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天农场
多年之后，黑暗末日重临的那一天，面对着毁灭的天国巨妖踏下的巨蹼，陆英招的脑海里会闪现出这个憋屈的下午。
毁灭入侵后的2300年，上帝仍然坐镇天堂。
陆英招趴在浓密的灌木丛后面，连气都不敢大声喘。透过层叠的灰绿色叶子缝隙，可以看到一双双穿着黑色铁靴的脚快速地踏过，溅起来阵阵灰尘。有几粒灰尘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想揉一下。
他的右边同样趴着一个人，等到铁靴踏地的声音消失后，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们走了吧。”说完，慢慢地直起了脖颈，想要伸出头去。
陆英招猛地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随后，一个粗重混浊的声音从灌木丛的外面传了进来。“你们先走，我撒尿。”
一阵腰带碰撞的叮当声，一根酒黄色的抛物线落在了他们左边的草地里，砸出了一个小圆坑，臭味从那里弥漫开来，陆英招捂住鼻子，静静地等待着那人走远。
直到窸窣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他才和旁边的人从灌木丛里抬起头来
“这群孙子，真是整天没事干。”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少年骂到。
“这要换了平常，我们还真就不用怕他们。”陆英招说到。
“不过我们今天带了这个，如果被抓到的话，你那厂里的老爸也帮不了你吧。”陆英招边说边从杂草堆抱起来一根东西，是一杆黄黑色的狙击枪。
“我那秃顶老爹恨不得崩了他们。”
“长乘，小点声，真要和他们干起来咱们不得被秒成渣。”
“我就不信火箭筒轰不碎他们的御因肉体。”长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别管这些乱窜的战士了，他们可能没仗打闲出病来了。”陆英招说到。“去垂直农场吧，这里也太热了。”
“先把我的宝贝放回去藏好，这可是SVD狙击枪啊。”长乘拍打着右腿裤子侧边那块凸起的长条说到。
陆英招看着他的手，忽然想到如果他不小心拍动了扳机，他的右脚趾将会消失一根。
“早知道就不从靶场里出来了。”陆英招说了一句。
在野草疯长的山野里徒步走了将近半小时，两人终于走到了垂直农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绿色大楼，整栋楼由20个扁平的白色椭圆形合金水泥笼组成。合金框上缠绕了无数的绿色藤蔓，楼层里面像是装了无数透明的玻璃，在炙热的阳光下反射着白光。
“走，先上12楼，找咱们得好妹妹去。”长乘眼里放着光，一只脚踩在了透明的悬浮梯上。
“哎，我可告诉你啊，别打我妹妹的注意，等你当上陆尼亚海军少将再想吧。”陆英招也踏上了浮梯。
“英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刚刚在荒林靶场你可是输给我两点啊。而且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个小时都在灵芸的农场里，我对你妹妹可是真心的。”长乘抓着扶手郑重地说。
陆英招没再理会他。
浮梯稳稳地停在了12层，两人步出浮梯，走进了一条白色的通道里。通道大约有20米长，被通道墙壁上安装的LED灯照成妖异的紫色。
通道两旁有许多敞开的玻璃门，向里看去，可以看到无数排放置的白色支架，上面生长着各式各样的植物。
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扇玻璃门前，陆英招抬头看了看，门框上方挂了有一块沾着泥土的牌子。走进去后，陆英招看到扎着马尾辫的妹妹林灵芸正站在营养管道前把摘下的莴苣放进塑料盒里。
“灵芸。”陆英招叫到
“哥，你怎么来了。”林灵芸放下手中的塑料盒。
“我来给你送点果蔬沙拉。”陆英招从一个木盒里拿出那份红绿相间的沙拉，递给妹妹。
“谢谢哥，不过我刚刚吃过了。这份给长乘吧。”林灵芸把沙拉往长乘怀里一放。
陆英招回头看了看长乘，这家伙脸一阵红。哼，他早就知道这家伙了，嘴上骚话连篇，内心腼腆的不行。
“谢谢灵芸妹妹。”半天，长乘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爷爷呢？”陆英招问到
“你没在下层谷物区那些老顽童堆里看见他？”灵芸说到。
“没有。”
“那他准是去顶层种子图书馆研究植物了，他就这两个去处。”
嗯，陆英招点点头，爷爷竹生总是痴迷于那些植物种子的研发，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种出精灵来还不是得给那些战士送去。
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响透过窗户传了进来，震得玻璃嗡嗡直晃。
“怎么回事？”陆英招走到玻璃窗前，向下望去。
从12层的高度看下去，楼下站着三块黑曜石一样反光的人，身上穿着一层轻型黑色铠甲，怀里抱着一杆看起来很重的枪，乌黑的枪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又是附近防御区的战士，这些家伙太讨厌了。老是来农场抢我们种的东西。”灵芸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陆英招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继续向下看去，他看到其中一个身穿铠甲的人像是无意的一样，抬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自己所在的这扇窗户。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哐哐哐，一阵密集的开火声在下面响了起来。陆英招极速地朝后退去。
哗啦，眼前的玻璃被子弹击得粉碎。爆裂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四散飞舞，在陆英招的腮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转过身，用后背挡住玻璃的冲击流。三人都疾步后退，退到水培植物架的后面，和窗户保持了三米的距离。
开火声还在继续，高速转动的子弹从窗户下面斜射进来，在室内乱窜，弹壳在地上旋转着弹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股硫磺烟气蔓延开来，呛的陆英招直咳嗽。
过了大约一分钟，开火声停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你们这些蠢到家的耕作者，记住，以后不要违抗我们！”
“没事吧。”陆英招看着身后的妹妹说。
“没事，哥，你怎么流血了？”灵芸摸了摸陆英招擦伤的脸颊，然后拿出一条创可贴，贴在了陆英招的伤口上。
“该死的混蛋，我真应该把枪拿过来崩了他们。”长乘拍打着落在衣服上的玻璃碴。
过了半分钟，陆英招小心地向下探出头去。他看到，一个套着黑色袍子的男人瘫坐在草坪上，怀里抱着一个铁盒。穿着黑甲的战士一只手抬着冒烟的枪，另一只手一把夺过了男人怀里的铁盒。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穿着铁甲的战士踹碎了木门，闯进了屋里。饭桌旁的男人和女人站了起来，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闯入者拉出乌黑的合金锁链，捆住了他们。瘫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稚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突然闪过的画面让陆英招的头一阵疼痛。
眼前穿着铠甲的战士和六年前的闯入者一模一样。
看着战士拿着铁盒远去，草坪上的男人放声大哭起来。
“英招，照顾好你妹妹。”这是母亲被抓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他看到母亲眼中的泪被澄白的闪电照的发亮。
那是另他痛苦的灰色记忆。父母被抓走后，爷爷竹生把他和妹妹林灵芸抚养长大。
这时，下面的一名战士抬起了头，陆英招和他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看到那名战士头盔下的眼睛漆黑如夜，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珠的四分之三，泛着冷漠和蔑视的光。
陆英招默默地把视线移开。
第二章 暗格藏枪
麦克武器厂
陆英招和长乘都光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肌肉。厂内不断运转的机器向四周不断地辐射着热量，汗水不断地从两人脖子上流出来，淌在脊背上。
陆英招和长乘坐在一堆散落的枪支模具中，呆呆地看着眼前运转的高温锻造炉。
“长乘，你那整天忙到秃顶的老爹给过你枪吗？”陆英招问到。
长乘的父亲长洪是麦克枪械厂的枪支设计师，长乘经常带他来这里观看枪支制作流程。强大的陆尼亚军团虽然已经招揽了不少有御因能力的超人类战士，但普通战士要配备统的精良枪械数量还是很庞大的，工厂区里随处可见这种运转着的枪械厂。
“那老头才扣呢，枪管子都不给我一根。不过我偷偷地藏了些枪支零件，那些零件已经可以组装一支北极之王冲锋枪了。”
“这种枪威力多大？能伤到那些乱抢的战士吗？”
“我和你说吧，上次我在射靶场，亲眼看见一个质检员用这种冲锋枪射穿了半米厚的钢板。那把枪的子弹是用铬钨合金制作的，那可都是硬度极高的金属。”
“但是我还没能搞到那种子弹。”
“那你吹啥。”陆英招损到
“我一定能搞到的，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拿着枪去防御线杀怪物了。”
“到时候我指挥你冲锋。”
长乘不再说话了。陆英招默默地坐着，感受着旁边机器传来的热浪。他一直想有一天能够像那些超人类战士一样身披铠甲，端着强化武器，冲向那些咆哮的怪物，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可他在这农业区里待了16年了，每天除了去垂直农场照看妹妹种的果蔬，就是和长乘来这个武器厂。他渴望拥有御因，那是基因突变的结果，能带来超越平凡躯体的超能力，拥有御因的人可以成为前线防御区的超人类战士。不过普通人萌发御因的概率大约是0.01%，和出门被陨石砸中的概率差不多。这农业区外还有更大的核聚变发电厂和防御区，他想去防御区看看，想站在伟岸的防御墙上看外面蔚蓝的大海。
已经黄昏了，天边浑圆巨大的橘红色落日散发出的余晖透过武器厂的窗户，打在了厂内的灰色地面上。空气中几条金黄的光路里飞舞着几只苍蝇。
“走了，回蜂巢。”陆英招对着长乘挥了挥手。
长乘应了一声，继续坐在原地。他和父亲住在麦克武器厂的后面，他准备在这等着父亲工作完一起回去。
“蜂巢”是世界陆地面积急剧减少而诞生的产物。仅剩的德拉瓦大陆根本不足以供给剩余的人类居住，陆尼亚政府在居住区内统一建设了庞大的模块化建筑并将其命名为“蜂巢”，每个“蜂巢”建筑由2000个房屋构成，以正六边形镶嵌而成，自下向上横向宽度递减。这样的建筑可最大限度地利用高层空间和高空横向空间，以减少对陆地面积的占用。
残阳似血，落日融云，一个形影单只的人站在上升的浮梯上。看着远方落日与地平线交界处的波纹迅速下沉，陆英招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浮梯停到了蜂巢塔楼的25层，他沿着走廊向左走，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标有251牌号的六角形房屋门前。
一阵频率极快的摇滚乐声从上面冲了下来，是披头士的经典歌曲《yesterday》，果然，261号的胖子又在发疯，把地板跺的砰砰直响。
“该死的胖子，肯定又被农场的妹妹扔了求爱玫瑰。”陆英招骂了一句，他掏出钥匙开门，走进了屋内。
拍亮墙壁上的灯开关，一个典型的单身狗房间被照亮了。靠墙处放着一张橡木床，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杂木桌，桌子粗糙的像是世界上最蹩脚的木匠刨出来的，上面放着一盒陆尼亚政府发放的豌豆猪肉混合罐头，铝制罐盖被揭开了，露出了里面白绿色的糊状物。橡木床的对面是一台放着电视的柜子，陆英招经常用这台父亲留下的老掉牙电视看以前的经典电影和纪录片。
陆英招走到角落里，蹲下，伸出左右手，扣住了白色墙壁的表面，用力地往右边挪动。那一小部分墙壁被挪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暗格。督查者每星期来一次蜂巢，检查有无违禁物品，靠着这个暗格，陆英招才能藏住东西。陆英招蹲下身，侧身钻进了洞里，搬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箱子。抬起刻有花纹的箱盖，里面露出了的一根黑黝黝的像烧火棍似的东西。他把箱盖拿开靠在一旁的墙边，俯下身两只手伸进箱子里，抱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支暗炎色的大口径M82A3半自动狙击枪，是陆英招的父亲留给他的。“地狱之吻”，这是父亲给它的称呼。陆英招每天都会拿出来用丝绸细细地擦拭一遍，确保它能在月光的照耀下乌黑蹭亮。
他把沉重的狙击枪抱在怀里，熟练地装上弹夹，他拉了一下枪栓，枪身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这些动作他每一天都在重复，像一名杀手在黑暗里擦拭他的刀一样，已经烂熟于心了，闭着眼也能完成。他把狙击枪的支架分开，把它搁在窗台上，然后把左眼凑近瞄准镜，瞄着塔楼的外面。天边躺着一团彤红色的火烧云，晕出的红光把整个蜂巢建筑染成了真正的蜜色蜂房。你能打谁？打楼上那个抽风的胖子吗？陆英招在心里自嘲道，他到真想给那死胖子一枪，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天花板上掉灰了。
“咚咚咚。”突然，有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是督查者？他们不是周一刚来过吗，还翻走了他一把削苹果的折刀。
陆英招心里颤了一下，现在绝对不能出去。要是他们进来发现这把狙击枪，肯定会把它收走，然后把自己驱逐出农业区的。
“例行检查！里面的耕作者请立即开门！”督查者冰冷的声音撞击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
他手忙脚乱地把狙击枪搬起来，装进箱子里，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立刻开门！”冰冷的声音愈加高亢起来。
枪已经被收进木箱了，他开始把紫檀木箱搬进暗格里，双手不断颤抖着。
有金属撞击门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向外瞅了一眼，门缝里有黑色阴影在不断晃动着。
快啊！陆英招你倒是快点啊！他把箱子搁在暗格槛上，用整个身体把它用力往里顶。
机器巨大的嗡嗡声从门外传来，震得他的耳朵生疼。他敢肯定那是该死的督查者在用液压破门器进行破门。
沉重的木箱进去了，还剩最后一步——关闭暗格。
在顶门器的推进下，铁门已经开始向里弯曲。门与墙壁间出现了一条扩大的窄缝，一丝落日的红光穿过缝隙，照进了陆英招的房间里。
他像一个偷电线被发现的小偷一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处理他的赃物，那个暗格。
“小子，你在干什么？我保证我进去后会拧断你的脖子。”阴狠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陆英招的手脚冰凉起来，难道被发现了？不可能得，暗格隐藏在床靠窗的一侧，从门外看那里是视线死角。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暗格关闭。
砰地一声巨响，表面已经弯曲的铁门倒在了地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穿着黑色铠甲的督查者闯了进来，掐着陆英招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床上。
“嗯？小子，你在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敢不给我们开门？”一名督查者用坚硬的枪托猛击陆英招的后脑。
陆英招感觉自己像是刀俎上待宰的鱼肉，头部传来一阵阵钝痛。
“我发誓，长官，我什么都没干。”陆英招从掐住的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很确定刚才自己关闭暗格的时候没让他们看见。
督查者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开始检查陆英招的房间。哗啦一声，窗台上栽着仙人掌的瓦罐摔在了地上，绿色的茎块和黑土撒了一地。接着是木桌上装着劣质普洱茶的茶杯、一双破旧的布鞋、几本书……以及几枚螺丝钉都被他们翻开、扫到了地上。
陆英招阴沉着脸看着督查者不断地把他的床板和柜子掀开、翻动。突然，其中一名督查者捡起了地板上一本封面印着枪械的软皮书，是《单兵武器百科》。
“小子，你很喜欢这个？”这名督查者边说边把黑色的M1A1式冲锋枪展示给陆英招看。
“有一点了解。”陆英招盯着他手中拿着的那本书说到。
“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能要了你的命。”督查者嘿嘿地低笑了起来，突然把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陆英招的额头。“小子，你是不是偷偷藏枪了了？”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陆英招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他的嘴唇下意识地一哆嗦，那句“在旁边的暗格里藏着”就冲到了嘴边，他在心里闭上了眼睛，完了。
“别开玩笑了，长官。我一个农场干活的耕作者，怎么有机会接触枪呢？”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这句，陆英招感觉苦胆都要被吓破了。
督查者放下抬起的冲锋枪，绕着铺有棕色床褥的橡木床缘走着，说到：“今天是突击检查，最近有抗法分子袭击其他耕作区，要随机对蜂巢居民进行检查，正好抽到你所在的251号了。记住，下次要立即开门。”
两名督查者踩着倒在地上的铁门走了，留下陆英招坐在橡木床边看着空空的门框。
楼上传来了261室胖子的哀嚎声，“你们别抢啊，那可是黑胶唱片啊，我花了一年才找到的。”一阵打砸抢掠的声音，连带着机器破碎的声音。“我的留声机啊！”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突然有点同情楼上同样被抽中的胖子，督查者的例行检查，就是有人的时候把房间翻一遍，没人的时候一阵抢掳劫掠，等到人回来时时对着洗劫一空的屋子欲哭无泪。
冷风从没了铁门的门框里吹进来，陆英招裹紧了身上的衬衣。他把倒下的锈铁门搬起来，横着挡在空空的门框前。凑合着过一晚吧，反正他的房间里没有让贼惦记的东西。至于他，他倒想有人能过来把他掳走，不过他还有妹妹灵芸要照顾，他不能走掉。
不用多想了，现在这个时代人贩子已经没有生存空间了，没有人再要孩子了。他到是希望明天会在爸爸妈妈的怀里醒来，不用一个人再遭受这种憋屈。
他倒在松软的床上，把露着棉絮的亚麻被子盖到喉咙处，透过门框的缺口看着眼外面无星的夜空，他想起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父母被抓走的那个伤心寒夜，亦如今晚一样漆黑。
25层的冷风灌入房间，萦绕在他的床边。“希望今晚不要做噩梦了。”在心里做完祈祷，他缓缓地阖上眼睛，睡着了。
他不知道，这是他在这个房间的最后一晚。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穿着挂有紫色徽章军服的父亲走到他面前，牵过他的手，让他站在了超人类战士的队伍当中。
第二天，当陆英招来到垂直农场12层妹妹的工作区，看到三个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围在温室间时，他意识到糟糕的情况就要发生了。
第三章 袭击与变数
叼着烟的银发战士正站在妹妹灵芸的种植区旁，灵芸手臂上挽着塑料篮子背对着战士默默地站着。
“小姐，请跟我走吧。”银发战士说到，接着上前伸出手想触碰灵芸的发髻。
“住手！”
银发战士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回过头，看到了穿着褐色衣服的陆英招。
“看看这是什么人啊。一个农场种菜的小子也敢阻拦我们了。”领头的银发战士对另外两个紫头发的战士说到，引起他们一阵哄笑。
“她是我妹妹，没招惹你们吧，为什么要带走她。”陆英招看着他闪亮的铠甲说到。
“小子，你听着，你的妹妹我看上了，我今天要带走她，而且无论谁挡着，都没有用的。”银发战士说到。
“你最好放开她，她不会跟你走的。”陆英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那就由不得你了，我会回去好好问问你妹妹的。”银发战士上前一步拉住了灵芸的胳膊。
“哥！”灵芸颤抖地叫到。
陆英招猛地冲上前去，对着领头战士的脑袋挥出了一记勾拳。嗡的一声，金属振动的声音响了起来，陆英招感觉自己砸在了一块铁板上，虎口震得生疼。
战士偏了偏脑袋，抡起拳头，拳背上覆盖了一层液态合金，合金的表面流淌着白光，拳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亮光，砸向了陆英招的腹部。
陆英招感到五脏六腑猛地缩成了一团，绞心的疼痛感以腹部为中心扩散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后退，慢慢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像鼠妇虫一样蜷缩着身体。
“你就这点实力吗？”
“我就在附近的训练场，你随时可以来，只要你认为你有实力挑战我。”
陆英招看着战士挟着妹妹远去的背影，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从地板上爬起来。
这就是没有御因的下场，只能被战士蹂躏践踏，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陆英招摇晃着走进浮梯，攥着拳头，他的指甲深深地插入了肉里，这种疼痛让他无比冷静
必须赶快去救妹妹，晚一步的话，可能她就会……陆英招的心脏猛地一揪。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杀死那个杂种。那个银发战士说过他在训练场等着他，距离够近的话，狙击枪应该能轰碎他的脑袋。他跨上白色摩托，嗡的一声，如蜂鸟振翅般窜了出去。回到蜂巢，陆英招拿出了他的枪。
疾驰在通往训练营的晶罚公路上，一个人影从他旁边闪了过去。
“英招，你去哪呀？”长乘驾驶着摩托车与陆英招擦肩而过。
“去训练营。”陆英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去那干啥？”长乘对着摩托驶去的方向喊到。没有回答，长乘看着陆英招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兆。
林灵芸坐在一条长椅上，隔着铁丝网，前面不远处是军队的训练场，长椅在训练场后面的草丛里，旁边站着那名银色战士。她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伤，早晨她仅仅下楼扔了些坏掉的植物，就被这个银发战士看见了，这个家伙像橡皮糖一样紧紧地黏上了她。以前她只知道防御区的战士都非常英勇，没想到也有这样恶心的人。
“你知道吗？你很像我死去的妻子。”脸上棱角分明的战士对着林灵芸开口了，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借着阳光，林灵芸看到他的面部皮肤下面流动着银色的液体。
“她是被那些深海来的怪物杀死的。我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些触手穿透了。”银发战士把嘴凑近林灵芸的脸颊，她想别过脸去，但银发战士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逼迫她把脸转了过去，用银色的胡子磨蹭着她的脸颊。他的胡须坚硬无比，闪着冷肃的光，在林灵芸的脸颊皮肤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突然，他的头僵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把你的脸拿开，否则我保证待会你会见到自己的脑浆。”蹲在长椅后面的陆英招把重型狙击枪“地狱之吻”的枪口对准了战士的后脑。
银发战士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你尽管开枪，我的脑袋还是挺硬的。”
陆英招用发酸的胳膊抬着枪，一种危险的讯号突然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空气中寂静无比，但他敏锐的听见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从银发战士的身体蠕动着。感官似乎彻底打开了，他甚至能嗅出吹过他脸颊的微风中一粒花粉的气味。
后退！后退！脑子里突然响起了警报
他紧盯着眼前的战士，战士的背部散发出的危机气息不断攀升着，仿佛铠甲背后藏着一条眼镜蛇，正在张开颌骨。
陆英招猛地朝后退去，同时把手中的狙击枪像一张盾牌一样立在身前。一条粗壮的银白色触手突然从战士的背部窜了出来，金属触手的末端化作了尖锐的矛，刺向了陆英招。陆英招两只手撑着狙击枪挡在自己身前，触手刺到狙击枪弹匣的瞬间，溅出了几粒炽热的火星。
好险，陆英招在心里想。
金属触手碰到了铁板，往后缩了一下，随即扎入了地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凸起，像有只地鼠在地底窜动。触手的移速十分快，转眼就又到了陆英招面前。陆英招左右跳着脚后退，像一只笨拙的袋鼠。
他侧过脑袋，余光看到了一颗树干粗大的倾斜着的桐树。一瞬间，他想到了办法。
抱着那只狙击枪，他用尽全速奔向着树干的倾斜面。到了树根面前了！陆英招一脚踩了上去，粗糙的草鞋底使他能够稳稳的挂在上面。咚咚咚，一步，两步，他的身子已经升到了离地三米的树干部。借着惯性，陆英招的腰部一用力，整个身体腾空翻了起来，像一条跃出海面的鱼，他在空中翻转了身体。一片泛黄残缺的树叶落了下来，透过落叶表面的细小裂缝，他确定了战士所在的方向，转身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巨响，赤金色的火龙从黑色的枪管里咆哮着冲了出去，尖端覆盖着金刚石的钨合金子弹带着热浪射了出去。
陆英招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全身颤抖，胸前的衣服被熏黑了一大片。啪的一声，他落了下去，摔在了草丛里。
打中他了？陆英招把头从草丛里抬起来。
他看到，那个银发战士站着没动，随后右腿膝盖撑在了地上，捂着左胸口，那里被火药熏黑了并出现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小洞。战士脸色苍白地慢慢跪倒在了地上。陆英招看到有银红色的液体从他捂住胸口的右手指缝里漏了出来，液体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声。
“快走。”陆英招爬起来拉着一旁吓呆的妹妹，向树林里跑去。他看到训练场内的战士听到了枪响，已经开始朝这边跑过来了。
一小队穿着迷彩铠甲的战士迅速地打开铁丝网门，从训练场里冲了出来。他们首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银发战士。
“是银凯，快把他抬回去。”一名战士把倒地的银发战士背上身，小步向训练场跑去。
窸窣的脚步声穿梭在树林里，被惊动的鸟雀纷纷从树下的杂草里飞起来。陆英招和妹妹在树林里趟着草奔跑着，他已经清楚地听见身后战士摩擦草丛发出的声音了。嘭嘭嘭，三声枪响从后面传来，陆英招下意识闪到妹妹背后，却发现三枪走打在了他后面的稗草丛里，溅起许多草屑，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反应能力竟然变地更加灵敏了。
“前面的人马上站住！再跑就开枪了！”陆英招听到一个严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没有停，继续向前跑着，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就免不了面对不公平的惩罚，陆尼亚法庭对战士的偏袒已经成为一种潜在规则了，战士对耕作者的掠夺根本得不到实质性的惩罚，顶多会被勒令转移队伍并象征性地扣点薪俸给耕作者作补偿。而如果耕作者对战士做出像他这样的罪行，得到的惩罚往往会严重十倍，法庭根本不会认真听耕作者的解释。他们会被剥夺蜂巢的居住权，甚至会被发配到前线战场作为搬运物资的奴隶。
咻的一声，陆英招突然感到一股气流从自己的右脸颊旁边划了过去，他摸了一下脸，随即看到手指上沾满了鲜血。一声闷响从前面传了过来，路面上炸起了一团尘土，穿过尘雾时他咳嗽了一下。快点快点，他在心里祈祷着，他的枪扔在了训练场边上，战士会根据那把枪找到他的，现在他只希望把妹妹送到安全区。
突然，前面桐树林的叶子哗哗响了起来，陆英招拉住妹妹警惕地看着前面浓密的树林。一团黑影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那是一个人，驾驶着一辆白色的流线型加长版摩托。陆英招认出了头盔下的那双眼，是长乘。摩托停下后，陆英招让妹妹坐在长乘的摩托后座上，然后想转身钻进树林。
“陆英招，你搞什么啊？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啊。现在我是救世主啊，你尊重我一下好不。上来！”长乘的骚话永远不会迟到。
陆英招跨上摩托，长乘轻按了一下加速键，车身穿过树叶墙嗡地一声窜了出去。
三名战士看着摩托车远去的身影，对着对讲机低声说到：“三名违法者，2号晶罚路上，向东行驶。”
“那些战士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我回去说不定可以拖一下时间。”陆英招说到。
“是是是，你拖延时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面对什么罪名？惹到那些战士，你会没命的！”长乘迎着扑面的狂风说到。
“哥，我们快回家吧，爷爷都等急了。”妹妹灵芸说到。
砰地一声枪响，摩托车尾部的旋转发动机发出了一声哀嚎，指示灯闪了几下，熄灭了。感受到摩托车的异常，长乘的脸色变了，“后面有人追来了。”
陆英招回头看了一眼，一辆迷彩的军用战车“猛士”轰鸣着朝他们碾了过来。
摩托车的车轮彻底停止运转了，长乘在摩托停止的前一刻把车把猛地向左拨了一下，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在沥青路面上磨出了一道弯曲的黑色痕迹，车尾由于惯性朝前甩了过去，摩托改变了方向，从中心路上滑了出去，滑到了路旁的草坪上。三人顺势从车上滚了下来，躲在了庞大的摩托车后面，以车为盾，观察着后面驶来的战车。
车门打开了，下来一队穿着迷彩铠甲的战士，随之而来还有密集的开火声，合金子弹疯狂地倾泻在白色摩托的车身上，车表面出现了密集排列的弹孔。长乘拿出他自己组装的那支北极之王冲锋枪，临行前他从父亲的枪械厂里拿了一盒铬钨合金子弹。
一开始，长乘还能用冲锋枪反击一下，但随着战士们排成一排慢慢地逼近他们，冲锋枪已经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
长乘的子弹打光了，但战士们的火力仍然猛烈，陆英招不敢抬头，摩托车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就快要爆炸了。
终于，陆英招颤抖地大声说到：“别打了，我们出去。”
开火声停止了，只剩下弹壳落在地发出的脆响。陆英慢慢地站起身，随即，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面门。
尘土飞扬的训练场内，长乘陆英招和妹妹灵芸从迷彩战车上被赶了下来，他们都被锁链绑着手。陆英招刚下车，一个人影就窜到了他面前，接着他的脸就吃了一记重拳。他从嘴里喷出了一团血雾，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那个银发战士，他的左胸口的洞被一个亮着红灯的钢铁支架封住了，亮着绯红的光，像极了电视里快死掉的奥特曼战士。
“偷袭老子？挺大胆啊。”银凯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了陆英招脸上。陆英招脸上泛起了紫青色，眼角肿的老高，鲜血从开裂的脸颊上流了出来。
训练场内很快围过来一群士兵，都是冷眼旁观，有的还抽着烟。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旁边的灵芸哭了起来。
长乘在一旁死死地盯着银发战士。
银凯朝着灵芸走了过去。
“你敢动她，我一定会杀了你。”陆英招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嗯？”银凯又来到陆英招面前，揪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血迹斑斑的脸。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银凯从黑色训练裤里抽出来一把碳黑色的匕首，逼在了陆英招脖颈的大动脉上。
“呵哈哈——”陆英招咧开嘴笑了，一条血红的涎水从浸血的牙龈缝里漏了出来。
“别太过了，银凯。”一名穿着蓝绿色常礼服的士官样子的男人走了过来。
银凯犹豫了一下，把匕首放了回去。毕竟杀死耕作者按照陆尼亚刑法也会被处死的。不过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处置陆英招，银凯的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四章 检测
银凯站直了对那名士官说：“报告长官，我请求对这名耕作者进行御因检测。”
“你要做什么，银凯？”士官对他说到。
“长官，这您就不用管了。再说了，这个该死的耕作者打伤了我，我怀疑他拥有御因，这不过分吧？”银凯又恢复了无赖的嘴脸。
“好吧。”士官回答道，他也没办法阻止银凯。
士官从背包里的银白色铝制盒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交到了银凯手里。那是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体，上面印着一行黄色的字母“psioncis”，长条的两头伸出了两条长长的带着金属头的黑线。
“把那个耕作者给我押过来。”银凯对着旁边两名战士说。
两名战士压着被锁住双手的陆英招朝他走过去。
“哥——！”灵芸喊到。
“别担心。”陆英招对着妹妹露出了一个狼狈而温暖的笑。
银凯把一个圆形的灰色硬币状物体贴在了黑色检测仪的底部。
银凯把金属黑线的两端猛地捅进了陆英招的左右耳朵里，一阵刺痛从耳蜗里升起，直冲入大脑。
陆英招从出生时就被测定没有御因，也许是身体里的能力沉睡太久了，失去了醒来的能力，16年来，他身体里的御因没有一丝波动。
“滴——”检测仪上的红灯闪了起来，发出急促的尖利声响。
滴滴声的声调慢慢降低并开始减弱，陆英招想起了测血压被袖带绑住手臂达到高压后下降时充气囊放气发出的嗤嗤声。
“恭喜你啊，耕作者。”银凯歪笑着对陆英招说。
陆英招戒备地看着他，但胸口却在大幅度地起伏着。他身上有御因？可为什么没有显示是什么类别啊，过去的16年为何没有一丝迹象？
“你要成为超级战士了，去保卫帝国防线，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我和士官说，让他送你去防御区战场的，说不定你还能混个军官呢。”银凯继续说道。
这时，穿着蓝绿常礼服的士官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银凯？”
“长官，我们发现了一位御因拥有者。”银凯说到。
“哦？”士官接过御因检测仪，看了看测试结果：存在御因，系别未知，级别未知。
“他刚才接受了检测？”士官问到。
“千真万确，长官。”银凯回答。
士官走到了陆英招面前，弯着腰像狼一样盯了他半晌，开口道“耕作者，你拥有御因能力，你愿意被发配到前线防御区吗？”
陆英招的心在沸腾，他一直想着能有这么一天，能够踏上战场，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陆尼亚军官。却从没想到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我可以去，但能不能把我妹妹和朋友放了？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士官对着另外两名战士说到：“把另外两个人松绑，送他们走。”
“绝对不行！”一旁的银凯突然叫了起来，接着上前就要抓住灵芸。
“银凯，你私自掠夺耕作者，是触犯了刑法的，又自己摊上这些烂事，还不知道错吗？”士官提高了声调。
银凯把手缩了回去，脸上阴晴不定。
“能让我和他们说句话吗？”陆英招说到。
士官给陆英招打开了锁在手腕上的合金铁锁。陆英招跑到了妹妹和长乘两人中间。
“疼不？”林芸用柔软的手指抚摸着陆英招开裂的眼角。
“现在不疼了，灵芸。你听着，回去后马上和爷爷搬去别的农业区，那个战士很有可能再去找你麻烦，听清楚了吗？”
“嗯。”灵芸小声啜泣了起来。
“别哭了，脸哭花了可不好看。”灵芸像兔子一样伏在他的肩头，陆英招感到肩膀上一片湿热。
“长乘，你保护我妹妹搬出去。和你父亲说一下，多准备些武器，如果战士去找麻烦地话，能抵挡一会。”陆英招对长乘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长乘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声带被撕裂了。
“别担心我，好兄弟，保护好我妹妹。未来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们的。”陆英招给了长乘一个兄弟间的拥抱。
银凯在旁边冷笑着，上了战场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御因检测仪装上了那个干扰器，就算傻子也能被检测出御因来。你上了前线战场很快就会被怪物撕的渣都不剩，或许你还用不了上战场，超级战士的站前训练就能要了你的命。
“少撒几滴泪吧，耕作者，留着去战场上哭吧。”银凯粗暴地把陆英招拉了过去。
“长官，您说过会安排车把我妹妹和朋友送回去的。”陆英招相信这个戴着黑色装束履带军帽的士官。
“别担心，少年，我立即安排。”士官回答到。
看着灵芸和长乘坐着部队的汽车走了之后，陆英招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度，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他转过身，向训练场内看去，距他10米处有几个士兵坐在漆成黑色的一排铁桶上，远处绿色军用帐篷的门帘前围着一群坐着的士兵，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盯着自己，虎顾狼盼。
阒黑的夜空格外宽阔清澈，甚至能看到那条分开天幕的明亮银河，像巨鲸游过深蓝大海留下的痕迹。陆英招慢慢地走到一边，靠在了一辆汽车的轮胎一侧，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呼出的气体在零下的空气中液化成白烟，他明白以后的路一定很艰难。
“少年，这是你的枪吧。”那名士官走过来把那杆表面有许多掉了漆的凹陷的狙击枪扔在了他面前。
“长官，我会被发配到哪？”陆英招摸着枪身的凹痕问到。
“海御战区，离怪物最近的地方。”
远远的，从晶罚路的方向传来了耕作者沉郁的歌唱声。
“原先黑夜好惊人
深海里的魔鬼们
悍然把你往下引
打从海底唤水族
海湾怪物真可怖
不曾遭到海神的壅堵
不曾遭到海啸的毁灭
和风永远地萦绕陆地
如同在那太古的日出
……”
一颗莹白色的流星划过夜空，穿过了那条无数暗星汇聚的璀璨银河。
第五章 御因之险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在上演一出世界毁灭的画面，沿海的城市群里犹如核弹爆炸，一瞬间地裂天塌，无数山脉般的邪红色触手从漆黑的海里伸出，带起滔天的海啸，逼近那些屹立着的大厦和高楼。
升起的海涛席卷了街道上逃窜的人们。
楼顶的塔吊跌落下来，沉入翻涌的海里。犹如电影《科洛弗档案》描述的一样，这是灭世的灾难降临了人间。
无数的人类军队前往大陆沿海防线支援，但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在深海巨妖的攻击下，他们死伤无数，节节败退，鲜血染红了海水，其凄惨程度，堪比诺曼底战役中的奥马哈海滩。
屏幕渐渐变黑，一行白字在黑幕中央浮现出来:
2100年11月5日，不可名状的海底怪物苏醒，入侵大西洋沿岸城市。
一只铜色的健壮手掌按在了幕布上，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屏幕下方的快进按钮。画面下方的年份条快速滚动着，犹如历史的车轮加快了速度。
屏幕上的血一样的画面不断变化，滔天的海水在城市之间流窜，把人类的文明搅得粉碎。画面上出现了一根宽有千米的柱子，上面浮胀着硬质的邪恶鳞片，犹如上古时期用来支撑天地的鳖足。人们朝天空看去，鳞柱隐没在了云雾之中。它在移动着，从地面上抬起来，收入了云层之中。再次出现时，已经落在了数千公里外的地方。
鳞柱踏了下来，脆弱的地表支撑不了它的重量，深深地凹陷下去。有噩梦般的低沉吼声从云层里传下来，人们都听到了，那是万古旧神的愤怒。
屏幕化成一片血红色，一行字在屏幕中央浮现开来:
2150年4月13日，神秘的巨大怪物登上陆地，人类军队的热物理武器对其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生物基因报》发表刊文:“这是来自异界的怪物，它的生命形态在生命学和基因学上是完全陌生的。”
同时，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基因突变的人类。
健壮手掌的主人坐回办公椅旁边，右手端起一杯飘着枸杞的茶，小口啜饮着。
幕布的画面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人类的太阳又一次升上天空。
那是无数爆裂的火红色闪光，连在一起，形成了光的海啸。地面上接连升起了十朵巨大的蘑菇云。
6000万吨级的毁灭性核弹在德拉瓦大陆边缘引爆，地面被炸出深坑，大地上岩浆横流，怪物克拉肯被成功击退。
地面战场上，无数基因突变的战士聚集起来，配合人类军队，击退了所有小型深海异兽。
2200年5月12日，人类成功击退了海洋侵入者，建立了繁荣的陆尼亚帝国。
后世称这一天为“黑暗末日的结束”。
男人默默地关掉放映机，走到窗前，让窗外明媚的阳光驱散历史的阴霾。
他是西利亚特，陆尼亚海域战区“蓝疆”的联合部长。
窗外的远处屹立着许多蓝绿色的建筑物，那是海水淡化厂和幻域训练区。有无数条黑色沥青公路从那里穿过。
他所在的塔楼下方喧嚣不止，街道上挤满了从陆御战区输送过来的新兵，他们都要前往大礼堂进行训话和教育。
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活力和稚气的脸，西利亚特舒服地坐下，喃喃道:“帝国的未来就在你们身上了。”
乘着农业区驻扎部队的黑鹰米17号运输直升机，飞行了一天一夜，陆英招到达了“蓝疆”的后备区。
“这世界分崩离析，充满战争与暴乱，考虑到人类目前的悲惨处境，我们组建了‘蓝疆’，这是帝国征服海洋的先遣队，而我们后备区就是军队最坚实的后盾，……你们，我不管你是普通士兵还是超人类战士，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训练者。”
所有新来的战士都集合在海御大礼堂听后备区联合部长埃利森的讲话。他也是一位御因拥有者，从他发丝上缭绕的电弧可以看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拨了拨话筒支架上的麦克风，继续讲到“……总之，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好好训练！”
暴雨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演讲结束后，各新兵团部长带领着新兵赶赴特训地区，陆英招所在的部队是2号超级战士团。这支队伍由各种玛尔丹兵长带领，她的御因是锐灵——拥有超强反应力和精准射击能力。
玛尔丹带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像是玻璃做的墙壁围成的房间里。
“我知道你们都是御因拥有者，但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到了战场上，怪物可不管你拥有什么能力。没经过刻苦的训练，你们的御因到了战场了根本发挥不出来，甚至普通士兵都能比你们更容易活下来。”玛尔丹说话的时候，陆英招看到一只苍蝇落到了她的棕头发上。
唰的一下，陆英招看到苍蝇断成了两截，它甚至没来得及抬起翅膀。而玛尔丹已经将那根掏出的HTM军刺放回了裤袋里。
好快的速度，陆英招心想。他环看着四周，这个队伍一共有十个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现在开始进行御因登记，每人排队来前面进行御因检测，结果会显示在这块液晶板上。”
十个人依次上前进行御因检测。
一名蓝白色头发背部鼓起的少年走了过去，把手腕放在了那块硅晶卷轴上。
嗡的一声，少年背部的衣服被撕裂开来，一对巨大的白羽色翅膀在他背后伸展了出来，翅膀的根部一直延伸到少年健硕的背部圆肌里，像是一株植物从泥土里长出来。
少年耸动了一下浑圆的斜方肌，那对翅膀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颤动。
液晶板上显示出一行字，姓名：云怀，B级御因：鸾翼，一阶形态，能力：释空飞行。
少年收拢羽翼，走回队伍，嘟囔了一句：“又要买衣服。”
“下一个”玛尔丹在晶板上记录下信息，说了一句。
一个身高近两米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去。他经过陆英招身边的时候，陆英招感觉一个炽热的火炉走了过去。
男人把手腕放在卷轴上，
呼的一声，暗红色的火焰从男人的上身冒了出来，就像《饥饿游戏》中的燃烧女孩，只不过她的裙子不会被烧掉，而男人的衣服却不经烧。随着暗红火焰的燃烧，男人上身蓝色的西装很快被烧没了，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
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姓名：越臣凉，A级御因：乌焰，二阶形态，能力：释放火焰。
男人拍掉上身烧剩的灰，默默地走了下去。
“下一个。”玛尔丹记录下信息，然后说。
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人走了上去，由于披着帽子，陆英招看不到他的脸。他走过陆英招身边的时候，陆英招嗅到了一股陈旧的泥土气息。
灰袍人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手来，放在了卷轴上。
沙沙沙，陆英招看到眼前地板上的尘土在移动，越来越快，最终汇成了一个小型的尘埃飓风，在空中高速旋转着。
液晶板上出现了一行字，姓名：哲罗姆，A级御因：魁砂，二阶形态，能力：操控砂土。
灰袍人把手拿了下来，哄的一声，空中旋转的尘土落了下来，这会轮到陆英招他们倒霉了，被飞扬的尘埃呛得直咳嗽。
剩下的六个人依次上前进行了御因检测。
轮到陆英招了，他是最后一个检测的。
陆英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他挽起袖子，把手腕朝下缓缓地放在了那条长方形的晶硅卷轴上，这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被老中医把脉的经历。晶硅表面触感有些凉，手腕放上去还有些许刺痛的感觉，他看到一股股蓝白色的液体流动在晶硅层的下面，液体缓慢地填满了晶硅层下面的六芒星凹槽。
突然，卷轴上的六芒星标志变成了刺眼的红色，陆英招的脸颊被映的一片通红。接着，卷轴发出了滴滴滴的类似于机器卡壳的声音。
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刺眼的红字：未识别出御因。
陆英招的心脏猛地向上弹了起来，他差点也跟着跳起来，怎么会这样？
玛尔丹兵长站了起来，走到了陆英招面前。
陆英招能清晰地听到她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他想起了小时候被发现偷吃糖果站在走廊外等着受罚的情景。
“怎么回事，新兵？”她发问了，冷若冰霜。每年都有这种冒充御因拥有者的家伙混进来，对付这种家伙就是把他狠狠打一顿然后扔到普通士兵的队伍里。
“我……”陆英招想说话，却只能勉强蹦出一个音节来。
“这是个冒牌货吧，看他那怂样，都快尿裤子了。”队伍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说到。
“这种货色，把他扔到海里喂鱼吧，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另一个虬髯浓密的像狼人的男人也开口了。
陆英招的头上开始冒汗了，他想起了在训练场那个银发战士的笑，他那时觉得有点奇怪，很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但当时他被激动冲昏了脑袋，根本没仔细想这后面的蹊跷。现在看来，莫非是那个银发战士故意作假，把他送到这来送死？
玛尔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抬起了左脚。陆英招看着她的这个动作，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一记凌厉的侧踹就轰到了他的胸口处，快到他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总是我挨打？
像被一颗炮弹正面打中一样，陆英招被猛地踹了出去，倒飞了3米多，随后跌坐到了地板上。哇的一声，陆英招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胸口像被撕裂了一样，自己的胸骨肯定断了，他想。
“是个滥竽充数的，御因拥有者的反应力可比你迅速多了。”玛尔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旁边的九个御因拥有者都在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等等……让我再测一次！”陆英招捂着胸口虚弱地说。
“灵轴的检测结果是不会出错的，你别再死赖着了。快走吧！”
“不——让我再测一次吧。”陆英招有一种感觉，自己身体的御因刚才是在沉睡。就像先前和银发战士战斗的时候那样，速度，精准，反应力都有质的飞跃，像是被一股力量附身了一般，也许只要再测一次，就能唤醒自己身体内的那股力量。自己绝不能失去这次成为战士的机会！
他摇晃着站了起来，蹒跚地向那卷灵轴走去。
玛尔丹见他仍然向前走，就把右手伸进了军裤的口袋里，再次拿出来时，五根手指上都戴上了闪着寒光的HTM军刺。
陆英招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玛尔丹，察觉到了危险，但他不能后退，后退就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玛尔丹已经把五根亮闪闪的军刺举了起来，正在调整指握的位置。
陆英招紧紧地攥着拳头，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动作。他在心里推演着她的一下击会是怎样的，会平着挥舞还是朝上挑起来，五根军刺的刃面会怎样地切开空气，她会不会先向前踏一步。
他在心中默默地召唤属于他的那股力量。
滴答滴答，有水滴正从埋在大楼地下的生锈污水管上滴落下来。一股暖流从陆英招的心脏部位发散出来，直至他四肢的每一处神经末梢。空气中的尘埃和纤毛都在他的眼中逐渐展开，他甚至能看到玛尔丹握着军刺的右手食指指腹上指纹的断裂面。
她动了！在陆英招眼里她的动作仿佛放慢了一千倍。实际上那只是在0.1秒之内，苍白的寒光在空中挥出了一道横线，刺刃的目标是他的喉咙！
陆英招猛地向后弯腰，五把军刺组成的利刃从左向右在他脸上方0.1厘米处的地方划过，军刺光滑的刃面上映出了他冷峻的脸庞，他甚至能听到军刺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响声。
“嗯？”一击未中，玛尔丹疑惑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太吃惊，立即就准备把右手猛地下压。这家伙自作聪明，她在心里想着，她已经能想象出军刺扎入他脸上的情景了。
可是，她的胳膊下不去了，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右胳膊。她又举起了左拳头，但又被陆英招抓住了，她奋力地挣扎，但那两只手纹丝不动，仿佛铁铸的一般。此刻的她像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刚才的威猛都不见了踪影。
陆英招猛地向旁边一甩，玛尔丹像一只兔子一样被甩到了地上，翻滚了两圈。
旁边的九个人都是吃了一惊，但看到陆英招刚才的表现，没有一个人上前干涉。
他一步步地走向灵轴台，步伐缓慢而有力。
他把袖口挽起来，把手腕放在了灵轴上。
一声嘹亮悠长的脆响，像是海底一万里鲸鱼的深沉叹息，穿越千年，响彻了整个水晶大厅，直扩散到这栋大楼的外面。
所有站在大厅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地面在微微地晃动。
站在原地的仿佛不再是那个被揍得鼻血直流的少年，而是一头嗜血的巨兽，正睁着血红的双眼，责问着吵醒他长眠的人类。
液晶屏幕出现了一行字，姓名：陆英招，超A级御因：未知，能力：未知。
第六章 幻域训练区
躺在地上的玛尔丹惊讶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行字，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屏幕上的字消失后，陆英招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被抽掉了，他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用一只手扶着灵轴台的边缘，他看着玛尔丹，慢慢地说：“现在我可以成为战士吗？”
玛尔丹愣了一下，随后说：“你归队吧。”语气仍然不太好。
“还有，去医务室让罗德森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他半年没有活了。”她又加了一句。
“谢谢兵长，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陆英招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那随便你。”玛尔丹的语气缓和了一下。
“全队听令，现在去训练区！”她下达了命令。
十个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流线型巴士，向着训练区开去。
玛尔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智能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随后放在了耳边。
“嘟——”电话被接起来了。
“你好。”一个冷峻苍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父亲，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玛尔丹，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嗯……我的兵团里发现了一个超A级御因拥有者。”
“你又跑出来了？还组建了一个兵团？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随便出去吗？外面是很危险的！你是不是又偷拿了军队里的招队证件？”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暴怒起来。
“父亲……”
斥责声戛然而止。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玛尔丹……我是不是让你害怕了？我知道你母亲走后我一直没照顾好你。但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啊。战争随时都会开始，那不是游戏，女儿，你要明白……”
“父亲，我今天不是来吵架的。”
又是一阵沉默，“好吧，你既然都出来了，我也没法把你绑回去。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的兵团里发现了一名超A级战士，但那个家伙有点奇怪，他的实力很是不稳定，这是摄像机记录下的画面。”玛尔丹把一段陆英招测试的视频发了过去。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正在认真地看着视频，沉默了一段时间。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打我女儿。”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怒气。“对了，女儿，他伤到你没有？”
“没有，我只是奇怪他的御因显示超A级，但没法测类别和能力来。”
“嗯……世界上确是有许多的御因是超越A级，甚至S级的，这些御因的能力十分强大，一般的御因检测可能无法测出来。”
“父亲，你能不能利用你职务的便利，查阅一下有没有这种御因的记录或者给他检测一下？”
“这个我真的没法帮忙了，女儿，我虽然在后备区管理，但这方面的属于超人类机密文档，存放在陆域档案管理局里，我也无权查阅。”
“那好吧……”
察觉到女儿的失落，电话那头又说了一句“不过你不要担心，你仔细盯住他，尽量把他的表现记下来，我有一个老朋友在档案管理局工作，我可以把这些拿给他看，让他查阅一下。”
“好吧……”挂断电话，玛尔丹回头看了一眼陆英招，那家伙正躺在座位上，闭着眼休息，他一定是在假寐，她想。
陆英招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坐在巴士前面的玛尔丹回头看着自己，他赶紧又把眼皮盖了下去，他可忘不了这个女人的拳头。
“小子，别装了，那石膏脸的娘们已经转过头去了。”坐在他右边座位的那个两腮长着黑色虬髯的肌肉男说到。
陆英招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肌肉隆起，青筋暴突。
“小子，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检测仪显示的超A级？”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讽刺。
陆英招看到他小臂皮肤下的肌肉线条上下鼓动。
“你最好不要吵他睡觉。”一直沉默的灰袍人哲姆罗开口了。“那样你就要去窗外找你被揍掉的鼻子了。”
“哦？”
肌肉男灌注了御因力量的右拳像流星一样砸向了陆英招。陆英招抬起了右臂用胳膊肘轻轻一挡，
“哐锵”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肌肉男痛的嘶呀一声，收回了拳头。
“真不知道你这灌满类固醇的脑袋里怎么想的。”坐在后面的一个寸头少年说到，他的瞳孔里像是有雷电涌动。
肌肉男看了寸头少年一眼，没敢再说什么。
陆英招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抬起了胳膊，他原本想着自己胳膊会因为这一下骨折，但却并没有出现那种情况。好像是那一瞬间右胳膊上的皮肤变硬了，仿佛覆上了一层铠甲，直到现在还没有褪去。
他把右胳膊放在两腿间，小心地把袖子挽到了肘关节处，他的手臂很胀，袖子内部的布料蹭到了手臂的表面，传来一阵刺痛。等到看清手臂表面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臂表面上一块硬币大小的区域上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样的物体，像是得了鱼鳞病的皮肤一样。
陆英招用左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些鳞片，冰凉光滑的触感，像摸在液晶屏幕上一样。他用手扣住其中一片鳞片，用力往外拔，但那片鳞片却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了上面一样。此刻的他就像电影《变蝇人》中的布朗多惊慌地揪着自己后背上长出的硬毛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陆英招在心里问到，他害怕会变得和那个布朗多一样，浑身长出硬毛，皮肤腐烂，最后变成一只苍蝇或者别的什么可怕的怪物。他好像又回到了父母被抓走的那个夜晚，无助又害怕。难道这都是因为使用了这些能力？
他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谢天谢地，那些鳞片消失不见了，手臂上的皮肤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巴士缓缓地停下了，发出了一种类似放气的声音。
“焰伦队，全体队员下车。”前面传来了玛尔丹威严的命令。
焰伦队，这队名起的真没有水平，陆英招在心里想到。
他刚走下巴士的直梯，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我叫柯迦，做个朋友吧，我可不想一个人训练。”
陆英招抬起头，是那个寸发少年。他棱角分明的脸在寸头的衬托下更加明亮，头发的两个侧面上各刮了一个字母：Thor，两个耳垂上订着星际系列的铂金色耳钉。
更惊人的是他的那双眼睛，黑蓝色的瞳孔里像是藏了一座核电站，里面蓝色虹膜的纹理间跳动着白蓝色的电弧，好像随时都会有雷电从里面喷出来。
忍着被电光照射的刺痛，陆英招逼视着他的双眼伸出了左手，说到“陆英招，很高兴认识你。”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吊车尾。”柯迦突然压低嗓子说到。
陆英招一脸黑线，“柯迦，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就是你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希望不是在把你从地铁轨道上拉下来的时候。”
“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朋友。”柯迦突然笑了起来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英招左右看了一下他所在的这支队伍，除了柯迦和刚才的肌肉男，灰袍人，刀疤脸以及那个蓝发的背生双翼的少年和操纵火焰的男人，还剩下一名黑发少女和一名金发少女，最后还剩下一个扎着马尾的萝莉。超级战士团允许未成年加入？也许这个萝莉已经超了18岁了，他想起了《孤儿怨》中那个长着萝莉面孔实际上四十多岁的恐怖女人。这个超级战士团里没一个好惹的。
十个人在一条茂密森林中的弯曲小径上走了差不多半小时后，小径的尽头远远的出现了一堵刻着白色浮雕的墙。随着那面高大的白墙越来越接近，一扇气势磅礴的比凯旋门还要高上几米宽上几丈的白色拱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走到拱门左下方的一扇小门前，玛尔丹掏出证件在门右边的刷卡器上轻轻地刷了一下。
叮——，白色的小门自动分成了两扇，并向两边撤去，消失在了两旁的门框里。
随后，一个机械空灵的声音在上方响了起来，“玛尔丹队长，请带领队伍前往3号训练区。”
陆英招感叹了一下，海御战区的科技是真先进啊。
门的背后露出了一条幽暗的通道，陆英招看到通道的尽头闪着圣洁的白光，像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快走到通道口的时候，一粒蓝色的纽扣突然从陆英招的上衣领口处掉了下来，他下意识想用手臂夹住，但却没能成功。像是被一股力量推着一样，掉在地板上的纽扣向前滚了起来。
陆英招弯下腰，想要把纽扣拾起来，但那粒纽扣却越滚越快，他只好加快了速度跟着它，纽扣像是喝醉了一般，歪歪扭扭地画弧。最终，就在那粒纽扣快要滚出通道地板的末端时，他一把扣住了它。捏着那枚扣子，他直起了腰，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几乎忘了呼吸。
这条幽暗的通道只是这片广阔的圆盘边缘的一条毛细血管，整个圆区只有一半出现在他们视野内，剩下的一半则隐藏在白蒙蒙的翻滚云雾里。
露出的这个巨大的半圆训练区被透明的屏障分割成了无数块区域，其中一片区域中，一片无垠的红色荒漠沉了下去，随后从那个窟窿里升起了一块覆盖冰雪的高原，区域的边缘立即升起了透明的屏障，将那片高原包裹了起来，密集的暴风雪在其中刮了起来，俨然成为了一块真正的冰原。另一片区域是一片汹涌的大海，海面上漂浮着数十个长满奇花异草的岛屿。
俯瞰着下面这个陨石天坑一样的训练区域，他感到自己像是在珠穆朗玛峰上进行第一口寒冷的呼吸，不敢想象这个训练区下面要有多大的空间来容纳这些地形板块。
“这就是幻域——三维模拟训练区。”玛尔丹看着惊讶的队员们说到。
“在这里，你们可以进行海、陆、空三个空间的训练，这里的一切都由智能机器幻体控制，可以调节海水的温度、密度和压力以及进行沙漠、草原、山地和冰原等各种陆地环境的变换，当然也能模拟出那些被海水淹没的环境，幻体的数据库里储存着数以万计以前的特殊地貌，能模拟出从拉瓦火山熔岩湖到撒哈拉沙漠等各种极端环境。”玛尔丹自豪地说，准确来说，这一切都是她父亲指示建成的。
“哪里来的这么多能源来驱动这些巨大的设施运转？”越臣凉用手指搓动着一小团火焰。
“如今帝国已经初步掌握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基本上能实现无限能源了，操纵这些训练场的设施根本不在话下。”柯迦说到
“你怎么知道的？”陆英招在一旁低声问柯迦
“我父亲是国家内部的大官，他告诉我的。”柯迦小声地告诉陆英招。
又是一个家族显赫的家伙，陆英招想到。
“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们做好训练就行了。这个训练区可以让你们得到各种特殊环境下的训练，把你们都训练成真正的全能超级战士。”玛尔丹说到。“现在跟我去训练区域。”
他们到了3号训练场的深黑色帘幕前，玛尔丹走上前对着帘幕上的智能幻体说到，“幻体，请生成爱尔兰莫赫陡崖。”她以前在电视上观看过关于这个屹立在大西洋边上的陡崖的纪录片，它的高度给新兵上第一课刚好合适，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
轰隆——黑色的帘幕后面一阵巨大的齿轮转动声和机器升降声，
“地貌模拟完毕，已生成莫赫陡崖训练场。”
这是哆啦爱梦的任意门吗，陆英招想到。
有隐隐的波涛声从帘幕后面传出来，连同海浪打碎在岩石上的声音。
黑色的帘幕左右分开，波涛声忽的大了起来，如同闷雷响动。一股狂风猛地从分开的帘幕后面吹了出来，陆英招感觉自己的脸快被吹破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兮兮的岩石，岩面上遍布着黑色的格子状裂隙，小片的草地隐藏在缝隙中。
这是幻域模拟出的莫赫陡崖，上面被海水冲出的槽沟和海蚀洞都被模拟的一模一样，像是真的在地下经历了千年的侵蚀。
“这是被海水吞没以前欧洲最陡的海崖，大约有200米，你们的第一项训练：极限跳水，从这块灰岩上跳下去，然后开始海域训练。”玛尔丹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英招走到峭壁的边缘向下看了看，有几块利齿状岩石从下面横出来，要想顺利跳下去，必须避开这些岩石。
而且——这跳台200米，跳下去的话那不和砸在水泥面上差不多啊，这我还能活命不。陆英招心里一凉。
十名队员一时都不敢往下跳，他们虽然是超人类体质，但却从未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谁都不敢贸然尝试。
突然，他们所在的黑色岩台开始震颤，陆英招右脚前方的那块岩面毫无征兆的裂开，塌了下去。他惊地后退了一步。
岩面连着的那块深黑色峭壁坠入了海里，发出了一声轰响。
一个碟状飞行器从上方降落了下来，玛尔丹跨了上去，随后说到
“这块陡崖将于一分钟内崩溃，你们要继续待着，就等着被岩石埋掉吧。”
灰色的岩台仍在不断地颤动着。
“多大点事。”名叫苑泽的刀疤脸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上衣，正在做跳水前的伸展动作。
难不成这家伙以前职业跳水的？
不对，不会这么简单，就只是避开岩石？300米跳水对普通人来说很难，但对超级战士来说不至于叫“极限”了。
陆英招从岩台上探下头去，仔细地看着蔚蓝的人造海洋，慢慢地，他发现了一点端倪，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上，如果仔细看的话，能隐隐看到几个黑色的大圆圈，圆圈分布的很有规律，只在他们所在的海面下方排列着四个。
刀疤脸纵身一跃，轻松地避开了那些锋利的凸出岩石。
不过，下一秒他就跳入了那个黑色圆圈的范围里，海面上响起了一阵机器运转的咔咔声，随后，那个圆形区域里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海水漩涡，最先跳下去的刀疤脸被卷入了那个漩涡里，站在平台上可以听到下面的他震天的咒骂声。
漩涡不断地旋转着，最终把刀疤脸吞了下去。
看到这，陆英招问了句，“队长，他被海水吞进去了，会不会淹死？”
“他的御因是长泽，能在水下呼吸，海水淹不死他。”玛尔丹说到。“既然看到机关了，你们就快跳吧。这才是训练的第一步，前面还有很多景点等着你们呢。”玛尔丹又严肃了起来。
扑通，扑通，控火男人越臣凉和灰袍人哲罗姆已经跳了下去，都精确地避开了凸起的岩石和那四个黑色圆圈。而鸾翼少年云怀则直接展开双翼滑翔了下去，朝着海面的另一边冲了过去。
自己必须快点了，陆英招又看了看下方海面，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加强了不少，但这样跳下去还是会很大概率受伤。
他发现了一条挺粗的尼龙绳，正悬挂在灰色岩台右边的一块机械板上。他看了看还在平台上的柯迦，对他说到：“柯迦，这样，你站在岩台上，抓着我的手把我悬在下面，然后把我荡过去，让我抓住那条绳子好不好？”
“没问题。”柯迦答应的很爽快。
随后陆英招就扳着平台的边缘，整个身子悬在了下面，看着下面汹涌的海浪，他把双手交给了柯迦。
现在，他唯一抓着的东西就是柯迦的双手。
他朝上看去，看到了柯迦坚定的双眼。他点了点头，示意柯迦开始。慢慢地，陆英招左右荡了起来。
摆到右边最高点时，陆英招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松手。随他后又被荡到了左边，左边并没有绳子！
陆英招被荡了出去，他在空中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下落了大约三秒后，一道蓝紫色的闪电从他上方劈了下来，劈在了他下方的一处岩壁的机械板上。被劈中的那块合金墙板发出了一声哀鸣，平平地躺了下来，刚好接住了下落的陆英招。
砸在合金墙板上的陆英招扶着摔痛的腰慢慢地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平台上的柯迦双眼冒着紫金色的跳动电弧，正大笑地看着狼狈的自己。
陆英招转过身，面朝着碧蓝色的大海，毫不畏惧地跳了下去。
第七章 沸腾鲨海
冰凉无比，这是陆英招跳下来之后的第一感觉。随后，他看到另外的其他九个队员的脑袋都露在蔚蓝的海面上，那个最先跳水的倒霉的刀疤脸也从后面游了过来。
他向下看去，微微泛绿的海面下层蓝的发紫，他原以为人造海洋不会很深的。
向前游了大约半小时，他们又被一层透明屏障挡住了。
“第二项训练：泅渡陌生海域。”玛尔丹站在漂浮的碟状飞行器上说到。“幻体，请生成原始海洋-澳大利亚珊瑚海。”
“情景模拟完毕，已生成澳大利亚珊瑚海训练场，启动相应训练机关。”
透过他们面前那一层泛出灵金色光的帘幕，就可以判断出那是一层透明的屏障。
“嗤”一声类似蒸汽船停下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那面巨大的透明屏障化作了淡金色的碎片。
陆英招只感觉背后的海水里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推力，自己像是坐在一台四涡轮推动的跑车上，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旅途愉快，队员们。”玛尔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陆英招左右两边的其他九个队员也都被推了出去。
在这片战栗的海面上，每个队员都开始使用各种手段来阻拦其他人。
陆英招拼命地游着，他之前学过一点自由泳，不过此刻在这片海域上却是一点点地落在了后面。
乌青的海水不断地来回涌荡着，不时有几片墨绿的海藻被拍到陆英招脸上。海底传出了一声轰响，一道灰褐色的砂泥混合的土墙从海里升了起来，挡住了他们的前进。土墙上站着一个人，湿透的灰袍子贴在了他身上，他已经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满是沟壑的脸和一头灰扑扑的头发，是哲罗姆。
土墙横向看不见边界，向下看不见墙根，散发着古老肃穆的气息。
除了他其他的队员都被挡在了海面的这头，剩下的队员都愤愤地看着他。
哲罗姆用他那双灰色的瞳孔看了一眼他们，就向海那边跳了下去。肌肉男吴强愤怒地不断用双臂轰击着那块泥墙。
突然，陆英招感到一股暖流正从海底深处升上来，他的双脚感到了一丝温暖。可温度仍然在上升，像是有一口锅在下面烤着这片海域，咕嘟咕嘟，海水开始不断地翻腾起来，海面上刚形成的水泡随即又破裂开来，上升的水蒸气在在空中凝结成了白雾。
“海水温度：100度，启动加压装置，继续升高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顶部传了下来。
海面上漂浮着一层灰白白色的物质，那是队员们被烫下来的皮。陆英招此刻全身通红，被烫的直哆嗦，这感觉和下油锅炸差不多。
“海水温度150度，继续升高。”
他的手臂每划一下水，再抬上来时，上面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泡，沸腾的水面看不见他的倒影，弥漫的水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从右前方的白雾传来了一声岩石破裂的声音，应该是那个洞被捅开了。陆英招闭着眼睛，朝那个方向游去，浑身像是要裂开一样。终于，他摸到了那个泥墙窟窿一边。
他睁开眼，右手抓住洞的边缘，想要钻进去。可一只红肿的紫褐色的手突然从右边伸了过来，也抓住了洞口的边缘。
陆英招用力地向洞里钻去，右边的那个人也从白雾里探了出来，是那个金发女孩莎莉丝的脸，她的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也朝着那个洞钻了过去。
两人的额头撞在了一起，女孩转头愤怒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用双手在岩洞面上用力的一拍，释放了她的御因，“三倍重力！”土壁上的土壳块不断地脱落，向下跌去，陆英招突然感觉双腿一沉，整个人如同坠落的陨石从洞壁上掉了下去。
“海水温度，200度，不断升高。”
疼痛排山倒海地朝陆英招袭来。他像一颗掉入杯中的泡腾片，不断地被滚烫的海水溶解着，血和肉不断融化着，扩散的血液像是在海里开出了一朵妖异的玫瑰花。
出事了，匆匆赶来的玛尔丹心里一惊，这家伙该多疼啊。海水增温系统出了点问题，本来升到150度就应该停住的，刚才幻体提示她3号控制室的压力阀突然失灵了，这样下去，水温会升到一个无比恐怖的程度，会出人命的。
她猛地冲到了海面上方，扑面的热气吹的她睁不开眼，手动压力阀在这片海面的左下方，她只要下潜100米就能够到它并把它停下来了。可眼前海水的温度至少已经250度了，她要是下去，也会被脱层皮的。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这是自己作为队长的失误，而这个失误却会要了他的命！这是她的责任，她必须承担。
玛尔丹穿上隔热潜水服，戴上呼吸器，跳入了蒸腾的海里……
柯迦和其他的队员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区域，这还是先前的那片海域，已经不再沸腾，但平静的不正常。所有人都把怒火撒向了那个先进来的灰袍人哲罗姆，吴强朝他扑了过去，而哲罗姆事先在自己周围制造了一排漂浮的土盾，吴强对着土盾用力的捶击了两下，只打出了两处裂纹。
“别掐了，笨鸟们。”柯迦抬起赤金色的双眼说，他还在想为什么陆英招没跟过来。
这片海面没有一点声响，甚至能听到漂浮的白色泡沫的破裂声。深蓝色的海水透明度极高，甚至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海底，那应该是堆积的珊瑚礁。
这里还有危险，刚才的高温水体还不算完事。
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排灰黑色的旗帜，旗帜划开海面，发出了咻咻的声音。
一股恐惧在柯迦心里升了起来，他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看清了那些东西。灰黑色的旗帜下是一片深黑色的阴影，他已经听到了海面下那个生物粗重混浊的呼吸声。他想起来了，这片海域……他在纪录片上看到过，这片珊瑚海以前……被称作鲨海！柯迦把头沉入了水下，呼的一声又抬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排惨白色的锯齿。他把两只手臂交叉在一起，半截浸入海面上，放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推，一束蓝白色闪光从他的掌面冲了出去，他胸前的整片海面都亮起了橙白色的弧光。那群生物被蔓延的电流刺激到了，灰黑色的旗帜不断地左右摇动着。
“鲨群！”先前游过来的黑发少女失声叫了起来，她慌乱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团黑色阴影。
那不是普通的鲨鱼，体积比一般的大白鲨大两倍，像是锤头鲨和大白鲨的结合体，硕大的鼻吻上长着荆棘一般的钩刺。
“把你之前拦我们的劲都使出来吧。”吴强隔着厚实的土盾对哲罗姆喊到。
哲罗姆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双手对着海面向上猛地一抬。
远处刚升起的泥沙墙被那群变种的鲨鱼冲碎了，它们推土机样的鼻吻像是专门来摧毁它们的。
一条游得最快的鲨鱼已经到了羽翼少年云怀的面前，他抬起拳头，愤怒地捶在了鲨鱼灰白色的锤状鼻上，但却没阻拦它分毫。
云怀在水面上用力的扑腾起翅膀，但湿淋淋的羽翼带了半斤水，他刚升起了半米，就被跃起的鲨鱼一口咬住了半边翅膀。从翅膀边缘的羽跟处传来了一股剧痛，他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张紧紧闭合的血口。
“嗤——”半条翼缘骨被扯了下来，三滴鲜血从断裂的羽面撒了出去，云怀成功地飞了起来。
可下一秒他就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有几粒铁红色的火花从上方的那到透明的屏障上掉了下来，云怀无力地堕了下去，而下面是一张咧开的苍白色血口，正散发着尸体的恶臭。
一股五米长的黄红色火流从海面的左边冲了过来，鲨鱼的皮肤被火流燎了起来，用力拍击着海面，随后向旁边翻了过去。
云怀从半空摔了下来，溅起半米高的海水，他朝左边看了一眼，越臣凉正高举着还燃着火焰的双手。
一阵刺痛从翅膀边缘传了过来，受伤的翅膀浸在高盐度的海水里，仿佛无数跟钢针正往伤口上扎。
越臣凉看到他受伤的羽翼正在向外扩散着一圈圈的血红涟漪。远处分散的鲨鱼群闻到了血腥味，立即躁动起来，不断地把利齿张开，又用力的咬合，发出令人心颤的咔咔声。
“它们好像到饭点了。”越臣凉惨笑了一下。
“啊——”一声惨叫从左边海面上传来，吴强被一只体型是他三倍的鲨鱼咬住了胳膊，他对自己的安泰力量有点太过自信了。
越臣凉猛地拍出一条赤金色的火流，把那条发疯的鲨鱼打开了。
“我们必须聚起来，鲨群会把我们吞噬的。”越臣凉高声说到。
“四倍重力！”莎莉丝使出重壤把快要咬到她头发的一条鲨鱼沉了下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她很清楚这样下去不行。
“围在一起！”莎莉丝游到了越臣凉和云怀中间，这时，其他的队员也都游了过来。
这群鲨鱼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包围圈，开始不断地逼近他们，鲨鱼像是有智慧一样，一寸一寸地迫使他们后退，最终九名队员只能背对背的挤在一起。
御因——冰溪！黑发少女灵溪双手在海面上猛地一拍，一个不断扩大的冰蓝色圆圈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直到圆圈把九个队员完全地包了起来。
圆圈边缘处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结冰，轰隆，一堵半米厚的晶蓝色海冰墙在外围升了起来，把九名队员围在了里面。
冰墙外的鲨鱼似乎全都围了过来，透过墙面隐约可以看到外面鲨鱼灰黑色的游动着的可怖身影，鲨鱼不断地撞击着冰墙的外围，发出让人发疯的咔嚓声。
“这冰墙能挡到我写完遗书吗？”云怀的嘴唇在颤抖。
“那个玛尔丹呢？她死哪去了？这还是训练吗？这是谋杀啊！”吴强捂着流血的右臂说到。
“到底什么能阻挡那些鲨鱼？它们的皮肤跟大理石一样硬，给它一拳就跟跟给它挠痒似的。”吴强扯着头发吼道。
“雷电没法震晕它们，它们游得太快了。”柯迦冻得直发抖。
“我的火焰点不燃它们的皮肤，它们的脂肪藏的太深了。”越臣凉也无奈的摇头。
“重力攻击倒是能挡住他们，可也就持续三秒钟。”莎莉丝喘着粗气说到。
突然，冰墙上传出了连绵的咔嚓声，像是玻璃要裂开前发出的声音。一条黑色的裂痕出现在了墙面上，透过墙面可以看到外面有一个正在疯狂撞击着冰墙的黑色身影。
“我快顶不住了”维持着冰墙的黑发少女灵溪脸色苍白的说到。
咔咔的声音不断地从外面传来，冰墙开始不住地摇晃，不断地有坚硬的海冰从墙的顶部脱落，砸在九人旁边的海水上。
“那些鲨鱼要冲过来了！它们会杀了我们的！”吴强用力地拍击着海面，有几块掉下来的海冰砸在了他额头上。
“还有谁有办法？”
“你！你这个小鬼！一直躲在后面干什么？”吴强突然看向小萝莉菲月，并用双手掐住她的肩头用力地摇晃着她。
“砰——”冰墙上塌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外出现了一只椭圆形的血红色眼睛，正凶狠地撞击着墙面。
“你疯了！”柯迦一拳打在了吴强的鼻梁上，他被打的脸偏向了一边。
吴强站直身子，用力地给了柯迦一拳头，柯迦整个人都栽向了海里。
“哗啦——”整面冰墙都塌了下去，成千上万条黑白色鲨鱼涌了进来……
玛尔丹感觉自己跳进了硫酸池里，高温海水不断地侵蚀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在巨大的水压下，潜水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她在呼吸器中呼出的每一口气体都被加热的滚烫无比。
猩红色的海水充斥着整个海域，她感觉自己像是游在一桶红颜料里。这都是那家伙流的血吗？玛尔丹微微感到了一丝不适，得赶紧找到手动压力阀，不然他的血就要流光了。
她用力地划着水，让自己整个身体向海洋深处坠去，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圆筒状的物体，物体下方连着一条绳子。落到物体的上方，她透过潜水头盔辨认着上面压力表上的数值，随后用戴着手套的右手用力往左边一扳。
“轰隆——”不断运转的海水加压机停止了。透过厚实的隔热潜水服，她能感到一股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包裹着她。
她看到了沸腾深海里的那片泡腾片，已经被溶解的只剩下一小块了，却还在向外飘散着零星的鲜血。她心里被一根刺刮了一下，那是对同类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情。她本就应该想到的，在高温海水里待了这么久，不被烫死，也要憋死了。可这家伙不是超A级吗？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海水的压力减少了很多，玛尔丹游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她游到了那块东西前面，一团蠕动的血肉，在不断地向外溢出鲜血。她伸出一根戴着手套的银灰色手指，戳了戳那团东西，它突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玛尔丹看到他身上开始覆盖一层黑灰色的鳞片，这一团血肉开始不断地扩大起来，灰黑色的鳞片不断地在他身上蔓延，像是一条盘缩的黑金树蝰正在伸开长长的身体。
上帝啊，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灰鳞团里亮起了两束灯光，犹如黑夜的废墟上突然升起的两轮月亮。
玛尔丹看向了那两束亮光，她在亮光的中央看到了螺旋状的黑色纹理，那是……两只眼睛！
轰，一股巨大的水柱突然轰到了她的潜水盔上，她的脑袋像是被砸了一下的核桃中的仁，瞬间震荡无数次，随即昏了过去……
在黑白色鲨流涌入墙内的一瞬间，小萝莉菲月突然张大了嘴巴。
下一秒，一股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她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御因——天吼！光滑的海面出现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巨大凹陷，扩散的汹涌波涛一圈圈地朝外拍击着。
柯迦觉得自己失聪了，事实上，他的耳朵里正向外淌着血。吼音节节攀升，柯迦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感到浑身发热，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超声波攻击瞬间席卷了涌进来的鲨群，它们像是发疯了一样，开始不住的翻滚，超声波扰乱了它们的方向感。有的鲨鱼开始互相撕咬，撕掉的灰白色鳃片像是海上下起的一场雪，海面上瞬时染红了一片。
越臣凉和云怀看着咬成一团的鲨鱼，赶忙朝下一片海域游去。
第八章 冰封蓝洞
玛尔丹觉得腰下面垫着一个东西，硌得她生疼。她睁开了眼，就看到了旁边的陆英招，他们正挤在一面灰白色的机械墙旁边。
她被放在了墙面突出的两条机械臂前，十分的不舒服。
“你就不能找块好地把我搁下。”
陆英招突然一愣，他没想到这位队长一醒过来就这样问。
“实在不好意思，队长，就连这个地方我也是游了半小时才找到的。”
“我怎么昏过去了？你在哪里待着来？”玛尔丹又来了一句。
嗯？连陆英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他记得自己掉入了高温的海里，然后就是噬骨的疼痛，像是剥了皮一样，痛入骨髓。再次醒来时，他就看到自己在海面上，手臂上还挂了一个昏迷的女人。
为了找一个歇脚的地方，他沿着这堵区域分割墙游了半小时，才找到这个地方。
“没事，我这不还挽着你游了一公里吗。”
玛尔丹努力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显示自己潜到海底关闭了压力阀，再是想要寻找他，蠕动的血肉，鳞片……她的后脑一阵刺痛，这里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了。
先不想了，还不知道那群进入鲨海的队员怎么了呢。玛尔丹翻了一下身，滚下了两块机械臂组成的支架。
陆英招下意识伸出左臂搀住她的右半身。
“咝——”玛尔丹突然眉头一拧，她感觉右腹部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你手上长着刺吗？”她检查着右腹部的皮肤，那上面多了三道浅浅的痕迹。
陆英招的动作停住了，他在背后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腕骨处，他摸到了一排细密的鳞片，那些鳞片更黑了，表面也长出了带着绒毛的弯曲钩刺。他把手腕缩进袖子里。
“可能是衣服上的纽扣吧。”陆英招伸出两只袖子摊在海面上。
“好吧。”玛尔丹在智能护腕的屏幕上戳了几下。
等到陆英招手腕上的鳞片褪去后，一个闪着绿光的碟形飞行器从上方飞来，降落到了海面上。
两人坐在极速行驶的飞行器上，朝着区域的另一头飞去。
“玛尔丹队长，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先进的技术了，为什么还不朝海洋深处迈进，反而龟缩在大陆边缘？”
玛尔丹翻了下白眼，一副你果真是新兵的样子，说到“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你见过吗？”
不等陆英招回答，玛尔丹接着说到。“那时候人类和那些巨兽的战争犹如蜉蝣撼树一般，人类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热武器甚至核武器，但在那些怪物面前还是节节败退，只能退居内陆。”她又想起了父亲唐纳徳给她放映的战争纪录片里的景象。天空下着滂沱的大雨，漆黑的海底燃起了海虫的火焰，北海巨妖带着怒吼从海底升起，罗蕾莱的歌声把人们拖下了悲伤的炼狱，山脉般的触手把人类的文明毁于一旦。
“我父亲说那是沉睡的北海巨妖苏醒了，但那时候已经没有北海了，整个大西洋的海湾都被深黑的海水淹没了。”
“你这种新兵还是不要想了，如果战争真的开始，你顶多是炮灰。”玛尔丹毫不掩饰轻蔑。
不知道刚才谁救了你，陆英招甩了甩手上的水。
“小子，你浑身是铁铸的吗？”
“嗯？”陆英招心里一颤。
“我潜到你身边时，你身上有一层铁黑色的鳞片。”
该来的还是会来，陆英招反而释然了。
“那些鳞片……早在我之前御因检测的时候就出现过，不过，好像是只有我使用力量的时候，它们才会长出来……像是粘在皮肤上的强力胶水一样，拔也拔不下来，扣也扣不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能抵挡住250度的高温海水，而且你还恢复的这么快，你这到底是什么御因啊。”玛尔丹打算待会就和老爹通电话。
陆英招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没事，你继续训练，就连蝙蝠侠也是要训练的。”玛尔丹说到。
“难道这些训练没有保护措施吗？我差一点就变成一锅汤了！”陆英招突然气愤了起来。
“哈，你们的训练都在幻体的监控下，只要检测到你们生命垂危，就会自动把你们拽出训练场。”玛尔丹笑了一下。
“除此之外，断条胳膊折跟腿的，权当是对你们的锻炼了。”
陆英招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快去训练吧，他们需要你这个死不了的小强。”
“我能不能申请休息一下。”陆英招的脸像是刚吃下去一个苦瓜。
“你的队友们休息了？快去吧，通过了下一个区域，你们就都能休息了。”玛尔丹不为所动。
“前面就到了，你的下一站训练场——洪都拉斯蓝洞”根据洞内压力数据显示，这可是极限下潜的绝佳洞穴，能最大限度地锻炼你们的深潜能力和深海作战心理素质。”
陆英招朝下看去，一片冰蓝色的海面上浮着九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碟状飞行器载着两人快速地降到了海面上，陆英招从飞行器上跳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冰凉海水让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冰蓝色海面上张望的柯迦看到了赶来的两人，对着他说了句：“陆英招，你魅力这么大？”
陆英招刚想张嘴，玛尔丹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们既然通过了鲨海训练，说明你们团队作战能力还不错，但接下来就要靠你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了。”
海面上的吴强突然叫喊了起来：“这已经不是训练了吧，我们都快被鲨鱼吞了。”
“哼。”玛尔丹动了一下鼻子，“你们来到幻域不是来舒服的，如果你们连简单的鲨鱼群都应付不了，上了战场怎么和那些怪物搏斗？”
“那恐怕我们上不了战场了。”黑发少女灵溪看着玛尔丹说到。
“你们不用担心，整个幻域训练区都设有紧急保护系统，你们挂不了。”玛尔丹在护腕屏幕上点了一下。
碟状飞行器的底部突然弹出了一块黑色直板，从里面滑下来一大团连带着管子和气瓶的棕黄色物体。
“这是十套MK-16潜水装备，也许你们用的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项训练，完成训练后，你们就可以回到幻域休息区的房间休息了。”
说完这些，玛尔丹就驾驶着飞行器朝后面飞了过去。走之前，她看了陆英招一眼。
“兄弟，我还以为你被鲨鱼吞进去了呢。”柯迦抓了一把陆英招的头发“原来你是为传宗接代做准备去了啊。”
陆英招的头皮被柯迦手上的冷水刺的一麻。
“我没遇到鲨鱼，我是差点被当肉炖了。”
“看吧，我说你是吊车尾吧。”柯迦感觉自己抓住了陆英招的短处。
“我们还是快点穿上潜水装备吧，玛尔丹说这片海域隐藏着以前的洪都拉斯海洋蓝洞。”陆英招在电视的纪录片上看过这个蓝洞，当时直接导致他犯了深海恐惧症。
“什么蓝洞？洪都拉斯？没听说过。”柯迦一脸疑惑。
陆英招向四周看去，蓝白色海面上杂乱的堆积着许多黑蓝色浮冰，那是经过万年的挤压形成的压缩冰山，倾斜的冰角像是蜥蜴伸出的黑色舌头，冰角的尖锐处透出阴冷的光。稍微小些的柱状浮冰斜躺在海面上，由中心向外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整片海面上流转着黑蓝与苍白的漩涡，将天上连绵破碎的云层染成了阴郁的灰黑色。
冷风从陆英招头顶的冰穹间穿过，他的牙齿开始轻微地上下打战起来。陆英招想到，这地方也太冷了，在这待上半小时就得在冰雕节上演出了吧。
朝前游，必须快点朝前游，不然四肢会被冻僵的。
“要不要我给你传点电，暖和一下身体啊。”柯迦说到“还是让那位臣凉兄给你烤烤火。”他指了指左前方越臣凉的背影。
“别了吧，我们还是赶快朝前游吧。”陆英招继续开始追赶越臣凉。
“这时候应该来杯威士忌，加块这样的万年浮冰一定很赞。”
突然，一声轻微地咔嚓声从陆英招右边传了下来。
“快走！”陆英招推着柯迦向前扑去。
“轰——”堆积成柱状的浮冰山顶部突然断裂，一块长筒状的黑蓝色冰晶从上方砸了下来，溅起了一米多高的水花。皇冠状的圆形水幕刚升起来就被冻在了半空，形成了一面薄薄的环形冰壁。
“陆英招，多亏你了。”柯迦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陆英招看到，黑蓝色冰晶砸入的海面上闪着一层蓝色的微光，随后，那块区域周围海面开始不断的冻结，冻结的海面上布满了黏连的针状的冰纹。转眼间，那片海面就变成了一块白蓝色的圆形冰陆。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感受到周围冰山的震动，陆英招对柯迦说到。
其他的队员也在狼狈地躲避着落下的冰晶。越臣凉正被一块落下的磨盘大小的黑蓝色冰盘压着，他的双手燃烧着白橘色的火焰，正在用力地阻挡着那块冰盘，那是乌焰的第二形态，可达到1500℃的高温，但却融化不了这块黑冰。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冰盘上，冰盘散出的冷气在他脸上凝出了一层白霜，看起来异常痛苦。陆英招意识到如果这快冰盘落下来，那么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都将被冻结。
陆英招刚想上前帮忙，却看到那块黑蓝色的冰盘突然轰的一声飞了出去，落在了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海面上。站在越臣凉左边的吴强放下了抬起的右臂，上面正缠绕着一层暗黑色的气体，那是使用安泰后的力量外泄。
“我们是一个团队嘛。”吴强对越臣凉说到。他也明白在这场训练中一个人走只会陷入困境。
“陆英招，戴上呼吸器。”柯迦的声音少有的发颤。
陆英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前方的海面上露出了一堵漂浮的墨绿色礁石墙，是无数死去的珊瑚虫的骨骼堆积而成的环形暗礁。
如果从这片天空向下看的话，会看到海洋上有一只深邃幽蓝的瞳孔，而陆英招他们则站在瞳孔外围的虹膜开口处。
他看到暗礁堆内部的海水蓝的发黑，不用想，他们就是在那个蓝洞的边缘了。“伙计们，戴上潜水面罩。”在越臣凉的提醒下，旁边的九个人也都看到了堆积的暗礁和里面森幽的蓝洞。
陆英招把连着氧气瓶的橡胶呼吸头衔在嘴上。
“喂，我们不进去不就行了吗？”陆英招对柯迦说到。
突然，一声犹如涡轮机启动的巨大呜呜声从前方的蓝洞里传了出来，陆英招感觉身上的黑色潜水服被猛地往前一吸，湿透的布料紧紧地贴近了他的脊椎骨，随后潜水服开始带着他朝前跌去，仿佛要一直跌近那个洞里。
原本平静的海面产生了透明的波纹，波纹呈条状，指向不远处的那个幽深蓝洞。
“不要。”这是陆英招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掉进那个蓝洞里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但强大的吸力在不断地增强，暗礁排列的蓝洞边缘处产生了巨大的负压，海水开始不断地被吸入那个蓝洞里，仿佛洞里有张不断吞噬的巨口。
蓝发少年云怀张开辽阔的羽翼，想要飞起来躲避海水的吸力。但蓝洞的吸力是全方位的，就连空中的气流也改变了流向，都向着洞口灌去。穿着沉重的潜水设备，云怀升起了一米多高，便猛地朝蓝洞斜射过去，撞在了坚硬的暗礁上，他痛的呻吟起来，死死地攀住珊瑚礁的边缘。
海面上的蓝洞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漩涡，暗礁墙内外连出了一个光滑的海水斜面，漂浮的冰块和黑色冰晶都被漩涡吞了进去。
轰地一声，一道泥褐色的土墙横了出来，挡住了珊瑚暗礁右边的缺口处，哲罗姆蜷缩在不断被冲击溶解的土墙边上，被海面后方滑下的浮冰块杂的晕头转向，吐出来一口鲜血。
柯迦和陆英招在旋转的海水斜面上不断地挣扎着，眼看着就要滑入了蓝洞里。突然，仿佛一个洪钟从天而降，两人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潜水面罩往下的身体部分都没入了海中。金发少女莎莉丝用手压住了不断起伏的汹涌海面，重壤的作用下，三人所在的海面处暂时出现了四倍重力。陆英招和柯迦紧紧地扣住面前珊瑚礁的边缘，避免沉下去，他看见珊瑚礁的表面的缝隙里藏着许多虾蟹尸体，一股恶臭传来，像是死鱼尸体在海滩上暴晒三天发出的味道。
陆英招想呕吐，但是止住了，透过莎莉丝的潜水面罩，他看到她的金发上挂着一条褐红色的残破藤壶，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想开口说声谢谢，但刚张开嘴，一口腥咸的血就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四倍重力作用下，他的内脏受到了损伤。
他们倚靠着的这块珊瑚礁开始崩解，灰白色的骨骼和贝壳碎片爆裂开来，在空中飞舞着，劈头盖脸地撒在了陆英招的潜水面罩上。
哄的一声，蓝洞外围布满红蓝色斑点的暗礁墙全部被拽进了蓝洞里，整片冰海被翻过来了，海面上漂浮的所有物体，黑色浮冰、礁石泥砂墙，以及所有的队员都被灌进了旋转的黑色蓝洞里。
掉入蓝洞前，陆英招想要抓住些什么，比如蓝洞的边缘，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超级英雄抓住摩天大楼顶层的楼缘，然后会有一架飞行器接住他。但他只是抓了一手冰凉的海水，巨大的吸力把蓝洞疏松的石灰岩边缘摧毁了，他掉入的相当于是个不断塌陷的流沙坑。
他看到六年前那个夜晚小男孩悲伤地痛哭，月光照耀大地，但天空却黑的彻寒，就像他现在掉入的这个蓝洞一样。
第九章 蓝洞内部
幽闭的海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上方好像悬浮着一盏快要熄灭的白炽灯，只有微弱的光亮穿透海面照进他周围。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的一刹那，口中的橡胶呼吸头差点被喷出去，好在他的牙齿合下的及时。
他在黑暗里摸索着，试图抓住其他什么人，但是他失望了。他的上下前后左右的空间里充斥着无光的黑暗，这是绝对的黑暗，是恶魔卢卡斯沉睡的黑暗巢穴。陪伴陆英招的只有闷在潜水罩里的他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他用力地喊了一声，但却好像是站在孤独的星球上大喊一样，连回声都没有，只有可怕的寂静回答他。
巨大的吸力没有了，可是在潜水服的特殊铅块作用下，他还是在继续下沉着。蓝洞里面的海水压力似乎被人为的增加了，陆英招感觉有头猛犸象正从他的背上踩过。巨象的脚掌没有离开，仍在用力地向下踩着，仿佛要把他一直踩到海底的烂泥里才罢休。
那不是海水的压力！黑暗中真得有一根钻头状的物体撞在了他后背的棘突上，那块位置的潜水服被钻出了一个洞，露出的皮肤好像被钻破了，火辣辣地疼，而且巨钻还在不断地把他往海底顶，他痛地猛然翻转了身体，偷袭物推着他朝海底方向坠了五六米，才耗尽了力量。
陆英招在黑暗里脱掉尼龙的潜水手套，触摸着这块偷袭他的长矛物体，它的表面凹凸不平，陆英招的手指陷入了上面的浅圆凹坑里。他用拇指按了按，凹坑里密布着沙砾状的凸起，像是干瘪的老树表皮。
突然，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个细微的海水流动的声音隐匿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里，他可以肯定偷袭物不止这一个。黑暗的某个方向里肯定会冲出来另一个，也许是一根毒箭，或是一股暗流。铁链挥舞，浓黑的海水从链孔中穿过，发出沉闷的啸声。
毫无征兆的，陆英招的左腹部又被黑暗中来的物体撞了一下，像是一根尖锐的钟锤，狠狠地撞在了橡胶潜水服上，痛的他缩紧了腹部。还是那种质地的矛状偷袭物。他迅速地拨开了偷袭物，他能感觉出这次的暗矛比第一根更锋利了，暗矛得头部几乎要豁开他的腹部。
陆英招摸索着从潜水服的腿袋里拔出了潜水手电筒，他用左拇指往上推出一下按钮，幽白色的光线射了出来，但只能照亮眼前30米之内的区域。
他把手电筒移到身前，照亮了击中他的物体，是一根灰白色的矛状石钟乳，像是被人为削尖了一样。陆英招用力地砸向了它的表面，像是要把前两次受的袭击都还回去一样。石钟乳的表面塌出了一个圆洞，露出了内部棕黄色的钙质层。
他把这块石钟乳扔向一边，重新把手电筒照向前方。
白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幽幽的黑暗，敌人在暗处，他在明处，这对他很不利。他的五个感官现在有三个被屏蔽了，只能通过所触和所听来辨认敌人所在的方位。深呼吸，胃里有一股胃酸逆流而上，引发的钝痛刺激了他的神经，肾上腺素开始不断地分泌，他默默地关上了手电筒。
海水的压力压迫着耳膜，他感到耳朵里隐隐作痛，慢慢地鼓了鼓气，平衡了耳压后，他感觉好多了。黑暗中某处一团小气泡冒了出来，发出细微的咕噜声，袭击又要降临了。看不见的明眸在陆英招的背部睁开，某个邪恶的东西划破水流，朝他袭来。
陆英招逆着海流旋转了身体，尽管慢了一秒，但他坚定地抬起双手，朝着那片黑暗扑了过去！
此时，柯迦也正面对着无尽的黑暗发抖，借着手电筒发出的亮光，他看了一眼潜水腕表，氧气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而眼前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一样，他游到哪，就蔓延到哪。
咔嚓……咔嚓，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咀嚼着，柯迦甚至能想象出那番场景，丑陋狰狞的尖牙不断地张开，狠狠地咬合，鲜血如泉水般从烂乎乎的下颚里流出来。他看过的纪录片里，深海的魔鬼都是这么一副形象。
他一下清醒了起来，咀嚼的声音真的存在，不是在他脑海里，而是在他面前的黑暗里，距离他很远，却又近在咫尺，声音很微弱，却又牢牢地钳住了他。
柯迦悄悄地攥住了右手，无数跳跃的正负电荷自他血液中的细胞里窜出来，顺着静脉血管汇集到他的右手腕骨处，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辉。
黑暗中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神经，他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虚幻的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游过去了，还蹭了他的潜水服一下。
柯迦猛地转身，潜水手电筒扫向身后，那里的海水只有一片黑暗。他把右腿膝关节弯曲到了极致，随后猛地伸直，长长的脚蹼猛地鞭打了一下海水，整个人向那个方向射了过去。随后，他不断上下地摆动着脚蹼，快速地在黑暗里游动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但本能告诉他，只有不断游动才能摆托那个东西。
在黑暗里疯狂地游了大约半个小时，柯迦慢慢地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他能感受到自己蒙在潜水面罩里的脸正挂满了汗珠，一动就会呼呼的掉下来。他按亮了荧光的潜水表，氧气又消耗了三分之一，刚才的游动消耗氧气太剧烈了，但应该甩掉那个东西了吧。
一声尖啸蓦然自黑暗里冲了起来，像是在前方，他举起闪电汇聚的右拳，朝前方冲出了一拳，雷白色的电光像是瀑布一般泄了出去，弧光辐射出半圆的白色冲积扇，把前方黑暗的海水照得如同白昼。但却没有击中物体的嗤嗤声，啸声又在身后蓦地升起，柯迦挥舞着右拳划向身后，右拳涌出的电流蹭到了左手拿着的手电筒。
啪的一声，手电筒忽闪了几下，灭了。同时尖啸声也消失了，或者说是暂时躲起来了。刀割般的剧痛突然从左大腿部升了起来，顺着静脉神经，一直冲上了他的大脑。他的右手燃着电，一把按在了左腿上，电流穿透那个东西的瞬间，一声惨叫迸发了出来。像撕下一只吸住皮肤的水蛭，那个东西被他从腿上扯了下来。
靠着右手燃着的跳动白光，这个被电死的东西露了它的面貌，钢丝般的尖牙从大张的嘴槽里伸了出来，两个眼珠犹如两个灯泡一样外凸着，闪着圆形的白光，像极了可怕的食人鲳鱼。被它咬住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刺痛，一股恼火突然从他的心里升了起来，他用右手狠狠地掐着这条长相恐怖的鱼，倾泻着愤怒的高压电流。
最后，他的右手里只剩下了一团烧焦的渣。
又一声尖啸从后面的黑暗里冲了出来。他旋转身体，同时将汇聚电流的右手朝后拍去。啪的一声，一条快要偷袭成功的怪鱼被拍了出去。
竟然还有一条？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把覆盖着蓝色光辉的五指朝右前方一挥，经过那片黑暗，无数个反射着白光的细小圆圈显露了出来……
轰的一声，陆英招感觉自己扑中了那个东西，并顺势把它压了下去。一声脆响从那里传了出来，那把暗箭似乎被他压折了下去。随后，他感觉右肩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传来的冷冰冰的硬度令他的肩膀疼痛不已。
他打亮手电筒，看清楚了眼前的这尊雕像一样的东西，它披着黑绿色的铠甲，面部塑的像是一尊恶神，而它青铜色的右臂被整个的卸了下来。断臂的截面耷拉着几根蓝绿色的电线样的东西，陆英招看到雕像的脚面上挂着那条断掉的右臂，是先前那种袭击的石钟乳茅箭。
这东西怎么立住的？陆英招双手抓着雕像的双肩，一寸一寸地慢慢朝下挪动。到了雕像的脚底处，他发现，这尊青铜雕像的脚底没有任何东西，它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海中。
雕像鞋底的海水突然颤动了一下，墨绿色的右鞋鞋底猛地抬了起来，陆英招一晃，差点往后栽过去。右脚的铜鞋突然狠狠地朝着他踏了下来，陆英招往右边一躲，那只脚踩空了。
这种老古董也想偷袭我？陆英招轻蔑地用双手扒住了那双铜鞋，鞋底像是贴着一个盘子，他用手指扣住盘子的边缘，猛地向下一揭，那块圆盘掉了下来。随后，青铜雕像突然向右栽了过去。一看到这种情况，陆英招立即抓住雕像的左脚，把上面的圆盘也揭了下来。恶神雕像振动了一下，随后整个地栽了下去。
他照了照手上揭下来的墨绿色圆盘，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不小，好像是一块磁铁。
陆英招又朝远处照了照，黑暗中没有别的雕像。他把手腕上的荧光潜水表按亮，氧气还有二分之一。这个蓝洞进来的容易，但是玛尔丹也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出去啊。
干掉偷袭他的青铜雕像后，陆英招继续开着手电筒朝前游，一路游过去，海水里尽是褐色的带状悬浮物。
咔嚓咔嚓咔嚓，前方的黑暗里传出了巨大的噪音，陆英招警觉地把手电筒照过去。那里出现了一个反射着银光的巨大的球状物，而且巨球的表面还在不断地蠕动着，他屏住呼吸，慢慢地接近那个球。
越接近它，陆英招就越感到恶心，巨球是由许多不断摆动的黑褐色尾鳍组成的，球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争相啃食。
一声人类的哀嚎突然从蠕动的鱼群中传了起来，里面有人！这是陆英招掉进这个蓝洞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肯定是某个队员。陆英招想着，兄弟稍等，我这就来救你。
他的左手握着手电筒不动，右手顺着裤缝线向下摸去，摸到小腿上绑着的卡扣之后，他用拇指轻轻一按。啪嗒，扣带从刀鞘上弹了出去，他攥住黑色的刀把，慢慢地把匕首从刀鞘里抽了出来，拿在手里。
屏气凝神，陆英招感到右臂上慢慢地爬上了一层坚硬的物体，是那些鳞片。他感到自己在渐渐地控制这股力量，虽然每次使用后，那种邪恶的鳞片都会爬上身体。但他好像每次脑中出现那种意念之后，这股力量就会慢慢地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他横握着匕首，从黑暗里朝着鱼群冲了过去。噗嗤~噗嗤，匕首在蠕动的鱼群里左右搅动着，不断有黏液从怪鱼的腹腔里向外喷射。被劈伤的怪鱼乱窜起来，开始回头攻击陆英招，他在怪鱼群里不断朝前劈砍着，离中心越来越近。
终于，层叠的怪鱼群里露出了一丝蓝色光辉。看到那丝露出来的光，陆英招立即大喊了一声。那束蓝光也听到了他的呼喊，开始朝他的方向突围。那束蓝光开始不断地辐射出白色光流，触碰到光流的怪鱼纷纷痛得朝一边躲避。陆英招不断地挥舞着匕首，击退围上来的怪鱼，有几条怪鱼把狰狞的尖牙刺入了他的右腹部。他不敢停下来，只要一停，这些怪鱼肯定会把他撕的连渣都不剩。
哧——，一片蓝白色光辉爆裂开来，陆英招看到那个浑身扎满了怪鱼的人，冒着蓝光，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只裹在蓝色光纱里的手伸了出来，推着陆英招，和他一起，从身后劈开的通道里冲了出去。
疯狂的怪鱼化作了一股张着大嘴的黑色洪流，朝着他俩追了过来。横冲直撞地钻过了好几个海底的支洞后，两人终于摆脱了尖牙鱼群。
停下来后，陆英招用一支脚蹼踩在底部摞起的一个石柱上，大口地呼吸着，差点把呼吸头吞下去。他打亮手电筒，照着眼前的这个披着一层黑色淤泥的人。刚才逃离鱼群追杀时，这人没来得及清理身上。这时，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泥，陆英招一下就看清了那张脸，是柯迦。
柯迦紧紧地握着陆英招的两个肩头，头垂着，小口小口地吸着呼吸头，他必须控制氧气的消耗量。等到剧烈跳动的心跳平复之后，他举起左手的三根手指，然后用这三根手指顶了一下抬起的右手手掌，示意陆英招在此地做短暂停留。因为他很确定，那群尖牙怪鱼会在外面一圈一圈地转悠，再往前游会很大概率再被它们盯上，待在这里还能一定程度上隐藏身上的气味，说不定可以躲过他们。虽然他尽力地在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电流罩，但他闯入的是尖牙怪鱼的巢穴，那些疯狂的怪鱼群还是把他咬的遍体鳞伤。
现在，还有零散的鲜血从他潜水服的破洞里漏出来。陆英招默默地看着浑身破烂不堪的柯迦，要不是及时碰见，说不定他就会被撕碎了。不过不是说有紧急保护系统吗？它在哪？还是只是玛尔丹给他们的一个心里安慰？
陆英招突然感到身上一松，他用手摸了摸氧气瓶上原先装着特殊压重铅块的位置，现在那里是空的，可能是滑下去了。训练时间到了？与此同时，另外的八个队员，不，是七个队员心里都送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意识到装在身上的特殊铅块自动脱落了。
此时，黑暗蓝洞的某个海水角落里，几条尖牙鱼正在啃食着一具悬浮着的尸体，这具尸体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刀疤，而且他的腮部呈半圆形，正张开着，像是鱼类特有的水下呼吸鳃，上面有着一排排腮丝，暴露在海水中，呈现出代表着死亡的灰红色。他的眼睛向外猛凸着，嘴巴怪异明显符合被吓死的特征。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名死去的队员。
第十章 梦魇幻境
“嘀呜——”刺耳的长声警报在训练区的集中控制大厅内来回窜动。
“警报，三级入侵。”幻体冰冷的声音从走廊天花板的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玛尔丹先是快步走着，后来直接跑了起来，她跑到3号训练区的控制室的门前，暴力地扯开门，跑了进去，果然，控制室的仪表屏幕上满是跳动的雪花点，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控制台中央的红色紧急停止按钮，屏幕上的蓝洞训练区录像一片灰白，不知道有没有生效。
她一开始在蓝洞训练区的上方用手机接收着队员的深潜画面，但突然间，画面化成了一团灰影，她怀疑是信号出了问题，但赶到控制室后才发现是整个控制系统都瘫痪了。
其实她之前就猜到有些不对劲，海水加压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灵。
玛尔丹把一只手按在手机屏幕上，贴近屏幕低声说到“3号训练区-洪都拉斯蓝洞，请求救援。”
随后，她面色阴沉地踏上飞行器，朝着蓝洞训练区飞了过去。
此时的幽深蓝洞里，陆英招抬起握成拳状的右手，只露出大拇指，随后右手顶了顶，做出了一个上升地手势。柯迦看到他的手势后，没有迟疑，把浮力调整装置的排气管拿在手中，慢慢地调整浮力开始上升起来。
黑暗的海水中，上升中的越臣凉正抬头观察着上方的海面，寻找着合适的出水点。他也是从一群怪鱼中逃出来的，身上的潜水服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他谨慎地控制着浮力装置，慢慢地摆动着脚蹼。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触及到了一片白光，离海面至少还有一百米，不应该出现光线啊。白光从他的右眼眼角朝左边蔓延开来，穿过了中间的鼻梁，蔓延到了他左眼的视野上。最后，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快白茫茫的幕布。
随后，一个墙上挂着铝制水壶和许多破旧衣服的房间在幕布上登场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靠墙的一张没有上漆的藤木床上。
明媚的阳光穿过脏兮兮的窗户，把窗棂的阴影打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他扭头看向右边，昨晚三岁的弟弟硬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可是……没有弟弟，一块黑乎乎的像炭块一样的物体蜷缩在他的右边。炭块身上还套着一块焦黑的烂布，上面隐约能辨认出一只橘猫的图案，那是母亲前天给弟弟缝在背心上的。乌黑的烧痕从自己所躺的位置一直延伸到烧焦物所躺的位置。
“啊——”少年惨叫一声，从藤木床的左边摔了下去，他躺在了地上，看见了弟弟歪在一旁的蓝色拖鞋。他哆嗦着撑起身子，把那块黑乎乎的炭块紧紧地抱在怀中，炭块的表面因为他的用力而爆裂开来，四散的飞灰在空中飞舞着。
门口传来了帘子擦动木门的声音，少年抬起头，门口站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她的嘴唇没了血色，不住地颤抖着。
悬浮在海中的越臣凉痛苦地扭动着脖子，想要把那些画面抹去。
“你烧死了你弟弟。”母亲怨毒地看着他，这句话像是一排钉子，被母亲拿着木锤亲手钉进了他的心脏里。他能感受到心脏在无声的流血，从那以后，村里人看到他，都会远远地躲开，好像他是一条吃人的巨蟒。
“滚出村子！”“灾星，就是你烧的！”愤怒的村民像是一台台打桩机，恶毒地喷射着一句句侮辱的话。那是村里一户人家的民房失火后村民的反应，都认为是他带来了火灾。
他用渴求的眼神看向父亲越宏，但父亲只是沉默地抽着烟，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失望了，愤怒的村民把他赶出了村子。十七岁的少年一下失去了唯一的家。
梦魇一样的画面犹如看守九层炼狱的女妖，一心想要抓住他，剥夺他的勇气，想要把他留在这黑暗的蓝洞里。
“放弃吧，有什么意义，连唯一的家人都抛弃你了，你还坚持什么？”
无声的泪静静地淌在越臣凉的脸上，一瞬间，悲伤占据了他的大脑，现在他只想沉睡，这样睡着了也好，黑暗里看不见那些嘴脸，很温暖，很安详……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在这片海洋里，正在上升的陆英招突然有了这么一种感觉。
一股绿色的雾气慢慢地在整缸海水里扩散着。柯迦不见了！刚才他还在右手边的，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陆英招调整了一下浮力装置，悬停在海水中，看向下方的海水，陆英招朝下方潜去。
冰冷的牢房，生锈的铁牢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水滴落到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又来了……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柯迦正坐在这阴暗牢房的角落里，听到铁链哗哗的响声，他一下站了起来。
牢门口出现了一张阴沉的脸，随后是铁门拉开的哐当声，那个人走了进来，柯迦一下哆嗦了起来，他失声叫到：“父亲，你需要清醒！”
“小迦，我这是为你好。”细长的铁链扬起，狠狠地抽了下去。
柯迦的脸上出现了一条血痕，他尖叫着，每次他从家里出去，回来后，喝的醉醺醺的父亲就会把他关起来，狠狠地抽打他。
他的脸上出现了无数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涓流而下。当时幼小的他在父亲的毒打下，只会默默地承受着。
铁链又一次扬了起来，却抽不下去了，一只流着鲜血的不像男孩的手抓住了那只握着铁链的手腕，柯迦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次站起来的不再是那个胆战心惊的小男孩。一只蘸着血的拳头挥舞起来，打中了男人的右脸。喝醉的男人踉跄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男人的铁链被夺了下来，柯迦握着沾满鲜血的铁链，想抽过去，最终止住了。他把铁链扔在了地上，随后猛地朝着男人穿着黑色衬衣的腹部撞了过去。
“哗啦——”穿着黑衬衣的腹部突然碎了，柯迦跌入了一团海水中。冰冷的海流让柯迦的的头脑清醒了一下，他脱下一只潜水手套，右手在水中划拉了一下，有几粒细小的绿色颗粒被捧了起来。他用手一捻，那些绿色的颗粒被磨碎了，化成了一缕灰色的海流。一部分灰色的海流附在了他的手臂上，脑内的神经一瞬间又有疼痛的趋势。
柯迦突然意识到就是这些颗粒造成了那些梦魇。他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坠离海面很远了。陆英招有危险！柯迦意识到自己必须找到陆英招，他现在肯定也被拖入了幻境。
陆英招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朝身下看去，他正躺在一张印着粉蓝色花纹的软床上。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沉入黑暗蓝洞了吗？
一股好闻的烤肉和炸薯条味从外面飘了进来。
“英招，来吃早餐了，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薯饼和香肠土司卷。”
穿着粉色睡衣的母亲站在卧室的门口，棕色的卷发垂了下来。
陆英招呆住了，“妈！”他喊了出来，这是他从六岁那个夜晚到今天来第一次看见母亲林彩。
母亲的身影刚要闪过去，听到他的喊声，停住了。“怎么了，英招？”这个温柔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陆英招的梦里。
陆英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朝前踏去，不料他忘了自己正站在床上。扑通一下踩空，摔到了地板上，一直滑到了卧室站着的母亲脚下。
母亲林彩伸出两只手，搀起摔在地板上的陆英招。陆英招的泪涌了出来，“妈，你去哪了？”他哭嚎了起来，带着委屈、思念以及些许的埋怨。
“英招，我会一直在这陪你。”母亲的声音带着些惭愧。
轰的一声，卧室的门外驶过了一列巨大的铁皮火车，站在门口的母亲像是被车厢上凸出的什么东西勾住了，身形猛地往右一动，从陆英招的卧室里被扯了出去。
贴着门口的黑铁车厢不断地从门外穿过，轮子轧过铁轨，发出巨大的噪音。陆英招看到车厢的玻璃窗里露出了许多穿着破烂衣服挤在一起的人。
哐啷哐啷的噪音响了一分钟才停止，陆英招如猎豹般跑了出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惊呆了。森林一样密集的建筑群中，万物在燃烧，火光冲天而起，火车铁轨上的巨大铁皮火车包裹在火里向前奔去，车厢的顶部站着一排穿着铠甲的战士，其中的一名战士用一把直刀挑着悬挂在车厢外的母亲，发出狰狞的尖笑。
他目眦欲裂，拼命地奔跑着，想要赶上那列燃烧的列车，可列车却好像在故意戏弄他，总是距离他五十米远。
他看到挂在刀上的母亲正冲着他笑着，带着一种苍白的悲伤。他突然停住了，猛地抬起两只手掌，双臂的袖子突然爆裂开来，青黑色的鳞片迅速地从皮肤下钻了出来，包裹住整条手臂，随后猛地砸了下去。他手掌下方的整条铁轨被砸成了变形扭曲的树枝，强大的冲击波顺着铁轨向前延伸，最后冲到了燃烧的列车车轮下。
轰的一声，整条列车被巨大的冲击力弹了起来，随后重重地摔了下来，车窗的玻璃震得四分五裂。他追了上去，抱起母亲，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胸口流了出来。陆英招捂住母亲胸口的洞，维持生命的基本物质不断地涌出来，殷红了母亲身上的粉色睡衣。他把那些液体使劲地塞回去，流出来，又塞回去，又流了出来。
“啊——”陆英招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随后把头埋在两手之间，放声大哭起来，整个身体不断地摇晃。
有宏大的汹汹声从远处传来，陆英招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道千丈高的波涛墙正慢慢地在城市群的身后升起，它挡住太阳所投下的阴影逐渐遮住了整片城市。滔天的水墙里隐隐能看到许多弯曲着摆动的条状阴影。
那是……海神的壅堵！
天国的水闸开了，成吨的海水砸了下来，冲塌了所有的建筑和无数倒霉的人。一秒过后，陆英招被铺天的海水淹没了。
黑暗中，陆英招的身体越沉越深……
越臣凉慢慢地蜷缩起了身体，用两只手抱住膝盖，犹如一搜遭遇海难的战舰，朝海底坠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生而有翼，为何甘愿匍匐一生，形同蝼蚁？”是那位老师的声音，那是他从黑山村里跑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不打他钱袋主意的人。他说他叫枭，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的，枭一眼就说出了他所经历的那些诡异情况。枭对自己说，他身上拥有的是上帝赐予的魔法。他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枭，因为无数的村民都说他是灾星，会带来祸患，只有枭理解他的冤屈，肯定他的能力。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信了。
枭开始引导着他使用自己的控火能力，他告诉自己在外面的世界这样的能力可以被重用。经过枭一年的坚苦训练后，他已经能熟练地掌握火焰的释放了，并且也能够放出更高阶的火焰了。
可是有一天，枭突然对他说要他走出荒山，到外面的世界去。他很不明白，他不想和枭分开。但枭还是在一个清晨离开他独自走了，留下他看着满院的枯叶，他不想回到村子再遭受村民的谩骂，于是一人翻过大山，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你要……醒来！”枭赤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海中不断下沉的越臣凉突然停住了，随后突然更加用力地缩起了身子，简直缩成了一个皮球，模糊的橙光从里面渗透出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越臣凉的身体里冲了出来，爆闪的火光从他的身体里迸发了出来，那是1200℃的超高温火焰。巨大的热量向周遭的海水中输送着，形成了一个半径十米的热冲击球状领域。这个区域里的海水，连同几条倒霉的尖牙鱼都被瞬间汽化了，大量的气泡升了起来。
蓝洞表面的海水剧烈地震荡了几下。
越臣凉像是刚做完一场噩梦一般，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他刚按亮潜水表，一行红色的字就跳了出来：警告，氧气不足。他屏住呼吸，从牙缝里小口小口地吸着氧气。摆动脚蹼，快速地朝上游去。
刚上升了三米，一个悬浮在海中的人影就挡在了他的上方。他用手轻轻接住那个不断下降的人，是那个超A级御因少年，越臣凉很清楚地记得他的脸。他还挺沉，越臣凉拽住他的潜水服，继续上升。
柯迦在海水中下沉着，但氧气不足的警报响了起来，他刚才没有注意到氧气的剩余量。到现在，他看了一样潜水表，倒吸了一口凉气，氧气还剩3%，根本无法支撑他下潜再上升了。
他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他决定先上升出去，再去找人去救陆英招。
可他刚上升了半分钟后，氧气救彻底的耗尽了。潜水表的表盘变成了灰色，他感到喉咙被勒住了。拼命地吸着呼吸头，但却再也吸不出一丝氧气。
“呃……呃”柯迦像一条搁浅的鱼，挣扎着，用两只手掐住脖子，垂下的脚蹼不断摆动着。
咚！一束巨大的超视距光灯突然射入了海中，他周围的海水被照得澄亮。扑通，扑通，有人跳入海中的声音。他扯着脖子，朝上看去，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正从上方下潜。
同时，他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
第十一章 公寓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洒满月光的路，陆英招站在路的这头。
西风猛烈地吹拂着，身上的灰绿色训练服猎猎作响。他朝左右转头，路的两边黑压压地看不见东西。
他从阴影里踏出，走上这条路。月光跟在他身后向前，逐渐照亮了这条路的两边。那里的阴槽里慢慢地响起了密集的金属哐锵声，好像有一千战士在寒夜里磨着他们的刀。
哐锵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像在他耳边敲钟一般，有无数块寒铁在黑夜里摩擦着，撞击着。那是无数双铁靴，在黑暗里向前踏着。月光掠过路旁的黑暗，照出了一排排向前踏进的战士队伍，穿着乌黑的战甲，戴着黑色的头盔，这身装束让他们与黑夜融为了一体，以至于陆英招一开始没能看到他们。
陆英招走在路的中间与那些踏过的战士背道而行，战士们好像没看见他。
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头模糊的弓着身子的钢铁巨兽，正迈着钉着铁掌的四蹄，朝陆英招这边踏过来。满溢的月亮为它刷上了一层月光，陆英招看清了钢铁巨兽的全貌，那是一辆巨大的军用战车，涂着蓝色和茶黑色的油漆。
陆英招在原地站住，看着那辆战车慢慢地向他驶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蝼蚁，看着人类的脚掌朝他碾过来。战车的露天车厢上站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这点从他左胸衣服上的紫色五角徽章可以看出来。军官的帽子压的很低，投下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两只手撑在车厢的前护栏上，看着远方。
陆英招看着战车缓慢地开到了他面前，戴着军帽的军官一直没朝他这边看。月光一束束地照在军官的脸上，他脸上的阴影开始一寸寸消解。直到战车上的军官完全和陆英招平行之后，陆英招看清了他暴露在月光下的整张脸。
“父亲！”他失声叫了起来。那名军官的脸和他记忆中父亲的侧脸以及他家墙上穿着军装的父亲英气的侧脸一模一样！
军官的脸继续朝前飘去，没有转头看他。“陆天虞！”这次，他直接喊出了父亲的名字。
军官回过头，看了一眼陆英招，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地上呐喊的蚱蜢。没有预料之中的惊喜和拥抱，他的军帽又转了过去。
陆英招可以肯定父亲认出了自己，因为他转过头之后军帽微微地朝下压了压。
陆英招跑了起来，轻易地就追上了缓慢行驶的战车。他想跳上去，但刚一抬腿一颗子弹就射入了他的左膝盖里。他的膝关节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战车上的军官听到响声，朝后扭过头来。陆英招心里想，老爹，你要被绑架了就吱一声啊。
但军官只是扫了一眼他，就又回过了头。陆英招的左膝里嵌了一颗子弹，鲜血从里面如注流出。他扶着左腿，继续拖动着朝前追赶。他朝路旁的战士团队看去，不是说好看不见我的吗，这又是那个打了老子。
椰灰色的卡宾枪管抬起，又发射了一颗子弹。他的右腿扑通一下弯了下去，整个人直接拍在了路面上。冰冷的沥青路面让他清醒了一下，他两手撑起上半身来，尝试着抬起膝盖，但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3号训练区平台上，此时玛尔丹和剩下的队员看着趴在医用榻上昏迷中的陆英招。他正在做着怪异的动作，两只手掌按在榻铺上，用力地撑起上半身，随后又跟泄了气似的，重重地趴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柯迦看着这幅模样的陆英招，心里想到：兄弟，这不是做春梦的时候啊。
三十分钟前，玛尔丹呼叫的救援人员把失控的蓝洞训练区内的队员救了出来。这项深潜训练是在蓝洞中发射毒液，通过侵入氧气瓶后使队员们进入“氮醉”状态，这种症状是战士深潜时常遇到的。除了没能醒过来的队员苑泽外，剩下的八名队员都已经安全地脱离了幻境。柯迦和越臣凉则是在蓝洞里面就从中醒了过来。
现在他们都围在陆英招面前，等着他醒过来。
陆英招趴在路面上，绝望地看着远去的军用战车。他用十指用力地扣住沥青路面，在心里默默地召唤那股意念。
膝盖处断掉的十字肌腱迅速地变粗，重新生长起来，拉住了断掉的小腿。他抬起右大腿，碎裂的髌骨重新汇聚到了膝窝处，并且露出出了坚硬的深青色，轰的一声，他的右腿稳稳地立在了路面上。
两旁转过来的战士都是感到有些奇怪，但随即就用倾泻的子弹继续招呼这个站起来的家伙。
陆英招顶着子弹前进，子弹打进他身上的训练服，发出锵锵的脆响，爆开的弹片在他的四周飞舞。
他身上的训练服逐渐被撕开，露出了里面青黑的鳞片。他猛地一跳，跳上了战车的车厢。来到那名军官的面前，他看到父亲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陆天虞！陆天虞你说话啊！”父亲像机器人一样僵硬木讷。
“妈妈呢？妈妈被那些战士杀死了你知道吗？”陆英招疯狂地摇晃着父亲。他简直要把军官的上衣撕开了，里面露出来半截白绿色的细管子。他惊呆了，继续把父亲的整件上衣都扒了下来，无数根白绿色的细管插在了他的皮肤上，通过皮肤上银黑色的圆圈，连到他的体内。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一枚拖着白汽的火箭弹从右边正中了陆英招的头部，他的整个脑袋被轰的稀碎。
3号训练区平台的医用榻上，昏迷的陆英招的脑袋突然猛烈地弹了一下，所幸他的脑袋下面垫着软榻。
陆英招的身体猛地向左偏去，踉跄着撞在了左边的桌台上。桌台摇晃了一下，一个银色铁盘从上面摔了下来，手术刀和止血钳从里面滑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哗啦的脆响。
他看到面前铺着白瓷砖的地板上有一张手术台，绿色的纺布床单上躺着他的父亲陆天虞，身上插着无数白绿色的管子。
他走过去，瞅着父亲的脸，那双眼睛突然睁开了，看到了陆英招。
他听到父亲吼道：“快走！他们要抓住你！快走！”
陆英招一惊，朝后倒退了几步，撞到了后面的医用推车。他看到隔开手术室与外界的玻璃上出现了几个黑影。
右边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闯了进来，直奔陆英招。
他抬起鳞化的左臂，猛地一抡，砸到了第一个冲过来的战士脸上，把他砸出去三米远。第二名战士站在原地朝他发射了一颗灰色的药剂子弹，子弹精确地扎入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里。他突然感到浑身一软，慢慢地瘫在了地上，鳞化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静静地看着那名战士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条蓝黑色的锁链，开始在他身上打结。
但是，那名战士突然不动了，随后软软地朝右边栽了过去。举着一台白色仪器的父亲出现在了战士身后。
随后父亲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右手扒住他脖子上插入的那根药剂，猛地向下一拔。
“咝——”陆英招感到脖子一阵疼痛，像是有只蜜蜂正在那里下刺。他下意识地朝脖子右侧摸去，然而什么也没摸到。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一泓高大的白色穹顶，他朝右边偏了偏脑袋，一张大脸突然闯了进来。放大的眼珠几乎贴到了他的右脸上，陆英招差点又被吓回去。
柯迦正在他的右边仔细地数着他额头上的青春痘，看到他醒了之后，惊了一下。远处的玛尔丹踏着皮鞋哒哒哒走了过来，弯下腰，扶起了陆英招。
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说到“队员们，训练结束了。”
幻域训练管理局的工作员处理了他们所在的3号训练区的突发事件，由于控制系统被破坏，导致了洪都拉斯蓝洞内部的引发氮醉的毒液剂量超标，这直接导致了一名队员的死亡，剩下的九名队员能从幻境中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他们也受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损伤。
玛尔丹带领着剩余的九名队员前往幻域的3号战士公寓。队员们见到这栋两层公寓时，都是有点苦尽甘来的感觉。
陆英招看着这栋坐落在幽静森林里的公寓时，简直要惊呼了。黑夜已经降临了，在这黑暗的森林里唯独这栋公寓里面灯火通明。整栋公寓呈素白与灰黑的混合颜色，外层的建筑线条流畅。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原木色的床和座椅。
穿过带着格栅的木头走廊，九名队员走到了大厅门口。拉开沉重的木门，灯火辉煌的大厅就呈现在他们面前，头顶溢彩琉璃的水晶吊灯，一尘不染的白色连套沙发以及一张黑灰色的大理石桌子。这可比自己农业区内的蜂巢单间好多了。
“这栋公寓一共两层，每层五个卧室，原先你们可以都住满的。”玛尔丹顿了一下。
“现在的话，你们随意分配好了，明天一天不用训练，你们好好休息吧。”说完这些，玛尔丹退出了大厅。
嗯，陆英招向后一倒，摔在了松软的天鹅绒沙发上，舒服地颠了两下。他一闭眼，梦魇幻境中父亲倒在他身上的场景又浮现了出来，他总感觉那个幻境在暗示着什么。
楼上竟然传来了争吵声。“电击小子，这个房间我要了，你快出去。”
“凭什么啊，大小姐，队长说的是随意分配啊。”是柯迦的声音。
“我选中这个房间了，你快出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啊。”
“下去，你个流氓，你还敢赖在我床上。”
一声惨叫响了起来，接着是一阵轱辘轱辘滚动的声音。
柯迦顺着铺着毯子的楼梯从二楼滚到了一楼，一直滑到了陆英招躺着的沙发底下。
“电击小子，哈哈哈，你可是索尔啊，咋不用雷神之锤对付她啊。”陆英招看着紫了一只眼睛的柯迦说到。
“我这是不和女孩一般见识。”柯迦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沙发上。
“她是那个金发女孩莎莉丝吗？”
“可不，外星人莎莉丝使出了一招重力攻击，把企图和她争夺卧室的地球人柯迦击败了。”柯迦做了一个夸张拍击动作。
“和女孩争抢卧室可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你那老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教训你一顿。”
“我觉得他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不和莎莉丝共享一间卧室。”柯迦这句话引的陆英招一阵哄笑。
“还有，别跟我提我老爹。”这句话有点冰冷。
“柯迦，你不觉得我们住的这里有点太奢侈了吗？”陆英招好像没听到那句话。
“嗯？不觉得啊，这里离我家那栋蟒山别墅还差点。”
“可这里比我们那农业区的居住区可好太多了。”陆英招盯着落地窗外的黑暗说到。
“你管这么多干啥，咱都训练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就行了。别再整这些多愁善感了。”柯迦舒服地躺在沙发的床榻上。
陆英招也是感到极度的疲惫，上楼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脑袋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下楼之后，他看到另外八名队员都在大厅的用餐厅吃中午饭。
洗漱完后，陆英招下到楼下的餐厅里吃午餐，素白的桌布上摆着他那份丰盛的午餐，精美的圆形瓷盘里放着一个圆圆的什绵吐司披萨，上面点缀着红色的火腿片以及红绿色的菜椒，看上去很有食欲。左边方形的瓷盘上盛着几根滋滋冒油的红酒椒香烤羊排，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奶油土豆浓汤被放在了他的右手边。
陆英招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道菜开始，这简直是人间珍馐啊。不过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一股脑的把午餐吞进了肚子里，等到最后一滴奶油土豆汤从他举起的瓷碗里跌入嘴里时，他才满意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巴。
吃完午餐后，他走出公寓，来到了外面的观景台上，今天的太阳很好，甚至晒得有点发热，越臣凉、哲罗姆和云怀正躺在遮阳伞的藤椅上，悠闲地看着远方的山岭和森林。柯迦和吴强正在公寓自带的户外游泳池里游泳，游泳池里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蓝的发亮。三名女队员也泡在泳池里，俨然一副夏日游乐场的景象，不过莎莉丝始终和柯迦保持一定的距离。陆英招再次被公寓的豪华震惊了。
他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泳池边晒得发烫的木板上，突然左脚脚腕被什么一拉，扑通一下栽进了泳池里。他听见柯迦的哄笑声从旁边传了过来。
他回头抓住柯迦的肩膀，柯迦笑着求饶说：“陆英招，你别闹啊，我要是不小心漏了电，这个泳池里的其他人都会遭殃的。”陆英招迟疑了一下，跳起来用力地把他朝水底下按去。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公寓的户外区里进行着娱乐活动。
晚上，他和柯迦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着液晶电视播放的老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片中米格尔刚刚偷弹了一下歌神的吉他，马上就要进入亡灵国度了。突然，陆英招进入兵团前发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把它从裤袋里掏出来。
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接收的短信：20：00【队长玛尔丹】5分钟内赶到祝阳高速与06幻域路的交叉路口，我在这里等你。
“兄弟，抓住机会啊！”柯迦眼里闪着贼溜的光。
“别折磨我了，我不用休息吗。”陆英招扶着腰从沙发上艰难地站起来。
“再说，我咋去啊，还5分钟之内赶到。”
说完后，他看到了停在落地窗外地面上的那辆贴着火焰标志的黄黑色哈雷摩托车。
他跨上哈雷摩托车，把插在摩托车镜子上的黑绿色印有数字2的机车头盔拔下来，戴在头上。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路啊。
随即，智能手机自动读取了玛尔丹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手机第二页上有个软件，点开它。”
陆英招把屏幕滑到第二页，看到了一个绿色罗盘样式的图标，他点开它。屏幕上出现了白色页面和一个输入框，他把玛尔丹要他前往的地址名称输了进去。
随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幻域地图，正在为您导航。”
陆英招哑口无言。
第十二章 幻城
玛尔丹坐在一辆爵士牌战车的主驾驶座位上，看着右手上的护腕显示的荧光数字，20：04。
她看着窗外彩色的霓虹灯和不断闪过的车灯，拧了一下插在钥匙孔上的车钥匙。车子发出一声吱吱的尖响，随后变成了小声轰鸣的点火状态。
她刚要把方向盘朝左边打，右边的车窗突然被敲响了。她朝右看去，一名头戴机车头盔的骑摩托车的男子正把戴着手套的手放在外车窗上。
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上车。机车头盔拉开右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坐下来之后，他就开始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抱住头盔向上拔，笨拙的动作让玛尔丹怀疑他是怎么戴上去的。
不等他把头从头盔里拔出来，玛尔丹就开动了车子。突如其来的惯性让机车头的脑袋猛地朝后一仰，整个得向后坠去，机车头盔从他的脑袋上滑了下来。
陆英招嗯哼了一声，把沉重的机车头盔仍在了座位底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他开口问到。
“去后备区最繁华的地方。”玛尔丹看着前方的路面说到。
“玛尔丹队长，为什么我们的训练区总是出问题呢？”
玛尔丹长吐了一口气，说到：“那些‘地下掘居人’对陆尼亚帝国的统治方式不满，想要搞点破坏罢了。”
“‘地下掘居人’？”
“那些生活在阴沟里的人，看不惯我们的繁荣生活，总想来搅和一下。”
陆英招没再说话。骑摩托来的一路上，陆英招见到了自己在农业区内从没见过的轻架高轨，上面驶过的车流量估计是陆御住宅区公路上的十倍。真要论起来的话，陆御住宅区的那些人不都成了“生活在阴沟里的人”了？
玛尔丹没说话，他也暂时不想问她把自己叫出来的目的。
“陆英招，和我讲一下你的身世吧。”玛尔丹脸上挂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
“额……”陆英招把右手搭在车内门拉手下方的凹槽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吧，作为你的训练队长，我给你的信息保密的。”
“好吧……”陆英招好像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在来到后备区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陆御上的住宅区内，每天除了种菜就是种菜，我一直想做一名战士。父母很早的时候就抛弃我了，再然后我就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了。”
“具体怎么个阴差阳错法？”
“准确的说，是因为我揍了一名混蛋战士，那家伙骚扰我妹妹。然后他可能用了一些手段，把我送了过来。”
“那你可够走运的。”玛尔丹没再继续追问。
银红色的战车疾驰在祝阳路八条车道的第二条车道上，两旁直立的路灯把车道照得通亮。
前方出现了一个类似于高速ETC收费卡口的通道，通道上方的高大金属拱顶上立着三个闪着彩光的字：纽约城。
陆英招惊诧地看着那三个巨大的字牌，他在电视上播放的纪录片里看到过纽约市，不过那是百年前已经覆灭的城市了。
“不用惊讶，这是后备区集合城市幻城的一部分。”玛尔丹放慢车速说到。
车窗左侧出现了一个电子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大苹果标志。玛尔丹掏出证件卡在红苹果下面的矩形闪框里刷了一下。
“嘀——”通道上的锥形障碍栏从地面上降了下去。
玛尔丹加速通过了通道。
通道的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驶过通道后，霓虹灯一下多了起来，到处都是流动变换的炫彩条纹，简直可以用璀璨炫目来形容了。几排超高层建筑的表面拼起来一幅巨型的电子广告牌，上面的背景是蓝天映衬下的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背景的中间滚动着一行蓝色的字：重建的纽约市，和历史一样精彩。
“这座城市是历史上被摧毁的纽约市，幻体根据人们的要求在这里一比一模拟建造出了这座历史上繁华的城市。沿着这条祝阳路向东行驶，会依次经过许多历史上存在过的城市，东京、上海、伦敦和巴黎等数十个城市。我们所处的后备区的集合城市幻城就是由这些城市组成的。陆尼亚政府很看重人们的反映，这些城市都是经过蓝疆所有居民投票选出来的。”
陆英招心里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人可能打死也不会知道，百年之后纽约和东京会仅隔着一道墙吧。
“为什么要重建历史上的城市？直接投资建成一座超大型集合城市不就可以了？”
“人们总是恋旧的，历史上的城市承载着很多人的情感，生活在这些熟悉的城市里人们会觉得安心一点。”玛尔丹说到。“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争，人类的想象力止步不前，再也无法想象出自己未来家园是什么样了。”
陆英招感到了一种悲凉，战争不但摧毁了人们的家园，而且也扼杀了人们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即将进入布朗克斯区。”车载导航仪发出了一声语音提醒。
玛尔丹把车开上了悬索大桥，陆英招看着映在粼粼的海面上起伏破碎的红绿色灯光，想起了自己所在的农业区的那栋蜂巢建筑，无数人像蜜蜂一样挤在一栋集合建筑里生活。而这里的人们却住着以前舒适的现代化建筑，为什么差距这么大？陆英招突然有点理解玛尔丹口中的那些“地下掘居人”的心情。
前方的行驶的车辆突然多了起来，低低的喇叭声在路面上四起。等完全通过悬索桥后，爵士战车就驶入了繁华的街道内部。
这条街紧挨着鲜花盛开的波丘园，朝远处可以看到灯光下的花坛，而前方则是拥挤的街道。街道两旁挤挤满满的都是店铺，高一点的建筑上半圆柱形的霓虹广告播放着，西装革履的男士，拎着钻石挎包的时装女士都悠闲的着朝前走，整个场景和以往繁华的纽约城相差无几。
一列穿着铠甲的督查者沿着街道向前走着，前面街道上一个坐着的身穿破烂衬衫男人远远地注意到了这列督查者。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左边的巷子里晃去。督查者快步跑了起来，目标是那名男人。男人猛地撒开腿，跑进了左边阴暗的巷子。
战车驶过巷子的时候，车光照亮了阴暗的巷子，陆英招看到那名男子被督查者按到了地上。
“那个人怎么被抓了？”陆英招问到。
“那是没有证件偷偷溜进来的人。在这里只有战士训练者以及军官才被允许进入纽约城。”
陆英招应了一声，继续回头看去，那条巷子已经淹没在了霓虹灯光里。有一辆灰黑色的宽头汽车跟在他们后方，正在拥挤的人群里响着喇叭。
爵士战车在繁华的街道里穿行着，拐过一个路口后，陆英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辆宽头汽车仍然跟在后面。从车窗里看去，主驾驶座位上的开车人藏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面貌。汽车驶过直行灯，一束光照亮了主驾驶上的那个人，他的脑袋上像是缠了一圈棕色的粗围巾，包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陆英招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现实版的《公路惊魂》吗？后面这个围巾包头的怪人该不会逮住他们吃掉吧。
他转过头，发现车的前方变得一片空旷，没有一辆车行驶。他对玛尔丹说：“后面有个奇怪的人在追我们。”
“嗯？”玛尔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上面照出了后面的那辆汽车。
“不用管他，不过是个疯子罢了。”玛尔丹说到。
砰地一声，一声闷响从爵士战车后面传来。陆英招回头看去，后面那辆车的副驾驶车窗里伸出来了一个黄色围巾包住的脑袋，他的右手拿着一把沙黄色的枪，正瞄着自己所在位置。
“砰！哧——”这次爵士战车的右后车轮应该被打中了，因为陆英招的身体忽然朝右一斜，撞在了右车门上。扁掉的橡胶车轮在路上拖动发出了刺耳的吱吱的声音。
“什么人敢在这里用枪？”玛尔丹显得气愤至极，猛地把方向盘往左一打，然后从座位底下抽出来一把小巧精悍的冲锋枪“乌兹”，丢给陆英招。
“解决他们。”玛尔丹甩给他一句话，语气就像是让陆英招去逮住一只鸭子一样。
陆英招想着，大姐我的枪法真不咋地啊。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教过他基本的开枪，但现在他几乎忘了怎么用枪了。
“对着那人的脑袋，扣扳机，懂了吗？”玛尔丹说着。“他们先开的枪，你是正常反击。”
又是几声闷响从战车后面传来，车子猛地向左偏了过去。陆英招回头看那辆发动袭击的车，那个围巾包头的怪人仍然抬着枪。他缩下头去，然后举起冲锋枪。
现在他们驾驶的爵士战车在后面宽头汽车的左边。玛尔丹示意陆英招准备好开枪。
她紧盯着右边的后视镜，然后猛地朝右一打方向盘，车身极速地向右偏去，等车身和后面汽车处在了一条直线上时。陆英招抬起冲锋枪，从右车窗探出头去，连续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冲锋枪枪口冒出了几团火焰，陆英招自信地缩回头。
不料，玛尔丹随即骂了一句，“你到底瞄准了没？”
陆英招朝后看去，围巾包头的怪人啪啪的射出了两发子弹。一发子弹射爆了左后轮，另一发子弹射碎了战车的右镜子。
车身的重心猛地向后一沉，陆英招和玛尔丹都感觉身体朝上一翘，随后车子的速度迅速地减慢。后面围巾包头的怪人迅速地接近两人，陆英招心里慌了起来，看来对自己的枪法太过自信了。
“现在怎么办？”陆英招向忙于开车的玛尔丹求助。
“先解决掉那两个家伙再说。”她一把夺过了陆英招手中的乌兹冲锋枪，用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持枪，从左边转过头去。一瞬间，启动了她的御因——锐灵。
砰砰两声枪响，随意的瞄准，却精确无比地击中了目标。近短程的乌兹冲锋枪在她手中硬是被玩成了远程连狙。两颗特种铅制子弹带起热风旋转着射入了两个怪人额头上的麻布围巾里，他们所驾驶的汽车猛地朝右拐去，撞到了路边的水泥护栏上，发出一声巨响，颠了几下，停在了原地。
两人从爵士战车上下来，跑到了那辆已经被撞毁的宽头汽车旁边。玛尔丹走上前去，把那辆车里的两具怪人尸体拖了出来，他们头上的黄色围巾上有一片殷红的血迹。
陆英招战战兢兢地蹲到尸体跟前，把手伸到层叠的粗布围巾里，上面粗糙的绒毛蹭得他的手直发痒。他把麻布扯开了一层，突然一股热流从麻布堆里窜了起来，烫的他的手往回一缩。
层叠的麻布开始向里塌陷，一股烧纸的味道弥漫开来，陆英招看到，包裹着尸体头部的麻布围巾开始燃烧，白色的灰烬从里面飘了出来。
怎么回事？陆英招心里一阵诧异。玛尔丹看到这具尸体头部燃烧冒出缕缕白烟后，急忙跑了过来，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把缠绕的麻布围巾扯了下来，下面露出了一张被烧的溃烂的无法辨识的脸。
“这帮人真够聪明的啊，还能自动毁灭身份。”玛尔丹冷笑着说。
“没事，旁边那不还躺着一具吗，我们仔细点不让他自焚不就可以了。”
玛尔丹听着他这句话，忽然感觉全身的毛孔一张，无数的冷气灌了进去。她猛地把陆英招扑倒，两人一起在地上滚了一圈，他们原先躺着的路面上响起了一连串嘭嘭声，出现了两处冒着白烟的弹坑。
玛尔丹翻滚后，右手顺势掏出了左轮手枪，侧躺在地上瞄向那名袭击者。
但袭击者见一击未中，翻身向后，滚入了水泥路面上的一个开着的井盖口里。
玛尔丹迅速地起身追了过去，那是一个虚掩的井口，被拖到一边的铸铁井盖上标着污水两个字。下面黑色的污水水流湍急，散发着一股腐臭味，玛尔丹用手挡住了鼻子。
陆英招看着旁边那具跑掉的怪人尸体，一阵后怕。
“这些人的目标应该是你。”玛尔丹走过来对陆英招说。
“不会吧，我又没得罪什么人？”陆英招说到。“我才刚刚来这里训练第二天啊。”
“可能他们从你到这里就盯上你了。”玛尔丹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幻域训练区的两次失控都是偶然？”
“那我们可能从一进入纽约城就进入他们的监控范围了。”陆英招说到。
“我们走另一条路。”玛尔丹看着远处他们坏掉的爵士战车说。“你要见的人特别重要。”
第十三章 地下建筑
阴暗滴水的下水道里，一个身披麻袋的人在向前挪动着，尽头是一小块亮着昏暗灯光的平台。麻袋人从污水流动的暗渠里抬起脚来，踏到了平台上。淅沥的污水顺着水靴淌下来，在水泥台上留下了一道水渍。。
麻袋人把一只手伸到头上包裹的围巾后面，轻轻地一捏，一根铅笔粗细的灰色银针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他把银针的头部一捻，随后往身后的污水里扔了下去。银针掉入水中，犹如烧红的木炭掉入水中一样，发出了一阵嗤嗤声，混浊的水面上冒出了几个气泡。
随后他扯掉了头上包着的围巾，昏暗的黄光下照出了一张半融化的满是褶子的脸，有一道血痕从左脸上方的口子涓流而下。水泥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棕色衬衫的人，两根手指夹着的烟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抓到了没？”他对刚从暗渠里上岸的烂脸人说。
“没有。”
火红色的烟蒂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红光，落入了污水渠里。衬衫男转过身朝着身后的暗道走去，丢下一句话。“你先回去吧。”
烂脸人在原地呆立了半分钟，忽然撅了一把墙壁上的绿藓，朝地上狠狠地摔了下去。他顺着昏暗的通道朝里走，左拐右拐，熟练地穿过了无数条岔道，到达了一条封着铁丝网的通道口前。他用手拨开通道前的铁丝网，迈过一排尖障，走进了黑暗的通道里。
烂脸人继续向前走，走了大约半小时后，面前出现了亮光。有两名脖子上系着黄色围巾的持枪者站在光亮的两边。他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大小的徽章，上面刻着一朵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花。
持枪者看到徽章后，示意他通过。
这已经是地下通道的尽头了，但通道的断面上仍然接上了一段铁灰色的钢板，形成了一条特殊的路，这条路的两边建了半人高的钢管护栏。烂脸人踏着这条铁板路，一直朝下走去，这条像是从水泥壁上凸出来的铁板路，沿着墙壁的曲面螺旋向下，一直延伸到下面数百米深的地面上。
一层层下去，有无数条通道深嵌在墙壁内部，这下面竟隐藏着一栋无比巨大的建筑。
烂脸人走进了一条通道里，前行了几步后，眼前忽的亮了起来。
一名脖子上包着围巾的少年模样的人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说吧，这次的活不好干，那娘们本身就拥有御因，而且还带着一个帮手，你这个普通的跑腿的不可能完成的。”少年用满是油渍的手搭在了烂脸人肩膀上。
“你咋不跟我一起去，库巴可是倒霉了，连个全尸都没落下。”烂脸人甩开少年的手。“你是不是刚吃完东西。”
“我可是有先见之明，不跟着掺和这趟浑水。”少年倚在墙上说着。“不过这次没办成，我们的顶头上司肯定会派更加厉害的成员去，就轮不到咱们这些被辐射过的家伙了。”
“闭嘴吧，你那脸快和我一样了。”烂脸人说到。
“库鲁斯，那娘们可是什么联合部长的女儿，如果抓住她，我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好罐头和武器了。”
名叫库鲁斯的烂脸人回答道：“哼，想的挺好，我差点让她打掉半截脑袋。”
“我快受够这种生活了，每天在这老鼠窟里，上面那群人整天夜夜笙歌，我恨死了。”
“我们在这还算好，如果你出去，还不是得受到那群家伙的追捕，我们没有证件。再说了……”库鲁斯指了指少年头上那块快要脱落的死皮，“别忘了这些是谁带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后，少年迅速地掏出一块磨得圆润的玻璃凑近额头，“靠，我昨天刚抹的跖疣膏，怎么今天又掉开了。”
玻璃上映出了少年苍白如纸的脸庞，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条蜡红色的药膏，对着镜子认真地涂抹着额头开裂的皮肤，犹如爱美的少女对着妆镜涂抹胭脂。
“跟上面申请一下，再多要些质量好点的药膏，这些还不知道是几十年前用完的呢。保重好身体，泰勒斯。”
少年突然一颤，以近乎哀悼的语气说到：“我们还能活到推翻他们的那一天吗？”……
“原来的线路肯定不能再走了。”玛尔丹说“围巾怪人肯定在前面的街区安排了人。”
“我们走皇后区，现在的布朗克斯区和皇后区之间已经不隔海了。”
陆英招看着坐在报废的两只后轮上的爵士战车，问到：“可是现在我们怎么过去啊？”
“跑过去呗。”玛尔丹朝前大踏步走去，皮鞋在路面上咔哒直响。
陆英招点开手机上的幻域地图，问到“我们要去哪里？”
“纽约公共图书馆，你要见的人在那里等你。”玛尔丹说到。
陆英招把目的地输入导航软件里，幻体清馨的导航语音响了起来，“正在计算线路，目的地曼哈顿区公共图书馆，全程14公里……步行需两小时。”
“……你不会跑起来吗？”玛尔丹说到“我们可是御因拥有者，超人类战士，我以前试过最高速度可以提到每秒十五米，这样跑的话，我们十六分钟就能到目的地了。”
陆英招的认知被颠覆了，我咋就没跑那么快过啊，而且还能一直保持。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是超人啊。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玛尔丹说了一句。“跑起来你就明白了。”
他看着玛尔丹鼓励的眼神，尝试着牵引那种力量，他能感受到他的力量隐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现在他小心地引导着它流向自己的双腿。暖流灌注了他的脚趾，他感觉双脚慢慢地变得坚硬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着。他控制不住地迈出了第一步，随后猛地冲了起来。
高悬的月亮下出现了两个极速奔跑的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着疾驰的汽车。
呼啸的风从他的耳边穿过，他感到了一种畅快，像是一种身体蜕变的感觉。他每迈动一次，都会撞破一层风的屏障，发出空空的破风声。
腿部血管里流动的那股力量，像是要撕裂皮肤冲出来一样，带动着他的髋部肌肉猛烈向前，踏下的脚掌要把沥青路面向后磨开，他轻轻一点，瞬间带起一阵白气，出现在十米开外的远处。
六分钟后，陆英招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玛尔丹，心里不禁升起一阵佩服。
不过他慢慢地赶上了玛尔丹，他故意平复了紊乱的呼吸，扭头盯着玛尔丹，她殷红的侧脸在霓虹灯的余亮下显出了一层汗渍，但却一直没转过来，显得冷峻严肃。他突然说到：“别硬撑了。”
这句话一出口，玛尔丹立即泄了力，速度瞬间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液化成了白烟。“为啥转移我的注意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明显体力不支了，女人嘛，不要硬撑。”陆英招说到。
“我要把你送去战士处罚局。”玛尔丹把防风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处，又恢复了队长的威严。
“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需要一辆车。”陆英招放低了声音。
路边有一辆停着的摩托车，车尾的红色牌照上挂着督查二字。
“我们骑这个走。”玛尔丹说到。“你来开吧，我没骑过。”
陆英招心里楞了一下，这姐们会开爵士竟然没骑过摩托车。不过随便骑督查者的车真的好吗。
“额……这辆车确定能随便骑走吗？”
“你骑就行，我会搞定的。”玛尔丹催促到。
两人骑着督查摩托从建筑间隐蔽的小巷中穿过，一路上没再碰到索命的围巾怪人。
一直骑到能看到宫殿式馆舍样式的图书馆大门后，他们才在远离那里的一处阴影下停住。
“阿斯特狮”和“莱努克斯狮”依然端坐在图书馆的左右两侧，像是在提醒着在灾难后重建的人们要保持忍耐和坚强。
陆英招看了一下表，时间是20：40。仍然有橘黄的灯光从图书馆里透出来。
战争并没有完全摧毁人们对知识和文明的求问，至少有这么一些人还在坚持从过去寻找答案，只要还有人这样做，即便是一个人，最终也能够唤醒这片区域上其他的人。陆英招感到了一种欣慰，他甚至有点嫉妒这些能在图书馆里读书的人。
玛尔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上去。他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们顺利地从大门走了进去。进门时两名配备卡宾枪的督查者拦下了他们，玛尔丹亮出她的万年通行证后，两名督查者后退一步，让他们通过了安检门。
进入阿斯特大厅后，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刻满名字的大理石拱顶虽无一丝古典的气息，但高度却是还原地分毫不差。立柱烛台上立着的烛光把大厅内照的如同教堂一样光明。大厅内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沿着楼梯向上走到三层的麦格劳圆厅，足球场大小的玫瑰主阅览室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眼前的场景多少令陆英招有点失望，偌大的阅览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张桌子坐着人，而且那些人都已经上了年龄，佝偻着腰用放大镜看着手上厚厚的书。
玛尔丹向旁边密集排列的开放式书架走去，陆英招跟在她身后。走到两排书架的过道时，她停了下来。
陆英招朝左边看去，一位裹着碎花头饰的老妇人正站在书架前，捧着一本黄黑色的《新约圣经》，手里没拿放大镜。看到他们，老妇人把书放回书架，朝他们走过来，印着抽象花纹的红色长裙在吊灯的照耀下晃成了一片火红。
她像个老了的吉普赛少女，陆英招在心里告诉自己。老妇人走到玛尔丹面前，以尊敬地语气说到：“玛尔丹小姐，这位是你的客人吧。”
玛尔丹回答到：“是的，艾拉，请您务必弄清他身上的奇怪现象和他的御因类别。”
“放心吧，请跟我来……该怎么称呼这位男士。”老妇人看着陆英招的双眼。他感觉她的瞳孔有种洞穿一切的魔力。“您好，艾拉夫人，我叫陆英招。”陆英招说到。
“陆先生，你请随我来。”艾拉转过身朝棕黑色的橡木书架深处走去。
陆英招跟着艾拉在橡木书架的过道里穿行而过。最后，艾拉停在了一副巨大扭曲的怪物油画面前。陆英招以为她要两手一挥，然后油画向两边分开。
但艾拉从长裙的束腰部位取下来一串古铜色的钥匙，凑近油画上怪物的眼睑部位，插入了一把钥匙，轻轻一拧。
啪嗒一声，油画右边的一块大理石墙壁凸了出来，从后面露出来一个亮着白光的房间。陆英招想起了自己的蜂巢房屋里的那个藏枪的暗格。
陆英招跟着艾拉走进了那个房间，轰隆声响起，大理石墙壁在地上磨动着，把那扇门挡了起来。
第十四章 塔罗牌
房间不大，顶部只有一盏五个灯泡组成的水晶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黄光。
地板中央有一张铺着黑蓝色冰绒桌布的桌子，桌子那头，艾拉正弯着腰从一个橡木柜子里拿着什么东西。陆英招按照艾拉的话端坐在桌前，两只胳膊搁在冰绒桌布上，感到一股神秘的清凉感。
艾拉转过身，手里出现了一个印着六芒星纹脉的银灰色箱子。她打开箱子，用两只手搬出来一叠碎蓝色的牌。
牌的背面有一个蓝色海洋上的时钟星座。这是……扑克牌？陆英招看着堆得高高的这叠牌，心里疑惑不解。
“这是塔罗牌，占卜用的。”艾拉说到。
“额……这牌怎么用啊？”陆英招问到，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你来洗牌和切牌，规则在纸上。”艾拉用皱巴巴的手把那摞塔罗牌推到陆英招面前，牌堆顶部放着一张写着字的信纸。
“你要在心中想着你想知道的问题。”艾拉说到。
陆英招看着眼前的那张信纸，双手开始运转那张牌。他有点生硬地抽牌、放牌、摊开、最后顺时针慢慢聚拢，恢复成了一叠洗好的牌。
洗好牌后他又根据信纸上写的规则切好牌。
“你要问的是你身上的怪异现象背后的原因和你的御因种类对吧。”艾拉看着陆英招说到。
“你的问题需要启用凯尔特十字牌阵。”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抽十张牌吧。”
这么严重吗？我不会得了什么怪病了吧。陆英招从切好的塔罗牌里连抽了十张，由于抽的太快，最后一张掉到了桌子下面。
他想把头伸下去，看看那张牌在哪里。但艾拉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要看那张牌。”
陆英招吓了一跳，艾拉满是老年斑的手像钩子一样掐在他的手臂上，他竟一时无法挪动那只手臂。
他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移开凳子蹲下，用手在地毯上摸索，整片地毯都摸遍了还是没能碰到那张牌。艾拉端坐在另一张凳子上，看着桌子上只露出一个头的陆英招，没有朝桌子底下看。牌阵没拍好之前不能提前看牌，否则命运的测定结果会出现偏差的。
陆英招感觉脖子的喉结有点硌得话，他索性不摸了，九张牌就不能占卜了吗？他的屁股朝凳子上一坐，两条手臂朝上拔起来。突然，他的右拇指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那张牌！它插在自己的训练鞋领口和袜子之间，犹如即将摔入大裂谷的孤树。
他猛地把那张牌拔了出来，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也许牌的正面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把牌猛地拍在了桌子上，用右手整个手掌盖住牌面。
艾拉看着他放在冰绒布上的手掌，说到：“移开吧，背面朝上。”
陆英招把手掌抽了下去，时钟星座的标志静静地躺在桌布上。
艾拉已经把另外的九张塔罗牌摆出了一个中间有重叠牌的加号和一列三张牌排成的数字一。她把捡起的第十张牌扣在桌布上，慢慢地朝数字一的头部拖去，填补了那里的空缺，完成了凯尔特十字牌阵。
“好了，现在先揭示一下你的御因能力的过去。”艾拉用右手揭开了十字加号的下面抽取的第四张牌，两座高塔中间，狼和猎狗正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月亮中有一张愁苦的面孔，是大阿卡那牌中的月亮，逆位。
“你的御因完全来自你自身，是你血脉中隐藏的能力，不是外物施加给你的，有一件让你感到压迫和悲伤的事触发了你的能力。”艾拉解读出这张牌。
陆英招心里略微有些惊讶，他以前经历地那些事艾拉怎么会知道。
“艾拉，我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我身上会出现这些现象。”陆英招把右手的袖子褪到肘关节处，隐隐浮现青黑色鳞片的右臂暴露在了空气中。
艾拉只是瞄了一眼“我不懂生物学，你给我看这个，我只能说你是皮下出血。”
陆英招把袖子重新铺回去，“我想看现在，我现在的状况。”
艾拉从加号中间抽出了下面垫着的抽取的第一张牌。风驰电掣的骑士挥舞着宝剑向前冲锋，他的衣髦在风中飘扬，是38号牌，骑士，正位。
“你的御因将会给予你挑战的勇气，你将凭借它跨过危险的山丘。”艾拉说到。
陆英招感觉她说的有点模糊，就继续问到：“我的御因能力有多强，能打败那些S级御因拥有者吗。”
“命运之轮变化很频繁，在高山与低谷间转换，似乎你的能力取决于你的内心。原理上，只要你的内心无比强大，就没有什么能摧毁你。”
这叫什么回答，陆英招在心里想到，要是取决于我的内心，那我心里想着能秒掉所有人，就能化身巨神把他们都干死吗。
“陆先生，不要小瞧了人的内心，它可是拥有能贯穿山岳的力量。”艾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不紧不慢地说到。
“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最终的归宿会是什么样？”陆英招继续问到。
“就在刚才掉下的那张牌里。”艾拉指着第十张牌说到。“揭开吧，陆先生。”
陆英招揭开那张最后抽出的牌，塔罗牌的正面反射着橘黄的灯光，出现了一瞬的模糊，随后露出了上面的图案。
骑在白马上的死神高举着绘着蔷薇十字会图腾的黑色旗帜，俯视着下面的生灵。陆英招看着这张正位的死神牌，感觉它骷髅状的牙齿正在微微咧着，像是在嘲讽他。
“这是怎么回事？”陆英招把那张牌推到艾拉面前。
艾拉凝视着那张牌，说到：“因为你的御因，你将接近毁灭，甚至会失去一些爱的人。你身上的那种鳞片会蔓延至你的全身，最终可能把你带入深渊。”
陆英招忽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别胡说好吧，我会变成什么？对月嚎叫的狼人？还是拆穿你骗局的督查者？艾拉太太。”
“别激动，陆先生，这只是命运之轮显示的事实罢了，我只是传达他的意思。”艾拉的语气依旧平静。
“艾拉夫人，我敬重你，但你的行为有些不道德，玛尔丹一定给了你好处吧，而你就只是让我抽了几张莫名其妙的破牌，然后就装神弄鬼的乱说一通？我还指望你这里有高阶御因检测仪呢。”
“陆先生，相信我，你身上的能力没有任何东西能检测出来，命运之轮能显示出你的问题的答案。”
“那我再抽一次，总要抽个好签吧。”陆英招腾地一声坐了下去。
“这是禁忌，你不可以对同一个问题重复占卜的。”艾拉说着，右手慢慢地向陆英招面前的那堆牌爬去。
陆英招一把扣住那堆牌，没有说话，按照之前纸上的说明重新洗牌、切牌、抽牌。
对着艾拉说“按照之前的牌阵排好。”
艾拉看着他手中已经抽出的十张牌，叹了口气，把那些牌按顺序排成之前的凯尔特十字牌阵。
这次陆英招直接掀开最后的第十张牌，满脸欢笑的孩子骑在马背上，从灰色的围墙中冲了过去，是19号牌，太阳正位。
他直视着艾拉的双眼问到“这次的结果是什么？”
“满腹光明的前方，你将拥有旺盛的生命力。”艾拉脸上带着苦笑说到。
“我改写了命运，对吧？”陆英招看着艾拉说到。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谢谢您，艾拉太太，我先告辞了。”
大理石壁发出一段沉重的嗡嗡声，石门移了开来，门外玫瑰阅览室的暖金色光流了进来。陆英招快步地走了出去。
留下艾拉一人坐在楠木圆凳上。
她掀开了另外九张重新抽取的塔罗牌中的一张，一抹妖异的血红出现在了她的余光里。她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牌的正面是一副恐怖的场景，惨死在背上的十把剑的俯首男人躺在布满乌云的灰色天空下，是象征着悲惨的宝剑十正位。
她苍老的手颤抖着，把另外八张塔罗牌一一掀开，被闪电击溃而燃烧的塔，象征着灾难的16号牌，高塔。恶魔正位、隐士逆位……剩下的九张牌竟无一不是象征着邪恶的负面牌。
桌上摊开的九张邪恶的牌隐隐凝聚成一股恐怖的恶意，压过了那唯一的太阳牌，她突然感觉屋里的温度下降到了零度以下，有股恐怖的力量还留在这间屋子里，好像是从陆先生身上脱落下来的，只是一小点，竟让她有了坠入黑暗冰窟的感觉。他身上的那股御因力量，自己探不清楚，也根本没有能力探清楚……
重新来到金碧辉煌的主阅览室后，陆英招感到自己像是又见到了阳光一般，刚才在那间屋子里，他一直有种不舒服的阴冷感觉。
他看着坐在外面桌子边的玛尔丹，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你的御因能力是什么？”玛尔丹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到。
“艾拉没弄清楚。”陆英招摇了摇头。
“嗯？她的幻瞳御因也没法看清你的能力？”玛尔丹的语气有些意外。
“什么幻瞳，她用的塔罗牌进行占卜。”陆英招听到后不以为意。
“艾拉真得一点也没测出来？”
“她给的答案非常模糊，感觉我也能说出来一样。”
玛尔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两人穿过三楼玫瑰阅览室的专题画廊，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去。来到一楼的阿克斯大厅时。
大厅里静的瘆人，陆英招发现这里公共阅览室的座位上多了几个低着头读书的人，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亮着一盏罩灯。其中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了起来，把手前的台灯按灭，然后合起了桌上黑蓝色的厚书。
走到安检门时，他发现门口的两名督查者不见了，透过安检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已经变成黑糊糊的一片了。不会是下班了吧，陆英招想着，目光掠过右边墙壁上的一扇教堂样式的花窗玻璃。
他的视线停在了窗户的右上角处，那里有一个亮着的红点。红点上移，在那里停住、变亮、又变暗，然后坠了下去。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蹲在街角吸烟！他朝左边的窗户看去，这次的红点变成了三个。
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那些红点齐齐向地面上跌去，随后被一片黑暗笼罩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开始在大厅内弥散开来，身后的玛尔丹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在他身后站住。陆英招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扇窗户，右脚向后迈开，慢慢地朝后退去。
轰的一声，安检门两旁的花窗玻璃突然齐声爆开，四散的玻璃碎片泼在了大厅的地面上，原先坐在椅子上埋头读书的人都惊叫着逃窜起来。
犹如电影里的西部牛仔一样，玛尔丹一瞬间从小腿的裤袋上拔出了两把柯尔特左轮，朝着两列爆开的窗户射去。陆英招往后一蹲，退到了玛尔丹面前。
有两团黑影撞破两边的木头窗棂闯了进来，从两边向两人所站的地方冲来。柯尔特左轮发射的子弹一滴不漏射进了黑影的正面里，但却如泥流入海般没有激起任何波动。陆英招看清楚了，那是两面快速移动的防弹盾牌。
“给你枪。”玛尔丹蹲下，把右手的柯尔特左轮塞到陆英招手里。
陆英招瞄准右边盾牌下移动的那双脚，扣动了扳机。那面盾牌后面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向前趴去，右手卡在防弹盾牌内部的黑衣人倒在了红色地毯上。
为什么都来袭击我们啊，我们没干啥坏事吧。一股锐利的剧痛突然直击了他的右眼，他的右眼视野变成了一片血红，啊——，陆英招握着左轮手枪的右手猛力地扣动着扳机，四散的弹壳弹夹里向外飞舞。
“陆英招，别站在那里了！”玛尔丹轻松地干掉了左边冲过来的几名黑衣人，一把将陆英招拉到了身后。随后，用柯尔特左轮解决掉了右边冲过来的几名黑衣人。
陆英招捂着流血的右眼，看着眼前的大厅。他的右眼不是被子弹击中了，而是被四散的弹片划破了眼皮，导致视野一片血红。
玛尔丹看着眼前倒地的黑衣人，确保没有敌人再冲进来了。她用冰凉的手拨开陆英招遮住右眼粘血的头发，仔细地察看着他的右眼珠。眼珠的表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朝外流着血，染红了整片眼睑。
陆英招感觉右眼皮被轻轻地盖上了，有刺痛从眼皮下面传来，他听到玛尔丹说“尽量不要——”
砰地一声闷响传来，他看到，她像是喝醉后被绊倒了一样，向前趴过来。他立即伸出两只手臂，接住她下沉的身体，她轻的像是死掉的鹦鹉。
他看到，她的身后站着旁边阅览室里坐着看书的那个西装男人，两只手掐着半截断掉的超厚硬皮书，书的另一截则从玛尔丹的颈椎上滑了下来。一片殷红从她的头皮上蔓延开来，西装男人狞笑着，把玛尔丹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娘们还真是个硬货啊。”刚才交战时，西装男人一直坐在他们身后的阅览室椅子上，装作被吓坏了的样子。
他把半截硬皮书扔了出去，被捏烂的纸张散了一地。随后，他用两只手抱住玛尔丹的腰，向上一用力，把她扛在了垫肩上。整个过程，他的双眼甚至没在陆英招脸上停留过一秒钟，从刚才他的战斗表现来看，根本不足以构成危险。
一股劲风呼啸着，扑向他的腹部。西装人犹如被火箭弹正面击中一般，猛地朝后弹去，肩上的玛尔丹坠了下去。一双覆盖着青色黑鳞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下落的玛尔丹。陆英招上半身的训练夹克已经化作了碎片，嶙峋的鳞片在他的胸前蔓延着，形成了青黑色的甲胄。
他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内的鳞片会突然从皮肤下面长出来，但就在刚刚，他看到玛尔丹倒下的那一刻，心脏突然痛的像被锥子扎穿了一样。
他把昏迷的玛尔丹轻轻地放在身后的楼梯台阶上，转过身走到刚才的桌椅堆前，死死地盯着那片桌椅废墟
西装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皮鞋踩爆了地板上的一块碎玻璃。
他凝重地看着犹如一个半异化怪物的陆英招。上身早已臃肿不堪的黑色西装开始爆开，古铜色的肌肉向外膨胀开来，一条条闪着金光的血管在他的身上如蚯蚓般蠕动着伸长。
御因——安泰，无声地开启。
兽化的西装男怒吼着向陆英招冲了过去。
第十五章 鼬鼠的巢穴
布满拳茧的巨拳和覆盖鳞片的利爪撞在了一起，碰撞激起的冲击波掀起一阵狂风，将区域内地板上的玻璃碎片都震成了齑粉。
陆英招感到一股巨力从利爪的边缘传来，顺着鳞片包裹的手臂里野蛮地窜动着，冲击着他的桡骨以及上面覆盖的肌腱。他用力地缩紧鳞片，把那股窜动的力量强压下去。
西装男收回拳头，开始攻击陆英招还未鳞化的双腿。陆英招低横着左臂，抵挡着他猛烈的攻击。鳞化的左臂传来阵阵闷响，抵消着巨拳的力道。同时他抬起右臂的利爪在身前挥舞着，朝西装男人凸出的右眼抓去。西装男布满青筋的脑袋朝后猛地一缩，利爪劈到了空气上。随后，西装男人整个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左臂快速地在空中挥舞，犹如武士拔刀前紧握腰间的刀柄一样，把坚硬的手肘横在了胸前。
下一秒，他如横行的泰坦一样朝着陆英招撞了过去。钢钻般的肉肘顶到了陆英招挡在胸前的鳞臂上。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手臂上传了出来，陆英招被撞地向后连退了三步。疼痛持续地从手臂上传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抬起手臂瞄了一眼，一条条如尺蠖般细微的裂痕爬满了受击凹陷的的鳞面，从裂痕中伸出条条血丝来。
西装男犹如狡猾的狐狸一般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臂。“想保护你的女人。小子，你这点实力似乎不太够啊。”
陆英招甩了甩受伤的右臂，几滴浓黑的血落到了地上。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大他一圈的西装男人。
男人犹如空中盘旋的秃鹫发现了濒死的猎物一般，发出一声阴森的奸笑。“结束了！”他迈开两只大脚冲了起来，接近半吨的身体把地板跺出了一个个凹坑。
轰！轰！西装男的巨臂机械地重复着出拳的动作，陆英招用鳞化的双臂交替地抵挡着。破裂脱落的黑鳞如雪花般四散飞溅，黑色的腥血顺着手臂的弧面向下流去。他被逼的不断朝后接近那排向上的楼梯扶手。喀嚓一声，他的右臂传来了一声类似树枝折断的声音，随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西装男的巨掌抓住了他垂下的小臂，猛地向后一扯。钻心的剧痛从关节处传来，陆英招脚跟一软，两只膝盖向下弯去，他抬起一只右脚踏在了地板上。刚才瞬间的骨折没有给他疼痛的机会，但这次的拉扯却异常疼痛。他挥起左爪，朝着西装男的手臂狠狠地扎了下去。西装男吃痛的呻吟起来，但手掌的力道不减反增，更加用力地朝后拉去。
黑血喷涌而出，关节断面处的筋条犹如橡皮筋一样被拉长，巨量的疼痛涌入了陆英招的脑袋里。一股愤怒在他的心底腾起，你难道就感受不到疼痛吗，还是非要把我的手臂拽下来。尖刀般的利爪在西装男的手臂里钻洞，向外抛出喷射的鲜血。
嗤啦一声，覆盖黑鳞的小臂被扯了下来，断面处有粗壮的白筋耷拉下来。陆英招的小腿突然用力地蹬伸，身体像一只腾起的金蟾般落到了身后的楼梯扶手上。随后奋力地一跳，整个身体骑到了西装男的身上，用鳞化的左臂和残缺的右臂抱住了他象腿般粗的脖子。
西装男两只手用力地抓挠着陆英招的后背，踉跄着向后倒去。
他抬起刺刀般的利爪，猛地朝西装男的喉咙扎了下去。鲜血如喷泉般喷出，利爪刺穿了软骨，整个地没入了他的脖子里。
两人叠在一起，如同锯断的树干一般，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溅起一片玻璃粉尘。西装男的颈部大动脉被利爪横着割断了，喉咙上的窟窿里仍在不断地向外涌出鲜血。他膨胀的身体犹如放了气的人偶般，开始慢慢地萎缩起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陆英招的重量压在他的胸口上。他无法挣脱，用那只不断萎缩的右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珠中最后一丝亮着的光辉消失殆尽，他膨胀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来正常的尺寸，黑蓝色的瞳孔放大，显现出死寂的灰色。
陆英招盯着他涣散的瞳孔，慢慢地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他上身青黑色的鳞片如潮水般褪去，重新露出肌肉的右臂残面吊着几根白色的筋，向下滴着鲜红的血。巨量的肾上腺素停止了分泌，身上鳞密的伤口一齐疼痛起来，虚弱感霸占了他的大脑。
“呜嗯~~呜嗯~~”大厅外传来了沉重的笛声以及汽车尖利的刹停声。
三队身穿黑铠的督查者从安检门涌了进来，停在了一片狼藉的大厅中央。“我们接到一位女士的紧急传呼，这里有暴乱分子进行攻击。”督查者低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冰冷地回荡在阿克斯大厅内。
“我们……需要治疗。”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浑身是血的陆英招倒了下去……
黄绿色的警示灯在夜空中不断地旋转着，长声警报回荡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街上。
一辆漆成红白色的加长救护车停在了图书馆的门前，戴着胶皮手套的医生抬着载有伤员的担架谨慎地踏上了敞开的救护车车厢。
救护车的周围停着四辆铁黑色的猛士战车，身穿铠甲的督查者有序地从车尾处排列上车，铁靴摩擦车板发出锵锵的撞击声。
看着远处开走的救护车和战车，隐藏在黑暗街角处的少年泰勒斯捶足顿胸地说到“我真该早点进去！”他一脚踢飞了地上一枚燃尽的烟蒂。
手中的MP5冲锋枪垂了下去，刚才蹲在这时他并没有吸烟，一是他不喜欢香烟呛人的味道，二是那样冲进去时可以避免被队友发现他溜号。
他拉开黑色外套的拉链，把冲锋枪塞了进去。他原本想着能够躲在这里等着队员把那个女人抓回来，没想到队员们都被她撂倒了，幸亏队长及时出现把她擒住了。可没成想，那个女人身边的小子竟然变成了一个怪物，吓得他差点掉头就跑。
不过他沉下心认真地看着图书馆内的战斗，队长和那小子打得不分上下。最后他竟然看到队长被那小子弄死了！不过，他也发现变成怪物的那小子看起来快要挂掉了，他满心欢喜地想要进去捡个便宜。可没想到——督查者的战车竟然来了！他刚冲到路中央又不得不跑回来，现在他气得牙痒痒。他搬起地上的防弹盾牌，瞒着街墙往里面用力一扔。盾牌摔到了里面的商店里，发出一声闷响。
他勒了勒面部的围巾，确保它能够完全地抱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这里的硫磺味让他的皮肤不太舒服。他两只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左手在口袋里抓住那支冲锋枪，佝偻着身子贴着街墙快速地走着，他这幅样子让人想起假扮外婆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有隐约的说话声从前面的拐角处传来，泰勒斯立即闪进旁边的巷子里。他蹲在巷口的黑暗里往外看去，有一队督查者从前面的那条街走了过去。今天遇上的都是些什么倒霉事，他在心里骂道。
泰勒斯冲出巷子，快步跑到了一栋废弃的建筑后面，掀开地面上的铸铁井盖，下面出现了一架梯子。他把身体探下去，然后把掀开的井盖重新移回原地。
MDL组织的纽约地下基地内，灯火通明。主厅办公室的桌子旁，一名身穿骆驼牌破旧皮衣的男人坐在圆椅上，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保温杯，里面暖黄色的液体里泡着几颗枸杞。
男人拿起保温杯，呷了一口，又轻轻地放在桌上。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文件翻看着：
幻城区东京城分部歌舞町街道成功劫持两辆陆御食物运输车。
上海城分部步行街分部成功挑起歌剧院内工作者暴乱，分部成员新增二十名。
他面无表情地把这一面掀了过去。
纽约城本部，袭击金币女孩任务失败……
他眉头微微一皱，把那叠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会议室墙壁上的液晶电视亮着，唯一的频道里正播放着督查者录下的视频——路灯高照的夜空下，黄绿色警示灯变化的救护车停在一旁，发出呜呜的响声，一具具黑衣包裹的人体被抬上了担架。站在图书馆门口的黑灰色摄像机器人机械地吐出一串话：“现在播报新纽约城紧急警报事件及进程信息，今天晚上九点三十二分，暴乱分子闯入公共图书馆，两名无辜战士被袭击，馆内公共设施被大量破坏…………目前，局势已基本被控制，暴乱分子已被全部击毙。请城内公民不必惊慌，后备区督查部队将会保障您的安全，祝您睡眠美好。”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沿着通道向外疾步走去。
他走到一面银灰色的电梯门前，按亮了门框边的向上的红色箭头按钮。电梯门向两边分开，里面没有人，男人跨步迈了进去。
男人用一只手指在闪着橙光的金属按键盘上游动着，按下了标有-3的金属按钮。一阵钢丝曳引转动的声音，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他看到一名脸色苍白如纸的泰勒斯疾步朝电梯里冲来。
看到男人后，泰勒斯激动而又沮丧地开口了：“卡尔长官，我是金币女孩任务执行队的一员。由于敌人实力过强，这次任务失败了，全队只剩下我一人存活。”
“你是辐射区的人？”
“是的，长官，金币女孩任务由我们辐射区的战士组队执行。”
男人掩了一下鼻子，拉开了和泰勒斯的距离，犹如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恶臭。
泰勒斯不自然地耸了下肩，像是外套里的线头刺得脖子痒痒。
“好了好了。”男人摆摆手说道，“你先回辐射区吧，通知你们区的领头长官，金币女孩任务暂停了。”
“是的，卡尔长官。”泰勒斯说到，他察觉到长官似乎有点不耐烦。
等到卡尔长官走后，泰勒斯走到另一扇电梯门前，按亮了朝下的红色箭头按钮。“嘀——”银灰色的电梯门朝两边分开，两名穿着蓝色外套的战士站在银灰色的轿厢里。
他跨步走进电梯，轿厢内空间很大，可他走近去后，两名蓝色战士朝角落里靠了靠，像是怕和他离得太近而染上流感一样。
他翘起包裹在黑色皮革手套里的食指，戳了一下键盘上亮着橙光的数字-10，然后疲惫地靠在厢壁上。
电梯下到了负六层，两名战士迈出电梯，泰勒斯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刚才那家伙是辐射区的吧，一股腐臭味。”
电梯门关闭，继续朝负十层下降。整个MDL组织中，他们辐射区人员地位是最低的，所以住在阴冷潮湿的最低层——负十层。这一切都源于二十年前的那场“灾变”，陆尼亚帝国在后备区核电站内初步实验的热聚变反应堆发生的恐怖爆炸。
他当时只有六岁，住在核电站旁边区域的员工宿舍内。父亲则在核电站内部担任调控反应室温度的工人。由于反应堆技术未成熟，热高温窜动的离子湍流冲出了防护包层，辐射出的巨量伽马射线和中子如死亡的乌云般吞噬了站内所有的工人。父亲遭到辐射后，体内的骨髓和细胞大量坏死，痛苦地呻吟了三天后，死在了医院冰冷的床上。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楚地感到手腕处的月牙伤疤传来的阵阵疼痛，那是父亲咽气前死抓着他的手腕留下的痕迹。
四散的放射性尘埃也飘到了员工宿舍楼里，躺在床上熟睡的他也无声地吸入了那些致命的辐射尘。
电梯门叮的一声分开，泰勒斯跨步走出电梯。橘黄色的大厅下坐着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穿着褐色外套的人，围成一圈，手里夹着摊开的扑克牌。这是负十层的辐射区，聚集的大都是当年灾变事件的受害者。他们和他一样，大多是幼年时吸入了辐射尘，虽然微量但却导致了他们的DNA链损伤，身体里的细胞正在缓慢地坏死。
面对着反应堆投产初期就出现的“灾变”事故，陆尼亚政府迅速采取了措施，用加厚的铅板包裹住了整个核聚变工厂，将之沉入了数千米的海底。然而，为了维持后备区表面上的幸福和安定，陆尼亚政府对核事故进行了故意的隐瞒，并对核爆炸事件的受害者展开了残忍的捕杀，试图抹掉核事故的痕迹。
为了躲避督查者的捕杀，他们只能加入MDL组织，生活在潮湿的地下，偶尔去地上执行任务时才能见一下阳光。
蹲在地板上的库鲁斯见到他后，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两腮上晃荡的红色疱疹被黄光照成了橙色，他感到胃里的食物翻涌了起来。
“来把牌不，兄弟们四缺一。”库鲁斯开口说到。“别灰心了，咱们身体里又没有牛掰的御因。”
泰勒斯甩了一下右手。“我差一点就能完成任务了，真得就差一点。”
“我还不了解你，你是躲在后面没上吧。”库鲁斯咧着嘴说到。
“滚蛋吧，库鲁斯。”泰勒斯朝那堆坐着玩牌的人走去。
“泰勒斯，按辈分你得叫我叔叔。”库鲁斯两手插在腰间，一副长者的架势。“你就这么说话？”
“辐射区里没有年龄之分，所以你还是烂脸库鲁斯。”泰勒斯抬起脚尖在人堆里寻找落脚点，跋涉朝大厅对面走去。
“那你不来玩牌了？”库鲁斯对着他的背影喊到。暖黄的灯光下，泰勒斯的背影举起一只左手，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