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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墨团团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txt下载     逆天缘之流水落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别有异心

    夜冥口中溢出丝丝鲜血,低声笑道:“这条命早就欠的,现在还你,今生今世你我无缘,来生愿你我皆是平凡之人,可以厮守终生。”

    坐在床沿边面无表情的韶清突然嗤笑了一声,满脸嘲弄地望着夜冥,道:“夜冥你欠我的可不止你这条命而已,让你苟延残喘了九万年,你以为我要做的仅此而已吗?不要说什么来生来恶心我,自九万年前,我便立誓永生永世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夜冥咳出一口鲜血,艰难地扶着桌子支撑起自己,步履踉跄地走向韶清,可还到韶清面前,便摔倒在地,微微抬起手,便如九万年前初见时一般,想要轻轻地摸摸韶清的脸庞,可是手不够长啊,拼劲最后一丝劲,也无法像九万年前一样了。

    韶清低垂着眼眸望着趴在地上艰难地伸出手的夜冥,看不出情绪。

    夜冥微微笑了,举在半空的手顺着韶清浅青色的裙摆滑落至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韶清低垂的眼眸缓缓阖上,一滴泪划过脸庞,滴落在夜冥手中。

    韶清缓缓起身,蹲下身子,拉住夜冥微热的手靠在自己的脸庞上,低声道:“太苦,太累了,今后不要在相见了。”

    韶清微微整理好自己的妆发,低声唤道:“苍鸾,轻鸾,替我将东西交给阎王,这是你们最后一个任务了。”

    韶清右手腕浮现两个青鸟图腾,两道青光一跃而出,两个图腾缓缓消失。

    苍鸾与轻鸾齐齐跪地,哽咽道:“主上,这是何必?”

    “罪人是要赎罪的,小玥儿都替我赎了九万年的罪,我怎能苟且偷安呢?”韶清嫣然一笑,刹那间与九万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身影渐渐重合到一起。

    “主上,不要啊,主上,我们一直跟着主上,自始至终都不是主上做错了。”苍鸾与轻鸾哽咽道。

    韶清温柔至极地抚摸着苍鸾与轻鸾的脸庞,浅笑道:“切记,以后万不可这样说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背负所有的罪孽死去,活下的人才可以好好活着啊。”

    苍鸾与轻鸾早已泣不成声,伏在地上不愿起身离去。

    韶清低声道:“三青鸟守护的是九州神女,而不是我韶清。”

    苍鸾知道韶清心意已决,磕首辞行,拖着轻鸾,乘着山腰上的魔界护卫队都未发现异常,连忙自北方断崖上飞走了。

    韶清将门窗都合上,坐在靠近窗边的软塌之上,这里离夜冥最远,韶清轻轻点燃红烛,掷到床榻之上。

    火光大盛,照亮微微些不太亮堂的里屋,层层叠叠的帷帘推动了火势的蔓延。

    韶清望着逐渐逼近的火光,浅浅地笑着,闭眼,躺在软塌上,不自觉想起了自己轻点足尖飞跃梨花雪海的场景,镜心湖边是哥哥们和她最爱的妹妹与弟弟。

    泪流满面的韶清,低声问:“哥哥们,韶清已有九万年没有见过你们了,韶清真的好想你们,韶清九万年没有敢喊过自己玹韶清了,韶清想听人唤我一声玹韶清,但是韶清不敢,韶清怕哥哥们恨我,是我不配,我不配待在玹家,不配做你们的妹妹。”

    韶清哽咽道:“韶清错了,韶清错了,哥哥们,韶清赎罪了,不求原谅,只求来世我可以再远远地望见哥哥们。”

    韶清拜别,望诸君可以康健。

    连绵不绝的火光烧红天空,自此世间再无玹韶清与夜冥。

    青鸾背着弦月飞向了北望山,离开了魔界境内,青鸾才微微送了口气,将背上的弦月放下安置在北望山的一处洞穴之中。

    弦月做了很奇怪的梦,梦中场景不停变换,但自始至终都有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陪在自己身旁,可是突然这个模糊的青衣身影渐渐消散幻化成阳光下的星光点点。

    弦月发了疯般伸手去抓,可如水中捞月般,一切皆为虚幻泡影,什么也没留下,一种茫然若失的无力感席卷弦月周身。

    弦月的右胸口猛烈地疼痛,竟生生咳出了一口血来。

    守在洞穴外的青鸾闻声匆匆赶过来,用娟帕擦拭着弦月嘴角的鲜血,急切道:“怎么了?”

    泪流满面的弦月紧紧捂住右胸口,茫然若失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珍贵的人。”

    青鸾似乎想到什么,沉默着低下头,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兴许弦月姑娘只是入了梦魇。”

    弦月只是静静坐着,胸口一直似针扎般的疼痛,静默了许久才低声问:“我们怎么会在这儿,韶清姑娘呢?”

    青鸾仍旧低着头,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诓骗弦月道:“韶清姑娘要去远行,怕独留姑娘在山上,惹姑娘家人伤心,便派我来送送姑娘。”

    “你是那只小青鸟吗?”弦月瞧着面前的姑娘道。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青鸾略有些惊叹。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弦月若有所思地说。

    “青鸾拜见姑娘,谢姑娘之前的救命之恩。”青鸾行礼道。

    弦月立刻摆手将其扶起,低声道:“你也救了我的命,若不是我早摔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姑娘那日为何会伤得那样重,还摔下悬冥崖?”

    弦月便将那日说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简练完说与青鸾听。

    青鸾年轻气盛,自然是气不过,听完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气愤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是啊,欠我的得一一讨回来。”弦月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悬冥崖上,陆离寻了两天一夜,还未寻得弦月,虽然未有确凿的证据,但是陆离深知此事与娆骨脱不了干系。

    本还想冷静处理,不要刺激妖族与天族的关系,毕竟陆离代表的不止是自己,更是整个天族态度。

    可是两天一夜未寻得弦月,陆离着实按捺不住,自小学习的帝王之道通通抛之脑后,步履匆匆直奔药老处。

    陆离示意性轻敲三下门后,便推门而入,瞧着依旧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的娆骨,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柔声问药老:“药老,这妖族公主是何症状。”

    “太子殿下,老朽也不甚清楚,本只是中了少量的山蜘蛛之毒,受了些惊吓,理应也不是很严重,可能是妖族公主的身子骨比常人的都要虚弱些吧。”药老低声道。

    药老此言一出,陆离便知其中定有蹊跷,于是陆离道:“陆离曾闻一种古方,以半寸长的银针扎入人的周身大穴,便可强行将人唤醒,虽说会影响人的智力,但也比妖族公主这样一直晕着强。”

    “太子所言,甚是有理,老朽也对这种方法略有耳闻,愿意一试。”药老诚恳道,语气真诚的不似作伪。

    “药老准备下,便即刻行针吧。”陆离态度果断。

    闻言,床上自封穴道装晕的娆骨生生吓出一身的冷汗,娆骨知道陆离向来说一不二的。

    娆骨知道若是自己醒来,陆离定是要问自己弦月的事情,虽然自己可以要死说不知情,但是以陆离的性格,只要他想要,定是有千百种让自己开口的方法。

    娆骨惟有装睡,才能侥幸躲过几日。

    如今,却到了不得不醒的时候,听到药老的脚步声,娆骨低低地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道:“我这是在哪儿?”

    陆离不管娆骨说了些什么,低声道:“弦月在哪儿?”

    “陆离殿下,什么弦月啊,娆骨不知,娆骨头好疼……”娆骨轻轻扶住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憔悴。

    “弦月在哪儿?”陆离抬眼望了一眼娆骨,瞧见娆骨憔悴的模样,低笑道,“你知道的,我耐性不够,若你不想说,我有千千万万种方法撬开你的口。”

    娆骨打了个寒颤,抬眼望了一眼陆离,又慌忙低下头撇开眼道:“我到的时候,看见她被人推下悬冥崖了。”

    陆离闻言立刻闪身不见了踪影,他没有心情去探究娆骨话中有多少的漏洞,陆离只知道弦月坠崖了。

    陆离心前所未有的慌过,他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纵身一跃悬冥崖。

    众人只见一道银光擦肩而过,反应过来之时,才慌忙赶到崖边,急切唤道:“殿下。”

    崖下云雾缭绕,众人什么也看不见。

    陆离迎风而下,快速落地,崖下尸骨累累,有的已经腐烂成了白骨,有的已被猛兽撕咬失了人形,陆离不敢置信,微微红了眼睛,低声唤了几遍弦月,可惜无人应他。

    陆离似疯了般,一具一具尸体皆看了过去,细细辨认。

    陆离心中有个低低声音不断再说,你的小姑娘,聪明又机灵定可以死里逃生的。

    是啊,她那般机敏,定不会出事的。

    千百具腐臭不成人形的尸体,陆离挨个挨个都瞧过了,没有自己的小姑娘。

    陆离低低吐出了一口气,立刻提气冲上悬冥崖,陡峭的崖壁陆离似如履平地,一口气便上了悬冥崖,并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又迈进药老的房间。

    陆离低声问:“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弦月在哪儿?”

    娆骨微微有些慌乱,连忙出声道:“我真的亲眼瞧见她落在崖底的。”

    这句话是实话,绝未掺半点虚言,故而娆骨说的异常有底气。

    陆离自能瞧出娆骨何时有所隐瞒,何时所言不虚,陆离没功夫追究娆骨,陆离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弦月,剩下的帐,他可以慢慢与娆骨算。

    陆离连忙去寻范无赦,他知道冥界素来有寻人的办法。

    “殿下,冥界的办法都是用来寻鬼魂的,弦月姑娘自是福大命大,自还活着,用不得冥界的办法。”范无赦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急坏了,才病急乱投医。

    药老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老朽倒是之前听说妖界有一圣物,乃千寻百踪,可以寻得活人的所在。”

    “谢药老指点。”陆离行礼,真诚道。

    陆离转身有迈入药老的房间,娆骨见陆离去而复返,连忙诚恳道:“殿下,娆骨当真不知弦月姑娘所在啊,求殿下绕过娆骨。”

    “陆离想借妖界千寻百踪一用。”陆离低声道。

    一听千寻百踪,娆骨便知道陆离要做些什么,眼睛微微一转,便有了一个好主意,于是连忙低声道:“若能为殿下解忧,娆骨便即刻派人回去取。”

    “多谢。”陆离低声作揖道。

    娆骨灿烂一笑,随即便让自己身边的小妖持自己的玉佩回去取。

    不出一个时辰,便取回千寻百踪,娆骨浅笑着施法驱动千寻百踪,千寻百踪紫光乍现,顺间高速转动起来。

    娆骨嫣然一笑道:“殿下,弦月姑娘在北望山一带。”

    “多谢公主。”陆离低声道。

    陆离话音刚落便领着人前往北望山,娆骨乘机辞行。

    陆离刚刚有求于娆骨,欠着娆骨一个人情,也不能不准许,便只能放娆骨离去。

    陆离前脚刚走,娆骨便另辟蹊径紧随其后。

    娆骨暗想,本来自己与魔界联手,给陆离下了落泉不随心,有两层想法,若陆离不幸死了,那神魔必定是要大战一场,妖界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即使魔界不许妖界袖手旁观,妖界也可以坚定地站在魔界的阵营,毕竟若失了陆离,天族便实力打伤,绝不是妖魔两界的对手。

    假设陆离命大并未死,那娆骨便会全力相帮,诱惑陆离,凭借之前的情意,稳坐太子妃的位置,神妖两界联手共敌魔界。

    但是自从自己再见陆离时,娆骨便知稳坐太子妃已经不大可能,后来弦月的出现更加坚定了娆骨的想法,娆骨知道现在情况,自己是难逃干系,惟有陆离一死,自己才能了无后顾之忧。

    而陆离之死,便是妖界献给魔界最大的诚意。

    有了这种思量的娆骨,自然没有将弦月准确之所在告诉陆离,因为娆骨需要时间布一个局。

    陆离携众人来到北望山,可是北望山地势复杂,洞穴众多,陆离也失了方向,只能让众人四散开来搜寻。

    跟在身后的娆骨,瞧准陆离所去的方向,嘴角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第七十八章 凤凰于飞

    娆骨摇身一变,幻化成弦月的模样,这幅样子在一般人眼中是觉得瞧不出差别的,但是娆骨知道陆离只需一眼便能辨别。

    娆骨在赌,赌陆离寻找弦月的急切,赌陆离关心则乱。

    娆骨顺着陆离寻找的方向,挑了一处云屯雾集之地,静静地站着,等待陆离的到来。

    待身后脚步声渐渐响起,娆骨侧脸一瞥,瞧见那一抹翻飞银色的衣袂,娆骨便知道猎物来了,不急不慢地一转弯,领着陆离走向早就让小妖们布好的索命阵。

    弦月身上的伤微微好了些,青鸾出去寻些野果子,弦月闲得也无趣,便索性一瘸一拐地出了洞穴准备晒晒太阳,站在北望峰之巅的弦月是一览众山小。

    弦月随意活动活动筋骨,却瞧见山崖之中陆离的身影,弦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当真是陆离,瞧见陆离好好的模样,弦月有些欣喜雀跃。

    弦月才准备招手唤住陆离,却发现陆离步履匆匆似乎在追着什么人,弦月微微向前看,只能于云雾缭绕之中,勉强看见一抹模糊不清的鹅黄身影。

    顺着鹅黄身影前行的方向看去,弦月望见前方似乎有一个诡异至极的阵,虽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晰,但弦月却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弦月记不清究竟在何处见过此阵,但弦月知道此阵定有古怪,故而弦月想要出声阻止陆离,可无论弦月如何喊叫,陆离都似闻所未闻一般不予理睬。

    弦月隐隐猜到这定是设了结界,眼瞧着陆离仅有几步之遥便要迈入阵法之中,弦月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从北望山之巅瘸着腿一跃而下。

    弦月本以为到了结界处还需要废些功夫才能进去,却未想到竟似毫无阻隔一样,径直摔了下去,弦月正巧摔在了阵法之中的一个女妖身上。

    由于身下有个软垫,弦月虽然觉得浑身有一些酸疼,但却并未有大碍,弦月揉着屁股站起来时,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扶起已经晕厥的女妖,连声道歉道:“着实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控制好方向。”

    周围所有站在各自位置上布阵的妖怪们都略有些惊叹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弦月,然而,还没来得及询问,此阵的生门又走入一个与从天而降女子一模一样的姑娘。

    步入阵法的娆骨一眼便看见了格格不入的弦月,轻笑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正好有你这个真切的诱饵在,我也不怕陆离不自投罗网。”

    娆骨一挥手,便变成了自己的模样,高声道:“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

    弦月知道娆骨定是要用自己来威胁陆离,可瘸了一条腿的弦月左蹦右跳,挥舞着自己才随手捡的一根做拐杖用的横棍,也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弦月明白至关重要的是破阵,没了阵法,陆离便不会被掣肘,短短一瞬,弦月脑海之中便浮现了此阵的破阵之法,原来此阵弦月曾在《四方神志》中看见过。

    弦月立刻果断横棍直扫上天空位的小妖,右手猛推横棍,左手接过横棍,直捣东南方巽位阴洛宫位上的小妖。

    弦月出手时小妖们也没闲着,左一枪右一剑,弦月无力闪躲,只能生生挨下,旧伤又添新伤,复又裂开,顿时弦月便失了气力,索性的是小妖们只为擒她,并未伤及要害。

    娆骨瞧着弦月轻而易举破了自己辛苦布置好的索命阵是万分惊讶,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恨意与杀意。

    娆骨一个闪身上前死死掐住弦月的喉骨,狠厉道:“区区蝼蚁也敢坏本公主大计,你算个什么东西!”

    弦月被掐住咽喉,喘不上气,可仍艰难地说:“你想害陆离。”

    “是啊,可那有如何呢?你破了我一个阵,我还有千百万万个,可惜啊,你看不见了。”娆骨缓缓松开掐住弦月的手,右手生出一团熊熊烈火,娆骨轻轻一甩,烈火便落在了弦月脚边。

    娆骨低笑道:“我要瞧着你被烧死,挣扎吧,哭喊吧,没人会救你的。”

    “你若是敢伤害陆离,那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弦月满眼凄厉,低声道。

    “区区凡人,倒真是天真至极,你就算变成厉鬼,也不能做些什么,蝼蚁便一辈子只能是蝼蚁。”娆骨轻笑道。

    火焰蔓延至弦月浑身上下,弦月每一寸皮肤都被炙烤得生疼,弦月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愿嘶喊出声,她知道她痛苦的嘶喊必定会取悦娆骨,弦月咬牙苦苦忍耐着。

    陆离本觉得那黄衣少女是弦月,便快步追上,可是陆离跟了几步便觉得不大对劲,甚至陆离隐隐可以察觉到附近涌动着一股煞气,陆离步步谨慎,不愿轻举妄动,中了敌人的圈套。

    待范无赦与谢必安来后,陆离才与二人约定好,从三路瞧瞧这其中的古怪。

    陆离万没有想到,自己进入阵中,竟看见弦月被团团烈火所围住,陆离一挥风流倜傥准备熄灭烈火,却突然闪身而出的娆骨全力接上陆离的扇风,低笑道:“殿下,来晚咯。”

    “找死。”陆离红着眼眶,一招便要碰到娆骨时,娆骨却让本以有些偃旗息鼓的火焰又重新旺盛了起来。

    娆骨瞧见陆离眼中满是心疼与怜惜,娆骨知道她赌对了,低笑道:“殿下,若是再上前一步,便是殿下亲手杀了弦月姑娘。”

    陆离扫了一眼娆骨急切道:“要什么要求。”

    “娆骨要的不多,娆骨要殿下自断经脉,扔下武器。”娆骨莞尔一笑道。

    陆离立刻将风流倜傥掷到地上,刹那间便经脉逆行,自阻经脉。

    娆骨笑容越发灿烂,可是弦月身上的火焰反倒是愈来愈盛,娆骨将剑死死抵在陆离的脖颈处,低笑道:“天族太子竟也有这般天真的时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谁也活不成。”

    “娆骨,你自寻死路。”陆离瞪着娆骨,心里似乎也燃着一团火般,焦急,心切,痛苦,怜惜,愤怒都稍作一团。

    娆骨直接对准陆离的天灵盖全力击出一掌,嫣然笑道:“你这才叫自寻死路了。”

    烈火之中,缓缓睁开眼的弦月瞧见陆离口吐鲜血倒地的模样,嘶喊着:“不要啊。”

    娆骨灿烂着笑道,可是瞬间娆骨的笑声渐渐僵硬了,娆骨不敢置信地望着弦月毫发无损地从火光之中走来。

    娆骨提剑直刺弦月,可剑还未碰到弦玥,便瞬速弹开,弦月轻而易举地捏住娆骨的脖颈,将娆骨整个人提起来,眯着眼望着娆骨,低声道:“不自量力。”

    娆骨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手指想要使劲掰开弦月的手,可还未碰到弦月的手,指尖便燃起熊熊烈火,瞬间娆骨白皙手指便焦黑了一大片,娆骨疼痛难忍,猛力甩动自己被火焰包围的双手。

    弦月嗤笑道:“这是你刚刚施加在本座身上的,本座现在加倍地还你。”

    “你是谁,竟敢这般对我,我可是妖族公主。”娆骨知道对方绝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打杀的凡人弦月。

    “过问本座的名讳,你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妖族公主算个什么东西,整个妖族本座都不放在眼中。”弦月低低笑道。

    “你究竟是谁?”娆骨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弦月未曾回答娆骨的问题,只是面冷若寒霜,声音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道:“我说过,若你敢伤他,我断然不会放过你的。”

    弦月的手越收越紧,娆骨害怕至极地睁开眼,眼睛的弦月身穿华美金色衣裳,赤着脚,脚腕出系着的铃铛随着弦月动作微微作响,面上悬着一层曳地的面纱。

    这般样貌,这般实力,娆骨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艰难地开口道:“莫非你是离化天的那位……”

    娆骨话出,弦月脸上并无波澜,只是静静望着娆骨,可是娆骨却越发坚信,低声道:“你是,你就是,哈哈哈哈哈,你和陆离这一生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他最恨的人就是你啊。”

    弦月闭上眼,微微用力,娆骨便断了气。

    弦月松开手,缓步走向陆离,铃声阵阵,清脆悦耳。

    弦月蹲下身子,从陆离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纳宝瓶,将其中的鲛人泪与山蛛丝结合以自己至纯至阳的内力送入陆离口中,弦月轻笑着揭开娟纱,咬破舌尖,覆上了陆离微凉的唇。

    霎时间,陆离本已自堵的经脉瞬间打通,落泉不随心也随着这些神物渐渐融入陆离的血脉之中而消散。

    三青鸟随着黑白无常一起来到此处,望着弦月,以及弦月怀中面色苍白的陆离行礼道:“拜见神女。”

    弦月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低声道:“阿姐何在。”

    三青鸟面面相觑,沉默低头不敢答话,黑白无常也是低头低声道:“阎王大人请神女去一趟。”

    弦月微微颔首,对黑白无常道:“你们先行,我稍后便至。”

    黑白无常行礼辞行,弦月低声道:“去三殿下的自在逍遥殿吧。”

    三青鸟立刻幻化成青鸟的模样,弦月打横抱起陆离坐在青鸾背上,耳畔萦绕地皆是娆骨的那句话,他最恨的人便是你。

    弦月微微苦笑,抚摸着陆离的脸庞,一闭眼,仿佛又回到了九万年前。

    被关在天牢中的玹瑾玥被天帝身边的近侍传上了大殿,大殿左右两侧都站满了天神和众位仙家,这里面有玹瑾玥自小便熟识的,也有玹瑾玥从未见过的。

    玹瑾玥被带至殿中时,听见周围议论纷纷,玹瑾玥有些害怕地站在大殿之中,接受着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

    片刻之后,天帝幽幽地开口道:“对于玹家瑾玥私放魔军入离化天,至神魔大战,众仙家有何看法。”

    众人一开始皆畏畏缩缩,只敢互相窃窃私语,无人敢回天帝之言。

    东海龙王率先站了出来,行礼道:“天帝,臣以为玹家勾结魔族作乱,满足灭门乃是咎由自取,但是还祸及天族太子太子妃,实在是罪无可赦,理应处以腰斩。”

    弦月红着眼眶抬头望向东海龙王,一边连忙摆头,一边出言呵斥道:“玹家守卫天族数百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东海龙王是因何恩怨而要出言诋毁我玹家满门,就因为我二哥不愿娶你貌丑不堪的女儿,未免也太可笑了。”

    东海龙王脸气到青绿,低声呵斥道:“叛徒小儿,罪孽深重竟还又脸站在此处,出言咄咄逼人?”

    “我为何不敢,玹家人行得端,做得正,轮不到你来置喙,有错的人是我,是我错听魔王蛊惑,擅自打开结界。”玹瑾玥虽红着眼眶,但是腰板挺直,不卑不亢地高声说道。

    “玹家瑾玥,自知有错,又为何不思悔改,还要出言诋毁东海龙王。”天帝低声训斥玹瑾玥道。

    大殿之中的本还在观摩的众臣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天帝斥玹家瑾玥,而保东海龙王,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太上老君立刻上前行礼道:“臣以为东海龙王所言虽有些过激,但并非毫无道理,臣觉得听魔王蛊惑之事,可大可小,但若陛下不严肃处理,恐怕以后人人都要效仿玹家瑾玥这般。”

    玹瑾玥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以前是经常来离化天的,经常坐在镜心湖边与大长老对弈,碰见哥哥们还总要论上会道,以前的太上老君还总对玹瑾玥柔声说:“等小玥儿长大了,我老君便把自己所学都传授给小玥儿,也有个继承人啊。”

    玹瑾玥认识以前和蔼的老君,认识以前自己可以坐在他膝上把玩他长长白胡子的老君,却丝毫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太上老君。

    玹瑾玥原以为就算所有人指责玹家,指责她,但是老君一定是会出言相帮的,玹瑾玥以为老君是知道玹家为人的。

    可是玹瑾玥相信错了,她最不该相信是天帝的臣子。

    玹瑾玥第一次明白了失望是什么感觉,如果说是东海龙王,弦月只有痛恨,可是对于太上老君,弦月是不解,是失望,是痛心。

第七十九章 浴火重生

    自太上老君说完话后,玹瑾玥便一直红着眼瞪着太上老君,老君一直目不斜视,自始至终也未敢看玹瑾玥一眼。

    自东海龙王与太上老君相继答话后,众仙家都纷纷附和。

    有落井下石的,有火烧浇油的,还有默不作声的,整个大殿之上,无一人敢为玹家正名,无一人敢为玹瑾玥说话。

    玹瑾玥仰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玹瑾玥又何尝不知天帝此举无非就是告诉自己,除了他天帝,她在无所仰仗。

    玹瑾玥低低地笑了,越是这般,玹瑾玥越是知道天帝是不敢杀她的,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玹家神女乃是威慑九州的利器,天帝如何会自毁利器呢?

    况且天帝尚且摸不准阿姐的态度,他定是要用自己来制衡阿姐,镇压魔界的。

    如此细细想来,玹瑾玥再抬眼时,眼中的痛恨失望与不解全都一扫而空,眼中全是笑意,只要自己于天帝而言是有用的,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今日所受之屈辱,来日定要尔等加倍奉还。

    东海龙王一直死死地盯着玹瑾玥,巴不得从玹瑾玥身上再挑出些刺来,置玹瑾玥于死地,如今东海龙王瞧见玹瑾玥嘴角含着笑意,连忙怒斥道:“害死天族太子太子妃,竟还有脸笑?天帝陛下,理应快快处死这个天族余孽。”

    “对于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死,瑾玥深感痛心,可是杀害太子与太子妃并不是瑾玥,而是那帮无恶不作的魔军,东海龙王让陛下处死瑾玥,瑾玥毫无怨言,只是瑾玥不甘,看作恶多端的魔军还逍遥自在,还望龙王素灭了魔军,让太子太子妃安息。”

    玹瑾玥知道该低头时还得低头,自小时,哥哥就时常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故事,年少气盛的玹瑾玥难以理解为何男儿可以放下最引以为傲的自尊?

    那时的玹瑾玥有满腔燃不尽的热血,正色道:“若我是勾践,拼死也要拉上敌军将领垫背,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宁死也不屈。”

    可如今弦月懂了,放下自尊保存性命,有朝一日定可卷土重来的。

    死人永远翻身平反的机会,只有活人有,无论是苟且偷安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活着,都是活着,只有活着,才有不怕没柴烧。

    “你……你……”东海龙王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自己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团上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这玹瑾玥又说得极为在理,自己也挑不出刺来。

    正巧这时素不爱凑热闹的凌然来了,一边不急不缓迈入大殿,一边若有所思道:“神女这话话倒是分外在理,魔族杀我天族太子太子妃,血洗离化天,与我神族可谓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众仙家与其在大殿上耍耍嘴皮子的意难平,不如现在向天帝请了旨去血洗魔界。”

    若是换了别人在此时此刻于大殿上这般行事说话,众仙家定又是要一通请旨责罚的,可是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天帝最宠爱素来又逍遥自在惯了的天族三殿下。

    这位三殿下,不仅深受天帝喜爱,还战功赫赫,武艺超群,又有兵权在手,不仅无人敢惹,还是众人都想攀附的主儿。

    凌然对于大殿上的鸦雀无声,似乎不大满意,又正色道:“我刚刚瞧着,这要数东海龙王最气愤了,不如就由东海龙王领兵,我那自在逍遥殿的将士皆由龙王调配。”

    东海龙王一听此言连忙摆手,一脸的为难,低声道:“老臣不行的,素来没领过兵。”

    “都没打过仗,便空张了一张嘴在哪儿胡说八道,我瞧着凡间的长舌妇都未有东海龙王这般讨人厌,与其怀疑为天族立下汗马功劳的玹家是魔族卧底,倒不如怀疑东海龙王你这种只知苟且偷安的人是卧底来得可靠。”凌然眯着眼望着东海龙王,面若寒霜,语气之中皆是不善。

    东海龙王被问得脸都绿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还是天帝开口道:“凌然,胡闹,还不速速归位。”

    “是。”

    凌然归位经过东海龙王时,低声说道:“龙王,别再想着把你女儿送进我殿中了,你瞧瞧玹家瑾玥,女儿得长成人家那样,性格也得辣些才配入我自在逍遥殿。”

    凌然一句话,气得龙王险些没站稳摔到在地,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默默地忍下来。

    天帝幽幽地望一眼玹瑾玥,若有所思道:“便罚玹家瑾玥下凡历劫九万年,受九万八千八十九劫后方能归为。”

    众仙家闻天帝此言皆面面相觑,此罚虽略有些重,但于神位修为却无半点损失,甚至历劫归来之后还有可能精进修为,这与其说是罚,倒不如算为赏。

    玹瑾玥行礼谢恩道:“谢陛下开恩,瑾玥领罚。”

    话音刚落,弦月抬头之时,便瞧见一抹锐利的寒光直朝自己面门而来,玹瑾玥缓缓闭上了眼。

    玹瑾玥感觉额间有些疼痛,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缓缓流出,瑾玥缓缓睁开眼,瞧见的是一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长相异常俊美的少年郎。

    这位少年郎紧皱着眉头,怒瞪着眼,眼中尽是化不尽的狠厉,他持的剑,已经刺入自己的额间,若不是凌然双指死死夹住少年的剑尖,自己应早已命丧当场了。

    玹瑾玥不喜不悲地打量眼前的少年郎,他长得真是丰神俊朗,玹瑾玥想,他应该便是天族太子与太子妃的遗孤。

    那股浓浓的歉意与内疚又迅速占领了玹瑾玥的心头,玹瑾玥低垂眼眸,满是内疚地低声道:“对不起。”

    少年郎并没有回复,甩开被凌然控制住的长剑,愤恨地瞪着玹瑾玥。

    玹瑾玥的耳边便只缭绕着一句:“陆离,不准胡闹。”

    玹瑾玥缓缓睁开眼,低垂眼眸望着怀中面色苍白的陆离,低声道:“天意弄人。”

    回忆漫漫,九万年到似弹指一瞬,玹瑾玥怀抱着陆离踏入了自在逍遥殿。

    门口的小童瞧见也未拦玹瑾玥,直接便把人往里引,在松竹之下,瞧见了悠然自得的凌然。

    凌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丝毫不惊讶玹瑾玥的到来,自在地拍拍了对面的软榻,示意玹瑾玥坐下来聊聊。

    玹瑾玥浅笑道:“都不知是该唤声师傅,还是三殿。”

    “三殿吧,凡间听你喊了九万年的师傅早就腻了,喊声三殿听听。”凌然低低笑道。

    “师傅,我今日……”玹瑾玥望一眼扶住的陆离,有些难以开口。

    “哎呀,徒弟长本事了,竟将我的小侄子都掳走了。”凌然顺着玹瑾玥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陆离。

    “师傅,他便交由师傅照料,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玹瑾玥行礼辞行。

    凌然微微颔首,冲小童一扬下巴道:“快,把我小侄子拖屋里去。”

    玹瑾玥见凌然应下,便直奔阎罗殿。

    踏入阎罗殿之中,谢必安早已在门口候着弦月,待弦月一来便急忙请安,将弦月往溯光所在处引。

    三生河旁,溯光若有所思地凝望远方,看见玹瑾玥步履匆匆地赶来,反而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玹瑾玥并非心中半点猜想也没有,只是她不敢信,玹瑾玥低声问道:“溯光,我阿姐何在。”

    溯光抬眼对上玹瑾玥略有些期盼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昨日,魔界紫金冥山突然火光大盛,魔王夜冥与你阿姐具在里边。”

    虽然心中早已微微有了猜想,可是玹瑾玥还是难以置信,明明昨日我还见过她,明明我还唤过她,怎的今日便生死相隔了。

    九万年了,阿姐,你可知小玥儿有许多话想同阿姐说,我想你了。

    玹瑾玥已泪眼朦胧,微微扶着溯光,有些站不稳,九万年前的丧亲之痛,九万年后仍要再尝一遍,何其残忍。

    溯光低身道:“尸身已经从火海之中捞出,孟婆也已让她恢复身前的样貌,尸身现封在水晶棺椁之中。”

    玹瑾玥几乎已经泣不成声,道:“多谢。”

    溯光满心不忍,轻轻将怀中的信封交予玹瑾玥,低声道:“这是阿姐托青鸟带予我的,让我转交给你的。”

    玹瑾玥拆了几次才拆开了薄薄信纸,是阿姐的字:

    玥儿,阿姐走了,这一切都是阿姐自己的选择,阿姐无怨但有悔,玥儿,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阿姐的过错,阿姐希望玥儿可以好好守卫玹家,对不起,阿姐是个怯懦而自私的人,将原属于自己的责任与使命都推给了玥儿。

    望玥儿安好勿念。

    韶清绝笔

    泪早已浸湿了信纸,字迹晕染成一团团墨色斑驳,玹瑾玥抬起眼,哽咽着问:“溯光,可用锁灵花锁住阿姐的魂魄与神识,像二哥那般,重塑肉身吗?”

    溯光抬眼望着玹瑾玥,低声感叹道:“你阿姐已其自己的魂魄神识做容器来盛放这魔王夜冥的魂魄灵识,并将此物托青鸟转交于我了。”

    “这是……”玹瑾玥不知阿姐此为何意。

    “你可记得在你还是弦月的时候,你便问过我,那锁灵花中的亡魂是不是都可以通过重塑肉身而复活。”溯光正色道。

    玹瑾玥微微颔首,溯光接着低声道:“我当时回答你的是不可,是因为上次神魔大战,血洗离化天之时,战况太过惨烈,众天神将士的魂魄神识皆破碎浮于空中,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所以我当时也未管三七二十一,用锁灵花将当场的魂魄神识都锁住了,半丝半缕都未曾放过。”

    玹韶清若有所思望着溯光,溯光知道玹瑾玥定是想到了,点头道:“这些被锁灵花锁住的亡魂神识是可以重塑肉身而复活,但是需要将他们缠绕混在一处魂魄神识而慢慢地提炼重组在一起,绝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与修为。”

    “所以阿姐杀了魔王夜冥,并用自己的魂魄神识为容器来盛放魔王夜冥的是为了复活当年那场战役死去的人。”玹瑾玥似喃喃自语道。

    阿姐,大概九万年之中都处于深深的内疚之中吧,这是阿姐九万年之中思索出的法子,赎罪的办法。

    阿姐,我自小便敬重的女子,虽九万年都内疚难安,却从未想过一死了之去逃避,而是背负着一切沉重艰苦地活了九万年,思索了九万年,用自己的一切去弥补后,才敢离世。

    玹瑾玥牢牢握紧阿姐的信,低声问溯光:“那什么时候这些人会复活。”

    压在玹家离化天九万年的骂名,因自己而起的骂名,究竟何时才能消失殆尽。

    “不会,灵力不够。”溯光低声道。

    “还差多少?”玹瑾玥害怕,害怕阿姐所作的所愿的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远远不够,这才只是十分之二三。”溯光微微思量道。

    玹瑾玥望着阿姐的信纸,若有所思道:“我有办法,可有时限。”

    “有,你阿姐与魔王夜冥的灵力神识保存不过千日。”溯光正色道。

    玹瑾玥行礼道:“多谢阎王,请受瑾玥一拜。”

    “你我何须客气。”溯光连忙扶起玹瑾玥。

    “我想先去看看……阿姐。”

    “随我来吧。”

    看见水晶棺椁中的阿姐神情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玹瑾玥无声地落泪,玹瑾玥从未想过与阿姐重逢竟会是这样。

    阿姐的样貌依旧似九万年前,丝毫未曾改变,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都与从前的一模一样,玹瑾玥眨眼间,似乎又看见那抹青色曼妙的身影踏着梨花雪海,在梨花纷飞的时节缓缓归来。

    溯光轻蹲下身子递了帕子予玹瑾玥,低声道:“可想过要将你阿姐的棺椁葬于何处?”

    “离化天,阿姐一定是想回离化天的。”玹瑾玥坚定道。

    “这绝对不可能,且不说天帝,便是那众位仙家定是要拦着不允的。”溯光从未想过玹瑾玥会有这种想法。

    “那是我玹家离化天,他众仙家允也罢,不允也罢,只要我想,谁能拦我。”玹瑾玥九万年后更不把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放在眼中了。

第八十章 一株红杏

    溯光若有所思地颔首,低声道:“你如今如此硬气于离化天是好事,只不过你才重返天界,根基未稳,此刻你向他们提议将你阿姐葬于离化天,恐怕定是要搅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到时候也未必能有个好结果。”

    玹瑾玥低垂眼眸,失了精神气的萎靡下来,隔着厚厚的水晶棺,轻轻抚摸韶清的脸庞,呢喃道:“溯光,我又何尝不知提起此事需要一个契机,可是……可是我怕阿姐等不起。”

    “韶清九万年都等得了,如何会在乎这些时日,这万年玄冰水晶棺可保尸身不腐不伤,你且安心吧。”溯光劝道。

    玹瑾玥低声谢道:“多谢阎王,那先烦请阎王多多照料阿姐。”

    “你不必客气了,我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应该差不多该去天宫了。”溯光知道天帝那边一定早就收到玹瑾玥历劫归来的消息,而玹瑾玥理应立刻面圣的,却拖了许久,略有些不合礼数。

    玹瑾玥行礼拜别后,先回了离化天,踏过梨花雪海,越过镜心湖,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弥漫于弦月心间。

    缓步走向五哥哥住的地界,半只脚已经踏入门内的玹瑾玥略有些踌躇犹豫,反反复复,竟在门口磨蹭了大半天,正好准备出门有事的玹天湛瞧见了朝思夜想的那抹鹅黄的身影,是又惊又喜,直接快步走上前,将玹瑾玥搂入怀中,哑着嗓子,一遍遍唤道:“玥儿,玥儿,你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玹瑾玥伏在玹天湛温热的胸膛之上,也是倍感安心亲切,哽咽道:“五哥哥你还好吗?”

    “好,好!”玹天湛微微松开玹瑾玥,拭去眼睛点点的清凉,高声道。

    “九万年未见,我们玥儿长高了,更漂亮了,五哥哥九万年天天算着玥儿什么时候可以历劫归来,却未想日日算,月月盼,竟还是算错了日子。”玹天湛微微感慨道,语气之中有几分难掩的喜悦。

    可是玹瑾玥却听出了心酸与难过,低垂着眼眸,嫣然一笑道:“九万年可快了,况且凡间特别热闹有趣,若不是思念哥哥,瑾玥说不定还不想回来呢。”

    瑾玥话虽说的轻快,但玹天湛知道哪有下凡历劫不受苦的呢?

    “可去见过大嫂嫂了。”玹天湛低声问。

    玹瑾玥神色忽然一僵,但随即便隐匿无踪,只是满脸浅浅的笑意,道:“未曾。”

    “怎不去见见嫂嫂,这九万年间,嫂嫂日日皆会为你祈福。”玹天湛微微略有些责备,觉得玹瑾玥略有些失了礼数。

    “五哥,我还未面见天帝,便匆匆忙忙赶回离化天,只为先见见哥哥。”玹瑾玥略带了些撒娇的姿态,将话题扯开。

    “还未面见天帝?你真是出去九万年,规矩都给忘光了,还不快去。”玹天湛有些诧异,家中素来懂事知礼法的小妹如今怎么这般不管不顾。

    玹瑾玥得意般地勾勾嘴角,行礼道:“是,瑾玥这便去。”

    玹瑾玥立刻飞身上了天宫,天帝身边的近侍领着玹瑾玥往无极殿走,说天帝在那处等她。

    玹瑾玥不急不缓地随着近侍走向无极殿,路上无意瞥见一抹熟悉的银色身影,挺拔高颀,只需一眼,玹瑾玥便知只是谁。

    玹瑾玥略有些贪恋地望着陆离的背影,可是陆离似乎有所察觉般缓缓回过头来,玹瑾玥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快步跟上近侍,银铃阵阵,悦耳动听。

    陆离本准备去面见天帝,却得知天帝有贵客要见,于是陆离本准备去瑶池边消磨一下时光,途径拜贺亭时,却总感觉背后有人似乎再望着他,陆离缓缓回头,却只见到一位身穿金丝雀尾裙,身姿曼妙的女子,面还覆着曳地的鹅黄娟纱,经过自己时,只留下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这身装扮,就算久不住天庭的陆离也知道她便是离化天玹家的人。

    陆离不喜玹家,这是天庭人所皆知的事,凡大小场合,二者只能有其一,这可让众仙家每次宴客拟宾客名单时都为难至极。

    所幸是玹家神女被贬历劫,玹家唯一的掌家人玹天湛每每都因病推辞,这样才稍稍让众位宴请宾客的仙家送了口气。

    今日陆离也不知为什么,却一反常态,明知那是玹家之人,却还是难以移开目光,总觉得那女子的背影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熟稔。

    玹瑾玥踏入无极殿,殿中仅有天帝一人,天帝面色和蔼得似凡间隔壁村的王大叔,但玹瑾玥自然不再是一个会被表象所迷惑的纯真少女,玹瑾玥知道在这和蔼的笑容之下是帝王千年不失的威严与权衡。

    “玹家瑾玥,历劫归来,特来拜见天帝。”玹瑾玥行礼,不卑不亢道。

    “免礼,神女历劫归来乃是喜事,理应四海同喜,九州共贺。”天帝道。

    “玹家瑾玥罪孽深重,赎罪归来,实不敢……”玹瑾玥低声道。

    可玹瑾玥话还未说完,便被天帝的笑声打断,天帝道:“你这孩子,原来不是这般的,怎么历劫归来后一口一个罪孽深重。”

    “以前是瑾玥不懂事,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便懂事知礼了。”玹瑾玥低声道。

    “如此更好,三日后,朕为你大摆筵席,接风洗尘。”天帝正色道。

    玹瑾玥自知没必要再推辞,便颔首应下,浅笑道:“多谢陛下。”

    被近侍领着出天宫的玹瑾玥经过拜贺亭时,忍不住远眺凝望刚刚陆离站过地方,可如今早已没了人影,空余白鹤低唳掠空,玹瑾玥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贵客匆匆便走了,陆离未逍遥多大会儿,便被侍卫殷勤地请入殿中。

    “拜见天帝。”陆离行礼道。

    虽然陆离礼数极佳,但天帝却不是很高兴,陆离是天帝最看好的年轻一辈,也是天帝最为宠溺的长孙,可天帝总觉得陆离对自己的态度,很是疏离,天帝甚至未曾体会到一点天伦之乐。

    天帝神色微微有些不佳,低声道:“早便于你说过,私下见面不必拘泥于礼数。”

    “是,陆离知道了。不知祖君唤陆离前来何事?”陆离问。

    “你当真不愿娶玹家瑾玥。”天帝正色道。

    “祖君怕是忘记当初为何孙儿执意搬出天庭,去轻尘山独住了。”陆离轻笑着摇头道。

    天帝微微思量道:“玹家实力不容小觑,若你不娶玹家瑾玥,让其他势力得到玹家的支撑,那天界便会失衡,你又如何不知?”

    陆离嗤笑一声:“靠姻亲维系的天族稳定,定不会长久。况且孙儿不愿与一个身染我父母鲜血的姑娘朝夕相对。”

    天帝闻言,无奈地轻微摇了摇头道:“也罢,也罢,今日可留在天庭过夜,我派人将你幼时住的宫殿整理出来。”

    “不必麻烦了,祖君。孙儿今日还需去三叔哪儿一趟。孙儿先行告辞。”陆离行礼拜别。

    天帝微微颔首,待陆离走后,才略露出些许疲惫,微微揉了揉额角。

    陆离匆匆赶去自在逍遥殿,陆离这一天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事情,三叔是必然知情的。

    从天宫出来的玹瑾玥直奔了自在逍遥殿,门童瞧见是玹瑾玥,也没有通报,便领着玹瑾玥去松竹之下。

    玹瑾玥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凌然对面的软垫上,自斟自饮了一杯,牛饮完后回味般地咂咂嘴,又准备给自己倒上一杯。

    “我大好的清花玉酿似你这般牛饮,倒是全然糟蹋了。”凌然瞧见玹瑾玥的模样轻笑道。

    “我瞧着清花玉酿还不如梨花酿……”似乎察觉说错了什么,玹瑾玥急急地住了嘴,有些悻悻地耷拉这脑袋,又一饮而尽。

    “怎么了,心情不好?”凌然低声问。

    “是,心情不好。”玹瑾玥话音刚落,便又饮下一杯。

    “让我猜猜,是因为天帝,还是陆离,又或者是你那位嫂嫂。”凌然把弄这腰间触手即温的玉佩漫不经心道。

    “师傅,你不是有一只可以窥测人心的眼睛?”玹瑾玥抬起一双清亮眸子,认真地望着凌然。

    凌然低低笑出了声,道:“你的心思向来不难猜,过来过去,无非便是为了这些人这些事?”

    “是啊,逃不过这些人这些事,师傅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那九万年的历劫不是惩罚,还是恩赐,让我可以忘记前尘无忧无虑地活了九万年。”玹瑾玥苦笑道,最令玹瑾玥追忆那九万年的,或许并不是忘记前尘,也不是无忧无虑,而是最后一世与陆离相遇相知的那几月。

    再也回不到之前了,她不是无忧无虑的弦月,他亦不是身中剧毒的少年。

    她是九州神女,他是天族太子,他是厌恶憎恨她的,而她亦是不能爱他的。

    “凡此种种皆为虚妄,你又何必执著,你只需记得你之前心心念念要做的。”凌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看不出玹瑾玥眼中的留念,只是他知道这是她目前最要不得的东西。

    玹瑾玥低垂着眼眸,师傅的话,玹瑾玥皆懂,可是不是因为懂便可以自控的,不然世上何来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只是玹瑾玥又想起了阿姐,想到了离化天,想起哥哥们与无辜死去的将士们,想起九万年的大殿,玹瑾玥知道她的命从来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微微一笑,道:“多谢师傅指点……”

    玹瑾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门童急急忙忙地来报:“太子殿下求见。”

    玹瑾玥还微微有些晕,痴痴地问了门童一句:“哪个太子殿下?”

    “是陆离殿下。”门童行礼道。

    一听这话,玹瑾玥便慌了,上窜下跳的模样逗乐了凌然。

    一见凌然笑,玹瑾玥连忙低声道:“我不能与他见面,师傅与其有空在那儿笑,不如帮帮我。”

    凌然挥手一变将玹瑾玥变成一株盛放的红杏,冲不远处的墙边努努下巴示意玹瑾玥,低声道:“站那边去,保准他认不出你。”

    玹瑾玥自然是瞧出凌然在自己身上找乐子的意图,虽气,但奈何在人家的地界上还有事相求,只能忍气吞声,于是“一株红杏”自己匆匆忙忙地奔到了墙边。

    玹瑾玥方才刚刚站定,门童都领着陆离来了。

    陆离微微行礼过后,便落座到玹瑾玥刚刚做过的软垫之上。

    凌然低低笑道:“真不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夫唱妇随?”

    凌然声音虽然低,但是耳力极佳的玹瑾玥还是听见了,脸色微红,心中暗骂凌然。

    凌然突然打了喷嚏,惊了陆离,陆离柔声道:“小叔叔莫不是受了风寒,这还是得多保重身体。”

    “好侄儿,不必忧心,不是受了风寒,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说完,凌然还微微多打量几眼墙脚那株不太安分的红杏。

    陆离低低应和地浅笑了两声,顺着凌然的视线望过去,也瞧见了墙脚一枝独放的红杏,低声称赞道:“小叔叔这儿的风水当真养人,竟能生出如此好看的红杏。”

    听见陆离的话,玹瑾玥脸上微微泛起片片绯红。

    凌然也借机一直打量着墙脚的红杏,忽而漫不经心地说:“若是你喜欢,便整株挖走,带回去慢慢养。”

    闻言,玹瑾玥涨红一张脸,在心里早就娇嗔了凌然千百遍。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小叔叔的心爱之物,陆离怎得挖走。”陆离低声道。

    “无碍,反正一株红杏始终是要出墙去的。”凌然笑道。

    陆离浅笑道:“待会多赏赏便可,轻尘山的水土不似小叔叔这儿的灵力充沛,移过去,怕便长不到这么好了。”

    凌然闻言抚掌大笑道:“好,可得仔细地赏,最好赋诗一首。”

    “陆离到时候尽力而为。”陆离轻笑道,一低头却发现,木桌上竟有两个杯子。

    陆离有些疑惑不解道:“小叔叔,难道有客吗?”

    凌然顺着陆离眼神的方向,看见的玹瑾玥直接用的杯子,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客人,是特意为你斟好的酒。”

第八十一章 投递请帖

    陆离轻轻拿起面前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清香浓郁之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陆离若有所思道:“这应是清花玉酿,可却又比一般的清花玉酿多了一丝细微的甘甜,小叔叔可是加了什么?”

    凌然闻言是笑得前俯后仰,久久直不起腰来,岔了气般断断续续地说:“好侄儿,早日娶妻吧,听得怪可怜的。”

    陆离听了是微微有些茫然不解,可墙脚的一株红杏不仅听懂了,还恨得牙痒痒,这凌然总借着由头打趣自己与陆离,那杯子分明是自己用的,凌然本随便找个理由便可将杯子换下去,可他竟然还让陆离饮了自己剩下的半杯残酒。

    这个师傅真是一肚子坏水,玹瑾玥腹诽道。

    凌然自行笑过了,才缓缓问:“侄儿,寻我何事啊?”

    “陆离确实有几件事情颇有疑惑,想请教小叔叔。”陆离正色道。

    凌然也敛了笑意,低声道:“你问吧,若能答,我便答。”

    “小叔叔可是弦月的师傅?”陆离虽是问,但语气之中却又有几分笃定。

    凌然先是一愣,随即便又低低笑了,虽早料到陆离要问弦月的事,但凌然却未曾料到的是陆离竟一针见血,半丝给自己打太极的机会也没留。

    可凌然转念一想,陆离是天界未来的储君,若未有这份洞察时局的能力,便倒是枉费天帝一番栽培的苦心,是天帝识人不明。

    凌然见陆离隐隐有几分笃定,便也不否认,低声道:“是我。”

    “弦月人在何处?”陆离略有些急切。

    凌然缓缓摇头道:“无可奉告。”

    “那她现在可好?”陆离眼中满是不自然流露的担忧与急切。

    瞧见陆离的模样,凌然轻笑道:“她很好。”

    听到这句话,陆离担忧的神色稍稍淡了些,低声问:“那是她不愿见我吗?”

    “未必。”凌然暗自感叹,是她不愿见你,还是你不愿见她,当真不好说。

    “多谢小叔叔。”陆离行礼道,知她安知她好,陆离便心满意足了。

    “我微微有些乏了,想去小憩了,你自便吧。”凌然缓缓站起身,眯着眼,浅笑道。

    “小叔叔,陆离还有一个问题。”陆离出声唤住凌然。

    凌然缓缓睁开眼,望着陆离微微颔首。

    “小叔叔为何愿意做弦月的师傅,在凡间处处照顾弦月?”陆离早便猜到弦月与凌然定是有些干系的。

    凌然微微偏过头去,低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是一位故人临终前的托付。”

    陆离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作揖道:“陆离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叨扰小叔叔。”

    凌然微微颔首,待陆离走后,才微微感叹:“造化弄人。”

    凌然转眼瞧见了墙角边的红杏,右手一挥,红杏便变为了玹瑾玥的模样,玹瑾玥眼神似追忆般的空洞,痴痴地望着前方,没什么言语。

    凌然低声道:“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可想好如何做,他铁定是要寻你的。”凌然望着桌上两个杯子,低声道。

    “他寻的不是我,是弦月,我是玹瑾玥,有一件事师傅说错了,弦月早就死了。”玹瑾玥再度抬眼时,眼中却一片一成不变的清冷。

    “随你,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也懒得过问,不过我那傻侄子难得春心芳动,唉……”凌然话音刚落,便自顾自地走回自己殿中。

    凌然这般若对于别人而言是过于失礼些,可对玹瑾玥而言却是见怪不怪了。

    玹瑾玥冲着凌然背影微微行礼,便自行出了自在逍遥殿。

    隐了气息消了身形的陆离站在自在逍遥殿门口海棠树下,海棠纷纷落落,有几瓣依依不舍地缠绕在陆离的发间。

    陆离自消了落泉不随心后功力便愈发高深了,刚刚在自在逍遥殿中,陆离并非不知殿内还有别人,但若当时点破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让小叔叔不自在,绝非良策。

    况且陆离不知六界之中,有谁与小叔叔交情这般好,见了自己却要躲躲藏藏的。

    于是陆离故意隐去气息,候在此处,瞧瞧那人究竟是谁?

    等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陆离便看见那个金丝雀尾裙的曼妙身影。

    陆离微微有些讶异,未曾想过会是她。

    方出自在逍遥殿的玹瑾玥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缓缓侧目,看向那株繁花似锦的海棠,只觉得落英缤纷煞是好看,便别无异常了。

    玹瑾玥暗想,定是自己多虑了。

    海棠树下的陆离瞧见了金丝雀尾裙的曼妙身影缓缓侧过脸了,虽被曳地的娟纱遮住了大半的脸,但陆离却清晰地瞧见了她那双异常熟悉清亮的杏眸和眉额间那个血色新月状的印记。

    陆离略有些不敢置信,顿时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种种未曾联想到的思绪开始慢慢浮现,她刚历劫归来,弦月便消失不见,她与小叔叔交好,小叔叔在凡间颇为照料弦月。

    自己落泉不随心的最后一味药引是神女血……

    一切似乎都不难想,但是陆离轻微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你在想些什么,你不是素来最不喜她的吗?若不是她,父皇母妃便不会死。”

    陆离扶着海棠,脚步虚浮,神色黯淡地回了轻尘山。

    天帝本准备在天庭大摆筵席,为玹瑾玥接风洗尘,可奈玹瑾玥总是推辞。

    最后两相妥协,商定由玹瑾玥在离化天宴请众仙。

    此番一决定,倒是急坏了离化天众人,两日便要办出如此规模的筵席实属不易。

    不过玹天湛向来掌管有度,玹瑾玥也是个果断决定,不拖泥带水的性子,故而一个提议,一个拍板。

    离化天的宴会倒也筹办的井然有序,只是在拟邀宾客名单上,兄妹起了争执。

    “如此盛大宴会,又是天帝钦点,如何能不邀储君?”玹天湛无奈低声道,语气之中略带了些轻微的斥责之意。

    “他不待见我们,我们也不必待见他,何须热脸贴他冷屁股。”玹瑾玥盘弄着手中的请帖,漫不经心地说。

    “你若不请,两方便永没有冰释前嫌的那一日。”玹天湛微微叹了口气,感叹玹瑾玥怎么经历那般多,还是如此小孩子心性。

    “五哥,便是这帖子递过去,他也不会来的,何必浪费帖子。”玹瑾玥抬眼道。

    “说得好似你多了解人家太子一般,你是他肚中的蛔虫一般,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本就……”

    我本就了解他这话,玹瑾玥本要脱口而出,却死死憋住了,低垂着眼眸,低声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五哥,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

    玹天湛无奈笑道:“就因为是你五哥,所以才在为你思量,送不送是我们的礼数,来不来是人家的选择,这请帖我亲自去送。”

    玹瑾玥闻言,便微微摇头,陆离的个性若不是他待见的人,他定是没好脸色的。

    玹瑾玥才不想五哥哥去受陆离那个万年不化的冰山的寒气,于是玹瑾玥故作乖巧道:“五哥,瑾玥方才听闻五哥一番话深觉有理,瑾玥想亲自将请帖送予太子殿下。”

    玹天湛低低笑了,抚摸着玹瑾玥的脑袋,低声道:“玥儿,乖。”

    次日清晨,玹瑾玥便被玹天湛赶去轻尘山给陆离送拜帖,一路上玹瑾玥是怨声载道,听得青鸾都笑了,低声道:“主上,若是不愿去便不去呗。”

    闻言,玹瑾玥反而有些怔住了,不愿去吗?好似如果不去的话,心中总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失落。

    玹瑾玥昨夜辗转反侧,夜不成眠,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今日与陆离相见后的场景,或许在心底的某一处角落还是有那么一株小小的期待。

    借着送请帖见他一面不会怎么样的吧。

    “不去五哥定是要训我的。”玹瑾玥浅笑着回青鸾。

    玹瑾玥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轻尘山,微微有些紧张和些许不能言表的期待。

    可如期道了轻尘山后,玹瑾玥却隐隐生出怯懦。

    还记得你对我温柔似水的模样,我又如何敢面对面如寒霜的你?

    轻尘山上有外人闯进,陆离瞬速睁开双眼,飞身上了元雾台顶,于此处便可山中每一处角落,陆离望见了山脚下的身着鹅黄羽锦织就勾金丝白蝶穿花裙的玹瑾玥,微微有些哑然。

    未曾想过怎么快便又会见到她,她来此处干什么?

    陆离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山脚下那抹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心烦意乱。

    陆离见她似乎非常犹豫,才迈出几步,却又退了回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却还在原地,最终她似乎轻轻放下什么东西,便走了,陆离一直凝望着那抹身影,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玹瑾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轻尘山,留下最后一点不舍的情绪,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青鸾离开。

    陆离望着渐行渐远的那抹鹅黄,茫然若失的怅然似藤蔓般从心底缓缓蔓延盘踞心间,陆离飞身来到山脚下,看见玹瑾玥轻轻放下的物件竟是请帖。

    若是往常,陆离瞧见离化天的请帖,定是放在原地,不管不问,可如今也不知怎的,这请帖宛如黏在手上一般,怎么也放不下,陆离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拿住请帖回了房间。

    离化天时隔九万年,才迎来这一次的热闹,处处是张灯结彩,众人皆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玹瑾玥一早便去给大嫂嫂云蓉请安,恭敬有礼。

    云蓉虽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总觉得玹瑾玥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一些隐隐的不同。

    云蓉似以往一样轻抚这玹瑾玥的鬓发,柔声道:“九万年了,我们家玹瑾玥越发长大了。”

    “这九万年间,劳嫂嫂费心了。”玹瑾玥低垂着眼眸,低声道。

    “有你五哥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玹瑾玥笑笑,也不知该回些什么,正巧这时清芜来了。

    玹瑾玥瞧见清芜便笑,打趣道:“宾客可都得巳时才来,清芜公主怎么来得这么早,也对啊,未来离化天的当家主母也得提前管管家才行。”

    清芜闻言,脸颊红云片片,戳了一下玹瑾玥,低声冲云蓉道:“云蓉嫂嫂,你瞧这丫头,九万年了越发回取笑人了。”

    云蓉轻声笑道:“你们姑嫂妯娌间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清芜羞涩道:“连嫂嫂也取笑我。”

    “你瞧,你都喊嫂嫂了,我是不是也得喊声清芜嫂嫂。”玹瑾玥笑道。

    “云蓉嫂嫂,我先借着丫头一用,看我出去不撕烂她这张嘴。”说罢,清芜便动手去拉玹瑾玥。

    玹瑾玥低呼道:“嫂嫂救我。”

    可是身体却很实诚地被清芜拉出去了,云蓉瞧见两人低声笑道:“你俩随意。”

    出了寻芳洲,清芜与玹瑾玥直奔栖梧阁,玹瑾玥一挥手,便将栖梧阁七层全部门窗全部关妥。

    “你真确定是她?”清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只能是她。”玹瑾玥面色微微一僵。

    “会不会太武断了些。”清芜总怕玹瑾玥是有所误会。

    “不会,我确定。”玹瑾玥笃定道。

    “你有何需要我帮忙的?”清芜低声道。

    “目前有一事,我阿姐故去了,我想把阿姐的棺椁葬于离化天。”玹瑾玥一提起阿姐,便满心柔肠似皆被揉碎了一般,隐隐难受至极。

    清芜闻言面色略有些惊叹与神伤,韶清不仅是玹瑾玥的阿姐,对于小时候常在离化天的清芜而言,韶清也是清芜的姐姐。

    想起幼时种种,清芜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离化天还是当初的离化天,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清芜缓了许久的情绪,低声道:“阿姐的棺椁葬于离化天,估计父君不会有太多的意见,但是陆离一定是有的,如果陆离执意不让,那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这便是我最担心的,陆离……”玹瑾玥满心无奈,陆离定不会愿意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试试与陆离好好说说,这孩子自小便是个好孩子,你若开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未必会拒绝。”清芜若有所思道。

第八十二章 龙王中毒

    玹瑾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芜瞧着玹瑾玥素净的脸庞,低低笑道:“虽你素着脸也是极美的,但毕竟也是热闹日子,如何能不装扮装扮呢?”

    “你知道的,我素不擅长这些。”玹瑾玥无奈地笑笑。

    “那你坐下我帮你弄。”清芜将玹瑾玥拉到梳妆台前,按着她坐下,轻轻解开玹瑾玥束起的长发,霎时间漆黑柔顺的发似瀑般飞流而下,清芜从中握起一把乌发,用手中的桃木梳自上而下缓缓地梳着,就如韶清以前惯做的那样。

    清芜为玹瑾玥梳了一个简单却又别致的发髻,瑾玥认的,这是阿姐以前惯常为自己梳的。

    一闭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阿姐望着镜中的自己总是笑眼盈盈道:“这个发髻最衬我家小玥儿了。”

    再睁眼时,韶清站在一旁,温柔笑道:“你自己瞧瞧可好?”

    玹瑾玥望着镜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后倒是更像阿姐了,在抬眼瞧头饰也是极为简单,除了一支金蝶穿海棠花步摇外什么也没了。

    玹瑾玥回过身来,浅笑道:“极好的,谢谢你。”

    瑾玥与清芜都会心一笑,虽然二人谁也未说,但都心知肚明如今还在韶清的丧期内,不能盛装。

    清芜听着外头的动静,低声道:“外头闹腾起来了,我瞧着你得去迎迎客了。”

    “是啦,我瞧着五哥也快忙不过来,你这位贤妻良母也不过去帮着招待招待。”玹瑾玥低笑着说。

    “你又打趣我,我不同你聊了,我得出去了。”清芜作势打了一下玹瑾玥的肩膀,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知道你去寻五哥,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携手出了栖梧阁,不过清芜素来“见色忘友”,没大会儿功夫便跑去玹天湛那边,徒留玹韶清一个人。

    玹天湛负责招待男客,玹瑾玥负责照料女眷。

    玹瑾玥做了凌然九万年的徒弟,骨子里的乐于逍遥自在的因子全被凌然带出来了,故而玹瑾玥将女眷安排在梨花雪海后镜心湖边的亭子中,这儿风景极佳,拂面的清风之中都含着梨花清甜的气息。

    玹瑾玥也未备那些大鱼大肉,只备了些时下兴灵果糕点。

    陆陆续续前来的女眷有温婉得体大方的,有不拘小节性格豪爽的,也有内向羞怯不擅言谈的,玹瑾玥皆一视同仁。

    只因玹瑾玥谁也不认识,便只能微微笑着聊上两句把人往里请,若是碰上一个两个健谈的,贴身服侍的青鸾便会悄悄密语传音,告诉玹瑾玥眼前人的身份。

    玹瑾玥还在陪月孛仙子说话时,便听见后头亭子里有人嫌弃地说:“这离化天是得多穷酸,只备了这么点破糕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玹瑾玥便笑眼盈盈地回这月孛仙子的话,便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说话女子一眼。

    说话女子是全然无所察觉,可她身边的与她交好的女子似有所察觉地拉了拉那女子的袖子,抬眼望了玹瑾玥的方向。

    那女子不知收敛,反而无所谓地说:“怎么了,她离化天招待不周,还不让说了?”

    玹瑾玥密语传音问青鸾:“这说话的是何人?”

    “是东海龙王家的小女儿。”

    “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玹瑾玥轻笑着感叹。

    玹瑾玥浅笑着领月孛仙子入了座,笑问道:“不知瑾玥哪里做得不妥,竟让这位仙子觉得我招待不周呢。”

    那位仙子脸露不屑,轻蔑道:“从未见过那位仙家请客便只有这些野果点心的。”

    “野果点心?这位仙子怕是误会了什么,这些仙子口中野果,乃天帝陛下前日方才赐予我的,少说都有上万年的灵力,到了仙子口中便是不知名的野果,仙子这是折损我呢?还是折损天帝陛下呢?”玹瑾玥正色道,声音之中透着浓重的威严。

    那位仙子也被玹瑾玥的模样给吓住了,止不住的慌乱,但她还是强装镇定道:“既是御赐之物,你又如何能随意分配给众人。”

    “仙子这话便怪得有些无礼,天帝御赐这么多上品灵果定不是希望瑾玥一人独享的,况且各位拨冗前来离化天特贺瑾玥归天,瑾玥自然得来拿出最好的招待诸位仙子。”

    玹瑾玥一番话说得是得体大方,又是处处在理,宴会之中的众人皆窃窃私语,甚至有些爱打抱不平的仙子出言相帮道:“嘉溶仙子未免有些太无理取闹了吧。”

    “上万年灵力的上品灵果是多难得的圣物,神女不藏私地拿出与我们分享,这嘉溶非但不识货,还相当不识抬举,怪不得这么多年,灵力还是如此低微。”月孛仙子这话可是说得相当不客气。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嘉溶是涨红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玹瑾玥。

    玹瑾玥倒是无所谓地笑笑,满脸笑意地望着嘉溶。

    嘉溶瞧见玹瑾玥的笑意,越发气愤,恶狠狠低声道:“你不过是个罪孽深重的叛徒,你那位不知羞耻的姐姐竟然还和魔王私奔……”

    嘉溶话还未说话,玹瑾玥抬手便甩了嘉溶一巴掌,低声笑道:“你说我可以,但要是胆敢带上我的亲人,我便不会放过你。”

    嘉溶被玹瑾玥一巴掌甩得偏过头去,久久未曾缓过神来,过了片刻,才捂着脸尖叫起来。

    宴会内的宾客皆被嘉溶尖锐的叫声给吓了一跳,嘉溶尖叫完,便张牙舞爪地向玹瑾玥扑过去。

    玹瑾玥微微侧身便躲过了嘉溶,嘉溶一个踉跄,高声道:“从没有人敢打过我,玹瑾玥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个什么东西?果然我态度略微亲和些,你便忘记了我是这九州的神女。你怕是忘记了,以你这种灵力修为是得向本座行大礼的。”玹瑾玥低垂着眼眸,眼中俱是嘲弄,浅笑道。

    嘉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高声道:“凭什么?你明明就是罪人!你是九天的罪人!”

    “我是罪人,那你便是罪人之下的蝼蚁,你要知道本座碾死轻而易举,不信,你便试试。”玹瑾玥后半句话凑在嘉溶耳边低声道。

    嘉溶目露惊恐,玹瑾玥相当满意地望着嘉溶面上的神情,浅笑着对青鸾说:“嘉溶仙子受惊了,替我将嘉溶仙子送去东厢房休息。”

    “是。”青鸾扯起嘉溶,强行拽着嘉溶去东厢房,一路上嘉溶妄想叫喊妄想逃脱,青鸾一个眼神斜过去便给嘉溶禁了言,待脱离众人视线,青鸾直接将这个不安分的主儿给打晕了,扛到了东厢房。

    今日离化天守卫森严,东厢房归苍鸾统管,于是青鸾微微和苍鸾打了个招呼,便快速回到玹瑾玥身边。

    待青鸾回来时,已经是一副宾客尽欢的局面,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假装刚刚嘉溶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刚刚玹瑾玥对嘉溶所说的话虽然嚣张,但确也不虚,玹瑾玥是九州神女,灵力非凡,在座的无一人可在她手低过过三招。

    不仅如此,玹瑾玥现在还深受天帝喜爱,众人皆心中肚明,日后定有依仗神女的地方,绝不能将人得罪了。

    所以现在的气氛竟还比宴会才开始时还要热闹些。

    在东厢房渐渐转醒的嘉溶,想起今日所受的屈辱,微微红了眼眶,恶声恶气地发狠道:“玹瑾玥,我定不会要你好过的。”

    嘉溶起身出了东厢房,本想去前厅寻父君与哥哥们,让他们替自己出气,结果在去前厅的路上,嘉溶忽然看见了做灵果糕点的小厨房,眼珠咕噜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嘴角微微一勾,凶狠道:“玹瑾玥,我要你身败名裂。”

    在屋顶的苍鸾猜到嘉溶要做些什么,连忙密语传音给玹瑾玥。

    与众仙子聊得正欢快的玹瑾玥,听见苍鸾的密语笑得愈发灿烂,暗想:“真是自取灭亡,愚不可及。”

    玹瑾玥快速传了一声密令给苍鸾,便又继续与仙子们把酒言欢。

    前厅,东海龙王那桌突然端上一盘精美异常的灵果糕点,龙王一眼便瞧出这糕点不简单,这灵果少说也有上万年的灵力。

    龙王有些欣喜异常,迫不及待地准备下筷,可眼尖心细的龙王立刻便瞧出这盘糕点是别桌没有的。

    龙王匆匆拦住上菜的小哥,低声问:“这灵果糕点怎的就我们桌有,别桌没有。”

    “这灵果糕点是神女那边的小厨房做的,做的慢些,其他桌片刻后便来。”

    听小哥这般说,龙王那颗多疑的心才缓缓落回肚子,吩咐两个儿子道:“这灵果糕点,你们俩多吃点,有助于提升修为。”

    “是,父君。”一听这灵果糕点有助于修为,兄弟两立刻拼了命般狂吃,全然不顾吃相。

    待一盘灵果糕点下了肚,父子三人打了个饱隔后,肚子竟然疯狂疼痛了起来。

    东海龙王的幼子更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瞧着脸色越来越苍白,众仙家皆围了过来,所幸药仙在场,喝多了酒的药仙颤颤巍巍地检查了东海龙王父子三人,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饱隔道:“这怕是中毒了。”

    “药仙,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众仙家之中有几个好事的纷纷起哄道。

    “就是药仙,得有些真凭实据,别平白冤枉了离化天。”有人附和道。

    药仙当真有些喝多了,大手一挥道:“老朽可是药仙,怎么会将病人是何病症都判断错了呢。”

    虽然药仙一句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是药仙却灵活地从腰间掏出银针,一个菜一个菜地试探,场上所有菜肴都没有问题。

    众人皆有些奇怪,东海龙王却捂住肚子痛苦地说:“还有一道菜未验。”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桌中间的空盘子上,暗想:盘内空空,要怎么验。

    药仙望着空盘微微有些为难道:“这要怎么验?”

    东海龙王的大儿子紧锁眉头,手缓缓伸进怀中,将怀中私藏的那块灵果糕点拿了出来。

    众人皆目瞪口呆,暗想:龙王家的大公子是多少年没吃过糕点了,还是饿死鬼投胎,怎得如此饥渴。

    一旁腹痛到难以忍受的东海龙王也微微偏过头去,也深觉儿子这般寒碜的做法让自己失了面子。

    药仙缓缓结果东海龙王大公子递过来的灵果糕点,银针插入,银针立刻变为黑色。

    众人皆是唏嘘感叹,连忙查看自身是否有中毒的症状,站在东海龙王身旁的玹天湛也是脸色微僵,满眼地不可置信,低声道:“这不可能,我离化天定查得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东海龙王瞪着玹天湛,怒吼道:“这灵果糕点是玹瑾玥亲自派人送过来的,你又何要查的,自家人偏袒自家人,还是随意拉个人顶罪,本王告诉你玹天湛,若是我父子三人有什么差池,我要你们偿命。”

    玹天湛微微低垂眼眸,低声道:“我相信我妹妹定不会有意加害龙王……”

    “众仙家瞧瞧,包庇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了,你们玹家人的心真毒!九万年了还未思悔改。”龙王恶狠狠地说。

    众仙家议论纷纷,无一例外皆是指责,更有甚者,骂骂咧咧道:“玹家哪配为神,真是低贱肮脏龌龊不堪。”

    “就是,天帝宽恕他们做些什么,就应该全都给斩了。”有人附和道。

    辱骂声不绝于耳,玹天湛低着头不卑不亢道:“绝不是离化天所为。”

    “你说算个屁啊。”有人直接向玹天湛砸了盘子。

    被玹天湛一直死死按住的清芜按捺不住了,一挥手当空击碎盘子,高声呵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胆敢到本公主面前说,本公主便掌你二十嘴巴子,是非未弄清之前,便在那处喧嚣,也不怕后来打了自己的脸。”

    龙王的大公子疼痛难忍转眼瞧见药仙手中的银针,便大呼小叫了起来:“离化天竟这般狠毒,要吾等性命,难道是九万年没有将我们一网打尽……”

    龙王大公子话还未说完,口中卡住了一个大青枣,是说也不得,咽也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玹瑾玥迈入前厅时倨傲道:“大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第八十三章 央求赐血

    瞧见玹瑾玥不急不缓地走进前厅,气定神闲地浅笑着,东海龙王的大公子是气得胸口发闷,叫喊道:“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们下毒,要毒死我们,啊,我不行快要不行了。”

    性子火爆的太阴星君呵道:“妖女,还不素将解药交出。”

    东海龙王的大女婿地月星君直接挥了剑砍过来,破口大骂道:“心思歹毒至极,今天除了你替天行道。”

    众仙有出声相劝的,也有贺好相帮的,场面乱作一团。

    玹瑾玥一抬右手,袖中黄锦萝飞出,层层缠绕住地月星君的宝剑,玹瑾玥右手翻腕一抽黄锦萝,顺势玹瑾玥抓住剑柄,低声感叹道:“好剑是把好剑,只可惜配得不是英雄,是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还故作正义爱逞口舌之快的废物而已。”

    玹瑾玥话说得利落又正气,无半点心虚之态,倒让本起哄着的众仙家有了些疑惑。

    地月星君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当众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于是地月星君高声呵道:“恶毒小儿休要在此混淆视听。”

    “地月星君好大的口气,区区五品灵将也敢唤九州神女为恶毒小儿。”凌然一撩衣摆,大步迈到前厅之内,坐在众仙面前的椅子上。

    在屋顶看了半日戏的陆离,听着这些仙君所言不堪入耳,尤其是竟还想与玹瑾玥动手,陆离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身体快过了思考,霎时间,陆离已飞身下了屋檐,可还未迈步,便瞧见小叔叔已先自己一步迈入前厅,陆离知道凌然定是去帮忙,故而微微收了步子,准备离开。

    可谁知,前厅众仙之中竟有眼尖地瞧见了陆离,连忙行礼低呼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一出,众仙皆齐齐向门口看来,齐齐行礼低呼道:“拜见太子殿下。”

    陆离无奈地一笑,轻轻扶额,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真巧对上玹瑾玥的目光,竟然兀自生出一种紧张不安。

    那熟悉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探究,亦有疑惑不解,久久对视,陆离觉得有些不自在,挪了视线,快步迈进前厅。

    陆离一挥手示意众仙平身,径直走到一直在救治晕厥在地小公子的药仙面前,低声问:“药仙,中的是何毒?”

    药老微微摸摸胡子,略有些迟疑地说:“是虚俾草之毒。”

    “虚俾草那可是东海独有的毒物啊。”众仙之中有人微微感叹。

    东海龙王满脸困惑不解地对自己长子对视一眼,龙王长子立刻痛呼道:“定是这玹瑾玥从我们的东海偷的。”

    闻言,玹瑾玥与陆离不约而同低低笑了,凌然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在两人之间打量,弄得玹瑾玥与陆离都有些不自在。

    众仙见天子殿下,三殿下,清芜公主皆在此处,也不敢多言,自是静静地候着几位天神。

    周围突然静谧的氛围让玹瑾玥与陆离都缓缓回过神来,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说:“究竟是东海龙宫的守卫太差,还是神女本事太过高超……”

    玹瑾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陆离,微微有些羞怯,便闭了嘴。

    谁知陆离见玹瑾玥缩在一旁不说话,便也闭了嘴。

    凌然低叹道:“又来夫唱妇随这一出啊,我都快看腻了。”

    玹瑾玥侧目瞪了凌然一眼,似羞似嗔,陆离倒是看见玹瑾玥瞪凌然的眼神微微有些失落,陆离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随即玹瑾玥转过身去睥睨众仙家,不卑不亢地高声道:“本座还不屑于去做这些偷鸡摸狗,令人所不齿的事情,元凶本座已抓住,物证也已备齐全。”

    众仙家皆议论纷纷,有大胆者低声道:“怕早已备好的替罪羔羊。”

    玹瑾玥闻言不怒反笑,低声道:“苍鸾押人上来,青鸾呈上物证。”

    苍鸾押着嘉溶便进了前厅,众仙瞧见带上来的竟是嘉溶都略感吃惊。

    月老低声与身边酒满星大仙道:“这不是东海龙王家那个最小的女儿吗?”

    酒满星还未开口,后边的太阴星君便嗤笑道:“这替罪羔羊还选了人家自己姑娘,这玹瑾玥当我们是三岁孩童,逗我们玩儿呢。”

    月老淡淡地扫了一眼太阴星君,低声道:“我瞧着未必,神女竟然如此说了定是有她的道理。”

    太阴星君冷嗤道:“哈巴狗一样的人物,竟都神女的神女的喊起来了,同你共位列仙班实属丢人。”

    “我们等着瞧,希望到时候太阴星君不要打脸。”月老斜了太阴星君一眼,便不再与其言语。

    太阴星君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也不看月老。

    玹瑾玥让青鸾端进来一面镜子,太上老君这种有见识的一眼便瞧出这是何物,低声道:“寻录方镜。”

    玹瑾玥缓缓道:“老君真是目光锐利,这便是寻录方镜,只需施法便可将一切追根溯源。”

    玹瑾玥右手结印施法将那块有毒的糕点移到寻录方镜前,左手结印与右手相触,一道金光飞入寻录方镜之中。

    寻录方镜之中显现出一个粉衣少女用法力击晕小厨房内所有人后,偷偷摸摸拐进小厨房内,将怀中的小瓶子取出,在其中加入了毒粉的画面。

    那个粉衣少女不用众仙细细分辨,便可看出正是眼前的嘉溶。

    龙王自然是知晓寻录方镜此等圣物不会有错,只是龙王未曾料到做这一切的皆是自己女儿这要如何是好啊。

    东海龙王家的大公子则是指着寻录镜低声道:“这定是这妖女做了法,我妹妹断不会害我们的。”

    玹瑾玥还未开口,陆离便低声道:“胡言乱语,寻录镜乃是上古神器,岂会施法而改变,自己无知便无知,不要宣之于口惹人发笑。”

    连陆离自己都有些惊叹,自己怎么会说出这般无礼又强硬的话。

    玹瑾玥有些疑惑不解地望向陆离,她觉得陆离似乎有些生气,语气之中也是透着前所未有的嘲弄。

    仅有一瞬,玹瑾玥便回过神来,轻笑道:“你妹妹可能不是想害你们,而是想害别人,比如是在场的女眷,又或者是我。”

    玹瑾玥说罢,便回过头去直勾勾地望着嘉溶,低声问:“嘉溶仙子,你说是不是啊?”

    嘉溶对上玹瑾玥的眼睛,一瞬间慌了神,立刻偏过头去,低声道:“不是我,不是我,你冤枉我。”

    “你瞧瞧你哥哥毒发倒地不起了,你不速交出解药,他便要断气了。”玹瑾玥微微侧开身,让嘉溶看见后边躺着的东海龙王家二公子。

    嘉溶红了眼眶缓缓摇头哽咽道:“我没有解药,虚俾草无解,无解。”

    嘉溶此话一出,众人皆明白此事为嘉溶所为,刚刚几位为东海龙王一家打抱不平的天神都微微有些尴尬。

    月老似自言自语地笑道:“太阴星君,我同你这种是非不分的人共同位列仙班实在丢人得紧。”

    太阴星君低声道:“她玹瑾玥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酒满星也不会回头,似乎在与月老说话一般,感叹道:“有的人知错不改还死鸭子嘴硬,我们同他却是没必要多费口舌。”

    太阴星君瞪了酒满星大仙一眼,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红着脸,侧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东海龙王听见嘉溶认错,还在众仙家面前,是不停长嗟短叹,暗骂嘉溶糊涂,竟在众仙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做得不利索,被人逮住了把柄。

    东海龙王亦知道嘉溶毁了,犯下如此罪过,还被众仙家知晓,只怕以后是难以抬头做人,也难以许配好人家了。

    嘉溶却挣脱苍鸾的手,扑到东海二公子面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兄长,嘉溶是失声痛哭,紧紧拽着药仙的袖口,低声道:“请药仙出手救救我哥哥吧。”

    药仙几度欲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只能低叹道:“仙子,刚刚也说了这虚俾草无解,况且你这位兄长食下的分量实在是过多了些。”

    嘉溶哭趴在地上磕着头,哀求道:“请您救救我兄长吧。”

    东海龙王与东海龙王的长子也齐齐跪地,东海龙王痛呼道:“求太子殿下,三殿下出手救救小儿,微臣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东海龙王的长子低低地伏在弟弟身边,啜泣道:“怪我,我不该让你吃那么多糕点,哥哥本是为你好,特地省下给你的,却没想到害你了,早知道我应该多吃些的。”

    玹瑾玥于心不忍,此事是因她而起,可她的本意也未曾想闹出人命来,几度欲开口,可总觉得有点假慈悲故作恩情的感觉。

    陆离只需一眼,便知道玹瑾玥是何想法,低声对东海龙王道:“龙王想必是求错了人,本君是束手无策。”

    东海龙王悲伤大恸,未曾理解陆离所言何意,茫然地望向凌然,凌然也学着陆离的模样低声道:“龙王想必是求错了人。”

    龙王恍然大悟般,跪向玹瑾玥哀求道:“神女,救救我儿。”

    玹瑾玥素来禁不起别人哀求的,故而立刻开口道:“青鸾,拿碗来。”

    青鸾瞬间拿出三只小碗,玹瑾玥手指自右手腕上划出一道小口子,挤出三碗底的血来。

    玹瑾玥面色略有些苍白道:“三位服下吧。”

    龙王连连谢恩,小心翼翼地从青鸾手中接过碗,先给倒地不起奄奄一息的小儿子服下,再给大儿子递去一碗,最后龙王才将自己的那碗一饮而尽。

    玹瑾玥瞧着略有心安,看见一旁跪着的嘉溶,又想起刚刚在前厅门口听见众仙诋毁玹家的污言秽语,便又将内心的不安,同情与自责通通安放起来。

    玹瑾玥正色道:“今日还需请凌然殿下,清芜公主与太子殿下做个见证,嘉溶仙子在我离化天宴上投毒,欲毁我离化天声誉,此事非同小可,我得严肃处理,否则日后众仙忘性大了,又该说我玹家哪配为神,说我玹家龌龊肮脏下流不堪呢。”

    说最后一句话时,玹瑾玥眼神狠厉地扫过哼哈二将,太阴星君等一众诋毁离化天之人,这些人她玹瑾玥都会记得,连同九万年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陆离与凌然对视一眼自是没什么意见,清芜则更不用说了,半只脚早已入了玹家的门,自也是死死护住玹家的。

    陆离与凌然异口同声道:“自然。”

    嘉溶闻言拼命摇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爬到东海龙王的身边,死死拽着东海龙王的袖子道:“父君,不要啊,嘉溶好怕啊。”

    龙王见儿子方才有所好转,女儿又要送去受苦,自是舍不得,连忙又恳求玹瑾玥道:“神女,我女儿尚小,还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请神女勿要怪责。”

    玹瑾玥冷嗤道:“嘉溶仙子如今也十万岁了吧,九万年,本座不过也仅有四万岁,也是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可是在座的诸位有谁放过我了?本座倒是记得很清晰呢,龙王口口声声咬定我便是叛徒,说我们玹家人死有余辜呢?龙王还记得吗?”

    龙王被问得哑口无言,众位仙家也被问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

    玹天湛也是脚步一个踉跄,神色难掩悲伤,幸好有清芜在一旁扶住,才未曾跌倒。

    凌然也是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陆离略有些复杂地望着玹瑾玥,玹瑾玥原谅不了当初伤害她与玹家的人,自己又能否原谅害死自己父母的她呢?

    陆离不知道,或许之前陆离可以斩钉截铁地说:“父母之仇,自不可忘。”

    可如今自己了解她,知道她当年定是无心之失,可这又怎么样呢?

    无心之失也是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玹瑾玥。

    玹瑾玥冷冷地一笑道:“其实她也不算铸成大错,毕竟你未曾亲眼看见你的亲人死去。”

    玹瑾玥一闭眼突然开始羡慕嘉溶,虽然犯了错,却有人维护,虽然伤及亲人,却可以求得别人求援。

    再度睁眼之时,玹瑾玥低声道:“九骨鞭刑两鞭。”

    一听到九骨鞭时,所有人面上都失了颜色,嘉溶已经吓到面如土色,不敢置信地望着玹瑾玥。

第八十四章 太阴星君

    东海龙王连忙央求道:“神女万万不可啊,小女修为尚浅,挨不住九骨鞭的。”

    龙王家的大公子也是伏在地上痛哭低呼道:“求神女开恩。”

    素与东海龙王家交好的几位仙家也皆是低声劝道:“神女,这惩罚未免过重了些。”

    “望神女开恩,从轻处理。”众仙低声附和道。

    玹瑾玥神情漠然地扫视求情的众人,不禁冷嗤了一声,这众仙之中九万年前与玹家交好的众多,可当年无一人为玹家说话,玹瑾玥以为是他们失了心忘了情分,可是如今为何都敢挺出身来未东海龙王一家求情?

    难道是玹家对天族所作贡献比不上东海龙王?抑或是玹家的声望不如东海龙王?

    陆离也瞧出玹瑾玥神色可不对,可不知到底何处惹得她神伤。

    凌然却知道玹瑾玥定是又想起九万年前了,便出口嗤笑道:“当时玹韶清被罚九骨鞭刑十鞭时,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各位还在天帝面前怒斥玹家包庇,说区区十鞭算不上惩罚,怎么如今各位便又改了口了?”

    众仙讪笑着面面相觑,凌然所说的皆是实情,众人皆无力反驳。

    东海龙王深知这九骨鞭刑绝不是闹着玩得,故而觍着脸道:“玹家前神女毕竟灵力非凡,可我家小女修为尚浅,怎么可相提并论。”

    玹瑾玥低低笑出了声,不紧不慢地接过青鸾递过来的绢丝,将手腕伤口缠上绢丝,似漫不经心道:“却是不可相提并论。”

    东海一听随即大喜,才准备叩谢,便瞧见玹瑾玥抬起清亮的眼眸,正色道:“我阿姐仅仅是受人贼人蛊惑,未曾害过人,而令爱可是蓄意害人,要置人于死地。”

    东海龙王面色微僵说不出半分话来,对上玹瑾玥的视线,龙王心底竟还浮起丝丝恐惧。

    “若令爱所作所为无人发现,这下毒上仙的名声便要扣在我离化天的头上,便要被一些是非不分的仙家指着鼻子骂我玹家不配为人了,龙王又要去天帝面前进谏要斩了本座,如此想来,倒觉得仅有两鞭当真是怜惜令爱了。”玹瑾玥神色淡漠地望着东海龙王。

    玹瑾玥见东海龙王与众仙久久无言,低呵道:“拉出去,本座亲自行刑。”

    青鸾与苍鸾上前,一人一边抓住嘉溶的胳膊向外拉,本有些吓痴了的嘉溶突然回过神来,猛力地挣脱桎梏,疯了般高喊道:“我虽害人,但毕竟还没害死你,可你呢?你可是害死八万多人,你这等罪人都没受九骨鞭刑,我又凭什么受。”

    陆离紧锁眉头,嫌恶道:“龙王家的公主倒是教得极好,竟敢对九州神女这般说话,如此教养,如此胆大,本王瞧过不了几日便是敢喊本王小儿了。”

    众仙皆微微有些惊诧,太子殿下素来不喜玹家,甚至可以说太子殿下是恨着玹家恨着玹瑾玥的,毕竟九万年前太子殿下御前刺杀玹瑾玥众仙都还历历在目。

    因为捏着太子殿下的态度,所以众仙才敢发了狠地奚落玹家,可如今太子殿下明显有意偏帮玹家,还护着玹瑾玥,众仙难免有些疑惑与心慌。

    凌然与玹瑾玥也略微有些惊叹陆离的态度,但玹瑾玥转念一想,陆离素来君子,最不喜别人无礼,故而才出言相帮。

    玹瑾玥敛了神色,正色道:“那便如嘉溶仙子所言,本座也受这九骨刑,不知嘉溶仙子与众位仙家可满意。”

    嘉溶未曾想道竟是如此局面,慌乱道:“你……神女挨两鞭,我……”

    “谁说本座仅挨两鞭。本座打你一鞭,本座便挨三鞭,你瞧着如何?”玹瑾玥低声笑道。

    嘉溶是怔住了一般,似喃喃自语一般:“你疯了,你疯了。”

    众仙瞧着陆离与凌然的态度,慌慌不敢言语,况且玹瑾玥也已放下这般狠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众仙家也挑不出错处,只能静静在一旁观望。

    玹瑾玥扫了一眼众仙家,高声道:“行刑。”

    凌然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抓住玹瑾玥的胳膊,低声道:“你何苦这样?”

    玹瑾玥苦笑道:“师傅,你知道吗?我气不过,我每每想起九万年前他们说过的话我都气不过,我发了誓定是要他们也不好过的。”

    凌然不解道:“可是你报复他们的时候也再伤害你自己。”

    “师傅,区区几鞭要不了我的命,可是伤我离化天者却必须得付出代价。”玹瑾玥眼神之中皆是狠厉。

    本已走出前厅的陆离未曾瞧见玹瑾玥的身影,便四下寻找,缓缓回头时看见凌然紧紧抓住玹瑾玥的胳膊,两人距离极近,陆离突然说不出半分话了,嘴里皆是苦涩,心也猛地一下沉到底。

    陆离不敢想,玹瑾玥与小叔叔九万年前便是相识的,小叔叔为了玹瑾玥还特意在凡间呆了九万年,这份情谊确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陆离细细回想,似乎自己确实未曾为她做过些什么,渐渐陆离的目光挪到了玹瑾玥的额角,那个血色的新月印记越发明显,那是自己九万年前留下的,那是自己恨她的标志,她看到那个伤口会不会也天天记恨着我?

    陆离不敢想,僵硬地转过身,苦笑着一步步走向刑罚场。

    凌然瞧见玹瑾玥的执著,又知她九万年间的苦楚,故也说不出什么,只能低声道:“随你去吧。”

    玹瑾玥微微行礼,便急不可耐地赶去刑罚场。

    陆离站在刑罚场,瞧见玹瑾玥与小叔叔一前一后的姗姗来迟,心中早已翻涌的苦涩又掀起阵阵滔天巨浪。

    玹瑾玥远远地望着陆离,瞧见陆离似乎神色不佳,想起这里毕竟是陆离父母身亡的地方,呆在这里陆离必定是不舒服的。

    这般想着,玹瑾玥心中便是愧疚难安,同时心中也有了决定。

    玹瑾玥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嘉溶,低声道:“不知是嘉溶仙子先来,还是本座先来。”

    嘉溶闻言慌乱地抬头望了一眼玹瑾玥,满脸惊恐。

    玹瑾玥瞧见嘉溶的模样浅笑道:“那本座先来。虽本座已经历劫九万年来赎罪,但众仙仍觉本座罪不容诛,乃本座今日便再次谢罪,请太子殿下执法。”

    陆离抬眼望向玹瑾玥,满心震颤,陆离已经恨玹瑾玥的,恨她害死自己的父母。

    可是如今,陆离却是满心的茫然,她当时也是救姐心切,才被魔军蛊惑,她当时也是输死拼搏,却难以一敌百。

    可是若不是她打开结界,自己父君母后又怎会惨死魔军之手,自己又怎么瞬间痛失双亲。

    玹瑾玥双手持鞭递送到陆离面前,陆离眼神深邃地望着玹瑾玥,望着她熟悉的眉眼,望着她额间的血色新月,霎时间心乱如麻。

    玹瑾玥抬起眼,望了一眼陆离,却瞧见陆离幽深的眼神,玹瑾玥仓皇间挪开视线,低声道:“对不起。”

    陆离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缓缓接过九骨鞭,脱口而出便是:“仅一句对不起能抹去些什么。”

    玹瑾玥闻言低垂着眼眸看出心思,不卑不亢道:“行刑。”

    玹瑾玥直着腰挺着背走到刑罚场之中,一闭眼见,仿佛又是九万年前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玹瑾玥低低笑,本就是我欠诸位的,今日便先略微还上点吧。

    陆离执着九骨鞭的手只觉得似有千斤坠般,抬不起,陆离望着玹瑾玥挺直的腰背,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她觉得这般便可以让自己消气吗?自己在她心中便就是个这样的人吗?

    陆离缓缓地抬起鞭子,毫无力道一抽,竟还是偏了方向,抽了个空。

    众仙皆微微有些诧异,太子殿下今日当真有些古怪。

    凌然却瞧见微微直发笑道:“当真是舍不得打媳妇。”

    声音虽轻,却还是被耳朵贼尖的清芜听见了,清芜缓缓凑到凌然身边低声道:“三哥,你也觉得小玥儿与陆离极配吗?”

    “是啊,我看了几万年的戏,最爱的便是如今这处,夫妻相爱相杀。”凌然轻笑道。

    “三哥好生残忍,我倒想看两人和和美美幸福一生呢。”清芜低笑道。

    “结局扑朔迷离,不大好猜。不过这话也仅是我们兄妹俩的戏弄之语,不足为外人道也,便是玹天湛,也不可说。”凌然正色道。

    “自然。”清芜虽爱玩笑,却也知轻重,故而爽快应下。

    陆离似有些生气,可却也不忍心伤她,故而有些恼,随手将鞭子扔给了太阴星君,低声道:“你来。”

    太阴星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半空之中陆离仍来的九骨鞭,惴惴不安地上了刑罚场,也摸不清太子殿下的意图,只是太阴星君素来知道岳父一家是不喜欢玹家的,妻子也常常在自己耳边说玹家是如何霸道而又目中无人,故而接到九骨鞭的太阴星君便想乘机让玹瑾玥吃些苦头。

    第一鞭太阴星君便使了气力,一鞭子抽下来,玹瑾玥背后便立刻见了红。

    玹瑾玥咬紧牙关,一声也未吭,可是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走向凌然那边的陆离也是匆忙间回了头,瞧见玹瑾玥这样,是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模样,闪身至玹瑾玥身边,死死拽住太阴星君的快落下的第二鞭,低吼道:“你好大胆,敢这般动手,你是不要命了。”

    太阴星君看见突然出现的陆离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又闻陆离此言,太阴星君更是三魂失了七魄,急急忙忙地跪地,本想说:“是太子殿下你叫我动手的,怎么动了手又要怪我。”

    可是太阴星君转念一想保命要紧,便连忙低声说:“臣无心之失,臣该死。”

    太阴星君暗暗想,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玹瑾玥看见陆离去而复返并死死护住自己的,玹瑾玥竟微微觉得有些甜蜜,可片刻间,玹瑾玥便又恢复之前淡漠的模样,轻轻推开陆离,对太阴星君说:“继续。”

    陆离被玹瑾玥推开后,略有些为难地望了一眼玹瑾玥,心想:“她是不是觉得是我故意让太阴星君折磨她,所以恨我生了我的气,我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陆离就要痴痴望着玹瑾玥,跪在地上的太阴星君也是满心无奈,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梭巡,一个叫自己继续打,一个让打却不让打疼。

    太阴星君暗暗叫苦不迭,自己真是命苦,怎么就接了这么一个两头为难的苦差啊。

    忽然太阴星君灵光一现,低声道:“太子殿下,臣实属惶恐不安,想找个人替了臣。”

    陆离微微颔首,瞧不出神情。

    太阴星君求助性地看向众仙家,可无一人理他。

    众仙家皆看出太子殿下对玹家神女的真心相护之意,如今上去执行,不是要被太子殿下记恨一辈子,众仙家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太阴星君还未还得及找到人,便听见玹瑾玥低声道:“继续。”

    太阴星君一咬牙,便起身,极其轻柔地抽了一鞭,却也不知这九骨鞭是什么做的,如今虚而无力的一鞭,竟也是见了血的。

    太阴星君有些惶惑不安地望向陆离,却见陆离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满地望着自己,太阴星君顿感无力,低声道:“定是神女衣服穿得薄了些,肉又太过细嫩了些。”

    太阴星君却见陆离神色越发阴沉,太阴星君自知失言,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自己这么会知道神女衣服是薄还是厚,神女肉是细腻还是粗糙,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太阴星君还未缓过神来,便又听玹瑾玥低声道:“继续。”

    太阴星君感觉自己便是热炕上的蚂蚁,现在是急是慌乱是不知所措,最后便只能死了。

    太阴星君假模假样地抽了第三鞭,虚浮无力,这次略微好些了,玹瑾玥只是闷哼一声,并无见血。

    就在太阴星君沾沾自喜时,却发现陆离神色又差了些,太阴星君无奈苦笑,原来闷哼也是不行的。

    就这样两相权衡的折磨之下,太阴星君终于打完了六鞭,才松了一口气,便又听见玹瑾玥低声道:“继续。”

    玹瑾玥声音之中不难听出,似乎再强忍着什么,一听便知受了很重的内伤,太阴星君冷汗如雨下,略有些惶恐地望向陆离。

第八十五章 婚姻大事

    陆离眉头紧锁,却也没说些什么,反而转身走向凌然身边。

    太阴星君瞧见陆离这幅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玹瑾玥神色坚决,便又轻了力道抽出一鞭,这样一连打到第九鞭。

    太阴星君这九骨鞭下无人能挨过第九鞭,即使自己未使出全力,这神女估计也已经伤得不轻,捏着九骨鞭的太阴星君略有些为难地望着陆离。

    陆离紧紧望着玹瑾玥,可是玹瑾玥一声也未吭,低垂着眼眸看不出心思。

    玹瑾玥虽然修为渐长,可挨下八鞭后,也是五脏六腑惧在震颤,血气翻涌。

    霎时间,玹瑾玥头晕眼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地前看见许多涌来的身影。

    陆离抢在凌然与玹天湛之前,打横抱起玹瑾玥,抬脚便走,虽陆离神色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变化,可急匆匆的步伐出卖了陆离心中的焦虑。

    陆离匆匆甩离众人,才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玹瑾玥住在何处,有些急切地转过身来问:“请问上神,神女住在何处?”

    玹天湛本觉得自家妹妹尚未出嫁,让陌生男子随意进出闺房甚是不妥,本准备从陆离怀中接过玹瑾玥,可谁知陆离微微一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玹天湛。

    玹天湛微微有些不解,可面前之人既是玹家有所亏欠之人,又是天族太子,玹天湛也过问不得什么,只能领着陆离向栖梧阁走。

    待到栖梧阁门前时,玹天湛微微敛了神色,正色道:“太子殿下,家妹尚未许配,而太子殿下毕竟是外男,若进出家妹闺房似是有些不妥。”

    陆离微微有些红了脸,陆离又如何不知这于礼不合,可自己若不亲眼瞧见她无恙,自己又如何能心安,故而陆离低声道:“玹家哥哥不知,天帝陛下准备赐婚我与神女,不日便会下旨。”

    陆离此言一出,倒是叫玹天湛心绪有些复杂,天家终究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玹家人。

    玹天湛闻言也知道自己找不到理由再拦着陆离了,微微侧身,低声道:“七层乃是瑾玥素日休息的地方,我去寻药姑过来。”

    陆离微微颔首,足尖轻点,飞身直跃栖梧阁七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怀中面色苍白的玹瑾玥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陆离将玹瑾玥额角被汗水黏住的发丝都轻轻拢到耳边,便静静地望着玹瑾玥苍白的面容,喃喃自语道:“你总爱这么折腾自己,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玹瑾玥似乎入了梦魇,紧锁着眉头,小手拼命地挥舞着,瞧见玹瑾玥的模样,陆离无奈地笑了,抓住玹瑾玥胡乱挥舞的小手,轻笑道:“原以为你做了神女会有什么不同,现在瞧来,都一样,睡觉都不安分。”

    不出片刻间,玹天湛便领着药姑来了,药姑才准备褪下玹瑾玥的衣服,瞧瞧玹瑾玥身上外伤如何,却瞧见身后两个挺拔英俊的男人皆是一动不动,探着脖子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药姑笑道:“老身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两位公子不必这般防贼式地防着我,况且啊,这姑娘家看病,两位公子理应回避着些。”

    陆离与玹天湛对视一眼,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一前一后出了栖梧阁。

    刑罚场这边因为玹瑾玥晕倒,陆离相护而微微有些混乱,许多仙家都议论纷纷,谁也是没想到匆匆月余,太子殿下对玹家的态度变化竟如此之大。

    东海龙王有些庆幸,想着玹瑾玥都晕过去了,便无人会计较嘉溶行刑之事,一旦过了今日,日后就是她玹瑾玥想起来了,也再无动手的机会了。

    嘉溶瞧见东海龙王的神色,便知自己大抵不会受罚,又想起玹瑾玥刚刚被鞭挞的样子,心中竟是得意之情还扬起了丝丝幸灾乐祸的畅快之意。

    太阴星君自玹瑾玥倒地那刻,便也觉得脚步虚软,一屁股跌坐地上,满心慌乱,暗想:“这下仕途是走到头了,不知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凌然瞧见陆离慌张张抱着玹瑾玥走了,又见玹天湛跟了过去,自知是无自己什么事情的,便又缓步回到刑罚场,想着得帮徒弟把未做完的事情给收个尾。

    凌然瞧见刑罚场一片混乱,低低清了清嗓子,道:“神女九鞭刑罚已完,下面应到嘉溶仙子了,我瞧着公平起见,不如还是太阴星君行刑。”

    众仙皆是亲眼所见玹瑾玥仅挨到第八鞭,那第九鞭分明还未落下,可谁也不敢当众质疑天族的三殿下。

    太阴星君顿觉前路一片漆黑,这次打的可是妻子娘家最小的妹妹,若是打重了,自己哪还有安稳日子过。

    太阴星君面露难色望着凌然,低声道:“三殿下,这是微臣内人娘家的妹妹,臣怕又失公允……”

    “我全程盯着,太阴星君莫慌,若太阴星君下手轻了,我会提醒星君的。”凌然低笑道。

    嘉溶与东海龙王听见凌然的话皆是慌了神,可龙王素知这三殿下说一不二的性子,如此看来嘉溶是难逃此劫了。

    但东海龙王又一直瞧见小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于心不忍,便便微微冲嘉溶使了一个眼色。

    嘉溶瞧见东海龙王的眼神,便微微安下了心神。

    凌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阴星君,太阴星君是汗如雨下,也顾不得岳父的眼神,收着力地抽出第一鞭。

    东海龙王用灵力为盾护着嘉溶,故而嘉溶毫发无伤,嘉溶微微有些庆幸与得意。

    凌然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凌然睨了东海龙王一眼,道:“有些人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当着我的面玩这些小手段,是欺我人微言轻,还是想逼本座亲自动手?比起玹家的坦坦荡荡,某些人未免也太畏畏缩缩了些,真瞧人看不起。”

    众仙皆知凌然此话是讽刺东海龙王,于是有些素日与东海龙王的仙家还低低笑出了声。

    凌然的话配上众仙的哄笑,让东海龙王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

    清芜觉得凌然的话实在是犀利,半分拐弯抹角也没有,直戳人心口,清芜也附和道:“我若是做出这等小人行径,便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嘉溶求助似地望向东海龙王,龙王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头偏过去,不再看嘉溶。

    凌然低声道:“继续,太阴星君可别再手下留情了。”

    太阴星君真是夹在其中两面为难,这若是用打神女的力度来打嘉溶,这嘉溶怕是当场便一命呜呼了,自己该如何向妻子与东海龙王一家交代呢?

    可若是自己手下留情,这三殿下定是可以看出来的,三殿又惯是个不拘礼法的狠角色,若惹三殿下不高兴,日后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几番思量挣扎,太阴星君微微叹了口,一闭眼,落下第二鞭,无龙王相护,嘉溶瞬间倒地不起泪流满面,啜泣道:“好痛啊,父君,嘉溶受不住了。”

    嘉溶声声求助落在东海龙王耳中,砸在东海龙王心头,东海龙王急忙上前想要扶起低声痛哭求情的嘉溶。

    可是凌然却伸手拦住东海龙王的去处,低声道:“龙王干什么去,还有一鞭未受。”

    “三殿下,不是说仅有两鞭吗?”东海龙王急切道。

    “不是说神女三鞭,嘉溶仙子一鞭吗?神女可是挨了九鞭。”

    “未有九鞭,仅有八鞭,三殿可不能如此包庇神女。”东海龙王瞧见嘉溶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早已揉碎了,也顾不得什么便直直顶撞了三殿下。

    凌然笑笑,才准备给龙王让步,便听清芜不屑道:“东海龙王倒真是有脸说我三哥包庇神女,神女八鞭都未曾耍手段躲赖,令爱才两鞭,却是求爹爹告姐夫,又是灵力相护,又是执法不严。”

    清芜这话声音不低也不高,刚好在场所有人皆可以听见,龙王闻言也是步伐微微僵硬,略有些促狭,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听见清芜对太阴星君高声道:“这最后一鞭是你来,还是我来?”

    本来太阴星君觉得有人愿意接下这门让他两头为难的差事是件好事,连忙便想开口道:“当然是您来了?”

    可是太阴星君一抬眼便看见东海龙王恳求的眼神与缓缓摇头的动作,那一刻太阴星君是真想自戳双目,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老丈人,太阴星君又于心不忍,那句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打了个滚便变成:“不敢劳烦公主,还是微臣来吧。”

    太阴星君突然脑海之中浮现过许多的画面,皆是嘉溶幼时,经常缠着自己陪她一起玩的场景。

    嘉溶那时特别小,爱穿粉色的衣服,因为贪吃巴掌大的小脸却是肉嘟嘟的,很是可爱,那时嘉溶半大点常常抱住太阴星君的小腿,口齿不清地唤着:“姐夫。”

    一声声姐夫似乎还萦绕在太阴星君耳畔,嘉溶小时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姐夫吧。

    这么想着,太阴星君低头望向嘉溶的眼神之中多了些许的温情,看见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嘉溶,太阴星君低垂眉眼想,似乎仕途没有重要,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的性命才是自己最为珍贵的。

    太阴星君最后一鞭,轻轻地仅仅是贴到了嘉溶的背上,毫无力气可言。

    所有人皆看见了,这赤裸裸显而易见地包庇。

    龙王瞧见了,立刻上前,将嘉溶死死护在了怀中。

    台下看着的众仙皆知这其中的差别,皆冷笑了起来。

    水君家的大公子极不客气与周围火神家的公子交谈了起来:“你瞧见没有,这但当真是可笑至极,我觉得若是换了玹家那位神女定是不会这般。”

    火神家的二公子高声道:“看不起这东海龙王家的,皆是没骨气的,你说得对,若是换了玹家神女到嘉溶这个位置,定是会说:“前几鞭作弊的皆不算,给我重新来过。”定是霸气至极。”

    “你说对,玹家神女挨了八鞭,鞭鞭到骨,一声也未吭,即使晕过去,也没瞧见半分泪的,哪里似这嘉溶,轻飘飘的鞭子也不知碰没碰到肉,便鬼哭狼嚎,倒叫人生生看不起。”水君家的大公子轻蔑地望了一眼嘉溶的方向。

    “我就素来仰慕这种霸气的女子。”火神家公子语气之中皆是崇拜之意。

    “那你可想娶她?”水君家的大公子起哄道。

    “自然,我还打算回家与我爹爹说,改日便要来下聘礼的。你可不许和我抢。”火神家的公子警告道。

    可是水君家的大公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火神揪着火神家小公子的耳朵,低声道:“混小子,你这话也敢说,你看我回家不好好教训你。”

    火神素来是跟在天帝身边的,他如何不知这玹家神女定是将来太子妃,如今也从太子所作所为和维护之意中可窥得一二,可自己这孩子竟敢在外面说要给玹家神女下聘礼,若被太子殿下听了去,恐怕定是没有好果子的。

    陆离打了个喷嚏,却还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栖梧阁七层的方向,玹天湛却一直不露声色地悄悄打量陆离。

    瞧着陆离眼中的关心之情不似作伪,玹天湛微微有些不解,九万年前玹天湛虽身受重伤,但也对陆离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

    玹天湛知道陆离记恨玹家,更记恨瑾玥。

    所以这九万年见,玹天湛会拒绝众仙家的邀请避免于陆离碰面,也会偶尔尽自己所能地去弥补陆离。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玹天湛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嫁与陆离的。

    已经有一个姐姐为此犯下了过错,剩下的一位妹妹,玹天湛发誓要尽全力来保护的。

    若是妹妹不愿嫁与陆离,便是要与天家为敌,玹天湛也在所不惜。

    身为一个哥哥,他所求的便是妹妹幸福,尤其是背负仇恨九万年的瑾玥。

    于是玹天湛低声开了口:“太子殿下,我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想,但我作为瑾玥的兄长,我希望她可以幸福,她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意中人,而不是作为联姻的工具。”

第八十六章 取神芝草

    玹天湛本觉得自己的话既无礼又直接,会惹得陆离很不高兴,却未曾想陆离倒是低低笑了,道:“上神所言甚是有理,陆离也是如此想的,可是玹家上神如何便知陆离并非神女的意中人。”

    玹天湛望着陆离的神色着实不似玩笑,觉得是既好笑又无奈,道:“太子殿下与瑾玥才匆匆见过几面,这……”

    玹天湛话还未说完,药姑便出来。

    陆离与玹天湛都急忙上前围住药谷,异口同声问道:“神女如何了?”

    “内伤极重,所幸神女灵力根基稳固,为伤及肺腑心脉。太子殿下与上神勿要忧心,只需多寻些滋补的药物,帮助神女固本培元便可。”

    “多谢药姑。”玹天湛与陆离齐齐谢道。

    玹天湛送药姑离开,陆离也行礼告辞。

    待玹天湛离开后,陆离又送了药姑一段路。

    药姑浅笑道:“太子殿下,神芝草乃固本培元的良药,也是神女目前最需的。”

    陆离被药姑说中心思,略感羞涩,耳尖微红,行礼低声道:“多谢药姑。”

    药姑微微摇头,低笑着想,太子殿下待神女倒是真的好。

    陆离回轻尘山时碰巧遇上天帝身边的近侍顾影,顾影幼时曾与陆离一起拜师于无妄真人,故而两人也算得上同门师兄弟。

    “师兄,这急急忙忙要去哪儿,我哪儿才收了些九鼎萃雪,师兄可有空来品一品。”陆离低笑道,陆离正巧有事要问顾影,故而用九鼎萃雪来馋他。

    “等我片刻,我先去离化天宣道旨,过会儿便来叨扰你。”顾影一听九鼎萃雪便乐了,连忙道。

    陆离一听离化天,便低声问:“师兄,是何旨意?”

    顾影瞧着陆离不是外人,便也凑到陆离耳边悄声道:“是赐婚九州神女与三殿下的旨意,这下你便可以放心了吧,天帝陛下不会再逼你娶你素不喜欢的九州神女,你马上也别同陛下闹别扭了,快搬回天宫,这样我得空了还可以找你对弈品茗,想想就自在。”

    陆离闻言面色微僵,心乱如麻,一把抓住顾影,低声问:“真是陛下的意思吗?不是前几日还逼我娶神女,现在怎么就……”

    陆离也自知失态,急忙住了嘴,顾影却以为陆离是激动,毕竟陆离九万年前搬离天宫独居轻尘山就是为了抗争天帝誓死不娶玹家神女。

    顾影拍拍陆离的肩膀以示安慰道:“信我,当真是陛下的意思,你不是总不乐意娶,你又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孙,陛下拿你也是没法子,正巧陛下听说神女近日同三殿下走得极近,便就做此安排。”

    顾影话音刚落方才准备辞行,谁知却被陆离死死抓住了胳膊,陆离道:“师兄,去不得。”

    顾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陆离拖回了天宫,陆离面前天帝前,还不停嘱咐顾影:“师兄,别动,等我。”

    顾影微微挠了挠头发,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陆离一手掌打晕在地。

    陆离想起顾影素日里活泼好动的性子,生怕顾影在自己面见天帝之时,便跑去离化天把旨意给宣了,还不如打晕来得稳妥些。

    陆离右手一挥,凭空多出一床被子和一个玉枕,给顾影头下放上玉枕,轻轻盖好被子,陆离才微微放心。

    天帝听见通传时,甚是怡欣,瞧见陆离,便低声问:“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来请天帝陛下赐婚。”陆离作揖道。

    “赐婚,甚好,瞧上哪家姑娘了?”天帝一听陆离求赐婚是极其欢畅。

    “玹家瑾玥。”陆离抬眼浅笑道。

    天帝微微有些诧异,低笑道:“不是前几日让你娶,你不愿娶的吗,今日怎么变了主意。”

    “昨日离化天,神女惊鸿一瞥,陆离一见倾心。”

    天帝瞧陆离神情不似作伪,却微微有一丝为难道:“可朕刚刚下旨将玹家瑾玥赐婚于你小叔叔。”

    “祖君,陆离已经拦下信使,旨意还未下答,祖君只需该个名字便可。”陆离浅笑道。

    天帝若有所思地望着陆离,缓缓颔首。

    一柱香过后,九州大陆,四海八荒,人人皆知,天族太子陆离与玹家神女玹瑾玥有一纸婚约,将缔结连理。

    西海家的公主雨萱闻此旨意几乎哭得不自已,哭到人间下了数月有余的绵绵细雨。

    西海龙王家的二公子也着实看不下去了,递了帕子,低声问:“雨萱,你哭些什么?”

    “哥哥,你不知道吗?天族太子殿下与玹家神女定了婚约。”雨萱抽抽搭搭地说。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有何不妥。”西海龙王家的二公子有些不解。

    “哥哥!你难道不知我素是喜欢太子殿下的吗?”雨萱绞着帕子娇嗔道。

    “你喜欢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又不喜欢你。”

    “哥哥!你也太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吧,哥哥,你不是准备请太子殿下来西海龙宫感谢太子殿下的相助之恩的吗?为何还不下请帖。”雨萱眼睛咕噜乱转,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单请太子殿下一人未免太过刻意,所以打算等到下月初八,大哥十万岁生辰那日宴请众仙时再当面感谢太子殿下。”

    雨萱想,下月初八,自己可得好好准备。

    待顾影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于轻尘山之中,有些茫然地望着身边满面春风的陆离,低声问:“我怎么在这里?”

    “请你来品九鼎萃雪。”陆离笑道。

    顾影素来了解陆离,一眼便瞧见陆离眼中望不尽的喜悦,不解问:“何事让你如此欣喜?”

    “无事,只不过半年后我要成亲了。”陆离浅笑道。

    “半年以后的事情,你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话说你要和谁成亲?”顾影不解问。

    “玹家瑾玥。”

    “玹家瑾玥?”顾影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陆离笑而不语,缓缓颔首,抿了一口九鼎萃雪。

    “陆离,你也太不厚道了,你抢你小叔叔的女人。”顾影一边拿起面前的那杯九鼎萃雪,一边不可思议道。

    陆离一把抢过顾影手中的九鼎萃雪,顾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憨憨一笑道:“陆离与玹家神女当真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啊。”

    陆离微微笑笑,将盛有九鼎萃雪的酒壶递予顾影。

    顾影连忙接过酒壶,灿烂一笑道:“怎么你就突然非玹家瑾玥不可了?”

    “不是突然,而是早有此意。”陆离低垂着眼眸,似乎又想起两人初次相见时的场景,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早有此意?能有多早?”顾影灌下一大口的九鼎萃雪好奇地问。

    陆离低声笑笑未曾答话,转而低声问:“师兄,可知如何取得神芝草?”

    “略有耳闻,此物是神农氏的圣物,在南疆境内,由神武朱雀看守,你要此物干些什么?”顾影不解地问。

    “无事,只是问问而已。”

    南疆境内,神武朱雀把守,似乎不太容易。

    次日一早,陆离便独自前往南疆,南疆是南荒之南。

    南疆风沙极大,一阵风便带起层层黄沙,铺天盖地皆是雾蒙蒙的一片。

    陆离手握风流倜傥,不急不缓地向风沙形成的漩涡中心走去。

    这快速旋转看似恐怖的风沙漩涡丝毫未能影响陆离的步伐,陆离轻而易举地越过漩涡,瞧见一望无际的绿洲。

    绿洲之中长满了笼罩着金光的神芝草,宛如满天璀璨星河坠入南疆。

    陆离刚想上前,朱雀便自无中来,一跃而下,直奔陆离。

    陆离微微侧身,瞬间右手一展风流倜傥,一翻手腕,便是一道劲风朝朱雀呼啸而过。

    朱雀虽已尽力躲闪,但右翼被劲风而伤,朱雀仰空飞向天,后而直行而下,只面陆离天灵盖。

    陆离前脚掌离地,后脚跟着地,身体微微后仰,以一倾斜体式划过半圈,不仅完美躲开朱雀的进攻,还顺手摘得神芝草。

    朱雀瞧见神芝草被摘,气愤不已,一双利爪直朝陆离胸口抓来,陆离收扇左右格挡,可朱雀似乎左爪只是虚晃一招,实则是右爪猛烈抓了两下,生生将陆离右胸口抓出一个瓷碗大小的血窟窿。

    陆离顾不上疼痛,连忙顺势翻身一转,跃至朱雀身后。

    陆离神芝草已取,也无意与朱雀纠缠,故而轻点脚尖,便欲走。

    奈何朱雀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振翅高飞,冲陆离而来。

    陆离似背后张了眼睛一般,极为灵巧地躲避朱雀的攻击,左闪一下,右滑两步,倒让朱雀次次的攻击都落了空。

    陆离知道朱雀是守护神芝草的神武,断不会立刻南疆,只要跑出南疆便可。

    陆离突然回身,轻点足尖跃至半空,右腿猛地一蹬身后的朱雀,一跃出了南疆。

    陆离也未敢歇着,转身便回了轻尘山,随意处理了两下伤口,便急匆匆地去往清芜的住处。

    “拜见小姑姑。”陆离被侍女引进来瞧见清芜便作揖行礼。

    清芜瞧见陆离脸色倒是苍白,唇色也有些青紫,关切地问:“陆离,你可是受了伤。”

    “一点小伤不劳姑姑挂心,陆离今日来有一事相求。”陆离低声道。

    “你与我之前客气些什么,只管说便是,姑姑定会帮你的。”

    “小姑姑,陆离想请小姑姑将此物交给小姑父,但千万不要说是陆离给的,只说是数年前天帝赐予小姑姑的便可。”陆离将怀中仔细包裹好的神芝草小心翼翼地递予清芜。

    清芜缓缓接过神芝草,微微有些惊叹:“这是神芝草,你从何而来的?”

    陆离浅笑道:“想一位高人讨来的。”

    清芜小心翼翼将神芝草收好低声道:“你放心,姑姑一定将神芝草交于天湛。”

    陆离作揖道:“陆离多谢小姑姑。”

    说完这句话,陆离便两眼一黑的晕了过去。

    瞧见陆离晕过去,清芜急忙打发身边的侍女去请药仙。。

    药仙过来细细褪下陆离玄黑的袍子,才发现缠在胸口前雪白的绷带皆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玄色的衣袍上也皆是血,只是看不大清而已。

    药仙不禁无奈地摇摇了头,喃喃自语道:“竟然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药仙缓缓处理完,给陆离止完了血,才回禀清芜道:“伤口极深,恐伤及心脉,还中了朱雀爪上的剧毒。”

    “这可如何是好?”清芜焦急问道。

    “若换了常人早死了一万回了,亏得是太子殿下,灵力护体,毒未入骨髓,只需将毒派出便好,只是未来数月只能不能运功。”药仙低声道。

    清芜连忙谢道:“多谢药仙,那烦请药仙替陆离逼毒。”

    药仙进去,过了整整五个时辰,药仙才缓缓送了一口气,轻轻拭去满头的大汗,低声道:“公主好生照料太子殿下,不出数月,便可恢复如初。”

    清芜先急忙进去瞧了一眼陆离,瞧见陆离无碍,清芜那颗悬了半日的心才缓缓落下,寻别人照顾陆离,清芜也放心不过,便找了个理由在不惊动天帝的情况下,将顾影骗了过来。

    顾影瞧见床榻之上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陆离,满脸不可置信,低声问:“昨日同我喝酒时,还好好的,怎么就一日不见便成了这个样子。”

    顾影瞧着陆离的模样很是心疼,握住陆离的手是左探探脉搏,右听听心跳。

    清芜低声道:“为了取神芝草”

    “神芝草?他取这个做什么?”顾影想起昨日陆离问自己的话,顾影便觉得懊恼,陆离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闲着没事随口问问题的人。

    “玹家神女身受重伤,需要神芝草固本培元。”清芜解释道。

    闻言,顾影冷嗤一声道:“那神女又不是死了,他何须如此。”

    清芜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了,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陆离猛地将顾影死死抓的那只手抽了回去,背过身去,背着顾影昏迷。

    顾影不可置信地望着清芜低声道:“他这是醒着,还是魔怔了?”

    清芜缓缓摇摇头,认真道:“这是你可望不可求的爱情的力量。”

第八十七章 黑衣身影

    顾影未曾在意清芜的话,只是低垂眼眸望着陆离的背影轻不可闻的叹一口气,顾影又想起师傅无妄真人圆寂时的嘱托,微微感叹:“时也,命也。”

    清芜素知顾影对陆离一向照顾有加,故而放心离去,飞身去了离化天。

    清芜直奔玹天湛的书房,她知晓这个时辰玹天湛定是在书房处理公文,清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一瞧果如她所料。

    低着头处理公文的玹天湛都未曾抬起头,便低声唤道:“清芜。”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清芜凑到玹天湛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玹天湛。

    玹天湛纹丝不动,将手中的公文都处理好,才低笑着抬眼望着清芜:“除了你没别人爱来我这儿。”

    清芜莞尔一笑,从衣袖中小心谨慎地掏出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芝草递予玹天湛。

    “神芝草?你怎知我需这个。”玹天湛眉眼之中皆泛上淡淡的欣喜之情。

    “我可不敢邀功,这神芝草是今日陆离从南疆朱雀手中夺来的,他至今还昏迷不醒,陆离昏迷前还嘱咐我让我不要告诉你们这神芝草是他摘的。”清芜低声道。

    玹天湛既无奈又好笑,低声问:“既太子殿下不让你说,你为何又说了?”

    “我同你素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再者陆离不愿说,无非便不想让瑾玥觉得亏欠了他的,所以我说与你听不碍事,只要你不说与瑾玥听便可。”清芜低低笑道。

    清芜暗喜心想:“我的好侄儿定是喜欢瑾玥的,偏还要默默奉献不求回报,这可不好,还是让小姑姑帮帮你,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便得让喜欢的人知道。”

    玹天湛无奈地轻抚着清芜的脑袋,低笑道:“你啊,素来歪理一套一套的。”

    清芜轻笑着扑进玹天湛怀里道:“没办法,道理讲不过你,只能讲歪理。”

    玹天湛温香软玉在怀,不禁红了脸,轻轻将清芜推开道:“这不合礼法。”

    清芜扬起清秀的小脸,娇嗔道:“你定是不喜我,才推开我的。”

    玹天湛闻言是进退两难,只能低声扯开话题道:“到了瑾玥喝药的时间,陪我一起去看看。”

    一听瑾玥,清芜便缓过神来,急忙问:“前日我送来的药灵芝可给她喝了,那虽比不上神芝草,但也是极适合她的。”

    “全喝了,却不见得什么大好转。”玹天湛也有些忧心。

    清芜瞧见玹天湛紧锁的眉心,轻轻用手将玹天湛眉心锁着的结给揉散,低声道:“你也别太过心急了,无人能挨过九骨鞭刑的第九鞭,虽那太阴星君下手算不得重,但毕竟也是常人受不得的,瑾玥目前情况已算好的,况且目前已经有了神芝草,不必过于忧心。”

    玹天湛抿这嘴微微颔首,领着清芜去了栖梧阁。

    清芜看见瑾玥的气色虽比前几日看时好了许多,可仍旧很惨白,清芜略有些担忧与心疼,低声道:“何须如此呢?”

    因为所有人皆不愿放过她,不愿原谅九万年她犯下的过错。

    这话,玹天湛无法说与清芜听,这也不是清芜应该听的。

    又陪了瑾玥许久,清芜准备回去了,可正巧玹天湛有事缠了身,便未曾送清芜。

    清芜独自走惯常的路准备出离化天,却被一人唤住。

    清芜转头,望着云蓉浅笑道:“原来是云蓉嫂嫂。”

    “许久未见清芜公主了,好些日子没来了。”云蓉低笑道。

    “这几日瑾玥身子不大好,我一来离化天便直奔瑾玥处,故而未曾去嫂嫂哪儿请安,还望嫂嫂勿怪。”清芜作揖道。

    “瑾玥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前几日去瞧过,让人心疼。”云蓉低声道。

    “我今日也瞧过了,是不太好,但嫂嫂勿要忧心了,过些时日定能好起来的。”清芜答道。

    “这几日打璎珞子为瑾玥祈福,多打了几条,正巧今日遇见公主,便给公主一条图个吉利。”云蓉缓缓从腰间抽出一个璎珞递予清芜。

    清芜瞧着云蓉手中的璎珞刚想推辞拒绝,可云蓉似乎瞧出清芜的心思,低声道:“这小玩意在凡间也值不得钱,只不过在天界倒是极为少见,想着公主素来也是个好奇图新鲜的人,便特意给公主备下的,其余得都叫离化天的那群姑娘给瓜分完了。”

    清芜想着云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若不收下倒有些不识抬举,于是清芜便接过那璎珞,放入衣袖之中,低笑道:“多谢云蓉嫂嫂。”

    望着清芜远去的背影,云蓉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嘴角。

    清芜刚回自己汀兰寻芳殿,便匆匆赶回配殿去看望陆离,瞧见顾影悉心照料陆离,便知无什么大碍,吩咐侍女们都候在配殿门口,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清芜也不知是操劳过度,还是怎的,自离化天回来之时,头便微微有些疼,清芜将袖中的璎珞仔细放在一个弃置的妆匣盒中,便准备靠在软榻上小憩一会儿。

    清芜似乎在梦中瞧见了玹天湛的背影,那个身影虽然模糊,但清芜只需一眼,便知道那是玹天湛。

    清芜一边快步追随着身影,一边急急地唤着玹天湛,可是无论清芜如何呼喊追赶,玹天湛都未回头。

    清芜的步伐愈发急,一不小心被地上缠绕的树藤绊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皆是污泥,手臂上也添了许许多多的伤口。

    清芜略有些急切地抬起头,却瞧见玹天湛搂着一个妙龄少女,一脸冷漠地望着摔倒在地的清芜,妙龄少女瞧见清芜的样子也是“咯咯”地笑出了声。

    清芜是既羞愧又难受,低声地唤道:“玹天湛,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天族人都不愿意放过我们玹家?”玹天湛冷嗤道。

    “这是什么意思?”清芜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玹天湛。

    “你三哥不愿放过我姐姐,你侄子不愿放过我妹妹,你不愿意放过我?你又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喜欢你,甚至说我厌恶你。”玹天湛紧紧搂住身边的妙龄女子,望向清芜的神情是既轻蔑又不屑。

    清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轻轻擦拭面庞上残留的泪珠,不停安慰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做不得真。”

    可清芜却又总是想起,玹天湛把自己推开的模样,心愈发慌乱。

    嘉溶自从挨了两鞭后一直昏厥到今日方才转醒,可奈何修为尚浅,灵力稀薄,两节九骨鞭便击碎了嘉溶本就不太稳固的根基,断送了嘉溶今后的修行之路。

    嘉溶知道后情绪极为失落,止不住地哭,嘉溶咬碎一口银牙,她是恨死了玹瑾玥,嘉溶用力摔碎了屋中最后一个完整的花瓶,恶狠狠地发誓道:“玹瑾玥,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可是发完毒誓的嘉溶想起自己不过仅是一个仙途竟毁的废人而已,谈何报仇,这种疯狂到铺天盖地的恨意与绵绵不绝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逼疯了仅有最后一点清醒意识的嘉溶。

    嘉溶无助地嘶吼着,宣泄着心中挥散不去的恨意,拿起匕首将自己宫殿之中宫女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

    宫女纷纷跪地求饶道:“公主,不要啊,请公主开恩,放过奴婢们吧。”

    “凭什么你们可以修炼,我不可以,竟然我不能修炼,那你们也别想!”嘉溶怒吼道。

    东海龙王瞧见这个模样的嘉溶是既心疼又无奈,连忙上前抓住嘉溶的手,低声道:“嘉溶,别闹了,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父君,你与药仙所言,我皆听到了的,灵根尽碎……女儿,拿什么修炼?”嘉溶丢了刀,捂住面低低啜泣了起来。

    东海龙王连忙给嘉溶顺气道:“为父到时候传些灵力给你,虽然无灵根,灵力极易消失,但是嘉溶你若用为父每日度你的灵气缓缓修缮灵根,不出万年,便可恢复。”

    “万年?父君万年方能修复灵根,那女儿还要多少年才能到达以前的灵力,还要十万年!女儿,等不起!”嘉溶抬眼无助地望着东海龙王。

    龙王低声劝慰道:“无碍的,无论嘉溶有多少灵力,都无碍的,为父会保护嘉溶的。”

    嘉溶低低伏在龙王肩头啜泣了起来。

    夜深人静,嘉溶宫中的宫女被撤走了一半,剩下的也是怕极了嘉溶,皆缩在门口,无人敢贴身伺候。

    嘉溶便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用细密的银针死死扎写着玹瑾玥生辰八字的小人,嘉溶恶狠狠地瞪着小人,嘉溶自然知道人间的巫蛊之术乃无稽之谈,可是此时此刻,嘉溶除了能如此,还能做些什么呢?

    突然一个黑衣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嘉溶面前,嘉溶惊恐地望着黑衣身影,才准备张口大喊,可是黑衣身影似乎早就知道了嘉溶的意图,再她大声喊叫前,便设下了屏障,任嘉溶如何喊叫,皆无人答应。

    嘉溶连忙右手背到身后,抽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左挥挥右劈劈,慌张地开口道:“你是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别伤我性命便可。”

    黑衣身影轻轻笑笑,似乎对嘉溶的话并不敢兴趣,只是拿起嘉溶床边扎满银针的娃娃,低声道:“你恨玹瑾玥。”

    语气之中的笃定让嘉溶心惊,嘉溶警惕地问:“你是谁?”

    黑衣身影低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玹瑾玥死。”

    嘉溶抬眼望了一眼黑衣身影,可是不仅看不出他的面貌,甚至凭着声音与身形都难以看出其是男是女,嘉溶仓皇道:“你想要她死,管我什么事?”

    黑衣身影低笑道:“我以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给我的朋友带了一份大礼。”

    嘉溶不解地望向黑衣身影,黑衣身影右手凭空多出一枚泛着紫光的戒指,黑衣身影将戒指递予嘉溶,低声道:“这便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有此物你便可以吸食任何灵力比你低微的人的灵力。”

    嘉溶冷嗤一声道:“这也算大礼?现在还有谁的灵力会比我低微?”

    “若我传些灵力给你,你门口的那些侍女的灵力皆比你低微。”黑衣身影正面对着嘉溶。

    “要她们的灵力做些什么?”嘉溶神情有些不解和不屑。

    “公主不会不明白’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的道理吧。有了这些人的灵力铺垫,公主便可以吸食更为强些的灵力。”黑衣身影雌雄难辨的声音充满蛊惑。

    嘉溶微微有些心动,可是有些顾虑,便低声问:“我灵根竟散,这灵力存不久。”

    “这灵力皆是存与戒指之中的,只要戒指不丢,这戒指之中的灵力便皆为公主所用。”黑衣身影低声道。

    嘉溶闻言,缓缓接过黑衣身影的戒指,鬼神神差地将戒指套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之上,低声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公主既受了你东西,你要什么,说便可。”

    “我所求不多,仅求公主为我办三件事情。”黑衣身影低笑道。

    “什么事情?”嘉溶不解,这黑衣身影看起来深不可测,有什么事情竟需要假手于人。

    “到了时候,我自会通知公主的。”黑衣身影低声道。

    “你会如何通知我?”嘉溶愈发觉得好奇。

    “到时候公主便知了,现在我传灵力与公主。”黑衣身影一个滑步便到了嘉溶身后。

    嘉溶仅仅看见一道玄光一闪而逝,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衣身影的手已经落在嘉溶的天灵盖上。

    嘉溶霎时间感觉体内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般,一切皆都恢复了生机与活力,嘉溶甚至可以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力缓缓充盈自己的身体。

    同时嘉溶仍感觉到后怕,这黑衣身影究竟是何人,竟然能给自己如此充沛的灵力。

    黑衣身影缓缓收了气息,低声道:“公主,可去门口试试戒指可还顺手。”

    嘉溶微微颔首,快步迈到门口,无声无息地靠近门口打瞌睡的小宫女,提起一掌猛地拍在小宫女的天灵盖上。

第八十八章 弥足深陷

    小宫女还未还得及作何反应,便化作一局干尸倒在了门边。

    嘉溶瞧着自己脚步的干瘪的尸体着实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茫然不解地望着黑衣身影,低声问:“怎么会这样?”

    颤抖而又结结巴巴的声音出卖了嘉溶,将她心底的慌张与害怕展露无疑。

    虽平日嘉溶嘴上喊打喊杀,又有一副狠毒的心肠,但到底没真真切切地杀过人,故而第一次杀人的嘉溶是满心的害怕无措与慌张。

    黑衣身影缓缓抬起右手,随手一挥,干瘪的尸体霎时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了无痕迹。

    黑衣身影慵懒地低笑道:“我这礼物贪婪得很,但凡吸食到了灵力,定是要将其吸个干净的。”

    嘉溶闻言吓得跌坐到地上,连忙慌张地想要将食指上的戒指拔下来,拔了几次,戒指周围的肌肤都泛了红,却仍未见成效。

    黑衣身影似乎瞧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出来了声,半蹲下身,面对着嘉溶轻笑道:“公主,还是别白费功夫了,这戒指带上了便摘不掉了。”

    嘉溶抬起迷蒙的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黑衣身影,刹那间眼中迷茫散尽,皆是深深的恨意,还有隐匿其中的浓浓恐惧,嘉溶低吼一声:“你.......”

    一双冰凉的手扼住嘉溶白皙秀颀的脖子,嘉溶妄图用才获得的灵力反抗,可也仅一瞬间,嘉溶便明白自己是多么可笑。

    黑衣身影几乎没有费劲便将嘉溶整个人拎起来,猛地将嘉溶摔在地上,轻笑道:“别喊你一声公主,你便失了分寸,你自己好好思量是要做个任人欺压的废物,还是要做个叱咤一方的霸主。”

    被摔在地上的嘉溶是浑身上下都似碎了一般的生疼着,也缓缓明白了自己与黑衣身影力量之间的悬殊。

    嘉溶亦知自己自从鬼迷心窍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便毫无退路。

    嘉溶低垂眼眸瞥见了地上扎满银针的娃娃,想起玹瑾玥,恨意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嘉溶不想自己只能以这样卑微的方式恨着玹瑾玥,她要玹瑾玥死,哪怕是玉石俱焚也甘愿。

    于是嘉溶缓缓扬起头来,坚定地望着黑衣身影,道:“我要做个叱咤一方的霸主。”

    黑衣身影低笑道:“好,等我指示。”

    嘉溶微微颔首,黑衣身影便狂笑着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不听回荡在空寂的房间。

    “记得要日日吸食灵力,不让你会死的。”

    闻言,嘉溶瘫坐在地上,似乎一切皆是噩梦惊醒,午夜梦回后的假象延续,可嘉溶红着眼瞧见食指上戒指的那刻,便知晓无须自欺欺人了。

    起初嘉溶每日只敢吸食一些宫女的灵力,可是渐渐地嘉溶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之中似乎住着一只贪得无厌的狮子,自己越来越不知足。

    嘉溶已经看不上灵力稀薄的宫女,她渐渐盯上了已有修为根基的虾兵蟹将。

    龙宫之中一直有人消失,起初龙王还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些虾兵蟹将又似以往一般躲懒,直到几十年如一日,日日呈递公文的龟丞相也莫名其妙消失后,龙王才发觉事情似乎不大简单。

    龙王急急召集各宫各殿中人,一个个盘点,才统计出一份消失人员的名单。

    看见足足四五页纸的名单,东海龙王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第八十九章 逍遥法外

    暂时顶替龟丞相的鲸丞相行礼正色道:“龙王,卑职觉得此时非同小可,理应上达天庭。”

    早已有许多流言蜚语,怪诞奇说在东海龙宫之中流传,东海龙宫之中的众人早已是人人自危,故而听见鲸丞相的提议,众人皆纷纷赞同,毕竟若有天神庇佑,妖魔鬼怪是定不敢作祟的。

    但嘉溶闻言,心惴惴不安地跳着,眼神慌乱地乱瞟,嘉溶知道若此事被天神插手干预,事情便会脱离自己的控制,查到自己也是早晚的事情。

    于是嘉溶缓缓定了定心神,正色道:“父君,儿臣觉得此事不宜上报天庭,虽少了些人,却也没法子证明这些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的,就这样什么也不知的情况下报告给天庭,天帝恐怕会觉得父君小题大做,办事无能。”

    嘉溶这话说直白,龙王虽听着有些不太高兴,但也知嘉溶说的也不无道理,况且东海龙王素来有争强好胜之心,怎愿意因为这一点小事,便毁了自己在天帝心中的能干稳重的形象。

    龙王有一些犹豫,看得鲸丞相有些急了,可还未等鲸丞相说话,东海龙王已森严地开口道:“今后,龙宫众人以二人为一组出行,由大皇子携鲸丞相一起调查幕后元凶。”

    鲸丞相闻言也无话可说,只能行礼领旨。

    嘉溶听见父君改了主意是微微卸了一口气,但嘉溶也知道,这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自己得找到一个替罪羔羊。

    鲸丞相在房间之中将失踪人员的名字以及职位整理好,起身准备将这些送给大皇子,却在路上遇见了神色匆匆的嘉溶。

    鲸丞相本想问个好,可谁知嘉溶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根本未曾注意到鲸丞相。

    鲸丞相瞧见嘉溶鬼鬼祟祟的模样,有些不放心,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谁知一路跟随之下,嘉溶竟然出了东海,那方向竟是树妖的地界,鲸丞相愈发困惑,加快步伐跟上嘉溶,以防入了树林之中找不到嘉溶的踪迹。

    才入树妖的地界,鲸丞相就见嘉溶换了身打扮,右手随意一抓一只树妖,那树妖便瞬间干瘪,嘉溶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泛起淡淡的紫光。

    鲸丞相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祸害东海的不是别人,而是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

    鲸丞相心中是打翻了五味瓶,更添慌张,迈脚准备回东海龙宫禀明龙王,可谁知有一双白皙娇嫩的手按住了鲸丞相的肩膀。

    力度算不得重,可是鲸丞相就是动弹不得,鲸丞相缓缓回过头,眼前的人分明便是嘉溶,那个自己看着她长大的小姑娘。

    鲸丞相低声叹气道:“嘉溶公主,快些收手吧,你这样有损功德,对自身无益。”

    嘉溶轻轻笑道:“我瞧这对自身有益得紧,鲸叔,你瞧我即使没了灵根,不能修行,但照旧可以有这无边无尽的灵力,可以为东海除去这素来侵扰我们的树妖,到底哪里不好?”

    鲸丞相苦口婆心道:“凡不劳而获的东西即使现在属于你,但以后定不为所用,孩子,早日回头是岸,别被有心人各操控了。”

    鲸丞相的话字字落在嘉溶的伤口之上,这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激怒了嘉溶,嘉溶怒极反笑道:“啰嗦,鲸叔本念着你照顾我的情分,我不愿取你性命,可虽知你竟撞破了我的秘密,那便只能委屈你了。”

    夜里,巡夜两人为一组的虾兵蟹将们正警惕地巡视周围,看是否有异常。

    正值半夜,走在最后的虾兵甲困倦至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低声朝身边的蟹将乙说:“哥们帮我瞧着些,我去大珊瑚后面方便方便。”

    “知道了,你快去,当真是懒人屎尿多。”蟹将乙不耐烦地挥挥手。

    蟹将乙瞧着周围风平浪静一切正常,不禁低声感叹道:“这安安静静的大好时光不能睡觉都怪那个杀人狂魔,要是他能赶快出来,我就不用每晚受苦了。”

    话音刚落,蟹将乙便听见大珊瑚后面传来一阵锐利的尖叫声,是虾兵甲的。

    蟹将乙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是既生气又不耐烦,大声吼道:“屁事精,你是屎拉在裤子上,还是拿水母擦屁股被蛰了?”

    回应蟹将乙的,依旧是一阵锐利尖叫声。

    蟹将乙不耐烦地拍拍屁股,准备去大珊瑚后面好好骂骂这个大惊小怪的虾兵甲。

    结果当蟹将乙来到大珊瑚后面,也忍不住鬼吼起来,与旁边的虾兵甲面面相觑,然后边尖叫边携手离开,大喊道:“鲸丞相杀人了,鲸丞相是杀人狂魔。”

    当护卫队所有人赶来时,只瞧见大珊瑚后面的一具干瘪的尸体,而虾兵甲与蟹将乙口中的鲸丞相早已没了踪影。

    护卫队长也有些犯了难,不能仅凭两个虾兵蟹将所言,就去鲸丞相府抓人,但是这虾兵蟹将两人总不可能都看错了。

    护卫队长两相为难之下,准备第二日在朝堂上与鲸丞相对峙,可惜第二日鲸丞相并未上朝,鲸丞相未曾出现似乎印证了昨夜护卫队所有人的猜想。

    护卫队长不敢拖延,立刻将昨日之事都禀明龙王,龙王立刻派兵去搜鲸丞相的府邸,结果鲸丞相府邸的藏书阁中有数十具干瘪的尸体,但早已人去楼空。

    龙王虽觉得疑点重重,但如今已人证物证俱全,也由不得龙王怀疑,东海龙宫之中众人皆知鲸丞相便是那杀人狂魔。

    一传十,十传百,鲸丞相便成了人人嘴里唾弃的对象,成为大人们恐吓孩子的利器。

    人们似乎都忘记,在他们家家有困难之时,鲸丞相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人。

    有人家贫,吃不起饭,是鲸丞相将自家的口粮分了一半给他们。

    有人家忙,顾不上年幼的孩子,是鲸丞相亲自带的,给那孩子换尿布,悉心喂食,当作自家孩子照顾着的。

    然而所作的所有的好事,皆因为这个污点而别遮蔽,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日复一日,这件恐怖而痛苦的案件被生活的琐事卷携着,缓缓带些更远的远方。

    半月后,嘉溶躺在庭院之中小憩时,瞧见了一只飞来的蛾子,嘉溶嫌恶地挥手准备赶走这个蛾子,可是蛾子飞快一闪便钻入嘉溶的耳中。

    嘉溶便听到那个陌生却又难以忘记的声音道:“西海大皇子寿宴上,你需……”

    大半个月的修养玹瑾玥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本应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的玹瑾玥却被玹天湛罚面壁思过,只因玹天湛瞧出上月宴会之上,是玹瑾玥默许上药的小厮将明知有毒的灵果糕点排放在东海龙王一桌。

    第一日,玹天湛还乐意过来瞧瞧玹瑾玥,训斥道:“身为九州神女,理应慈悲为怀,你怎么这般心狠手辣。”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这是他们自作自受。”玹瑾玥不卑不亢道。

    玹天湛一听玹瑾玥毫无悔意,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真是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玹瑾玥便听见玹天湛离去关门的声音。

    自此以后,玹天湛便再也没有来过。

    玹瑾玥也乐得自在,只是这样每日朝墙跪着好生无聊。

    正巧这日青鸾从窗户之中飞了进来,低声道:“主上,有请柬。”

    若换了平常,玹瑾玥十之八九是会找个理由将请柬给推了的,可是如此的玹瑾玥巴不得能找到一个借口出去做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接了。

    请帖邀的是这月初八,玹瑾玥特意说自己要梳妆打扮前一天便出了静室,无须在面壁思过了。

    刚回栖梧阁,玹瑾玥立刻召集三青鸟,低声问轻鸾:“这几日她可有何动静?”

    轻鸾低声道:“主上晕倒的第三日,她见了清芜公主,后有一日似乎是出去了。”

    “什么叫似乎。”玹瑾玥微微皱眉,有些不解道。

    “主上那日我瞧见一道黑影自寻芳洲而出,可是我又真真切切瞧见她在屋内绣花,那黑影速度极快,我根本追不上。”轻鸾低声道。

    玹瑾玥若有所思,她应该是出去了,只是出去到底做些什么。

    玹瑾玥又抬眼望向苍鸾,低声问:“你哪儿有什么动静?”

    “未有动静,安稳得很。”苍鸾低声道。

    玹瑾玥略有些松下心防,才灌了一口水,便听见素来跟在自己身边的青鸾冷不丁地开口道:“主上,你与陆离殿下订婚了。”

    玹瑾玥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还被茶水呛到了,是急急地咳嗽,看得身旁的轻鸾是连忙顺气,苍鸾则急急地递上帕子。

    玹瑾玥涨红着一张脸,断断续续地问青鸾道:“你说什么?”

    “我说主上与陆离殿下订婚了,是天族的太子妃。”青鸾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玹瑾玥瞧着青鸾的神色不似作伪,又转过头缓缓望向身边的苍鸾与轻鸾,苍鸾低声道:“天帝陛下下旨赐婚,主上还在昏迷,便是上神替主上接下了旨。”

    原本玹瑾玥微微有些欣喜的心突然入坠谷底,原来是赐婚,我说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娶我?

第九十章 两人相见

    顾影拿着两张请帖上了轻尘山,快步走到竹林深处,瞧见陆离一袭银袍随性地坐着巨石之上,手捧一卷旧籍,纵使竹叶纷纷扰扰,陆离依旧不为所动。

    顾影轻笑着上前,将请帖扔到陆离的面前。

    陆离眼睛未抬,右臂微微一抬,轻而易举得接到了请帖。

    “你这地方好是好,就是难免僻静了些。”顾影轻笑道。

    “人多便热闹,热闹便生事端。”陆离慵懒地浅笑道。

    顾影知道陆离此人平生最不喜人多事烦,低笑道:“那你总得找个小门童,替你收收请帖拜帖,不如倒叫宴请你的众仙犯了难,这未经你允许上山怕你怪罪,不请你又是罪过,左右横竖皆是为难。”

    陆离低低笑着,放下手中的旧籍,拿起刚刚顾影递过来的那份请柬,道:“你瞧,他们左右是有法子的。”

    “得,估计我要做你一辈子的门童。”顾影灿烂一笑道。

    “西海的帖子,可邀请玹家神女了?”陆离摩挲手中请帖表面的红纱,低声问。

    “未来太子妃,西海自然是得请的,终于有机会见一见你心仪之人了。”顾影心中早对玹瑾玥十分好奇,虽玹家神女的威名如雷贯耳,但是顾影却未曾有幸一见。

    “此话当她面便不要说了。”陆离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影有些不解地望着陆离,陆离对上顾影探究的眼神,陆离低笑道:“她会羞的。”

    虽然陆离语气似乎与之前无异,但顾影却好似听出浓浓的宠溺之意。

    离化天,栖梧阁,玹瑾玥也是一反往日的懒散,早早的便梳洗打扮起来。

    青鸾悄悄地在一旁偷吃着凤梨酥,口齿不清地问:“主上,今日怎么突生了爱美之心?”

    玹瑾玥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微微红了脸,笑道:“我也代表了离化天的脸面,自然得光鲜亮丽些。”

    在后面为玹瑾玥梳发的苍鸾与为玹瑾玥挑选服饰的青鸾相视一笑,神女这般忸怩的模样,分明是小女儿盼见情郎的娇羞之态。

    轻鸾低声道:“神女,今日仍旧穿鹅黄色的衣裳吗?需不需换个颜色。”

    玹瑾玥脑海之中只浮起一角银色的衣袂,转而似喃喃自语般道:“有没有银色的。”

    轻鸾从万千衣裳之中挑出三套银色华裳,递予玹瑾玥,唤道:“主上。”

    玹瑾玥这次似乎耐性极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指一套,而是细细看过去后有些犹豫不定道:“我马上穿上这三套,你们帮我选一套好些的出来。”

    第一套,内有素色华衣裹身,外披银丝织就的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白皙秀颀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逶迤拖地的银色裙摆之上绣着若隐若现的玉梨花朵朵,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第二套,银白锦衣长裙,金丝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裙裾上用金线勾勒出翩跹飞舞的金色团蝴蝶,显得玹瑾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没那么过重的淡雅出尘,倒是多了几分拘泥于礼教之中的妩媚。

    第三套,一袭银色拖地烟拢梅花百水裙,袖口绣着金纹蝴蝶,腰束一条金玉带,裙摆熠熠如雪月光月华流动轻泻与低,曳地三尺有余,瑾玥轻移莲步,步态雍容华贵之中还透着女儿家的娇气。

    玹瑾玥穿三套皆是好看的,看得苍鸾三人是花了眼,苍鸾举得第一件是极好的,轻鸾喜欢第二件的妩媚,青鸾则含糊不清叫嚷道第三套最佳。

    玹瑾玥却早已有了决定。

    顾影瞧着一袭黄衣的陆离是啧啧称奇,低声道:“人人皆说你素爱银色,这银色也有你衬得起,怎么今日换了颜色。”

    “这银色也穿了十几万年了,穿腻了。”陆离低声道。

    “原来太子殿下竟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顾影低声打趣道。

    “可别坏我名声,毕竟我是马上要娶妻之人。”陆离望一眼顾影,略带些得意地轻笑道。

    “可瞧瞧你的模样,不就是赐了个婚,有了一位媳妇,至于这天天说,夜夜夸的吗?”顾影无奈地摇摇头。

    陆离笑而不语,只右手轻轻一推,广阔无垠的西海便出现一道向下的阶梯。

    陆离与顾影相继走入西海,在西海门口早有侍卫宫女们候着,见陆离与顾影,连忙齐齐行礼道:“奴婢们拜见太子殿下与顾公子。”

    陆离轻轻挥手,低声道:“起身吧。”

    一旁便有侍卫接过请帖让宫女们给二位贵客领路。

    陆离与顾影还未走出多远,便听见后面宫女的窃窃私语之声。

    “瞧见没,太子殿下真是英俊不凡,六界之内,谁能比得上太子殿下。”有宫女仰慕道。

    立刻众人附和道:“当真是银袍翩翩一出,叫众仙都失了颜色。”

    立刻又人纠正道:“可今日太子殿下并不是身穿银袍。”

    “黄色亦是好看,模样若俊美成太子殿下,那什么颜色都是不挑的。”有宫女低声反驳道。

    前面听见宫女们议论陆离,顾影是笑得前俯后仰,低声笑道:“银袍翩翩出,众仙失颜色,这些心悦你的女子倒是甚有才华。”

    陆离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顾影,并未说话。

    顾影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见陆离未曾搭理自己,便讪讪地住了口。

    离酒宴开席尚早,西海龙王一家早在宫殿门口静候着陆离。

    西海龙王家唯一的姑娘雨萱,今日的打扮可见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一袭翠绿烟纱碧色锦裙,曳地粉水仙散花绿叶裙,裙边嵌着参差不齐的极品珍珠,外罩薄烟似的绿纱,挽了一个简单素雅的碧落髻,一支点翠飞蝶的步摇,再以许多零散珍珠做配,显得整个人既端庄又可爱。

    雨萱翘首只盼陆离到来,在场的除了西海二皇子,人人皆知雨萱的心思。

    各家的仙子皆是瞧好戏的,素融仙子低声道:“瞧这西海公主的意思,是想一步登天,做那轻尘山的女主人。”

    北海二公主冷嗤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西海既然有意让自己女儿搭上陆离,那还邀请玹家神女?”

    “玹家神女好歹也是明面上的天族太子妃,给西海几个胆子也不敢不请玹家神女。”素融低笑道。

    月孛仙子望了一眼素融不服气道:“玹家神女就算不是天族太子妃,西海也不敢不请她。”

    “太子殿下素不喜欢玹家,今日也是两日明面上撞到一起,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素融低声道。

    “天族太子与玹家神女这戏本就够好看了,这西海还要自己往里撞,当真是可笑。”北海二公主轻笑道。

    讨论声中,陆离与顾影双双到了宫殿之前,西海龙王连忙携家眷行礼,低声道:“见过太子殿下与顾近卫。”

    陆离微微颔首,扶起龙王低声道:“龙王不必多礼。”

    陆离的目光是片刻也落在精心打扮的雨萱身上,不急不缓地随着龙王去后庭休息。

    雨萱不服气地还要跟过去,却被西海大公子一把抓住,低声道:“你急着一时做些什么,马上宴会上有的是机会。”

    雨萱似懂非懂地瞧了西海大公子一眼,缓缓点点头。

    西海大公子虽然抓住了雨萱,却未抓住自己的二弟,二弟已经追随着太子殿下而去。

    陆离听见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陆离缓缓回头却瞧见了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

    陆离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道:“羽襄?”

    “是我太子殿下。”羽襄急忙行礼道。

    原来羽襄便是西海的二公子,当年因为修为太浅历练不够而致不能精进,故而下凡修历百年。

    陆离素有耳闻此事,但也未曾见过羽襄,故而也不知自己在凡间遇见的便是进行修历的西海二皇子。

    陆离扶起羽襄低声道:“当真是有缘。”

    “羽襄万分感谢太子殿下在凡间时的点化与起悟,否则羽襄定没有如此之快地回归天位。”

    陆离脑海之中又浮现起在凡间的种种,想起那个调皮灵动却有有谋略的黄衣身影,陆离不自觉之间,声音便温柔了下来,似春水初融道:“我也未曾帮你些什么,何故如此客气?”

    羽襄却依旧行礼诚恳道:“若无太子殿下,臣恐怕数年不能参破修历之中的道理,而放下执念。羽襄有一无理之请求,望太子殿下答应。”

    羽襄见陆离微微颔首,便高声恳求道:“羽襄想永远追随太子殿下。”

    陆离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便听顾影低低笑道:“羽襄公子可是偷听我与太子殿下谈话了?今日我方才说,太子殿下差一门童……”

    顾影还未说完,便被陆离低低的咳嗽声打断,顾影也自知失言,虽西海二公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若做一门童,也委实是屈才了。

    顾影及时住了嘴,可谁知这羽襄还是听见了,却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低声道:“做门童也是好的,只要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便是好的。”

    顾影闻言,竟低低笑出了声,这话好似平日里那些混搅蛮缠,心悦陆离的女子说出的一般。

    羽襄并未意识到些什么,但陆离却云淡风轻地望了顾影一眼。

    顾影的笑意生生被陆离这波澜不惊的眼神给掐断了气,顾影静静地望着陆离。

    陆离略有些无奈地望着地上跪着的羽襄,又征求似的看了几眼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本瞧见自己这个略有些蠢笨憨直的二儿子竟有幸与太子殿下颇有渊源便有些欣喜,一见羽襄还能陪伴在陆离身边便更觉得神清气爽,瞧见陆离似乎还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西海龙王连忙点头低声道:“若羽襄能伴太子左右,此乃西海龙宫三生有幸。”

    陆离微微颔首,转眼望向羽襄,半弯下身子扶起羽襄,低声道:“以后便劳烦你了。”

    羽襄欣喜若狂道:“太子殿下言重,皆乃臣之本分。”

    顾影与陆离走向后庭时,便一直频频打量跟在陆离身后的羽襄,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二公子有些憨呢?”

    “是大智若愚,慧眼识人。”陆离低声道。

    顾影知道陆离素来护短,懒得与其争辩,却一回眼间,瞧见一抹绝色。

    一袭银色曳地长裙,挽迤三尺有余,银丝织就,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似漫漫月华长练,三千青色便那么随意的挽着,有一缕青丝垂落在胸前,大半张脸皆被一方曳地银丝娟帕遮住了,只露出圆润小巧的额,似如黛青山的眉和一双剪秋水瞳。

    顾影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便被陆离捂住了眼睛,顾影气急败坏地用手扒拉着陆离白皙修长的手指,低吼道:“陆离你个小气鬼,你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可你能让在场所有男仙都自戳双目吗?”

    陆离懒得理顾影,转身对羽襄说:“你来。”

    这是羽襄第一次接到陆离下达的命令,羽襄怀着欣喜和满满的信心,发誓要将此任务做到最好。

    但陆离白皙修长的手指撤下去的那刻,一双蜜色的手覆上顾影双眼时,顾影便后悔了,巴不得陆离回来捂着自己眼睛。

    这双蜜色的手死死的捂着顾影的眼睛,顾影总感觉这力道是要将自己眼珠子给按凹进去的。

    顾影满心后悔不已,留念地喊道:“陆离,你快回来。”

    陆离松开手的那一瞬间,霎时间西海银光大作,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玹瑾玥虽不至于睁不开眼,但多少也有些不太适应。

    在银光闪闪之中,似乎走出来一个人,玹瑾玥看不大清晰,但是玹瑾玥知道有人握紧了自己的手。

    温热,细腻,熟悉的感觉,未曾来得及思考间,玹瑾玥反握上了那双手,玹瑾玥似乎听到一声轻声的低笑。

    虽然声音极低,但是玹瑾玥知道是他。

    于是便任由他拉着自己去任何地方,玹瑾玥不知道为何,她相信,他永远不会害她的。

    待玹瑾玥与陆离脱离人群之后,银光渐渐褪去,许多仙子皆茫然若失,刚刚还在此处的陆离突然不见了,而男仙们亦迷茫不解,那位绝色佳人怎么便凭空消失了。

    只有玹天湛眼神深邃地望向玹瑾玥离开的方向。

第九十一章 西海宴会

    玹瑾玥被陆离牵着,一步步走向后庭百花深处,自迈出银光之后,玹瑾玥低垂眼眸,望着自己被陆离紧紧握着的手,侧过脸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目光则一直黏着眼前这挺拔高颀的背影之上。

    玹瑾玥瞧着陆离淡鹅黄色素净的袍子,又低眸看了自己银色的衣摆,略微有些失落,但于失落之中又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浮想,他是因为我才穿鹅黄色袍子的吗?他应是知道我喜欢淡鹅黄色的吧。

    可是玹瑾玥转念一想,不对,他知道的是弦月喜欢鹅黄色,而不是玹瑾玥。

    渐渐不知怎的,玹瑾玥竟觉得有丝丝心痛,他认不得自己,他若喜欢,喜欢的也是那个无忧无虑并未害死他父母的弦月。

    霎时,玹瑾玥的手被陆离松开了,那股酸涩苦楚也随着手中那一点点余温散去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掀起滔天巨浪。

    陆离瞧见玹瑾玥似乎神色不佳,但却也不知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玹瑾玥问:“太子殿下,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陆离望一眼玹瑾玥,耳尖微微泛红,但面上神色依旧,低声道:“今日是你我二人订婚之后首次共同出席,你我二人总得彼此熟悉一下,不然马上宴会之上易出错乱,恐生尴尬。”

    玹瑾玥细细分辨陆离话中的情绪,可似乎与平常无异,便颔首道:“需当如何做,太子殿下说便是了。”

    陆离心中自有盘算,云淡风轻地说:“你我二人马上一同出席,同进同出。你我虽是天帝陛下赐婚,无旁人那般郎情妾意,但我也不想相处尴尬落人口实,况且我容不得别人闲言碎语。”

    我容不得别人对你的闲言碎语。

    这话陆离不会说,只会践行而已。

    玹瑾玥了悟地点点头,原来他所求只不过是做戏而已,演得相敬如宾的好戏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陆离瞧见玹瑾玥颔首,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本想牵着玹瑾玥的手,却总觉得有些唐突和操之过急,便有些落寞地收回了手,只是略先半步地走在玹瑾玥前头为其引路。

    玹瑾玥望着陆离的背影,低笑着,幻想若是一直这样似乎也是极不错的,可是这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玹瑾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未曾料到前半步走着的陆离,忽然站定转过身来,就这样玹瑾玥撞进陆离怀中,熟悉的若有似无的兰草香气,引得玹瑾玥双颊飞上片片绯红。

    陆离温香软玉在怀,低垂眼眸望着怀中的可人儿似乎有些惊诧的神情,宛如林中未染世俗的小鹿受了惊,楚楚可怜惹人怜爱,鼻息之间还萦绕不散的是一丝不变的梨花香。

    陆离顺势半搂着玹瑾玥,右手将玹瑾玥松松散散挽着的发散开,三千青丝如乌瀑一般一泻而下,陆离眼中难掩惊艳之色,嘴角笑意愈浓,凑近玹瑾玥低声道:“时间还早,为赔唐突之罪,本君亲自为神女梳个发髻。”

    玹瑾玥本就有些羞涩,现在发髻散了,便愈发有些不自在,半推着陆离,低声道:“这种事情便不麻烦太子殿下,我身边的侍女可以帮我重新挽个发。”

    说此话时,玹瑾玥也略微有些没有底气,且不论青鸾是个帮人梳头发都能扯掉别人几把头发的人,便是玹瑾玥自己也是素来不擅长这些梳洗打扮之类的功夫。

    陆离闻言,也不顾玹瑾玥的意愿,拉着玹瑾玥便走。

    玹瑾玥心中黯然而生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让她放弃挣扎,便随着陆离走。

    “这里怎么会有梳洗的房间。”玹瑾玥低声问。

    “西海龙王怕我困倦,为我备下了一间房间休息。”陆离低笑道,暗想,小姑娘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玹瑾玥低低应了声,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后而想起早被自己抛之脑后的玹家家训,玹瑾玥连忙挣脱开陆离的手,急声道:“荒唐,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

    陆离低低笑道,现在才想起这些礼教未免也太晚了些,陆离侧目望着玹瑾玥,正色道:“你我已有婚约,便算得上夫妻,夫妻怎就不能共处一室?”

    玹瑾玥低声道:“只是婚约而已,悔婚的每年都不在少数……”

    玹瑾玥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离低声打断,陆离眼神深邃地望着玹瑾玥,正色道:“你会悔婚吗?”

    玹瑾玥从未想到陆离会问自己这个,微微有些愣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霎时间心乱如麻,慌张地紧紧望着陆离,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离瞧见也是神色复杂,微微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低声却坚定道:“只要你不悔,我定不悔。”

    玹瑾玥有些怔然地望着陆离,她从未想到陆离会这般说,心底那些迷惘与失落瞬间一扫而空,喜悦似在心中生了根,一点一滴地冒出芽来,慢慢攀上了玹瑾玥那颗空落落的心。

    玹瑾玥低声回道:“我定不悔。”

    可是玹瑾玥瞧见陆离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他应是没有听见吧,要不要再说一遍。

    熟不知陆离的耳尖早已红透,嘴角早已在玹瑾玥看不见的时候,扬上了天际。

    陆离转过身来背着玹瑾玥,眼笑眉飞,深深的酒窝之中皆是满满的温柔,故意清了清嗓子压住满腔满肺的欢喜低声道:“快些走吧,不然宴会要迟了,若你裙子不大方便,我抱你也可。”

    玹瑾玥满脑子混混沌沌的,平素里的聪明机警一股脑儿地都不见了,一听陆离此言,连忙撩起裙摆半抱着,快步赶上陆离。

    陆离无奈地望着玹瑾玥的身影,低叹一句:“麻烦。”

    便抓住玹瑾玥的右臂,玹瑾玥微微不稳摔在陆离怀中,陆离顺势打横抱起,快步迈向西海龙王为自己备下的那间雅舍。

    雅舍内虽有一面铜镜,但却未准备梳洗装扮的用品,陆离右手轻轻一挥,桌上便堆满了胭脂水粉。

    玹瑾玥有些不解地翻弄着满桌的胭脂水粉,打开一盒口脂,皱起小巧的鼻子轻轻嗅,略有些迷茫道:“你这是做些什么?”

    陆离柔声道:“你妆略有些花了,我帮你补补。”

    陆离在玹瑾玥略有些惊叹的目光下,拿起那盒口脂当做胭脂,扑在玹瑾玥的脸上。

    玹瑾玥“噗嗤”一声便笑了,陆离有些手忙脚乱,难得露出一丝慌忙道:“怎么了?”

    玹瑾玥连忙摇头难掩笑意道:“无事,你继续便可。”

    陆离依稀还是认得青雀头黛与螺子黛,只是不知如何使用,便胡乱在玹瑾玥眉上描了两道。

    陆离又随意挑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往玹瑾玥脸颊上一通乱涂,最后为玹瑾玥梳就一个公子发髻,再将本就备好的暖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入玹瑾玥的发髻间。

    被陆离这般胡乱一番折腾后,玹瑾玥虽未有刚刚那般惊艳动人,但也还是清纯可爱,瞧着玹瑾玥的模样,陆离心口似住进了一只小鹿般,活泼乱蹦个不停。

    玹瑾玥的目光则一直落在自己发髻间的簪子上,簪子透着淡淡的青色,玹瑾玥摸不准是什么材质做的,右手缓缓抬起触碰一下,触手生温,定睛一看,似乎簪子尾部还雕成一支玉梨花的模样。

    玹瑾玥微微抚摸着簪子,望着铜镜之中的陆离,低声问:“什么时候备下的?”

    其实这支簪子是陆离回轻尘山后便特意请高人做的,但陆离却低低笑而不语,只问:“你可喜欢?”

    玹瑾玥莞尔一笑,低声道:“自然喜欢。”

    陆离瞧着玹瑾玥的模样,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陆离与玹瑾玥还未到宴庭,陆离转眼便瞧见羽襄还在死死捂住顾影的眼睛,陆离无奈地摇摇头,对玹瑾玥低声道:“外头风大,你先进去候着我。”

    玹瑾玥望着陆离的方向微微颔首,不急不缓地走向宴会厅,有眼尖有些见识的宫女瞧见那曳地的一方娟纱便知这是玹家神女,急忙上前领路。

    玹瑾玥低低道了声谢,便由几位领路的女使领往宴会的大厅,待到宴厅门外时,玹瑾玥听见身后已离得有些距离的女使们窃窃私语道:“这便是太子殿下要娶得玹家神女吗?这装扮道还行,就是那发髻太不伦不类了些。”

    “就是,她这幅模样若不是顶着玹家神女的身份,太子殿下定是瞧不上她的。”有女使低低附和道。

    玹瑾玥毫不在意地低声笑笑,不卑不亢地迈入宴会大厅,宴会大厅之中做满了人,瞧见玹瑾玥,便立刻又侍女将玹瑾玥领到她的座位上。

    玹瑾玥的座位安排在上首,紧靠着玹天湛的位子。

    玹天湛略有些惊诧地打量着玹瑾玥,低声问:“怎么是这幅模样。”

    “后花园摔了一跤,乱了发髻妆容,便稍稍整理一番。”玹瑾玥低垂着眼眸,微微摸了下鼻尖。

    玹天湛一眼便瞧出玹瑾玥在扯谎,只低声道:“你不仅是他天家未来的太子妃,更是玹家的脸面,自己注意着分寸。”

    玹瑾玥低声道:“明白。”

    陆离望着一动不动的顾影,对羽襄低声道:“做得好,你先退下吧。”

    羽襄连忙松开手,对陆离行礼,便立刻闪得无影无踪。

    顾影揉揉微红的眼眶,无奈道:“你还夸他做得好?只怕他下次要将我双眼都抠出来。”

    “只要师兄别乱看,便不会有下次。”陆离低声道。

    “陆离你当真是小气至极,不就看了两眼,你至于小气成这个样子吗?不过话说那玹家神女倒真是有倾城倾国之貌……”

    顾影话还未说完,便感受到陆离的眼神似乎多了一股狠厉之气,连忙住口,打着马虎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移步吧。”

    陆离被领路的女使直接带到位上,竟是坐在玹瑾玥对面的,陆离云淡风轻地扫了西海龙王一眼,西海龙王觉得受宠若惊,连忙冲陆离一阵憨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离只当是西海龙王无心之失。

    陆离方才坐定,宴会便在歌舞升平之中开始,陆离眼神总是不经意地落在玹瑾玥身上。

    玹瑾玥却似乎未看见一般,得体大方地享用着桌上的美食并与身边的月孛仙子低声地交谈着。

    西海大公子特意过来与陆离交谈,陆离游刃有余地应答着。

    大公子低声道:“太子殿下,下一个歌舞乃是我精心排练的,望太子殿下喜欢。”

    陆离闻言缓缓抬起头,望着一群身着翠绿色长裙的侍女簇拥着一个粉衣少女翩跹而出。

    这位粉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雨萱,雨萱备舞时便听见女使们嘲讽玹瑾玥。

    若换了往日雨萱定是不许这些女使乱嚼舌根子,但是现在雨萱听见女使们的话却是心生得意,也越发对玹瑾玥好奇。

    借着献舞的机会,雨萱从上自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玹瑾玥,觉得玹瑾玥虽没有女使们说得那般不堪,但也是打扮奇特,浓妆艳抹,上不得台面。

    因为一直打量玹瑾玥,以至于雨萱的步伐错了好几个。

    陆离嗤笑道:“大公子,这舞看来还得再好好排排。”

    大公子面上无光,略有责备地望了一眼雨萱。

    雨萱也是脸微微有红,也不再望玹瑾玥了,只是万般风情地望着陆离。

    陆离如何不知其中心思,只是云淡风轻地望着玹瑾玥,从未再望过雨萱一眼。

    自雨萱看向自己的那刻,玹瑾玥便知雨萱何意,落落大方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随她瞧。

    一曲舞罢,掌声似雷鸣,并不是舞曲有多么美妙,只因给雨萱点面子。

    雨萱换了衣服后径直落座在陆离身边,陆离若有所思地低笑一声,抬眼望向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如何瞧不出陆离眼中毫无半分笑意。

    西海龙王立刻会意,赶紧使眼色让雨萱挪个位置。

    雨萱早便读懂了父亲的神色,但是雨萱不愿意不服气,自从瞧见玹瑾玥这般平庸之后,雨萱那颗心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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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缘之流水落花介绍:
她一心救姐犯下大错,被贬凡间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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