶清略有些红了眼眶,哽咽道:“让阿姐看看,这是挨了多少苦,竟然清瘦成这样。”

    自九万年前痛哭过一场后,韶清以为自己将平生的泪都落完了,不会再有落泪的时候,可是瞧见弦月,韶清的泪便似断了线般不可控,泪珠滴到床沿时摔得支离破碎。

    “阿姐,九万年未曾见过玥儿了,阿姐真的好怕好怕,玥儿你会恨阿姐,但是连阿姐自己都是恨极了自己,你又如何能不恨我。”韶清轻轻握着弦月的手,低声道。

    “玥儿应该恨阿姐的,是阿姐害了你,害了哥哥们,我是离化天的罪人,不是你,他们怎么能指责你,惩罚你,都是阿姐的错,都是我的错。”韶清已经泣不成声。

    “玥儿,阿姐被困在这儿九万年了,阿姐想你,想哥哥们,想离化天,若还有机会,我好想……”

    韶清话还未说完,便有人敲门打断,韶清微微抹去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低声道:“进吧。”

    苍鸾推门而入,顾不得礼法,连忙低声道:“主上,魔王夜冥领着三只护卫队上山了,此时人已经到了半山腰了。”

    韶清本还沉溺于追忆往事之中,略有些神伤,但听到苍鸾的话,韶清立刻起身,略有些不舍地望着床榻上的弦月,轻轻替弦月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九万年才得一见,阿姐还想多多陪陪我家玥儿,可是终究是事事皆事与愿违。

    再转身时,韶光神色如常,语气坚决,道:“苍鸾,让青鸾先带玥儿走,你与轻鸾前去准备,按之前计划行事。”

    苍鸾匆匆打横抱起弦月,递予站在门口待命的青鸾。

    青鸾背起弦月,便往北边的断崖跑,断崖凶险万分,把守不严,较为容易逃走。

    韶清凝神远眺北方,低低笑一声:“更衣。”

    韶清换上一袭浅青色拖地烟笼梨花百水裙,外罩碧色段绣梨花纷飞氅衣,内衬白色段锦裹胸,整个人气质清冷,却又透出丝丝点点少女般的矫情。

    苍鸾为韶清梳妆,轻鸾则备着魔王夜冥素来喜欢的吃食。

    韶清描眉,点绛唇,望着镜中自己那张娇俏艳丽的脸,眼中俱是浓浓的厌恶。

    但随着魔王夜冥推门而入,那股厌恶瞬间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娇媚,喜悦与柔情似水。

    夜冥与九万年似乎并无不同,身姿提拔,相貌堂堂,还比九万年前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威严。

    这九万年间,夜冥并非没有来过此处见韶清,只是每次韶清不是以病推辞,便是以死相逼,渐渐地夜冥越来越少,这每隔两三人托手下带点东西来。

    此次夜冥也未曾料到韶清会让轻鸾候在门口,请自己进来。

    头次进入里间的夜冥还微微有些不太自在,坐在圆木桌前品尝轻鸾刚刚递上来的吃食,夜冥低低笑笑,竟都是自己爱吃的。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韶清才缓缓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略有些慵懒地施施然而出,也未行礼,也未问好,便径直落座在夜冥对座。

    夜冥望着韶清,自似远山的眉到鲜艳丰盈的唇,夜冥自嘲地笑笑,低声道:“许久未见。”

    “你来作什么?”韶清声音中似乎透露出一种小女生的娇媚。

    闻言,夜冥笑出了声,并不狂妄,也不轻佻,极为好听,道:“我想你了,便来了,我以为你是欢喜的。”

    “可带了些什么来吗?”韶清浅浅地笑着,露出一种未涉世事的纯真。

    这笑让夜冥迷了眼,柔声道:“带了许多你素来喜欢的。”

    “你竟还知我喜欢些什么?九万年不来看我的人如何知道我喜欢什么。”韶清抬起眼,眼中皆是一片清丽,撒娇般地抱怨,让夜冥笑意愈浓。

    “我想,你与之前的你应是一样的。”夜冥紧紧地盯着韶清。

    韶清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便抬眼丝毫不慌乱地对上夜冥的眼,低笑道:“不太一样,人是会变的。”

    夜冥站起来来,缓步走到韶清身边,笑道:“你今日很美。”

    “你这般说,便是说我往日不美吗?”韶清略带些小女生的娇憨,微微抬头望着迎光而立的夜冥。

    “不是这个意思,只有今日我见到了你,往日你都将我拒之门外,以后你都似今日这般,多好。”夜冥从后面缓缓环抱住韶清。

    “今后我也说不清我自己,但今日我想放纵我自己。”韶清转过身去,扑进夜冥怀里。

    夜冥满眼深情地望着韶清,又望了一眼韶清的唇,低低笑道:“我便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韶清没有答话,娇羞地埋进夜冥的怀中,用白皙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夜冥淡青色的胡茬,微微扬起脸,踮起脚,韶清的红唇印在了夜冥微凉的薄唇上。

    夜冥似发了狂,夜冥猛力一扯韶清的氅衣便落在地上,长裙也是凌乱,勉强披在了身上。

    夜冥将韶清推到床榻之上,眼睛紧紧盯着身下韶清,失了口脂的韶清,瞬间苍白了许多,现在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更令怜悯。

    可是韶清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坚定,一副英勇就义,全然无所谓的模样,让夜冥神色黯淡,自嘲地笑道:“做戏不做全套的吗?你也再骗骗我啊。”

    韶清仅有一瞬的讶异,随即便是嘲弄地感叹,也对,他魔王夜冥是何人,怎么会不知我的意图。

    韶清宛若换了一个人,神色冰冷,毫无一点温度:“既然你知道,又为何不拆穿我?”

    “因为我爱你,我……”

    夜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韶清打断,韶清冷冷一笑道:“若是你爱我,便是血洗离化天,那我是不是得血洗魔界才对得起魔王的这份爱啊。”

    “韶清,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想要偿还的……”夜冥迫切地想要辩解什么,可却有些无力。

    “偿还?把我囚禁在此处九万年是想偿还?你顺应了我的计划来赴死是偿还?这不是,便是你死上千百万次也是偿还不了的。夜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定杀尽魔教中人。”韶清面露浓浓的恨意。

    夜冥苦笑道:“你就这般恨我吗?”

    “恨。”

    韶清不假思索极为利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宛如一把尖锐的刀深深扎在夜冥的心口。

    夜冥缓缓起身,低声笑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苏扬的凤扬花开了。”

    韶清微微了红了眼眶,低声道:“若在那时,我便死了有多好。”

    似乎又想起,九万年前苏扬十月,凤扬花花开满城,青衣翩跹的韶清去苏扬城郊的未鸣湖除祸害人间百姓的水妖伪旬。

    刚刚接任九州神女的韶清,多少有点年轻气盛,未把伪旬这种程度的水妖放在眼里,故而事先也未曾做好准备,提着双股青缨剑便直奔伪旬的老巢未鸣湖。

    韶清直接双手结印,双手猛力搅动未鸣湖水,搅起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作怪的伪旬直接给甩了出来。

    伪旬这家伙与韶清素来交手的那件巨怪猛兽截然不同,是个极没骨气的,打都没打,连忙哭到在地,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

    韶清自幼便是神女,自然也没见过这种泼皮无赖式的求饶,一时心软,便答应留着伪旬一命。

    伪旬一开始也是极为乖巧,将强抢的民女都放了回去,将搜刮的财务都还给了百姓,将已经害死的百姓的尸骨都埋葬在未鸣湖边。

    伪旬做完这一切,还不停感谢韶清点悟教化之恩,倒叫初出茅庐的韶清有些不好意思。

    伪旬谄媚道:“神女,小妖特备酒席感谢神女不杀之恩。”

    韶清连忙摆手道:“不必客气,只要你诚心向善便可。”

    “小妖必会诚心向善,但是小妖特地为神女而备的酒席,若神女不来,便浪费了,小妖知道神女看不上小妖这种修为的小妖怪,但那酒席的粮食皆是百姓们辛苦种出来的,若是浪费了,倒也可惜。神女可曾听过一首民间的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伪旬情真意切地说。

    韶清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推拒不得,只能颔首应下。

    谁知,这竟是一场鸿门宴。

    酒席一应菜肴皆是正常的,但伪旬住处所焚的香竟是神迷散。

    韶清还未吃上几口美味佳肴,就被伪旬给药晕了,晕倒前,韶清还暗想:“这伪旬真是抠抠搜搜,就不能让我再多吃两口吗?”

    这神迷散,虽有让天神昏迷的效果,但是时间却不大长,只有短短半柱香的时间。

    半柱香后,被五花大绑的韶清微微转醒,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堆满了白骨与干尸,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

    瞧见韶清缓缓清醒,伪旬猥琐笑道:“吸了这么多人血,还从未吸过神女的血不知是什么滋味。”

    “吸血,你是个什么玩意?癞蛤蟆精吗?”韶清微微有些不解地问。

    “小妖是水蛭精。”伪旬现在是神采飞扬,极有耐性回答着韶清的问题。

    “咦,好恶心。”韶清是由衷感叹,一想到自己要被一只水蛭吸干血,韶清便直犯恶心。

    “恶心便恶心吧,很快神女也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伪旬丝毫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

    韶清闻言,立刻驱动周身灵力飞快挣扎,伪旬也着实没想到,被捆成螃蟹状的韶清还能翻出浪花来,竟然一翻,飞速越出了水面。

    伪旬连忙上前追赶,被捆成螃蟹状的韶清着陆后,是手脚并用的飞快爬行,一边爬,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水蛭精要吃人了。”

    就当伪旬快要抓住韶清时,一个玄衣少年落在了伪旬与韶清之间,韶清慌乱地扬起面,抬眼,望见面前的这个玄衣男子,他身穿一件玄衣锦袍,腰间绑着一根白色兽纹腰带,一头乌黑的长发之中夹杂着几缕银发,流行般惺忪的眼睛直勾人魂魄。

    韶清觉得眼前的男子真的是俊美至极,便一直痴痴望着他。

    伪旬瞧着面前这人的背影,着实觉得气度非凡,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便低声问:“阁下烦请让让。”

    玄衣男子只低低一笑,反手一挥剑,便把伪旬给斩成两段,望着韶清低声道:“对付这种人,必须得这样。”

    韶清探着脑袋绕过玄衣男子挺拔的身体,看见后面一分为二的伪旬低声道:“要不你再多砍几刀,他会不会没死透啊。”

    闻言,玄衣男子笑意越发浓了,道:“你倒挺心狠手辣的。”

    “我们应该彼此彼此吧。”韶清满是疑惑,这个二话不说将人一分为二的家伙竟然指责自己心狠手辣。

第七十六章 殊途陌路

    玄衣少年满眼皆是笑意地蹲下身子望着韶清,低笑道:“你是螃蟹精吗?”

    韶清望着玄衣少年诡异的笑容,活像如果自己承认是螃蟹精,便立刻将自己放上锅蒸了吃一般,韶清吓得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不过烦请公子先给我松绑。”

    “松绑?我觉得不行。那水蛭精绑了你,定是有道理的,我轻易放了你,万一你害我怎么办?”玄衣若有所思地绕着韶清走了几圈,低笑道。

    “公子,我真不是坏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放了我,我只会感激公子,不会害公子的。”韶清着急地辩解道。

    “我是你的恩人?你总得拿出点诚意,让我瞧瞧吧。”玄衣少年故作正色道,脸上一板正经,可眼中难掩的戏谑却出卖了他。

    未涉世事的韶清满脸茫然不解地望着玄衣少年,低声问:“什么诚意?”

    玄衣少年轻笑道:“比如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可有心上人?”

    “小女名叫韶清,家住远东,家中七口人,暂时未有心上人,诚意可够了。”韶清并未多想,只是有问必答。

    “那可好,知道到何处下聘礼了。”玄衣少年邪魅一笑道。

    韶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自觉红了脸庞,娇嗔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我向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玄衣少年弯腰缓缓凑近韶清,韶清巴掌大的小脸大半都被一方青色娟帕给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灵动清亮的杏眸。

    韶清缩着脖子,脸上泛起片片红云,低垂着眸子不敢正眼瞧面前样貌非凡的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突然伸手,用力一扯青色娟帕,霎时微风拂过,凤扬花漫天纷飞,两相对视,静默无言。

    那日,苏扬未鸣湖边,凤扬花满天,不知是谁迷了谁的眼。

    玄衣少年眼中皆是难掩的惊艳,微微红了脸庞,转过脸去,清了清嗓子道:“碍事。”

    本只是存了戏弄她的心思,却未曾想惹得自己心湖荡漾,心中隐隐觉得娟帕碍事,想不到竟直接脱口而出了。

    韶清是又惊又羞,又怒又气,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竟然红了眼,气极骂道:“你个登徒子,你不要脸,你个臭流氓,我讨厌你,你给我走。”

    玄衣少年转过脸,瞧见韶清红着眼,眼中波光盈盈,蓄满了泪,鼻尖微微有些泛红,不点而红的娇唇嘟着,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玄衣少年极为不自在地挪开眼,故作镇定地说:“哭什么?不就是扯了娟纱……”

    玄衣少年本还准备说你也不是貌丑无盐,不可见人,何必遮遮掩掩,结果被韶清哭哭啼啼地说话声给打断。

    “你懂什么?”韶清越哭越难受,渐渐哭到岔了气,她才不要告诉这个登徒子,在离化天,女子的娟纱只能有夫婿在新婚之夜揭开呢。

    玄衣少年瞧见韶清哭到直咳嗽,是既无可奈何,也束手无策,只能低头,弱弱说:“别哭了好不好,这湖边风大,流泪容易花了脸。”

    韶清闻言,渐渐止了哭声,但是仍旧低低啜泣,可能是瞧见玄衣少年便生气,于是韶清背过身去。

    玄衣少年只能看见韶清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却再也听不见哭声。

    玄衣少年轻轻替韶清松了绑,韶清也不瞧他,只是哑着嗓子说:“谢谢。”

    这一句话倒是让玄衣少年无奈地笑出声,小丫头气归气,礼仪气度倒还是在的。

    玄衣少年便静静地站在韶清身后,也不说话,不着痕迹地替韶清挡下自北而来的寒风。

    两人就这样两相无言地在未鸣畔待了一整天,晚些的时候,玄衣少年正组织语言准备劝韶清去镇子上的客栈休息。

    可是玄衣少年还未开口,便有一阵强劲有力的妖风席卷而来,玄衣少年狠厉地往后斜了一眼,快步将韶清扳过来,轻轻为韶清擦拭去脸上的泪痕,仔细地为韶清带上手中的青色娟纱,再抹了两把泥抹在韶清白皙的额上,低笑道:“找机会快点跑。”

    玄衣少年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玄衣少年的身后。

    那个魁梧的身影望了一眼地上被一分为二的伪旬,瞬间爆怒,高声呵斥道:“是你杀了我义弟?”

    “是我。”玄衣少年缓缓转过身来,面上仍旧泛着浅浅的笑意,虽然身材上比那位魁梧的壮汉要清瘦单薄了许多,但是气场上却丝毫不逊色于魁梧的壮汉。

    韶清热血翻涌,从玄衣少年身后探出头来,高声道:“你义弟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玄衣少年是既深感无奈,又觉得好笑,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纯真的蠢丫头。

    魁梧的壮汉瞥了一眼韶清,轻视道:“哪里来的丑丫头,胆敢无礼,毁我义弟清誉,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魁梧的汉子立刻发力准备飞身上前捏碎韶清的喉骨,韶清也摆好架势准备接招,却未想那汉子还未靠近韶清,便被挡在韶清身前的玄衣少年一掌击飞。

    魁梧汉子不怒反笑道:“本想最后再慢慢收拾你的,结果你自己求死,我便给你个痛快。”

    韶清听完竟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道:“天上漫天飞牛,你瞧见了没?”

    那魁梧的汉子不说话直接出拳,玄衣少年气定神闲地接招,全然未有落了下风。

    玄衣少年边接拳,边低低笑道:“瞧阁下这拳法,这身形,阁下莫非是妖界三霸之一的魁山。”

    魁山微微有些急了,自己还未使出全力,便被对方判明身份,而自己还对对方一无所知,无形中落了下风。

    魁山知道对手不可小觑,便使出全力,招招带风,式式致命。

    韶清自然也不难看出,这魁山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招招狠厉,可见是被这玄衣少年给踩住了尾巴。对招三四招后,便能看出对手是什么路数,可见此人不简单,韶清看向玄衣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自魁山使出全力后,玄衣少年虽不至于落得下风,但也是疲于应对,便转身望向韶清低声道:“你也帮帮忙,傻站着做什么。”

    “族中长辈说,以多欺少,胜之不武。”韶清站在二人身边,仔仔细细地望着二人过招。

    玄衣少年,无奈道:“你族中长辈甚是迂腐,不过也罢了,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自也得遵守你族中长辈的规矩。”

    韶清本才缓下来的情绪,又被玄衣少年这句话搅动起来,又想起面前这个登徒子的所作所为,一撇嘴,红着眼睛,低声道:“我招你,惹你了,干什么平白毁我清誉。”

    玄衣少年素来浪荡惯了,哪见过如此禁不住调笑的姑娘,就算偶尔见过一两个,也只是故作姿态,倒也见过这般天真可爱的。

    玄衣少年瞧见韶清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微微有些分神,倒给魁山钻了空子。

    一拳猛力直击玄衣少年面门,玄衣少年眼看躲闪不及,要生生挨下这全力一击,这是还在旁边抽抽搭搭的韶清利落地出,双股青缨剑,先交叉格挡,在转身刺向魁山面门。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花哨不实的虚招,极为利落,逼得魁山是节节败退。

    玄衣少年瞧见韶清这幅“说是说,做是做”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问道:“不是你族中长辈不让你以多欺少吗?”

    韶清看都没看一眼玄衣少年,低声道:“族中长辈亦说见死不救,枉为人也。”

    “你族中长辈倒是迂腐又正义凛然。”玄衣少年笑道。

    “你不准妄议吾族长辈。”韶清恶狠狠地瞪着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瞧出韶清脸上似有愠色,连忙摆手道:“是我失礼,对不住对不住。”

    魁山看这两人与自己对战时还在侃侃而谈,全然一副未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魁山是失了最后的风度,立刻投掷出数十枚含有剧毒暗器。

    任韶清是眼疾手快,急忙闪身避让,可还是有几枚暗器,韶清无法躲去,韶清慌忙闭眼。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韶清缓缓睁眼,却见一个高颀挺拔的背影,是那个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到你除妖卫道的时候。”

    韶清也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毫不犹豫,立刻持剑直刺魁山心脉。

    魁山还妄图用自己的内力震飞韶清,殊不知韶清的内力比自己的高出数十倍不止。

    一剑毙命,毫无反抗的余地,玄衣少年满脸皆是震惊,暗叹道:“这便是神女的境界吗?魔界应无出其右者。”

    韶清利落抽出插在魁山胸口的剑,飞奔到玄衣少年面前,扶住他,满是焦虑地问:“你还好吗?我瞧着这些暗器上皆有剧毒。”

    “蠢丫头,你既知道有剧毒,我又能好到哪里去?”玄衣少年低低笑道。

    “那怎么办啊,不过你放心,是毒必有解,我会救你的,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救你的。”韶清满是急切,韶清不愿玄衣少年死去,她怕极,怕这个救她两次的登徒子会因她而死。

    “你不要急,我没什么大碍。”玄衣才说完没什么大碍,便咳出一口黑血,吓得韶清面如土色。

    “你撑住啊……”韶清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感觉深深地无力,她用白皙地小手捂住玄衣少年的伤口,可是汨汨流出的鲜血手止都止不住,鲜血染红韶清雪白的小手。

    “韶清,我名叫夜冥,家住蜀中,本无心仪之人,但方才某个蠢丫头惊鸿一瞥,倒头一次明白一见钟情是何意。”玄衣少年笑着望着韶清。

    韶清眼泪又似断了线般,止不住地落下。

    夜冥低声安慰道:“蠢丫头,你哭什么,哭花了脸,便不好看了,以后可就嫁不到好人家了。”

    韶清似哭晕了般,语无伦次地说:“嫁不到便不嫁了。”

    “我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未娶妻生子了,你能不能帮我了却遗憾。”夜冥低低的声音似蛊惑一般。

    “我怎么帮你啊。”韶清不知所措地望着夜冥。

    “你抱一抱我,对着黄天厚土诚恳道,你愿做我夜冥的妻子便可。”夜冥低声道。

    韶清略有迟疑,她知道自己与天族三皇子凌然那未成文的订婚,韶清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

    夜冥举起满是鲜血地右手轻轻拭去韶清眼角的泪水,笑道:“没事的。”

    韶清泪眼朦胧地抬眼望着夜冥,心中却暗暗做下一个决定,神女血可解百毒,韶清解开青色娟纱,咬破舌尖,低头吻上夜冥微凉的薄唇。

    夜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韶清,若不是嘴唇上温热的触感和嘴中一点甜香的血腥,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不是与天族三皇子有婚约在身吗?她不是严守族中长辈所言吗?她怎么会了我而抛弃放弃这一切呢?

    夜冥不知道,连韶清也想不明白。

    韶清缓缓抬起脸庞,带上娟纱,低声道:“只是报恩而已。”

    说罢,便要走,夜冥却紧紧抓住韶清的胳膊,低声道:“做我的妻子可好,我会待你好的。”

    夜冥一辈子忘不掉的,是那夜星光灿烂,韶清明亮灵动的眼睛里透着的天真,喜悦与担忧,和那夜韶清低声却坚定的一句“一言未定”。

    夜冥缓缓回过神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神伤,望着床边毫无生气的韶清,他知道今生今世是自己负了她,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接近与利用,终究是一别两宽。

    体内的毒似乎发作了,夜冥觉得浑身一会儿似火烧般炙热,一会儿似严冬般寒冷,可是无论多么痛苦,夜冥都依旧淡淡地笑着望着韶清。

    九万年未见,九万年都想见,九万年知道你恨我,九万年想赎罪。

    最终错过九万年,只能以死赎罪。

    你知道吗?九万年里每一个日日夜夜,我午夜梦回皆是你。

    九万年之中,每日每夜我都在想若我不是我,你不是你该有多好。

    可世间没有如果,你是九州神女,我是魔王至尊,终究是殊途陌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171/ 第一时间欣赏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 作者:小墨团团所写的《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为转载作品,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介绍:
她一心救姐犯下大错,被贬凡间历劫
正巧遇上被魔族所害的天帝之孙陆离
凡间结缘,一往而情深
可奈何魔族作祟
她只能舍陆离而回归神位
流水落花,两生离乱
梨花纷飞的离化天,能否再见你一面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天缘之流水落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