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柯迦
陆英招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看起来离自己很远。一股不太刺鼻的来苏水味飘进了他的鼻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脖子,剧痛突然袭来。
他把右眼用力地转到眼眶的边缘处,竭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房间。他躺在一张素白的床上,脖子以下盖着一尘不染的蚕丝被褥。床边有一个白绿色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印着HCsupplies红字的塑料袋,里面装了红色的火龙果、橘子以及半串香蕉。
透着白光的窗帘显示现在是白天,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上午还是下午。他朝自己地两脚之间看去,透过床脚的塑料护栏可以看到一个头上包着白色纱布的人坐在那里。
压在身下的左胳膊有点发麻,他轻轻地挪了出去,用那只胳膊撑在床上作为支撑点,上半身倚着后面的墙向上耸动,慢慢地坐了起来。
在他记忆里右胳膊应该是已经断了,他微微地移动了一下它,一股麻痛感和僵硬感从那里传来。他把右臂从被子地下拖出来,被子像是被勾了一下。他看到,乌青发紫的小臂被禁锢在了灰黑色不锈钢连杆组成的框笼里,那几根钉在连杆交叉处的螺栓把可怕的顶针扎进了他的骨头里。
玛尔丹从凳子上站起来,朝他的床边走来,头上包着的白色纱布白光下看起来素白洁净。
“你昏迷了三天,罗德森医生和我说你简直就是个奇迹。”玛尔丹开口说到。“你被送来时整个右臂的骨头都粉碎了,躯体神经损坏的无法逆转,几乎要无可避免地截肢了。”
陆英招看到她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可是就在准备实施手术时,断掉的右臂神经却又开始自动生长,连接起来……你可真是个怪物。”玛尔丹微微地抽了一下鼻子。
“哈哈,看来我的右胳膊还是不愿离开我啊。”陆英招莞尔一笑,清散了空气中的阴郁。
“你的脑袋怎么样了?”陆英招指了指她的脑袋。
“没事,只是有一点脑震荡。”玛尔丹在素白的床边轻轻地坐下。
有一股清馨的玫瑰花味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他轻轻咳嗽了一下,试探地说“要不削个火龙果吃?”
“等会护士会过来的。”语意之中隐藏的拒绝让他脸上一阵烧赤。
“袭击我们的那群黑衣人身份查清楚了,是地下MDL组织的人。”
“那是个什么组织?”
“他们长期潜伏在幻城区地下,后备区督查部队现在还没有挖出他们的巢穴。那个组织的人普遍对陆尼亚政府的统治心怀不满,经常挑起祸端。”
“他们既然盯上我们了,我们应该向后备区申请督查保护才行。”
“我已经联系了,以后我们的训练都将在督查者的严密保护下。”
陆英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新兵战士的安全在后备区被看做最高的指令,督查局会尽一切力气保护他们的。
他忽然想起了来这里之前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不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蓝疆后备区,可能就会在走投无路下加入那个组织了吧。毕竟当陆御战区农场工作的那段时间那些战士的表现早已点燃了耕作者心里强压着的怒火。
那时身为耕作者的他身处陆尼亚幽闭王国金字塔的最底层,感受到得只是无尽的欺辱与压迫。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可控核聚变的发电方式他在电视上的陆尼亚专属科普频道里大致了解过,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为什么陆尼亚政府不把它全部分享给居民,而是像挤牙膏一样吝啬地控制着分配呢?难道除了战士和掌权者以外,他们耕作者和工作者不值得重视吗?
“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休息,等到胳膊完全长好后你就可以继续去幻域训练了。旁边的柜子上放着液晶服务板,用餐的时候你可以根据上面的菜单点菜,有服务人员会把热汤和菜送过来。”玛尔丹突然间变成了喋喋不休的老婆子。“最后,一定要听从罗德森医生的话,我可不想我的焰伦队里带着一名少条胳膊的队员,记住了吗?”
“嗯。”陆英招倚在墙上,用下巴戳了一下胸膛。
走出病房的时候,她轻轻地带上了黄绿色的门。
陆英招从口袋里掏出幻城训练区发放的智能手机,在屏幕上戳了七下,随后放到耳边。
“喂?找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他一阵惊喜,这是这些天来打这个号码第一次被接起来。
“是陆御3号农业总区吗?麻烦您将电话转至45号垂直农场12层。”陆英招心里一阵悸动。
一阵寂静地沉默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百灵鸟般清脆的女孩声音。“你找谁?”
这是妹妹灵芸吗?陆英招咬着嘴唇上的死皮,仔细地分辨着,有点像。
“喂……是林灵芸吗?”陆英招开口了。
手机静默了一会儿,再次传来的女孩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夹杂了一丝恐惧,犹如接到了威胁电话。
“我叫安德莉亚,我没有窝藏枪支也没有偷偷收集硫磺。我不知道你说的林灵芸是谁,我和妈妈两天前才搬过来的,因为她实在受不了原来待的农业区发放的臭马头肥皂。”年幼的女孩的声音有点颤抖,急促地解释了一大串。
“你放心,安德莉亚,我不是督查者。”我的声音听起来真得像坏人吗,陆英招能感受到小女孩的惧怕。
“真得?”她的声音还是包在一层戒备里。
“是真得,安德莉亚。我之前就住在你的这个农业区里。我妹妹林灵芸也和你一样可爱,不过我现在不知道她去哪了。”
“……哥哥,我妈妈正在上层工作间里种莴苣,要不要我叫她过来和你说一下?”小安德莉亚慢慢地放下了戒备。
“不用了,安德莉亚。谢谢你。”陆英招知道既然妹妹搬走了,一定是发生了最坏的事,可能那名战士又去骚扰她了,她肯定隐藏了住址,自己一时半会是查不到的。
柔软的蚕丝被褥在他的紧紧抓挠下,出现了一条条褶皱。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幻体软件接收到了一条最新的消息:15:30【幻域训练区】“最新一届蓝疆新兵战队竞技赛“所罗门”正式开始晋级选拔,幻域训练区所有新兵战队将统一接受筛选。”
这个世界疯了吗,什么战队赛,底层的耕作者和工人在受苦,他们前线的后备区竟然在这里举行大逃杀游戏,真是荒谬至极。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恶心感,蓝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效仿陆尼亚政府来加强对战区内战士的统治?
晚上19:00,3号战士公寓。
柯迦踩着一双略显小号的塑料拖鞋吧唧吧唧地踩着楼梯下楼,他是下来扔垃圾的。刚才在公共客厅里捂着鼻子转了半天,他才发现臭味来自玻璃桌下的垃圾桶里烂掉的橘子和香蕉。
掏出战士的身份卡在竖着的安检门屏幕上一刷,公寓门嘀得一声打开了。
距离门的不远处就是排成一排的绿色垃圾桶,旁边堆着三兜系紧的黑色塑料袋。
夜晚的冷风吹得他有点不舒服,他哼着歌一步一步地朝垃圾桶走去。
酸臭味一下近了起来,他小声地抱怨了几句。他把手中装着烂水果的黑袋子搁在地上,打了一个又一个扣,直到那股腐臭味完全闻不到了才停下来。
他右手提溜起那个黑袋子,往绿色的垃圾桶里丢。黑袋子掉下去了,撞到了满是凝固的褐色汁液的垃圾桶边缘上,跌了下来,里面满是白斑的烂橘子和腐烂香蕉汁液流出了系了三层死扣的袋子,蔓延到了他的拖鞋下面。
那双塑料拖鞋后退了一步,带起了些许粘稠的水果汁液。柯迦的脸变得苍白起来,犹如看到了倒挂在树上的女巫。他的瞳孔里开始跳动起白蓝色的电弧,火红的闪电纹理自他的虹膜中蔓延开来。蓝色弧光紧紧的锁定着前方黑铁篱笆外的那片黑暗。
黑暗里隐隐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的右肩比左肩高,那么斜斜地站在那,犹如一个走路走累了站定休息的人。
漆黑之中亮起了两道同样白蓝色的弧光,不速之客向前走了三步,来到了路灯亮着的范围下,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两根生锈的铁杆,犹如铁窗里等待探望无果后的罪犯。
“哥哥?”看清那张满是褐斑的脸时,他迟疑地喊出了那两个字。
“柯迦,你欠下的……该还了。”嘶哑的不似人的声音从低低的喉咙里发出来。
柯迦猛地朝上起跳,落地时已经到了外面的漆黑丛林里。
御因——驭雷,刹那间撕裂了黑色山岭里的寂静。两股激荡的蓝色弧光不断地碰撞在一起,犹如不断流转的太极双鱼图案。高大的杉木树干被飞溅的闪电刻上了雷击纹理,整片森林都被咆哮的弧光照亮了。
两团蓝光停息下来,分裂出两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柯迦气喘吁吁地扶着表面碳化的杉木,“你不是早就失去能力了吗?”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嫉妒你,为什么偏偏是我进了那片区域?”被叫做“哥哥”的人长着一张和柯迦相似的脸,不过此时却极度地扭曲着,上面爬满了毒蛇。“现在阳光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他咆哮着,右手扬起,劈下一道蓝白色的雷电。
第十七章 诡谲
白蓝色的电光劈中柯迦的右肩膀,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及骨头的血痕,两边的血肉都变得焦糊一片。
柯迦低头看着那片伤痕,突然狂暴地跳了起来,闪到哥哥面前,右拳喷涌着电光轰到了他的胸口上。哥哥抵挡不住,被逼到了一颗粗壮的杉木跟前。
哥哥看着眼前的弟弟扬起了手中雷电缠绕着手掌,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太虚弱了,重新恢复了御因也打不过弟弟。
手掌劈出一道蓝白色的弧光,斩在了他的头顶上方。那是驭雷的第二形态-高压直击雷,轰鸣的雷电能量刀拦腰斩断了那棵树。树干发出一声哀嚎,断裂开来并压着他向下倒去。他的右肩膀一歪,被落下的杉木树干砸了个正着,双腿颤抖着向土里钻去。
柯迦站在被砍断的杉木面前,看着被千斤重的树干压着的哥哥,席地而坐,看了一眼自己被劈开的皮肉焦糊的右肩,缓缓地说到。
“也许当时你离开反而是种解脱。”
“解脱?看来我没死在医院里你很开心啊。”哥哥怪异地笑了起来,瞳孔藏着一千个孤儿的哀伤。
“柯利森就是个该死的混蛋,他恨不得让没法给他带去荣耀的儿子都死去。他像一头驴子一样训练我,而且只要我让他有一点不高兴,就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我。”柯迦狠狠地说出这句话。“我从柯利森的别墅里跑出来了,现在那个老家伙一个人享受孤独的感觉很美妙吧,应该。”
“他想他的儿子们各个都成为最强的战士,却没想到一个成了残废,一个离开了他。”哥哥凄惨的笑声被憋回去了,沉重的树干又把他朝地里压了几寸。“可我还是恨你,恨为什么是我遭受了那场灾难,而且父亲赶走我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
“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咱们两个是拴在一起的啊。”柯迦拍了一下树干,哥哥的腿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你不应该出来找我打的,驭雷的第二形态都没掌握熟练,怎么和我打啊?而且……你的御因体质不是被辐射导致已经消失了吗?”柯迦蜷膝蹲下,扒拉着地上的落叶。
“我和你走的路不一样,我会让柯利森为他的绝情付出代价的。”哥哥转过眼珠看他,汗珠唰唰地掉下来。“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就安全了。有无数个想杀你这种挥霍享乐的人,我也算一个。”
“我怎么就叫挥霍享乐了?这里的乳胶床垫可比不上咱家别墅里的椰棕垫舒服。”柯迦抬起头看着他。
哥哥的脖颈因为重压而变得通红起来,青筋一条条地暴突出来。
“哥哥,你看看你都病成什么样了?你加入蓝疆的新兵战队不可以吗?”柯迦的手从树干表面滑下来
“那样我们兄弟俩就可以一同训练了。”
“你知道吗?”哥哥的声音突然变得像蚊子哼哼一样。
柯迦把右耳贴近他的灰紫色的嘴唇,他现在不担心哥哥会突然袭击他,在杉木的重压下驭雷根本没法主动释放。
“从当初父亲把失去御因的我扔出别墅的那天,从我看到他揽着你的肩膀回到温暖的客厅的那个时候。‘兄弟俩’这个词对我来说就像一坨屎一样毫无意义。”
这句话从哥哥灰紫色的嘴唇里伸出来,犹如一条蛇吐出的信子一样,恶毒地冲击了他的心脏。
柯迦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从落满松针的地面上站起来,看着被压在树下的哥哥,慢慢地朝后退去,犹如他是趴在地上啃食独角兽的伏地魔。
“这颗杉木的树冠一分钟会断掉,之后你就能出来了。”柯迦说完这句话后,转过身,猛地朝后一跳。他落进公寓的时候被地上的塑料垃圾桶盖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匆匆地跑到了公寓的门口处,刚掏出战士身份卡,就听到身后远处的山林里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声。
他匆匆地刷了卡,朝客厅里面跑去,右肩上的裂口火辣辣地疼。
塑料拖鞋在刚才的打斗中被雷电击穿燃烧了一部分,现在已经灭了,但鞋身剧烈的萎缩起来,皱巴巴地包在脚上。他坐在公共客厅的棕色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低头费劲地拔鞋,可咬着牙用了半天劲还是没拔下来。
这时,从背后的螺旋楼梯处传来了清脆的略带嘲讽的笑声。“怎么了电击小子?你这是在欣赏自己的拖鞋味道吗?榴莲味还是陈醋味?”穿着训练服的莎莉丝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你再说话我就把这只拖鞋塞到你嘴巴里。”柯迦脸色苍白地说到。
“你训练的脑子坏掉了吧?说话这么臭。”莎莉丝脚踩橡胶人字拖绕着沙发朝柯迦走去。
“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莎莉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有一道狰狞的血红色开口从衬衫的肩关节处划过,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左腹处,红到发黑的鲜血把浅蓝色的衬衫殷成了可怕的紫色。
“你这是怎么了?赶快去找罗德森医生啊!”莎莉丝的嘴巴大张着,焦急地掏出手机。
柯迦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晕眩,犹如什么东西在啃噬着他的大脑。哥哥柯迪的被削弱的驭雷攻击只是劈开了他的皮肉,根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的嘴唇哆嗦起来,近距离看得话能看到一层死亡的灰色正慢慢地爬上他的嘴唇。
好痛!好晕!四周都变成灰色了,我这是怎么了……
“柯迦!你别晕啊。你这一百三十多斤的肉我也背不动啊。”
耳边隐约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这女的是不是傻,不会找楼上其他队员帮忙吗。再说,我哪里有130斤…………
再次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上午,他已经躺在了罗德森医生的病床上。
“从你伤口的血液里分离出了neoVTX毒素成分,来自玫瑰毒鲉的毒液,它是世界上最毒的鱼。”罗德森医生严肃地看着他“我已经为你注射了破伤风疫苗了,你现在基本没事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被那种鱼划伤的。”
柯迦右手揪住柔软的被褥,只感觉右肩膀处传来阵阵烧灼和鞭抽感。我该怎么说,难道说我那哥哥是一条玫瑰毒鮋吗。
“额……”柯迦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像是被一颗苍耳堵住一样肿痛。“我不记得了……”
“这种鱼又叫石头鱼,常年蛰伏在海底的岩礁底部,除非有人接近它,否则它不会主动攻击猎物。”罗德森像是在念科普书一样。“你最近去过海底?”
“四天前,在幻域训练区的时候进入过蓝洞。”柯迦说到。
“蓝洞既然属于幻域训练区,底部生态系统自然是在严格控制下生成的,不可能出现毒性这么大的鱼。”罗德森说到“玛尔丹和你们提到过里面有这种玫瑰毒鮋?”
“没有,她说的机关里没有涉及这种毒液。”柯迦坚定地摇头。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罗德森医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角的鱼尾纹聚集了一下又消失了。
“别开玩笑了,罗德森。”柯迦摸着肩部硬邦邦的绷带说到。
“玛尔丹说你暂时不用训练,等肩膀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后你就可以去了。”罗德森合上了手中的蓝色夹本。
“陆英招就在那里躺着,你们可以做个伴。”他指了指右边立着的两折冰丝布料屏风。
他走过去,把带着静音脚轮的屏风推到一边,然后静静地走出了病房。屏风后面露出了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身蓝白色条纹病服的陆英招。
“柯迦,你想来看我,也不用先把自己搞骨折吧。”陆英招看着胸前绑着白色绷带的柯迦,突然想笑。
“陆英招,你太牛掰了啊。”柯迦的右边身体压在被褥上,竭力地伸出被绷带绑住的左手,竖起了一个滑稽的大拇指。
“嗯?我咋了,不就是干掉了个西装男吗,自己还赔了条胳膊。”陆英招把头偏向柯迦的那边。
“那家伙可是B级御因的第三形态啊,我自己都打不过他。”柯迦说到。
“B级御因不是本来就打不过A级御因吗,怎么被你说得多厉害似的。”
“你不知道御因的形态之分吗,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听说过田忌赛马没,你和他打就相当于齐王的下等马对抗田忌的上等马,本来田忌稳赢的,可他没料到你这个齐王下等马却是个无视形态的超A级怪物。”柯迦眉飞色舞地说到。“你这家伙秒天秒地啊。”
“别给我贴金了行不,我一根胳膊差点让他的马嘴咬下来。”陆英招说到。
“行了,咱们俩可是在这养老开了,但是焰伦队缺了我们可不行啊。”柯迦说到。“我们已经开始定向训练了,每天负重泅渡5公里,然后海底负压待半小时,每天都累得像废狗一样。”
“我还真羡慕你们,我也想跟着训练啊,可是我这只破胳膊好不了啊。”陆英招抬起被框在钢架里的右胳膊,朝床褥上轻轻一摔。
哐啷一声,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不锈钢固定架崩开了,灰黑色连杆四散分崩,有一根掉到了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怎么回事?”陆英招试着甩了一下右胳膊,轻盈无比,里面的骨头丝毫没有分离脱落感。
“你在这里躺了几天?”柯迦睁大了眼睛问到。
“好像是三天……”陆英招攥了一下右拳头,手指的骨节啪啪作响。
“你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第十八章 暗流涌动之夜
蓝疆巡弋区,“暗潮号”海洋测量船。
这艘现代海洋测量船的船体采用高屈服度的钢铁制成,上层建筑由轻型铝合金和碳纤维建成,这样的材料配合给了它极高的适航性和耐波性。
船身装备小型核聚变反应堆动力装置,这种本应该出现在电影《钢铁侠》里的黑科技被人类装在了船上。它可以提供100MW的强大功率,配合舰楼装备的全球导航定位系统和综合测量系统,可使得“暗潮号”实现长时间的海上巡回测量。
晚上21:00,“暗潮号”静静地停泊在距离巡弋区外围一海里的洋面上。月亮自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在黑沉沉的海面上撒下一层银亮的月光。宽阔无垠的海面上,漆黑如墨的海浪翻滚着,不断地拍击船体的外部,发出巨大的噪音。
中央控制室内,船长埃利克坐在真皮座椅上,右手捏着香槟杯的细柄,杯中酒红色的液体缓慢地晃动着,散发出醇香的气味。他平常时间是绝对不会饮酒的,但今晚心情出奇地好,于是拿出了藏在休息间的这瓶波尔多红酒。香槟杯中只有大约两盎司的液体,他小口地啜着,享受红酒的酸甜和醇香。
面前的控制台上镶嵌了无数黄绿色的铜制按钮,按钮所在的台面上横着数不清的蓝绿色线路,连接着上方亮光的巨大显示屏幕。
最右边的一块黑色背景的屏幕上,荧绿色的光点闪烁着停在了黄色光圈的外围,光点旁边立着同样绿色的数字1,表明“暗潮号”正停在巡弋区外围的一海里处。中间红蓝两端的指南针指示着船只行进的方向是S。
这片海域他巡游了无数次,今天的情况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不同。
他捏着底柄把玻璃杯举到嘴边,脖子微微后仰着,让血红色的液体可以顺利地流入喉咙。视野中屏幕上的GPS定位图像被杯中红色的酒流淹没了,甘醇的红酒萦绕着舌尖,他闭着眼睛享受着余香。
等到最后一滴浓香的红酒沉入舌头上的味蕾里,他睁开了眼睛。他站起来,拿起空了的香槟杯和古典绿透明白色的葡萄酒瓶,摇晃着朝控制室的舱门走去。
经过控制屏幕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了屏幕上的GPS定位图,愣住了。他把两手拿着的酒杯和酒瓶放在仪表桌上,紧盯着上面不断扫动的荧蓝色光柱,上面代表着“暗潮号”的绿色光点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左上角赫然跳动着诡异的绿色数字:20!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手臂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哗啦一声,那瓶深红色的古典红酒被碰到了地上,褐色的碎玻璃在地上翻滚着,血一样的液体流了一地。怎么可能?就在他喝剩下那点红酒的时间内,这艘测量船就开过了三万五千米?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愕和恐惧,用颤抖的手按住鼠标,在屏幕上移动着。鼠标箭头在朝左边滑了接近一分钟后,屏幕上才终于出现了那个代表巡弋区的金黄色的圆圈!
“哈维!”埃里克朝控制室外面大声地喊到。
二副哈维从上层的艇甲板上飞速地跑了过来:“船长!我们……我们……”
“别慌,站直了!”内心同样慌乱的埃利克呵斥到。
“我们的自动操舵仪失去控制了,现在正停在原地无法航行。”哈维惊慌失措地说到。“我根本没法启动它。”
“为什么定位图显示现在暗潮号距离巡弋区20海里,难道是定位系统出问题了?”埃利克问到。
哈维的视线掠过电子显示屏,飘向了控制室前方的钢化玻璃,随即眼中浮上了一抹恐惧,“船长,恐怕我们不是在原来的位置了。”
埃利克看向窗外,原来站在窗前就能看到的照明灯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蒙蒙的黑幕。他看着那片黑幕,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到“马上用DSC电台发射求救信号,巡弋区的岸基会收到的。”
哈维听到后,立即跑回了储藏室,他要去扒出那台十年没用的甚高频电台。
埃利克脚底着火了一般穿过船舱内部的通道,朝测量船的数据处理实验室走去。穿过餐厅区的时候,餐桌旁穿着白条纹服的船员纷纷放下手中盛着锐澳鸡尾酒的香槟杯,朝他挥手致意。这群船员还不明白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对每一个迎面的船员都示以笑脸。
到达数据处理室后,埃利克看着围在实验桌前的一组负责测量的科学家说到:“各位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实验桌上浮现的虚拟坐标网上,一艘缩小的暗潮号测量船模型正停在起伏不定的透明海面上,机械冰冷的声音从坐标网中传出来:“警告!警告!暗潮号已脱离巡弋服务区。”
“我们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埃利克问到。
“北纬30°20′,西经60°45′,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巧合。”霍伯特说道。“暗潮号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一百年前所传闻的百慕大三角海域很近。”
“那又怎么样,我想知道的是我们的暗潮号怎么会瞬移到这里的。”埃利克根本没听说过百慕大三角这块海域。
“这里的百慕大三角又被二百年前的人们称为魔鬼三角海域,发生过许多神秘的飞机失灵和沉船事故。您听我说,这或许和暗潮号的诡异移动有关。”霍伯特说到。“有科学家推测这是因为这块海域发生了地磁异常,所以非常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地磁异常?这是海里面的巨妖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潜伏在这里了?”明白测量船身处什么位置后,埃利克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这艘暗潮号上配备有五名超人类战士,什么怪物来了不能杀掉?”埃利克说到。“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尽我们海洋测量船的义务。”
“埃利克,你确定我们不先考虑怎么和岸基战区取得联系吗?”一直不说话的那位负责海洋气象科学家说话了。
“哈维已经用DSC电台发射求救信号了,巡弋区的VHF电台会收到的。”埃利克说到,情况也不是太糟糕,但自己美好的夜航被搅乱了。
“立即对这片海域展开海洋测绘。”埃利克对一众科学家们说到。
霍伯特看了一眼埃利克,手指在实验台的桌面屏幕上狠狠地戳了两下。“深海波束测深系统正在启动。”机械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暗潮号底部的换能器基阵发出了一阵轰鸣,随后发射器向海底发射了一个强力声脉冲,静静地等待着接收回声信号。
经过了大约五秒钟,室内实验台的三维空间网上渐渐地露出了这片海底的地貌。三维坐标网底部显现的海底地形有点不稳定,边缘线处不断地拉长和恢复,介于崩溃的边缘,但这并不影响它们给室内人们带来的震惊。静卧在海底的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巨大建筑群,结构紧密,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在那建筑群的中间隐约还能看到高大的站立雕像,透露出一股古老的神秘感。
“这是那些怪物的老巢吗?”埃利克问到,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海水测量仪显示这片海底的海水里充斥着二氧化碳和有毒的硫化氢,严重缺乏氧气,根本不可能有大型海洋生物存活。”霍伯特说到。“而且我猜测这是因为这里的海底有大量生物尸体腐烂,消耗了氧气,而得不到补充导致的。”
“所以说,这里是那些海洋巨妖的坟场了?”埃利克盯着海底那堆闪烁的模拟建筑说到。
“可以这样说,不过一百年前的战争只是击退了那些巨兽,没有人能够证明真的杀死了它们。”霍伯特说到。
“立即发射水下ROV,对这片深海进行地质和生物样本采取。”埃利克下令。
霍伯特在实验台的液晶板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等到第三秒的时候,数据处理室的电子屏幕上接收到了ROV传回来的高清影像。幽深黑暗的海水中,不断有细小的颗粒和摄像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荧光生物和鱼类被发现。
砰地一声巨响,暗潮号的船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拍了一下,钢铁做成的船侧板发出了一声哀鸣。站在数据处理室里的埃利克和科学家们都站立不稳,朝左边倾去。
“船长!”哈维的声音从处理室门外传来。“求救信号被屏蔽了,发不出去!”
整个船身的外围仿佛被包在了无形的阻塞干扰网中,发出的电台信号悉数被挡了回来。
船员的餐厅区乱成了一锅粥,突然的颠簸使得桌上的瓷盘和碟子都滑到了地上。船员们和值班水手乱成了一锅粥,地上几枚青绿色的梨子被皮鞋搓的皮开肉烂,流出混浊的汁水。打开的鸡肉罐头和培根披萨全都散落一地,把餐厅红色的波斯地毯染成一片脏污。从船舱的窗户向外看去,能看到远方的黑暗中一堵流转的巨浪墙正慢慢地升起来,目测有四十米高,这是超出寻常波浪物理模型的异常海波,历史上从未有过!
数据处理室内,三维坐标网上暗潮号模型的右侧正缓缓地升起一堵巨浪模型。“目前海浪潮高41米,持续升高中,预计四分钟后会到达暗潮号,并且最终潮高会超过暗潮号船体高度。”一名科学家脸色惨白地说到。“这比历史上记录的摧毁无数船只和钻井台的杀人浪高度还高。”
“今天发生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事情,这种杀人巨浪的形成不是都需要强力海风的推动吗,怎么一秒钟它就起来了?”埃利克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烦躁地说。
“确切来说我们没有检测到暗潮号右方向海面上有任何强力风暴出现。”另一名科学家说到。“这股能量来自海底,可能是由于类似地震的地壳剧烈变化,带动这片海域的海水发生震动,引发的巨浪。”
“怎么才能挡住这堵巨浪?”埃利克问到。
“暗潮号的船体虽然是高屈服度钢铁构成的,但我们待的这些建筑确是由较轻的铝合金和碳纤维构成的,巨浪一但砸下来,船身能抵挡地住,但这些建筑却一定会被冲垮的。”霍伯特说到。“船长,我早就劝过你,早点离开这片海域。”
“好吧,霍伯特,我承认我做错了。”埃利克低下了头。“现在怎样做才能解决呢?全员躲到船底地下室里去?”
“那样恐怕上层船舱会被踏平的。其实方法很简单,而且就在我们船上。”霍伯特指着数据处理室的地板说到。“现在下层的海员战队里不是有御因战士存在吗,让他们制造火焰或者制造沙土壳体包裹在巨浪攻击的那一侧,当作挡浪墙,抵消一部分巨浪的力道,这样上层建筑说不定能挡得住。”
“好,你计算一下应该制造的挡浪墙压力数值,我立即命令下面的御因战士。”埃利克说着,走出了处理室的大门,朝船舱的第一层跑去。
下到船舱的底层时,他发现那五名普通士兵和御因战士都穿戴好了海军制服,整齐地站在了舱板上。“船长好!”
埃利克点头示意,接着对十名海军战士下达命令:“你们五名普通的海军士兵负责在二层和三层的船舱里维持船员们的秩序,并做好对船员们的保护工作,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回答他的是坚定整齐的声音。
“剩下的五名御因战士,你们跟我来!”
五名御因战士跟随着他来到数据处理室,霍伯特已经拿着写有计算好的压力数值的本子等在那里了。“还有一分钟,我们必须快点了。”霍伯特焦急地说到。
埃利克和霍伯特领着五名御因战士飞速地到达了第三层船舱的登顶处。天花板上有一个舱口封盖,此刻正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那是密集的海水砸到上面发出的声音。有阴冷的水从上面滴落下来,打到了埃利克的额头上,他感到了一阵恶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从中找出那把打开封盖的圆头双刃齿钥匙,用力地插入锁孔,转动了一下。
怒吼的风声一下灌了进来,无数颗大粒的海水砸到了他的脸上,他感觉脸上阵阵发麻。一股热流兀地从旁边升起,堵向了封盖口,从那里砸下的海水滴全部被蒸成了水蒸气,朝四周散去。脸上被砸的发麻的感觉消失了,埃利克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穿着海军制服的御因战士正抬着一只右手,虎口对准了落水的封盖口。
“您先上,船长。”他用尊敬的语气说到。
测量船顶部,猎猎的狂风呼啸着刮过甲板,埃利克有些站不稳,扶住一旁的桅杆。大滴大滴的海水自远处抛过来,砸在绿色的甲板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远处距离船身大约100米的海面上,一堵二十丈高的巨型波涛墙如同海面卷起的地毯,正朝着他们移动。
“超人类战士们,拯救暗潮号的任务就靠你们了。”埃利克转头对五名御因战士说。
“他们中有两名御因是魁砂的战士,能够控制砂土。还有两名御因是乌焰,能够发射高温火焰。另外一名的御因是波冬,能够引动海水。”埃利克对霍伯特说到。“他们该怎么办。”
霍伯特问到“引流海水的那名御因战士能不能把这道波涛墙的能量消耗一点?”
战士塞夫回答道:“我能感受到那堵波涛里蕴含的巨大能量,我的御因力量撼动不了它。”
霍伯特眼神灰下去半刻,不过眼底还有亮光。
“现在我们要在暗潮号的右侧受击面建造一个半圆弧形的混凝土挡浪墙,而且必须承受住巨浪产生的波压力。”霍伯特看着远处越来越接近地超级波涛墙说到。“还有两分钟巨浪就要抵达这了。”
“一定来得及。魁砂战士操纵海底黏土,塞夫引动海水将其混合,然后再用高温迅速煅烧,就跟打混凝土一样,你们不会不知道吧。现在马上建造挡浪墙!”埃利克狠狠地下令,他绝不允许暗潮号就这么被摧毁。
御因——魁砂狂动,两名魁砂战士的联手下,数吨褐灰色的石灰石以及硅酸钙黏土从海底升起,在面前的海面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土墙。塞夫引动着海上的巨量海水脱去盐离子,这样混合的挡浪墙能够更加坚固。脱盐海水和粉末状的海土在暗潮号的右侧甲板上迅速结合,生成了一堵宽150米高程近四十米的流动的褐色浆体墙。
怒吼的涛声仿佛天神的震怒,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先前只是豆粒大小的水滴这回变成了篮球大小的水团,狠狠地拍在顶层甲板站立的七人身上。埃利克抬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滔天巨浪,犹如海洋张开的巨颚,要将他们吞进去。他的两腿禁不住地打颤起来,这是在他的航海生涯中从未见到过的,仿佛是那位荒海之神埃吉尔掀起的巨浪。
“巨浪潮高超过七十米!这样下去它的末端会波及到暗潮号左端的!”霍伯特惊恐地说到,剧烈颠簸地甲板让他东倒西歪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咳……咳……”埃利克一开口,就被迎面落下的水团砸到了,剧烈地咳嗽着。
“战士们!把挡浪墙延伸成穹顶,护住整个暗潮号!”霍伯特直接对五名战士喊到。
四条暗红色的火流自两名乌焰战士的手中发出,末端是面前流动的巨大浆体墙。不断有暗黑色的海水落到火流上,被瞬间汽化,发出一阵嗤嗤声。那面浆体墙上,火流接触部位的混合凝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着凝固、硬化,并出现了坚固的冷灰色。
“30秒……”
“29秒……”
“28秒……”
红色的危机警报灯在船舱的每一层闪烁着,令人心颤的倒计时犹如敌机轰炸前的防空警报,在暗潮号全体船员的神经上不断地施加着压力。
冷灰色的混凝土挡浪墙已经在侧面甲板前蔓延完成,挡在了建筑物的前面。但那面巨浪仍在节节攀高,把夜空上泛着清冷白辉的月亮都挡住了,恐怖的阴影逐渐覆盖了暗潮号的船身。
“1秒……”
最后的一秒读完,犹如死神下达了冲锋的号令,前倾着的巨浪的根部首先接触了船身右侧的挡浪墙上,发出雷鸣般的响动。随后,巨浪顶端的上颚狠狠地压合,把整艘暗潮号都吞了进去。
巨浪砸下来之前,埃利克只看到充天塞地的暗色海水组成黑压压的水幕,朝他碾来……
第十九章 劫后之劫
有海水轻轻地吹动他脸颊上的绒毛,他感受得到。空气中充斥着如泪水般苦咸的气味,他闻得到。埃利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仍然是漆黑的星空。甲板外的风暴平息了,滔天的巨浪也不见了踪影。
巨浪袭击之前,他和霍伯特以及另外五名战士为了防止被冲倒,都用合金锁链把手臂和船上的某个东西锁在了一起。
此刻他动了动左臂,一阵勒拽感传来。他的左臂正连接着一条乌黑的合金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和白色的桅杆连在了一起。
他从湿透的裤袋里掏出铜制钥匙,打开手腕上的合金锁,拖着疼痛的左腿从甲板上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看清了甲板上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浸泡在海水之中,海面上露出零散的黑褐色凸起,犹如隐藏的暗礁,那是被击碎的混凝土挡浪墙。
原来甲板上站立的六人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水面上,周围的塑料凳倚零散着倒在一旁,信号灯架弯曲着,上面的信号灯低垂着浸在水里,犹如失足落水的人。
整个甲板上一片狼藉,仿佛龙卷风袭击过的村庄一般。
埃利克走到躺着的六个人面前,一一晃动他们。五名御因战士都被摇醒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都被海浪拍到了脑部,出现了暂时性失忆。
走到霍伯特面前时,埃利克感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因为他的脸朝下趴在水里的,犹如死去的金鱼翻白肚一般。他摇了霍伯特两下,没有任何回应,像是睡着了。
他把霍伯特翻了个身,让他穿着蓝白色条纹制服的正面朝向天空,两股鲜血犹如小溪一般从鼻孔里流了下来,把胸前歪在一边的黑色领带染成了酱肝色。翻开他的眼皮,灰蓝色的瞳孔没有一丝聚焦,表面蒙着一层灰暗的死色。
埃利克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霍伯特和他一起工作多年了,他们的交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他带领着其他五名御因战士走下舱口,下到了暗潮号拥挤的底部船舱里。诡异的红光把每一个船员的脸庞都映成了红脸的恶魔,大副、二副都在,大部分的船员都挤在了这个地下室里。暗潮号所有的电力系统和设备都被摧毁了,只剩下应急的红灯照着这片区域。
“船员们,我们活下来了。”埃利克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到。
一片黑暗中,看不见的庞大触手从海底升起,巨大的吸盘吸住了坚硬的船底。
嗡的一声响,埃利克和全体的船员都感受到了,暗潮号犹如被按下了负楼层键的电梯一样,正在极速地下降。只不过目的地不是负的楼层,而是代表着死亡的海底坟场。
所有的船员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天啊!”一片红光笼罩中,有船员惊叫了起来。“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是啊,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埃利克无力地站着,仿佛全身的骨头被抽掉了一般。先前的巨浪拍击中,船舱上所有的窗户都被打碎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地下室也不是完全密封的。
海水像虫子一样涌入暗潮号,亮着红光的地下室里的上层铁板里开始向下渗水,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刹那间,地下室内只剩下了一片哀鸿遍野。
“现在播报蓝疆前方巡弋区一海洋测量船神秘失踪事件,名为暗潮号的测量船于昨晚21:00在巡弋区外围一海里执行巡逻任务时无故消失,截止目前督查者海队已在巡弋区外围十海里搜寻了九个小时,没有任何发现。”
早晨八点,陆英招和柯迦正端着早餐盘,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画面是蓝疆特有的新闻频道。
“这豆腐脑有点咸啊。”柯迦用铁勺舀起一小块白嫩嫩的飘着油花的豆腐脑,放在嘴里吮吸着。
“别挑了,这还是别人给你做的。”陆英招右手拿着一根炸的金黄的油条,蘸着豆腐脑,吃的津津有味。
“新闻里每天都报道这些玩意吗?”柯迦指着屏幕上一群搜寻船行驶在信号灯照耀的海面上的画面说到。“为什么不报道些蓝疆军官或者是贵妇的八卦之类的事件?”
“还八卦,现在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着,食物和水都是由政府分配的,他们早就没八卦的心情了。”陆英招说到。
“你听说了吗,新一届的所罗门新兵战队赛要开始了。”柯迦把橘色的早餐盘搁到桌上。
“那又怎样?参赛会有什么好处吗?”陆英招喝干了纸杯中的豆浆,说到。
“比赛画面是要在全国电视上直播的。到时候,陆尼亚全国人民都能看到我们了!”柯迦两眼冒着兴奋的光。
“陆御战区的人也能看见吗?”陆英招问到,他想得是如果陆御战区失联的妹妹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比赛画面的话,她会安心一点。
“当然能了!”
“我们海御战区分到了三个名额,要从五十个战队里选出来。具体选拔方式是根据战队通过勘察加死亡谷挑战赛的时间长短确定的。”柯迦说到。“死亡谷挑战场内的机关十分残酷,能通过就证明该战队实力很不俗了。”
“目前的排名榜上——”柯迦低头划开手机,看着选拔赛的排名榜。“第一名是海姆达尔战队,耗时36分钟08秒,战队全员通过峡谷。第二名是吉米尔战队,耗时45分10秒,战队总共十人最终五人通过。第三名是拉维尔战队,耗时50分09秒,三人通过。还有剩下的很多战队是只有一两个通过,甚至还有很多全军覆没的。”
“我们的目标是第三名拉维尔战队,只要有三人或三人以上抵达死亡谷对岸就可以计入通过时长了,只要比拉维尔战队时间短,我们就能挤进前三,去参加所罗门竞技赛了!”
“玛尔丹队长怎么说?”陆英招问到。
“她当然是鼓励我们去参加了。毕竟,这可是所有新兵战队的骄傲啊。如果能参加所罗门挑战赛的话,那我们就要机会成为陆尼亚帝国最精英的战队了。”柯迦说到。
“我们真的能够通过吗。”陆英招问到。
“只要你回到焰伦队,我们肯定就能通过,甚至秒掉第一战队也不是不可能!”柯迦说到。
……
幻城市纽约城的地下基地。
少年泰勒斯和库鲁斯挨着坐在沾满污渍的不锈钢餐桌前。他把勺子伸进桌上打开的午餐肉罐头里,再退出来的时候上面就多了一层油乎乎的白色粥状物。他把那勺白油甩到了桌上。
“这些罐头放了三十年吗?全都成油了!”泰勒斯从罐底舀出一小块碎肉,放在一盘灰白色的米饭上,米饭堆的尖尖的,但是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样的还算好,我那天分到了一个黑绿色的挺大的罐头。”库鲁斯放下手中的勺子说到。“我还以为我捡到宝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大黑耗子!”库鲁斯笑了起来。
泰勒斯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嘴里的米饭糊在桌上摊成了一片。他从裤缝处的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仔细地擦去那摊污渍。
密集的脚步声从后方的通道处传来,犹如无数把鼓锤砸在地上。
“全体起立!”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三名穿着棕色皮衣的男人从餐厅间的过道中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前面的领餐台处。
泰勒斯认出了那三个人,带头的那个打着紫色圆点领带的人是辐射区的领导人诺恩,他的御因炭疽使他变成了一个邪恶的毒液胶囊,皮肤和血液全都带着剧毒。甚至他呼出一口气都能让人晕过去,这里面或许也有他连续三周不刷牙的功劳。另外两人没有御因,整天和狗一样跟着他。
“诸位。”诺恩看着餐桌旁竖着的无数成员。
“我们要记住,那些在地面上夜夜笙歌的人们,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拜他们所赐,我们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我们身上的创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段燃烧的历史。你们选择了MDL,选择了辐射区,就要为组织做贡献!”诺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在每个成员的身上。
“是辐射区给了你们再生肽药物,维持着你们那条半死不活的烂命!”诺恩的眼神停在了泰勒斯脸上。
“但现在却有成员想不劳而获,苟且偷生!”诺恩的声音像秤砣一样砸在了泰勒斯的心上。
泰勒斯感觉到了诺恩灼目的眼神,他一定是冲自己来的。
果然,诺恩朝着他所在的座位走了过来,皮鞋在水泥地上嗒嗒直响。
诺恩走到了他面前,离他的脸只有两寸远,泰勒斯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紫黑色的绒毛,那里面一定灌满了毒浆,他想。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泰勒斯先生。”诺恩逼视着他,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暴怒。
“长官,我并不明白。”泰勒斯感觉脑袋一阵阵发胀,紧张的想尿尿。
“纽约城金币女孩任务中,所有的队员都死去了。为什么你这个没有拥有御因的臭小子能活下来?”诺恩的声音接近咆哮。“你应该死在图书馆里!而你却选择了畏缩在后面,好留下你那条烂命!”
他一巴掌拍在了泰勒斯手边餐桌的米饭盘上。瓷盘发出一声尖利的脆响,裂成了五块,上面发霉的米饭堆被拍成了黏糊的饭饼。
“你是不是应该得到些奖励?”诺恩平静的问到,面孔却极度地扭曲着。
餐厅里所有的辐射区成员都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也包括他暗恋的那个女孩安娜,她的皮肤很白,发丝乌黑柔顺。
诺恩按在饭盘上的手用力地碾动着,炭疽的力量灌注到那只手上,粘稠的黑色毒液从掌心的毛孔里流出来,淹没了那些灰白色的米饭。米粒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一层黑橙色的霉菌,整个米饼开始变黑、萎缩。
诺恩抬起那只手掌,上面沾满了一层黑色的粘稠物。
“泰勒斯,你还没用过洗面乳吧。”诺恩说到。“这个怎么样,这可是我亲自给你磨的。”
泰勒斯看到那只沾满了黑色粘稠物的手掌慢慢地接近自己的脸庞,酸臭的味道直冲鼻子,冰冷粘稠的触感让他一抖,接着那只黑色的手掌开始左右搓动起来,黑色的粘稠物在他的右腮上摊开。他感觉自己像是当众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样。
尊严被践踏的怒火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他的右拳头开始攥紧,发出咯咯的声响。
“长官!长官!”穿着破烂衬衫的库鲁斯从后面的座位跑出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诺恩的左腿,用力地摇晃着。“您放过泰勒斯吧,他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啊!”
从泰勒斯的视角看去,能看到跪在地上的库鲁斯脏乱的头发,他额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不住地痉挛着。
诺恩的手掌停住了,他朝后退了两步,端详着泰勒斯黑糊糊的脸,像是在欣赏刚完成的一幅杰作。地上的库鲁斯被拖动了半米,倒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起来,库鲁斯,我可不想我的成员们唾弃我是暴君。”诺恩说到。
“我只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罢了。”丢下这句话,诺恩踏着皮鞋朝通道外走去了,后面仍然跟着那两条驯服的狗。
餐厅内先是鸦雀无声,随后恢复了一片喧嚣。
泰勒斯默默地坐下,愣愣地看着桌上那盘黏糊的米饭,他预见了自己的悲惨未来。
“你怎么,被吓傻了?也不知道擦一下。”库鲁斯掏出黑棕色的手帕,擦试着他脸上的污渍。
“谢谢你,库鲁斯。”泰勒斯接过手帕,狠狠地擦试着脸上的污渍,力道太大以致于皮肤都被擦破了,渗出鲜血来。他感觉自己的脸突然变得十分肮脏。
“你在干啥?”库鲁斯问到。“你当这是用钢丝球洗碗呢?”他一把夺下泰勒斯手中的手帕。
“这些我早都经历过无数次了,在这里不管诺恩对你怎样羞辱,你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就可以了,他发泄完了就没事了。”库鲁斯说到。“可能那家伙今天跟人比划输了,心情不太好。”
“我想弄死他。”泰勒斯说到,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一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疯了?你连最基本的御因能力都没有,怎么跟他打?”库鲁斯说到。“你最近尽量躲着他,不要怄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泰勒斯的眼神注视着地面,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你不是喜欢那个叫安娜的姑娘吗?”库鲁斯说到。“我帮你叫过来,我的休息室里还藏着几瓶伊诺思洗发水和几块香皂,你拿去给她,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泰勒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手指掐进皮肤里,流出鲜血来。
第二十章 死亡谷挑战赛
陆英招和柯迦在医院里躺了一星期就基本好利索了。罗德森医生惊叹到先前入院治疗的御因战士里没有任何一个拥有他俩这么逆天的恢复速度。
他们俩又重新回到了幻域训练区,现在焰伦队每天的训练内容是负重越野跑和泅渡,以及各种军体格斗术。他们背着自己体重40%的铅块,在凹凸度不断变化的草地上跑步,全程跑下来衣服能拧出两斤水。
这样的跑步训练几乎让他们都达到了缺氧条件下的极限,无氧代谢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这样的训练持续了接近两星期,焰伦队全员的体质几乎都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星期一的早晨,玛尔丹站在训练区的预备大厅里,看着站在地板上的焰伦队全体成员说到:“不想当精英的战队不是好战队。现在有一个能够让我们焰伦队蜕变成精英战队的机会,你们想不想抓住?”
“当然想了,让那群菜鸟看看我们焰伦队的实力!”吴强挥了一下手臂,粗壮的二头肌来回晃动。其他的成员没有说话,表示默许。
“先不要说大话。”玛尔丹说到“勘察加死亡谷选拔赛是幻域区最难通过的赛场之一。在你们先前,有二十个战队没有一人能通过去。能够排在战榜上的都是实力极强的战队。”
“现在我来说一下规则。全队必须有至少三名队员通过赛场才算挑战成功,才能计入时间。死亡谷内有无数的隐藏机关,每有战队通过后,机关的位置就会变化,所以不存在经验之说。”
“我提醒你们,死亡谷训练场内的紧急保护系统不是自动的。需要你们手动启动,会给你们发一个保护按钮,在遭遇生命危险的时候按下去,你们就能自动弹出赛场。先前有些战队的队员因为大意丢失了按钮,直接被熔岩吞没了。”
“所以这个选拔赛还是有一定生命危险的。不过——”她顿了一下。“我相信我们焰伦队都没有怂货吧?”
“报告队长,我们一定能全员通过的!”柯迦拍着胸脯,信心满备。
“好吧,现在,前往死亡谷训练场。”玛尔丹平静地说到。“我已经给你们提前预约赛场了,我们直接去训练场就可以了。”
焰伦队全员走进电梯,玛尔丹按下了金属按键板上的数字4,电梯发出一阵顺滑的磨动声。
在走向训练场的路途中,陆英招发现走廊的黑皮沙发上坐着疲惫的九个人,像是刚刚失败了的一支队伍。
经过黑皮沙发的时候,他听到坐在沙发肩上的那个领头人说到
“又来了一支送死的菜鸟队。”
柯迦看过去,赤金色的瞳孔逼视着那个领头人。“我看是你们自己实力不够吧?”
走在前面的玛尔丹说到:“柯迦,快点跟上,我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训练场。”
柯迦看着那个嘲讽的穿皮夹克的领头人,抬起右手,大拇指朝下,用力地戳了戳。
训练场的深黑色帘幕前站着一名蓄着胡子的男人,穿着棕色工作装。
“玛尔丹小姐,您有选拔赛预约吗?”他开口说到。
玛尔丹从口袋里掏出黑壳手机,按亮屏幕,把上面金红色的预约凭证给他看。
男人接过手机,仔细查看后说到“今天是选拔赛的最后一天,祝你们好运!”
他把黑壳手机还给玛尔丹,转身在黑色帘幕上戳了一下。帘幕上亮起了一方长方形区域,区域里白色的背景上有几行排列的数据,像是先前通过战队的用时。随后,他在数据下方的一块蓝色按钮上点了一下。
庞大的黑色帘幕后面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
帘幕缓缓向两边分开,中间出现了一道亮光。亮光转瞬即逝,九人面前出现了一幅画一样的景象。
稀薄的白云飘在白雪皑皑的黑山之上,渐变的黑色帷幕之下遍布着无数灰黑色的阴影,那是无数条山间夹道投下的黑影。
在条状阴影的中间有一道宽深的巨大裂痕,两边的山坡上斜躺着几条白皑的雪带,朝外反射着炫目的光。
身后的帘幕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关闭了。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山洞样式的金属门,弧状的门框上覆盖着白色的合金,门框里面一片流淌着白光的光幕闪烁着,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九人迈步跨进光门的一瞬间,扣在衣领上的蓝铜按钮发出了一条冰冷的语音“开始计时。”
一望无边的黑灰色山谷中,到处堆积着嶙峋的白黄色怪石,从石堆的裂缝里隐约能看到许多动物的白骨,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痕迹。炽烈的阳光彻照着,整个山谷呈现出一种辉煌的凄清和灿烂的荒凉。
九名队员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蜡黄色的晶体。每个人的鞋子踩上去,那些晶体都会瞬间崩碎,化成微黄色的粉末烟雾,不易察觉。
那些淡黄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空中分成九条触手,朝队员的脸部摸去。
柯迦的双眼紧盯着前方的路面,上面有许多闪光的碎晶小人,在旋转地舞动着。他在原地站住,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走在最前面的越臣凉也停住了,他低头看向脚下,一股刺激性的气味钻入鼻子中,犹如跳蚤发出的臭气。
他顿觉天旋地转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身后的陆英招赶忙接住他歪倒的身体。
“怎么回事?”陆英招喊到,望向其他队员。“敌人在哪?”
哲罗姆眼神凝重地盯着四周,鼻孔微微地缩紧又回胀。他对空气中土壤和其他的气味十分敏感,有一股邪异的气味混在空气里,潜伏着朝他扑过来。
它就在前方,慢慢地接近着自己。哲罗姆闭上眼睛,朝右上方猛地一抓。
没有硬物入掌的感觉,它是无形的。他刚要睁开眼睛,一股浓烈的异常气味突然钻入了他的鼻孔,来源是下方,那是恐惧的、邪恶的、类似冬眠的灰熊腋下发出的气味。
他睁开眼睛,朝地下看去。他把黑靴子抬起来,鞋底朝上。上面粘了一只扁曲的类似于蝴蝶蛹的黄色虫子。
“小心地下。”他大声地喊到。
另外的八名队员犹如被闹钟叫醒了一样,身体猛地一直,朝地面上看去。
路面上那些黄色晶体在微微地蠕动着,瘴气似的黄烟随着蠕动不断升起。
“这是些虫子吗,我们怎么办?”莎莉丝感到脑袋一阵阵的发痛。
哲罗姆抬起右手,朝路旁的岩石堆里凭空一抓。那块岩石爆裂开来,四散的岩屑悬浮在空中。
哲罗姆对准岩屑悬浮的位置,左右手扣在一起,猛地朝路面上一移。
悬浮的岩屑球啪嗒一声,落到了硫磺路面上。灰色的岩屑落进了蠕动的黄色晶体中,并开始迅速地爬动,在上面铺出了一层岩壳,把腾起的黄烟压在了下面。
哲罗姆说到:“我们快走,岩壳撑不了多少时间。”
更大的噪音从地下传了出来,土壳在鼓动着。
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加快速度,猛力地跑了起来。
远处蜿蜒延伸的黄道不断地晃动着,那上面也开始弥漫起黄烟。
哲罗姆跑动着,不断控起路面两边的岩石,粉碎,然后砸在黄色路面上,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标志着出口的亮黄色光门终于在黄路尽头出现了。但那里的黄路已经被完全地翻开了,许多黄色的晶体虫已经钻了出来,用两只曜黑色的眼睛盯着他们。
哲罗姆身上的训练服被汗浸湿了,他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要跌倒了。
硫磺晶体虫齐齐张开嘴巴,喷出了无数股浓黄色雾气。那些雾气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层邪恶的幕布,挡住了那扇光门。
“哲罗姆,我试一下。”越臣凉大声对前面的哲罗姆说到。
他对准光门,猛地击掌,一条黑棕色的火焰流从他的指间喷了出去。
浓稠的火流喷到雾气幕布上,朝两边分开,形成了灼热的冲击扇。
嗤~嗤~,气体腐蚀的声音不断响起,黄色的烟气不断地萎缩,消散开来。他们背后的破土声仍在增强。
等到最后一名队员穿过黄雾,进入光门后。那扇光门发出滴的一声响,降下了一面足有二十厘米厚的防爆玻璃。
九名队员站在光门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黄路被整个的掀了起来,从底下钻出的数不清的黄晶虫,密密麻麻地,朝光门疯狂地挤了过来,几乎遮住了整面玻璃门。
“为什么一开始不使用火焰?”哲罗姆苍白地脸上渐渐地恢复了血色,开口问到。
“高温会激怒它们,如果我在半路上放出乌焰的话,我们就到不了这里了。”越臣凉看着玻璃门外疯狂蠕动的虫群说到。
陆英招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才第一个关卡就这么恐怖,看来这个挑战赛真地不简单。
“挑战者们,请前往下一个区域。”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们没有停歇的时间,必须连贯着通过所有机关。
九人转过身,背对光门。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椭圆形的灰色裸地,边缘围着丛丛的灰绿色矮灌草。裸地的中央散落着断裂的惨白骨架,像是刚从肉里剥出来一样,骨头表面还有干涸的血痕,有许多苍蝇叮在上面。一切迹象都表示这里有致死的机关。
柯迦对越臣凉说:“越兄,我们是不是得从边上绕过去?”
越臣凉紧紧地盯着那面布满白骨的圆形裸地,“这是一个陷阱,白骨让我们察觉到危险,然后走边缘的灌丛,就会触发真正的死路。”
“队员们,我们进到那片裸地上,离中心和边缘远一些,避免接触周边的灌丛。”他高声喊到。
陆英招看着那堆鲜血未凝固的白骨骨架,它们的排列姿势似乎有些奇怪。
越臣凉先一步踏上那片灰色岩地,踩到了地上一块灰黄色的趾骨。他虚着步子向前踏了几步,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他转身对八名队员说到挥了挥灰绿色的袖子,传出了消息:没有危险,迅速通过。
空气中寂静地不正常,可是八名队员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确认安全后就赶紧通过,毕竟犹豫不决会浪费到更多时间。
八名队员像鱼一样游入了堆满白骨的岩圈内。柯迦是最后一名进入的,最前面的越臣凉已经快要跑出裸地了。
一声隆隆的巨响,很突兀的,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不只是那片岩石裸地,连同圈外十米范围内的灰绿色灌草丛,都在迅速地上升。
从踏入这片区域的一刻,他们就进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几乎就在地面上升的一瞬间,最前面的越臣凉就猛地跑了起来,他想在岩台升到一定高度之前从灌丛边缘跳下去。
可就在圆台升起的同一时间,边缘的灌丛面上兀地陷出了一圈排列的黑洞,黑黄色的液柱腾空而起,封住了圆台的边缘。喷出的黑黄色液柱沸腾着,蒸出一团团黄色云雾,笼罩住了整个升起的圆台。
越臣凉伸出的右手手指被喷出的腐蚀性液体蹭了一下,那里的皮肤被碳化了,焦黄一片。他痛的缩回了右手,用上身的纯棉衬衫包住损伤的手指,尽力地吸收上面残留的强酸性液体。
有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面传来,越臣凉转过头,女队员灵溪站立的地方喷出了酸泉,直直地浇到了她的腿上,穿透了薄薄的训练裤,腐蚀着她的膝盖骨。灵溪奋力一跳,跌进了岩圈的中央。
陆英招和柯迦赶忙把她扶起来,她膝盖上的皮肤全都溃烂了,向外流着鲜血,伤口处飘散着白烟,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显示她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灵溪,还能坚持不?要不你先去治疗?”柯迦问到。
“扶我起来。”
两人搀着她的两只手臂,慢慢地让她蜷缩的双膝驻在地上。灵溪腾出一只右手,按在受伤的膝盖骨上,引动了她的御因——冰溪。溃烂的伤口表面渐渐地结出了一层蓝色冰盖,暂时止住了外流的鲜血。
圆台上只剩下了八个人,每个队员身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伤口,那名肌肉男吴强不见了,圆台升起的瞬间他掉了下去。
“哲罗姆,你的魁砂能够控制我们脚下的这片岩石吗?”越臣凉摸着受伤的手指问到。
“我试一下。”
哲罗姆对准脚下的灰白色岩面,用力地拍出了手掌。坚硬的岩面猛地一震,表面出现的黑色凹坑不断地向下陷落着,传出一阵沉闷地响声。
“好像可——”哲罗姆的话说到一半。黑色的凹坑里突然升起了一缕灰烟。随即,一条灰粽色的浆泉猛然喷了出来,溅出的碱气刺的他眼睛一阵疼痛。
哲罗姆闪向一旁,训练袖被腐蚀了一片。
“我们挖到石油了。”他对着越臣凉苦笑了一下。
硫磺泉冒出的雾气把整个平台都包住了,他们像是被困在了云雾里一样。
有骨头摩擦的声音从身后的地面上传来,陆英招回过头,惊讶地发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白色趾骨和腿骨开始爬动起来,所有的狞白色骨块犹如被磁铁吸引一般,朝地上的长骨处移动,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
饿者骷髅,源于百鬼夜行中的巨大骷髅怪,在这块堆满无数惨死动物的圆台上重生了。
骷髅占据了圆台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积,畸形的尖锥头颅里燃烧着愤怒的炬火,它咆哮着,扬起骨状利爪,朝着八名队员抓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饿者与灰泉
庞大的白色骨爪犹如绞肉机里的机械爪一样,猛地降落到了八名队员中间,捉住了菲月。
一股冰蓝色的寒气猛地喷上了伸下来的骨手,骨手的表面迅速地爬上了一层晶白色的冰霜,但它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攥着她的身体猛地朝上拔去。
灵溪气喘吁吁地放下抬起的双手,焦急地喊到。
“怎么办啊,对它根本没有用啊。”
驭雷、魁砂、乌焰以及重壤,四种御因一同施加在饿者身上,但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留,庞大的骨臂朝嘴边移动着。
陆英招握紧战术直刀,朝骷髅的脚骨砍去,刀刃被搁出了一个卷口。
饿者骷髅张开了惨白的颌骨,里面残缺不全地牙齿闪着惨白的光。菲月拼命地捶打着钳住她身体的指骨,脸色苍白。
骷髅太高了,站立着头颅已经到了30米高。菲月听到肩部的骨头发出恐怖地咔嚓声,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开。她已经能闻到骷髅嘴里散发出的恶臭了,熏得她想吐。
她看着骷髅不断接近的黄色鼻骨,发动了她的御因——天吼,高分贝的音波冲到了骷髅的面门上,但却没造成任何伤害。
下一秒她的上半身就被塞进了骷髅的嘴里,它的下颚里面垫着一层厚厚的角质皮,上面流动着恶心的菌液。头部接触到里面冲天的臭味,她差点昏过去。
她用力地扒住白色的牙槽,不让自己掉进骷髅的嘴里。恐怖的阴影在逐渐笼罩她,那是骷髅在合闭长满尖牙的上颚。
剧痛从背部的脊椎处传来,她的脊椎快要被钉子样的尖牙钉穿了。混浊的菌液一波波地泼到她的头上,犹如硫酸一样腐蚀着她的皮肤。菲月低低地吼了一声,按下了保护按钮。
站在岩地上的陆英招和柯迦心颤地看着那具巨大的饿者骷髅不断地磨动着上颚,突然停下了,张开了嘴巴。像是被看不见的细线吊起来一样,已经昏迷的菲月从骷髅的嘴里掉了出去,随后迅速地升起,钻进了上方的浓雾里。
饿者骷髅被打断进食后,立刻狂暴起来,举起硕大的骨臂,猛力地砸向他们。
“怎么对付这个东西啊?”陆英招堪堪躲开砸下的骨臂,掀起的尘土让他一阵咳嗽。
“这家伙体型太大了,没法控制住它。”哲罗姆蹲在地上,盯着眼前发狂的骷髅说到。
云怀扑动翅膀,朝上方的云雾里飞去,可是刚接触到那些白雾,他的羽翼处就出现了一片腐蚀,疼的犹如针扎一样。
饿者骷髅猛地朝地上一扫,正中了站在地上的灵溪,她整个身体顿时飞进了左边的硫磺泉里,顿时响起了一声惨叫。
转眼间他们就失去了两名队员。
骷髅的右腿也沾到了部分四散的硫磺液,骨质的表面剥落了部分,发出腐蚀的嗤嗤声。
“它惧怕泉水!”陆英招大声喊到。“把它引到泉水里消灭!”
狂躁的骷髅迈开大步朝他们踏了过来,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根本无处可逃,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爆闪的蓝光突然从一边窜了出来,缠绕到了骷髅腿部失去了骨质的那个地方,它嘶吼了起来,巨脚踏下的速度放慢了不少。
柯迦见状,喊到:“你们退后!”
他猛地窜到了饿者骷髅的面前,发动了驭雷的第二形态。正上方的云雾里有蓝紫色的电弧窜动,轰的一声,紫白色的直击雷从上方的云雾里劈了下来,直直地轰到了骷髅的天灵盖上。它踏下的右脚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犹如慢放的电影一样极其缓慢地下降起来。
“哲罗姆,在它脚底的地面上开个洞。”陆英招喊到。
哲罗姆双手交叉,对准饿者骷髅脚下的岩面,猛地一拍。
那里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凹坑,黑黄色的硫磺泉腾空而起,喷到了骷髅的身上。
饿者骷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骨头的表面开始变黑,骨架不断地萎缩着,最后化成了一堆苍白的粉末,落进了灰白的岩面上。
不等他们喘口气,脚下的灰色圆台又发出了一阵轰鸣,不断有黑褐色的泉水自地面上腾起,几乎布满了整个圆台。
剩下的六名队员不断地后退着,直退到了圆形岩台的圆心点处,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密集的褐泉森林。
飞溅的黄色硫磺水和灰色的氨碱泉不断地接触他们的衣服,在上面腐蚀出了一个又一个破洞。陆英招和柯迦一时缩在中间,不敢迈出脚步。
陆英招看着手上的计时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这些酸性泉水会把他们困到挑战失败的。
地上的褐色喷泉似乎一直喷涌着,没有停歇的意思。透过黑褐色泉柱的缝隙,他发现地面上有层层的灰色同心环纹围绕着他们所在的岩石面,许多条枝状的白色条纹从他们所在的岩圈圆心处向外发射,一直延伸到岩圈外层的灌草地上。
那些白色枝状条纹的拐点处都有一个酸泉喷点,向外喷涌着致命的黑黄色酸液,这些酸液似乎不是一直喷涌的,陆英招眨了一下眼睛,有水珠飞溅到了他的睫毛上。
那处黄黑色喷点停了!
一秒……两秒……,陆英招在心里数了两秒后,黑黄色的酸液又从坑里重新涌了出来。
“柯迦,看那些黄色的酸泉,它们有停歇点。”陆英招对他身边的柯迦说到。
柯迦正在观察着他面前的那处喷涌的黄色酸泉,那里一直在不断地涌着泉水。听着陆英招说的话,柯迦发现他面前的酸泉停止了喷涌,停了片刻后,重新又涌出了黄褐色的酸液。
他仔细地盯住那处黄色酸泉,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秒数,这回他确定了,硫磺泉会连续喷射十秒,然后有两秒的断喷时间,过了两这秒后又会重新喷起来。
六名队员各自都观察了一遍他们面前的黑黄色酸泉,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可谁知道硫磺泉后面的泉水遵不遵守这个规则呢?”云怀问到。
剩下的五名队员都沉默了,面前这排酸泉两秒的停歇时间根本无法让他们观察到后面喷泉的喷射规律。把他们包围的酸泉森林根本就是长着刺的包心菜,把他们层层地围在了里面,只要一接触到,就会让他们皮开肉绽。
“我先来,我的御因鸾翼现在是没用了,让我尝试一下吧。”云怀向前站了一步,说到。
“一有危险,马上捏按钮。”越臣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云怀展开背后的双翼,朝前收拢过去,翼的前缘挡在胸前,等到面前的酸泉停止喷射后,他猛地冲了过去,跃过了那处酸泉喷射点,可随即就撞到了另一处腾起的泉水。
他浑身一紧,已经准备好承受那蚀骨的疼痛了。
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致命的硫磺酸泉,而是一股没有恶意的透明清凉,这是一处清凉的水泉!
云怀激动地转过身,想开口告知里面的五名队员。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一股灼热的灰流兀地喷到了他胸前的训练服上。犹如一个杀人的漩涡,灰黑色的碱气不断地钻入他的双眼和鼻子,憋地他快要窒息。最恐怖的是,他完全不能动了,犹如被脚下的喷泉夹住了一样。
他嘶哑着,用力地呐喊:“生路和死路都在这!”
他按下了保护按钮。
陆英招只看到通过第一道泉水的云怀被模糊的灰气罩住了,随后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生路和死路都在!他也听清楚了云怀最后喊出的那句话。
这时,他面前的硫磺泉停止了喷射。陆英招趴到地上,挤出一只眼睛朝硫磺泉的底部看去,前排间歇泉往后的地面上镌刻着白色的同心环纹,那处灰色的透明泉水从白环的凹陷处喷了出来。他能听出来,后面的泉水一直没有停歇。
肯定有办法过去!陆英招从地上抓了一截碎掉的骨块,等到硫磺泉停歇的时候,他用力地扔了过去,他清楚地看到那块骨块穿过了后面那近乎透明的泉柱,消失不见了。
喷出来的泉水是安全的!陆英招又从地上拾起一截骨块,等到排在前面的硫磺泉再次停歇的时候,他用力地扔了过去。
嗤的一声,那截骨块彻底化成了齑粉。这次后面的泉水变的声音混浊起来。
他转头对越臣凉说:“注意分辨后排泉水声音的音调,混浊沉重是死路,尖锐清澈是生路。”
听到他的话,其他四名队员也都仔细地聆听着重叠的泉水声。
经过了近一分钟的实验,五人逐渐摸清了后排泉水的喷射规律,每隔12秒,喷射点的液体就会变换一次,从无害的水泉变成强碱性氨泉。他们只要在硫磺泉停喷的空挡,再辨认到尖锐清澈的水声时,就能安全地冲过去。
轰的一声,巨大的圆形岩台缓缓地下沉到了地上。站在边缘灌草上的五人从上面轻轻地跃下,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陆英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时表,上面赫然显示着:28分01秒。
“我们只剩下五个人了。”哲罗姆说到。“要加快步伐了。”
幻域训练区的休息大厅。
无数只眼睛紧盯着墙壁上高挂的液晶宽幕,上面显示的画面是五个焰伦队的队员从灌草圆台上跳了下去。
“不到半小时就通过圆槃泉阵了,这只队伍有望超过拉维尔战队啊。”
“速度是挺快,但他们只剩下五个人了,过火山流那一关还是很悬啊。”
“这队伍就是典型的拿人试机关,到后面遇到全面打击的时候肯定会全军覆灭的。”
……
屏幕下面观看的队伍不断地发出议论。一旁的玛尔丹看着屏幕上的五名队员回到灰黄的山谷路上,嘴角微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看来她的队伍一点都不比其他队伍差。
休息大厅的一角,排行榜上第三名的拉维尔战队队员全都坐在黑皮沙发上,盯着远处屏幕上继续前进的焰伦队,面色阴沉地好像要滴出水来。
“焰伦队,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拉维尔队长问到。
“不知道,据我所知这支队伍里应该没有S级御因拥有者。”另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队员说到。
第二十二章 皮殇
新纽约城的地下基地内。
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泰勒斯掀开身上盖着的粗麻被。手上沾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这就是住在最底层的坏处,一觉醒来额头上都是湿的。他们的休息间里放着一台老旧的转轮抽湿器,但却要处理他们休息间里一百多平米空间的空气,平摊到泰勒斯的床上早就失去效果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从床上坐起来,一股辛辣痛苦的感觉就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泰勒斯弯下腰,扶着旁边的铁皮箱咳嗽了起来。绿皮箱不断地摇晃,几乎要翻倒过去。他按住它,从地板上的纸盒里抽出一条卫生纸,捂住嘴巴。
肚子里的胃酸搅动着,有东西从喉管里滑了出来。他移开捂在嘴上的卫生纸,那上面赫然躺着一条血红的涎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来辐射区的时候他接受过探测,当时显示自己体内的辐射残余已经处在安全值以下了,而且辐射剂量不会随时间而增加。
对面的床上传来了窸窣的响动,库鲁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头发纷乱着贴在额头上,犹如海滩边礁石上粘着的烂海藻。他又在抱怨屋内潮湿的空气,抱怨他的荞麦枕头又湿了一层。
“你又牙痛了?”
含糊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泰勒斯抬起头,看到库鲁斯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在脏乱的床褥上乱摸着,像是在找他的眼药水。
他看到库鲁斯的双眼停在自己的脸上,不动了,像是自己脸上正趴着一只抱脸虫一样。
“咳出血来了,真晦气。”泰勒斯沮丧地说。
“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干什么?上面开花了吗?”
“不不不,没……什么,只是你……眼角有分泌物罢了。”库鲁斯急忙摆了摆手,随后眼神移到褐色的地板上。
“你在隐瞒什么?”泰勒斯盯着地板上他的那双旧毛拖鞋问到。
“没什么,你别多想了。”库鲁斯把脚伸到拖鞋里,站起来朝过道走去。
“我的脸怎么了?”泰勒斯下意识朝自己的腮上摸去,上面像是涂了一层干掉的胶水,他的心脏一下掉到了谷底。
站在过道上的库鲁斯停住了,盯着泰勒斯的动作,眼底浮现出恐惧的色彩。
“镜子呢?镜子呢!”泰勒斯在床上翻找着,把粗麻被扔到了地板上。他扒开地上绿色的铁皮箱,在生锈的抽屉里翻找着,把里面放着的透明小瓶、几双袜子以及维生素片都扔到了地上。
没找到镜子,他又焦急又惊慌,双手拍在脸上,摸索着上面皮肤的纹理,它们变得粗糙无比,犹如没刨光的粗木板。
“告诉我,库鲁斯,我的脸怎么了?”泰勒斯揪住库鲁斯的袖子,问到。
库鲁斯没有说话。
他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张床地下躺着一块三角形的闪光物,他冲了过去,捡起了那块物体,是一块单面玻璃。
库鲁斯猛地窜到他面前,两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拿玻璃的那只手臂。
“别看,孩子。”他的声音紧张的有些颤抖。
泰勒斯把玻璃换到左手,举到眼前,撇了一眼。那块玻璃掉了下去,跌地粉碎,他蹲了下去,捂住双眼,像是要把它们抠出来一样,脸上的血痂纷纷脱落,掉在地上。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恶魔的脸,上面布满了血红色的痕迹,皮肤下面紫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为什么会这样?”泰勒斯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剥夺?”
库鲁斯把左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左肩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泰勒斯恐惧地发抖起来,他看到年幼时夺走父亲生命的那个核辐射恶魔狰狞地笑着,手中巨镰的刀尖跨过了十年的时光,又触到了他的脖颈,体内残留的核辐射又一次复发,那个索命的恶魔一直没打算放过他,也许他早就该在那场“灾变”事故里和父亲一起死去。吃下一勺核废料会怎么样?泰勒斯,你本应该一起埋葬的。
“都去死吧!”泰勒斯疯狂地捶击着地面,随即虚弱地呕吐起来。
“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他蹒跚着从地上站起来,朝旁边的床上扑去。
“库鲁斯,管理者发放的药物呢?”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库鲁斯说到。
库鲁斯走到他床边的铁皮柜前,拉开第一层的抽屉,从塑料盒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药瓶。
泰勒斯接过药瓶,仔细地端详着里面的白色粉末状药品,这是再生肽tp508,能够激活体内损坏的干细胞,加速组织修复,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注射,以修复体内核辐射造成的破坏。
“你要做什么?泰勒斯。”库鲁斯问到“这些药品不是前天刚发的吗?”
他又趴到地上,拾起他自己发放的那份药物。他把自己的那个小药瓶和库鲁斯的那份靠在一起,举到眼前,接着昏暗的灯光比较着。
两份药物的颜色明显不一样,一份纯白色没有杂质,另一份略微带些棕黄,里面还掺杂着些许黑点。他拧开自己的那个小药瓶,拇指和食指伸进瓶口,捏出一小份药品,慢慢地凑到鼻孔处。
一股淡淡的石灰粉味传入了鼻腔,他勃然大怒,把那个药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我的药被人换了。”泰勒斯对库鲁斯说。
“谁会做这种事?”库鲁斯说到。“难道是诺恩?可他昨天对你发了一通火,不至于再做出这种卑鄙的事吧。”
“药物的发放谁管理?”泰勒斯问到。
“亨利负责药品发放,不过他无权那么做,如何诺恩直接命令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库鲁斯说到。
“我和你一起去。”库鲁斯说到。
“不用了,库鲁斯,我自己去找诺恩。”泰勒斯说到。
“还是我陪你去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着你走到诺恩的办公室。”
“好吧。”泰勒斯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仅仅两天没服用再生肽药物,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面部皮肤几乎完全腐烂脱落了。
两人经过餐厅区时,有不少在吃早餐的人都朝他们看去。
“库鲁斯,你要领着你干儿子去哪?”满嘴胡茬的男人从罐头盒里抬起头来,朝库鲁斯喊到。
“吃你的吧,米饭罐头还堵不住你的嘴。”
诺恩的办公室需要从餐厅区后面的通道穿过去,经过药物储藏室,再穿过两扇门。
经过药物站的时候,两人走了进去,亨利正在一张粗木桌前清点着新进的药物。
“亨利,诺恩有没有来这和你说过什么?”库鲁斯问到。
亨利放下手中的硬板垫本,刚要开口说话,看到了他后面站着的泰勒斯,泰勒斯用围巾遮着脸,但仍能看到眼皮上凝固的血痂。
他的手颤抖起来,“你们应该知道了,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我不能说出是谁,那样我也会受罚的,毕竟我也只是做这份工作的。”
“是诺恩让你这样做的吗?”泰勒斯隔着围巾发出声音。
“不不不……”亨利犹如被子弹击中了一样。“我不知道,你们也别再固执了,这件事我们都干预不了。”
“走!”泰勒斯对库鲁斯说到,语气像是奔腾的猎豹。
“你们要去哪?”
亨利惊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定是诺恩。”泰勒斯对库鲁斯说到。
“那你想干什么?你又打不过他。”库鲁斯强行拽住急奔的泰勒斯。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等死吗,我没有药物,就会全身溃烂地死去,像我父亲那样!”泰勒斯吼道。“还是我们注定被他们控制?难道就因为我们的命拴在他们手里,我们就该服从他们,然后被他们随便弄死吗?反正没有药是死,和诺恩拼一下还能有更坏的结果吗?”
库鲁斯知道现在劝不住他,只能跟在他身后。
两米高的毛玻璃挡住了办公室里的情景,但仍然能隐约看见有两个黑色的人影。
里面传出了诺恩和一个女孩对话的声音。
“安娜,助手的职位你考虑一下不?我可以让餐站分给你最好的罐头,还有很多洗发水,香水,你要的话我都可以给你。”
“额……”安娜似乎在犹豫。
“奥,还有房间,你可以搬到这里和我一起住,再也不用担心床上有螨虫了。”诺恩继续说道。
“不用了,我安心做后勤工作就很知足了。”安娜的声音仍然空灵清澈。
办公室外的泰勒斯静静地听着。
“你还在想泰勒斯那个小子吗?那小子就是条只想着逃跑的废狗。而且……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诺恩的话平淡地透过玻璃,传到了泰勒斯耳朵里。
“你想过那可怜的弟弟没有,他那么小,还要遭受病痛的折磨,如果你答应我,我保证他会得到更好的治疗。”
“诺恩,你在说什么话?”安娜的声音带着气愤与惊慌。
“我只是向你提意见罢了,如果你不答应,大不了回去后看着他一天天受折磨。”诺恩的语气中隐藏着威胁。
又是一阵沉默,门外的泰勒斯几次想要朝那扇玻璃门踹去,都被身后的库鲁斯拦住了。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安娜的声音轻地犹如风中发颤的树叶。
“我答应你。”
轰的一声,办公室的玻璃门被踹地粉碎,安娜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了泰勒斯,他的围巾掉下来了,露出了满脸的血痂。
“泰勒斯,你怎么来了?”
诺恩把安娜拉了过去,大手揽着她的右肩膀,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泰勒斯,犹如看到马戏团的小丑跑出来了一样。
“哦?泰勒斯,你现在不应该早就躺进坟墓里了吗?”诺恩气定神闲地说到。
“你直接弄死我不就行了,还用的着拐这个弯?”泰勒斯逼视着他的眼睛。
“对啊,不过现在你破坏了我和安娜的约会,我只能不得已用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驱逐出辐射区了。”诺恩说到。
“你们两个实在是太大胆了!库鲁斯,关禁闭一周!”
像是埋伏好了一样,他们后面突然跳出了两名战士。其中一名战士对准库鲁斯,发射了一枚麻醉针。他的右肩膀被射中了,软软地倒了下去。
泰勒斯抬起右臂,猛地向后抡去,打到了另一名未开枪的战士脑袋上,他哀嚎了一声,捂着左眼向后退去。
泰勒斯转身朝过道里跑去。诺恩从座椅上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两只手指夹在一起,朝前方发射了一条墨绿色的毒液箭。
泰勒斯猛地一震,后背犹如被蝎子夹了一下,软软地朝地上跪去。
“泰勒斯!”安娜发出一声惊呼,想要朝外跑去。
诺恩猛地按住了她,“你哪也别想去。”他冷笑着,右手掐在她的脖子上,迫使她的脸面向躺在地上的泰勒斯。
“你快看啊,你心爱的这个小子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了。”诺恩狠狠地说到。
第二十三章 嘈杂死神
“根据死亡谷的路程记录,我们已经走过三分之二,还剩下大约600米。”陆英招看着手腕上的通关计步器说到。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其他队伍花那么长时间通关了。”柯迦说到。“光那个骷髅怪就够他们受的了。”
他们面前的路上长满了灰白色的枯草,那些草的叶子像是被人暴力地揪过一样,顶部还残留着嫩绿色的断芽。
一声猛虎的啸声忽然从头顶窜下来,距离之近,越臣凉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阴冷的风从他的头顶上掠过,伴随着深沉的嘶哑声。
柯迦猛地朝上一抬手臂,一条粗壮的黑蓝色电光就窜了出去,正中了越臣凉头顶的那个东西。
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甩下来几条灰褐色的羽毛。
那是一只通体暗褐色的巨雕,头部布满了黑褐色的纵纹,一双特大的暗黄色鸟缘闪着阴冷的寒光。
“虎头金雕。”哲罗姆喊出了那个名字。“我们快跑!这个季节它们从不单独行动。”
那只被电了一下的金雕并没有离开,继续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空。
御因——重壤!一旁的莎莉丝伸出食指,对准那只盘旋的金雕,轻轻地向下一滑。
三倍重力场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布满虎纹的金雕停滞了一瞬,随后猛地朝下坠去。
它下方的地面上竖着一块凸棱分明的岩石,尖利的棱角笔直地指向天空。
噗嗤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虎头金雕被岩棱刺入了心脏,紫红色的血顺着岩石的棱面流下来。
“这只鸟不怎么机灵嘛。”莎莉丝一边朝前跑着一边说。
“我们没时间配它们玩。”柯迦说到。“加快速度吧。”
前方拐过一个弯道,一堵褐红色的岩石墙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视野,岩墙的左下角开了一堵红砂色的拱门,拱门很小,只能允许人侧着身子通过。
陆英招和柯迦率先到达了那堵拱门前,一步跨上前,砰地一声,撞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上。柯迦捂着几乎被撞扁的鼻梁,朝后退去。
陆英招摸索着门框里镶嵌的透明墙,一行荧黄色的字在上面浮现出来:坚持一分钟,挑战者们。黄字的下方有一条正在缓冲地能量条,黑白混合的内流物正一点点地加载出来,每过一秒就增加一格,总共有六十格。
“怎么回事?”柯迦凑过来问到,“这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这扇门开启?”
“恐怕没这么简单。”身后的越臣凉说到。
有宏大的气啸声从他们身后的通道传来,陆英招回过头,咆哮声还没有拐过来,但那股声音气势之磅礴,犹如一万只孟加拉虎正从拐角那边朝他们奔来。
狂啸声拐了过来,陆英招和柯迦都睁大了眼睛。那是一面黑压压的移动的墙,由数不清的虎头金雕组成,咆哮着,朝他们压过来。
只用了不到三秒钟,那面墙就到了他们面前。
越臣凉挥起右手,在拱门面前的岩地上猛地一划,一面炉红色的火焰墙熊熊燃烧起来。冲在最前面的虎头金雕全都撞到了那面火焰墙上,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燃烧蛋白质的气味。
陆英招挥舞着手中的战术直刀,攻击着冲进来的金雕。他把直刀插入了一只金雕的腹部,它突然喷出了白红色的粪便,落到了旁边柯迦的肩膀上。
“你插它们脑袋啊。”柯迦顾不得拍掉肩上的粪便。
越来越多的金雕冲进了火墙,火焰已经有熄灭的趋势了。莎莉丝抵住透明拱门,左眼撇着上面的能量条,右眼看着眼前冲进来的金雕。能量条已经加载了一半了,她不断地使用重壤,把冲进来的金雕击沉下去。
有一大群虎头金雕拐过山谷,汇入了先前的金雕群,宛如膨胀的黑泥一样,所有的金雕都朝那面紫红色的火墙涌了过去。
火墙犹如撞上泡沫灭火器喷出的二氧化碳一样,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无声地熄灭了。
无数只黑色金雕朝着墙后的五人冲了过去,像是无数根射钉正在冲向靶面。
五人的面前忽然生成了一泓血蓝色的弧面,表面流动着弯曲的紫色电丝,犹如一颗膨胀的眼球表面。冲过来的虎头金雕全都撞上了电流罩,发出凄厉的惨叫,麻痹的身体扑簌簌地掉下去。
柯迦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显然,支撑这个电罩正在极度透支着他的御因力量。
电流罩外面被数不清的金雕笼罩了,犹如黑夜降临了一样,五人被笼罩在巨大的撞击声和嘶吼声中。令人心颤的砰砰声不断地穿过电流罩,钻入他们耳朵里,撕咬着脑内的神经。
“我只能再支撑五秒了。”有流出两条黑红的血从柯迦的鼻孔里淌出来,犹如两条涓流的血溪。
“还有二十秒才加载完啊,我们怎么挡住这些东西?”莎莉丝的手臂在一阵阵地痉挛,她掌握的重壤最高形态是半径四米内的六倍球状重力域,但现在外面的虎头金雕铺天盖地,完全笼罩了他们所在的区域,一但电流罩被冲破,她的重力领域根本挡不住外面疯狂的金雕。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地喘着气,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陆英招一次次把直刀捅出电流罩,又抽回来,带出来几滴粘稠的血,原本不易粘血的刀身上贴满了浸血的黑色覆羽,浓重的铁锈味充满了他整个鼻腔。
之前那么多队员牺牲了自己,才支撑着他们到达了这里。
他浑身布满了伤口,用余光朝旁边看去,有三只邪恶的金雕突破护罩,把坚硬的鸟缘扎入了队员们的脖颈里。他感到浑身的血开始朝上涌,身体内的肾上腺素极速分泌。
“来吧,杂种们!”
轰的一声,电流罩发出了一声哀嚎,整个地塌了下去。象征着死亡的黑色降临,四名队员的瞳孔忽地放大。
直径五米的幽黑幕布笼罩了眼前,犹如十字架上的耶稣突然降了下来。尖刀插入柔软物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连成了永不停息的痛苦咒乐。越臣凉能感觉出面前的黑幕是有生命的,正在微微地颤动,犹如受到鞭打的雄狮一样,不屈地抵抗着。
“光门即将开启,倒计时5……4……3……”身后的透明光门传出了机械冰冷的声音。
四名队员突然感觉身后一空,失去了倚靠,纷纷朝后跌去。
柯迦猛地跌倒,坐在了砂质的地面上。他环顾四周,三名队员都在,唯独少了陆英招。
那家伙去哪了?他站起来朝那扇跌进来的光门看去,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影子在外面扑腾着,砰砰声透过模糊的光门传进来,沉闷有力,看来那些虎头金雕进不来这道门。
“刚才谁挡在我们前面?”莎莉丝问到。
“我们的力量都耗尽了。”哲罗姆摸着自己脖子上不住流血的细小伤口说到。“可能是上面跌落的岩石吧。”
光门外巨大的黑幕猛地收拢,犹如地狱中刮起的致命风暴,所有的金雕齐齐发出哀嚎,像是撞进了钢筋网里。无数个黑影扑簌簌地落下,那里正在下一场黑色的雪。
一只布满血迹的手伸了进来,抓住光门的门框。那只手的指间缠绕着许多杂乱的、浸透鲜血的黑羽,上面细小的伤口里流着粘稠的黑血。
陆英招淌着血的脸从光门外露出来,他刚把左脚放到路面上,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朝路面跌去。柯迦用两条手臂扶住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背上拖着一条蜷缩着的黑色膜翼,已经残破不堪了,流出粘稠的黑血。青黑色的鳞片蔓延到了他的腰部,形成一条不断移动的黑色弧线,犹如不断涨落的黑潮。
“看来我力量还是不太够啊,那些金雕的钢缘太硬了。”陆英招笑了笑,脸上细小的伤口跟着朝上挤动。
“你……”柯迦看着他那悲惨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陆英招,你其实不用这样做的,太疼了。你可以按下保护按钮啊。”
“可是……那样我们就没有希望通过了啊。”陆英招用尽了力气直起背,两条蜷缩的膜翼缩回他的身体,犹如青蛙收回它的长舌一样。
越臣凉看了看手上的计时表,上面显示:34分07秒。
“我们加快步伐吧。”他走到陆英招的左边,右手伸到他的腋下,和柯迦一起搀扶着朝前走去。
幻域区的休息大厅内。
“如果他们不把这个受伤的人放下,他们的通过时间将会大大延长的。”负责监控死亡谷挑战赛的裁判员指着屏幕上被两个人搀扶的陆英招说到。
“我相信他们不会。”玛尔丹说到。
“哦?为什么。”裁判员放下手中的黑色塑胶棒。
“因为他们是一个团队,焰伦队。”玛尔丹看着屏幕上剩下的五人说到。
大厅的一角,一个右上角闪着红点的小型录像屏幕,上面正在录制地画面被放大,对准了画面里的陆英招后背的下摆处,那里露出来的模糊黑色羽翼一闪而过。
一只黑胶手套伸到了录像屏的上面,按下了上面蓝色的保存按钮。黑胶手套把银灰色的数码相机关闭,放进靠在沙发下方的黑色提包里。
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提起那个黑色提包,朝大厅的旋转门走去。
走到外面的过道上,男人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随后放到耳边。
“老板,有您想要的东西了。”
“是纯正的御因血脉吗。”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从获得的画面上看不太出来,可是能确定他至少有一半那种御因的特征,背负着灰翼。”
“好吧,幻域区的事情我也不好直接介入。他所在的队伍是谁在管理?”
“是一个叫玛尔丹的女队长,拥有B级御因,不过她是后备区部长唐纳徳的女儿。”
“唐纳徳……我很了解他的为人。”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轻蔑。
“你先离开训练区吧,之后把那段录像传给我。”
“好的,老板。”男人挂断电话,匆匆拐进前面一条巷子里。
第二十四章 挑战通过
根据手腕上的记录表,五名队员只剩下300米的路程了,连操场的一圈都不到。
可他们总感觉这剩下的路程会断送掉他们的所有努力,的确是这样的,因为最后还有一个足以毁掉一切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陆英招又看了一眼左腕上的表,上面显示着:40分08秒。
走过前面一条狭窄的峡谷通道,一副诡异的景象出现在了五人面前,蓝紫和棕色混合的地层上浮现出了一条长廊,长廊很窄,只允许他们排成一人队通过,悬浮在地层上方两米处,犹如来回激荡的海水中的一条栈桥。
半空中漂浮着一条病态黄色的气带,陆英招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硫磺味。地层上屹立着堆积的火山岩锥,长廊两边都有,离得很近。
已经不言而喻了,踏上这条长廊,就能抵达尽头的终点。
全力冲刺!五人排成一队,朝长廊上冲了过去,越臣凉冲在最前面。
轰隆隆,犹如触发了隐藏的机关一样。两边的火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怒吼,灰红色的岩屑不断崩落。
随后,砰的一声,炽热的暗紫色熔岩如同出炉的钢水般从火山的顶部喷了出来,顺着倾斜的陡坡奔流而下,所到之处,皆化为焦土。
熔岩碎屑流的速度接近每秒五十米,五名队员刚跑过长廊的三分之一,熔岩流就冲到了木制长廊边缘。逼人的热浪几乎燎燃了陆英招的头发,他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暗紫色的浆流像是有生命一般,分叉成四条如蛇般的触手,伸向长廊的木板底部。
厚实的木板接触到高温的岩浆,瞬间碳化,断裂的木块掉进了下方的岩浆海里,把五人的队伍截成了两节。跑在前面的越臣凉和哲罗姆已经接近出口了。
柯迦猛地刹住,停在了长廊断掉的缺口前。有几块碳化的木块滚入了下方翻腾的紫色浆海里,气泡鼓起又破裂,向上喷出致幻的毒气。
三人隔着断掉的长廊,看着对面那扇闪着亮光的出口,脚下白色的高温蒸汽升起,不断地舔着露出木茬的长廊。
“我们能过去,但却要有一个人冒险。”陆英招凝重地看着那截断面。
“怎么弄?”柯迦问到。
“我们三个再过去一个人就能通关了。”莎莉丝说到。
“一个人先起跳,然后后面的人跟着跳,踩着前一个人的脊背,借此进行二次起跳,最后落到对面的长廊上。”陆英招说到。
“这不是游戏中的垫步跳吗,但在这里能实现?”柯迦问到。
“莎莉丝,你的御因重壤能够进行领域内的重力削弱吗?”陆英招问到。
“能是能,但我的重壤主要是进行重力加倍攻击的,如果硬要逆转进行重力削弱,也只能是降到原始重力的0.8倍。这么轻微的失重状态,我们的跳跃距离只能增加不到10厘米,还是跳不过去。”莎莉丝说到。
“而且如果你这样做的话,领域下方的岩浆也会处在失重领域里,会在那一瞬间从下面升起来。”
“那样先跳下去的人会立即被熔岩吞没的。”柯迦补充到。
“但这样的话,垫人跳不就容易实现了吗?”陆英招的口气十分坚决。
陆英招撕扯掉身上血迹斑斑的白衬衣,朝前走去。
“别逞强,陆英招。”柯迦低低地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莎莉丝负责施加失重领域,我的腿受伤了,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陆英招盯着柯迦的眼睛说到。
“快到50分钟了,柯迦。”
“你会再受伤的,你难道就没有痛觉吗?”柯迦狠狠地说到。
“英招,你不要什么豁出去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那样你会很衰的。”柯迦说到。
“可是……事情总是不尽人意,我们能怎么办呢?”
陆英招回过头,毅然决然地站在那条断裂的长廊前。
柯迦脱下身上的橄榄色衬衣,交到陆英招手里。
“抱在身上。”简短中带着温暖。
无形的领域墙降下,缺口下方的熔浆海犹如涨潮的钱塘江一样,慢慢地上涌起来。
“失重领域完成了。”莎莉丝提醒道。
柯迦贴在陆英招的身后,问到。
“你来的急按保护按钮吗”
“来不及。”
“那些岩浆会舔烂你胸膛的。”柯迦说到。
陆英招猛地朝前一跳。双臂朝空中滑开,两腿朝后伸开,犹如进行翼装飞行的飞鸟一样。
柯迦在他起跳的一瞬间跟了上去,微失重的状态下,身体轻盈了许多。他在断面中间处踩上了陆英招的脊背,犹如踩在了坚硬的陆地上。
他借力一跳,落下的双脚触及了坚硬的桥面。
在上面轻轻一点,柯迦朝前奔去,飞快地穿过了那个闪着白光的出口,快掉他以为能躲掉身后沉重如山的坠落声……
大屏幕上的战队排行榜快速地滚动着。
火焰图案的队伍名片从排行榜的最底部开始攀升,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名片,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上方挂着铜色圆牌的第三行。
排行榜上方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第三名焰伦队47分08秒。
站在屏幕前的所有新兵都发出了哗然声,
“怎么可能,拉维尔战队竟然被这个战队挤下去了?”
“你之前没来看吧,这个战队里面的那名战士实力很强,他们能通过绝对不是靠运气。”
“……”
大厅内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赞叹声盖过了质疑声和唏嘘声。
玛尔丹看着第三行闪着金光的焰伦队标志,难以掩盖心中的激动。
叮的一声脆响,大厅左边的银色电梯门朝两边分开。
焰伦队的十名成员互相搀扶着,立在电梯里的地板上,残伤相枕,但仍不失昂首挺胸。
玛尔丹朝电梯门奔去,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哒哒直响。她张开双臂,抱住了焰伦队所有的队员。
“大家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虽然不能完全驱散队员们心中的沉重,但也像一股甘霖一样,温润了他们因疲惫和紧张而干旱的心。
陆英招被围在十名队员的中间,胸前覆盖着一层灰黑的衬衣灰烬。脑袋里一阵眩晕,他在柯迦踏上他的脊背的一瞬间,按下了保护按钮,但微失重状态下涌起的熔浆还是摸到了他的胸膛,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两边的队员朝电梯厢两边闪去,露出了站在中间的陆英招。
他像是刚从煤坑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沾满了黑灰色的污点,那是金雕身上掉下来的覆羽,胸前的衬衣破了一个洞,里面焦糊的血肉朝外翻着,流出红色的混浊血液。
玛尔丹快步走上前去,双臂展开,搂住了他落满灰烬的脖子。
陆英招涂满黑灰的脸上挤出了狼狈的笑。
“快松开我,我快要憋死了。”他的脸憋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玛尔丹退后一步,端详着一脸小丑样的陆英招。
“陆英招,我真的应该谢谢你。”
“你应该谢谢所有的队员们,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做出牺牲罢了,而且……每个队员都做出牺牲了。”陆英招回过头,看着衣衫破烂的队员们。
“队员们,今晚我让大厨给你们做海鲜大排档。”玛尔丹对全体队员说到。
焰伦队全体队员脸上浮现出欢悦的微笑。……
纽约城MDL组织,辐射区。
晚上20:00
虚弱的感觉仍然缠绕着他,泰勒斯被踢地倒在了地上,随后又被狠狠地拽了起来。
他的双手被反剪着,系在身后立着的漆柱上。有一个黄麻绳圈成的绳套系在他脖子上,绳套猛地朝后缩紧,他被勒地张嘴喘气,犹如一条搁浅的鱼。
“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迫不得已。”诺恩站在灰石台阶上,下面是站着辐射区的全体成员。
“泰勒斯违反了我们组织内部的规矩,私自储藏再生肽药物。”
他的声音犹如捉到兔子的狐狸一样狡猾。
拥挤的人群中并没有库鲁斯和安娜。
“所以我在这里宣布审判结果——把泰勒斯逐出MDL辐射区。”
诺恩狠狠地宣布着,犹如法庭上无情的执法官敲下了木锤一样。他扭过头,凑到泰勒斯的耳边低低地说到。
“听到了吗,小子。你想跟我斗就是这个下场。我真不知道安娜是怎么看上你的。”
泰勒斯的双眼已经肿地睁不开了,只能模糊地看到诺恩凑过来的脸。
“你尽管处置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泰勒斯咧开嘴说到。
“大家来看他这张脸。”诺恩一把扯下了包在泰勒斯脸上的麻布围巾。
他的脸部已经结瘢变形了,溃烂开裂的皮肤摇摇欲坠,犹如贴在窗上的烂裱纸。
他想抬起手,遮住自己不堪入目的脸,他很不愿意以这副烂脸视人。
但他的双臂已经折了,抬不起来。
“爱撒谎的孩子就像比诺曹一样,不过现在是脸部溃烂代替了鼻子变长。”诺恩叫嚣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下面站着的成员没有一个笑的,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好了,来两个战士,把他拉出去,扔到海里。”诺恩朝台阶下面的两名战士说到。
两名穿着棕色皮衣的战士走到绑着的泰勒斯面前,解开他脖子上的绳套,挟着他朝通往外面的通道口走去。
泰勒斯像是一袋水泥一样,被拖拽着朝外走去,脚上的皮鞋磨开了,露出了里面脏兮兮的白袜子。
黑色的海浪不断地翻腾着,把岸边的一切都打湿了。
两名战士拖着泰勒斯走到一处长满绿藓的浪蚀台边。浪蚀台边上堆积着许多暗色滑溜的礁石。
一名战士从中找到了一块大约30斤的礁石,解开绑在泰勒斯手上的麻绳,在礁石上打了一个结实的十字型结。
麻绳的那头系在泰勒斯的脚腕上,他和石头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两人用力一推,沉重的礁石从浪蚀台上滚了下去。地上蜷缩的长麻绳迅速地游动,拉长,最后猛地一挣,泰勒斯的脚腕被拖拽着,滑下了崖台。
礁石和泰勒斯一同跌入了海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掀起了近半人高的浪花。
第二十五章 彼界光芒
远处的海里传来了一声闷响,陆英招端着盛有橙汁鸡尾酒的杯子,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他待的这边海岸灯火辉煌,大排档连成的海鲜食堂人声鼎沸,而那个方向的海岸却没有一盏灯光,寂静无声,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玛尔丹和九名队员围在一张圆桌面前,桌子上摆着一盆超大的海鲜大咖,上面码满了烧的流油的牡蛎、鲍鱼和红虾。
“别看了,陆英招,快吃点虾吧。”坐在他左边的柯迦用筷子夹起一只浸满油的红虾,放到他的瓷碗里。
“你怎么不吃啊,这虾味道多鲜啊。”柯迦继续说到。
陆英招不是不喜欢吃虾,相反,看到其他成员在大口吃虾肉,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剥虾,他以前在陆御战区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海边的食物。他看着这种甲壳生物头上的虾枪,浑身就升起一股不自在。
他用筷子夹起红虾旁边的鲍鱼,对着上面的白肉大啃特啃起来。
贴着砖纹墙纸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液晶板,屏幕调到了海域战区的新闻频道3。
“掌握蓝疆时事,关注战区动态。尊敬的战士,你们好,现在为您播报‘暗潮号’失踪的最新进展,在间隔了四十八小时后,暗潮号海洋测量船首次和巡弋区岸基站台取得联系,并成功返回巡弋区外防线,全体船员无一伤亡。下面是从巡弋区传回来的船长埃利克的采访视频。”
站在屏幕中央的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而是换成了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孩。
陆英招朝屏幕上看去。
“依我看啊,这什么埃克船长就是把电台一关,出海偷偷度了两天假,玩够了就又回来了。”柯迦也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你怎么还盯着啊,陆英招,你看上这个姑娘了?”
“别乱说,柯迦。”陆英招说到。
“我就说嘛,你有了我们的美女队长还能不知足?”
陆英招没再听柯迦说话,他在盯着电视画面上的那个人。
白色的暗潮号靠在海港上,穿着绿色荧光服的接救员一排排地从舱口里出来,每两人用手臂挟着一名形如枯槁的船员。
“我们很幸运,当时我们遭遇了风暴,信号杆被打坏了,求救信号发不出去。但所幸,伟大的海神指引着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航道。”
屏幕上出现了暗潮号的船长埃利克,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软软地趴在额头上。
陆英招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说话的语速,咬字的重音,吐字的音调……都没有异常的地方。
船长埃利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摄像机的镜头。
陆英招的小拇指突然痉挛了一下,朝右边弯曲,他的手不小心戳进了玻璃桌的夹层中,他想到哪里不正常了。
埃利克的眼睛!他的瞳孔里跳动着一种疯狂的鬼火般光芒。这种光芒隐藏在摄像头反射的路灯光下,不易察觉。
但现在镜头从路灯下移出来了,那种光芒变得十分明显,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球,森绿色的,犹如墓地中的磷火一般,朝外喷射着类似崇拜和献祭的疯狂。
“柯迦,看他的眼睛。”陆英招说到。
“嗯?”柯迦转头瞅了一眼屏幕,画面已经切换回了女孩的播报上。“怎么了?这女孩眼里冒桃花啊。”
“各位战士们,今天的新闻动态就播放到这里,今天播放的电影是《安德的游戏》,祝您观影愉快。”女孩甜美的声音落下,画面变成了一片黑暗。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陆英招茫然地说到,人眼中怎么可能出现那种邪恶的光芒。
玛尔丹只喝了两小杯鸡尾酒,但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微微的红晕。
“队员们,你们太争气了。”她从海鲜锅里捞起一根白绿色的豆芽,放到瓷碗里。“我其实一直担心,我的队伍会失败,那样我就真地得回家了。”
“我之前对你们很严苛,希望不要放在心上。”
“队长,你别再喝了。”莎莉丝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颊,滚烫绯红。
“我知道,我自己有量的。”玛尔丹说到。
“我们队里也出了真正的S级御因战士了。”她自豪地说到。
“陆英招真得是我们焰伦队的英雄。”一直沉默着喝酒的哲罗姆开口了。
“他一点也不比我见过的其他S级战士差,我能看出来。”越臣凉说到
“你看,这都夸的我不好意思了。”陆英招摩挲着光滑的高脚杯,脸上尴尬地笑着。
“你们的御因都是A级或着B级,见过真正的S级御因拥有者吗?”玛尔丹把玻璃杯搁在桌子上,神秘地眯起眼睛。
“我见过一个人,他一年前来拜访我们家时,满脸皱纹。可就在两个月前,如果不是我父亲亲口告诉我,我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他,那个人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皮肤白嫩。”
微凉的夜风吹过来,九名队员身体向前倾,胃口被吊了起来。
“他的御因是S级‘永生’,能够实现一定意义上的永生不朽。听说过能够返老还童的灯塔水母吗,能够在水母型和水螅型之间转换。那个人的御因几乎是借用了灯塔水母的生长形式,能够实现几乎无数次的逆生长,从老年到幼年。”
“但是,他的S级御因也有缺点对吧。”陆英招发现了一个疑点。
“对,我们的小英招又发现了。”玛尔丹似乎彻底地醉了,伸出左手,拍在陆英招的背上。
一旁的菲月和灵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虽然能够实现几乎无数次的逆生长,但是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也让他付出了代价。”
“如何算起来的话——那个人大约已经160岁了。他使用了七次‘永生’,逆转了自己原本应该衰老而死的结局。”玛尔丹说到。
“他每用一次‘永生’,生命周期就会缩短一半吧。”陆英招说到。
“根据队长说到,他从老年状态转到少年状态只用了不到一年,这样时间段差不多能对上了。”柯迦补充到。
“嗯,其实我暗中查证过,他的第一次生命本应该停在八十岁,墓碑都立好了,但是他使用了第一次‘永生’,变成了婴儿状态。他三十岁的儿子发现他变成的婴儿生长速度十分快,隔壁婴儿刚会咿呀学语,他已经能够流利地说话了。等到他儿子衰老到七十岁时,他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玛尔丹说到
“可是如果他无限次数地使用‘永生’的话——”陆英招停顿了一下。“他最终会不会在一天之内从婴儿生长到青年,然后衰老死亡?”
“不只是一天,可能在一小时、一分钟甚至一秒内,他就会过完一生。”玛尔丹静静地说到。
“这样的永生是一种悲哀吧。”听完这个故事,越臣凉说到。
“如果我拥有那种永生的御因,就算能永生不朽,也注定会活在无尽的孤独中吧。”柯迦说到。
“如果他打定了主意不愿死去,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那根永生弦,最后只会在生死的边缘无限跳跃,上一秒出生,下一秒衰老,那样才是真正地痛苦吧。”陆英招静静地说到。
饭桌上的气氛一度沉闷。
莎莉丝开口打破了坚冰,“我们就别谈这个问题了,我们是来庆祝的,别搞得气氛这么沉闷行不。”
“不谈这些了。祝贺我们焰伦队通过选拔赛,下一站,进军所罗门战队赛!”玛尔丹举起酒杯,和另外的九只杯子碰到了一起。
碰杯完毕,队员们喝干了杯中的鸡尾酒,坐回白色的藤椅上。
“队员们,天不早了,回战士公寓吧,我先告辞了。”
玛尔丹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街道上走去,步伐有点摇晃。
“快去,陆英招,抓住机会啊。”柯迦朝他挤着眼睛。
陆英招看了看围坐一圈的其他队员们,越臣凉和哲罗姆一直是钢铁直男,吴强看玛尔丹的眼神有点发怵,可能是在训练中玛尔丹给他加了量的缘故。
“别看了,陆英招,要不你送莎莉丝回去?”柯迦说到。
“我觉得队长自身能力强悍,应该不怕有劫匪吧。”陆英招说到。
“让女生一个人走夜路不好,你还是去送送队长吧。”柯迦说到。
陆英招没再犹豫,加快步伐,朝黑暗中玛尔丹的背影追去。
黑糊糊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借着模糊的月光,能看到有一对年迈的夫妇正沿着海边的栏杆慢慢地走着。海面上的月光平整又破碎。
前面玛尔丹的背影慢慢地移动着,陆英招跨着大步朝前走着。
她的背影在前面的路口拐弯了,走进了左边的那条路。
陆英招疾步追过去。等到他站到那个路口时,他愣了一下。借着朦胧的月光,玛尔丹的背影立在小路的里面,一动不动。
他一下刹住了步子,她不会以为有盗贼追踪吧。他记得玛尔丹的反侦查能力十分灵敏,自己先不过去比较好,万一再让她误伤了。
“玛尔丹,是我,陆英招!”他冲着背影喊了一声,喊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前面的背影转过身,短短的刘海垂下,确认是玛尔丹没错。
“你跟过来干啥。”
陆英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额……我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我一个B级御因战士,一般的小贼还没法伤害我。”玛尔丹说着,声音有点飘忽。
她转过身,朝前走了一步,身体却像一条柔软的丝绸落了下去。
陆英招急忙伸出双臂,扶住她下落的肩膀。她顺势伏在了他的胸膛上,犹如软趴趴的金鱼一样。他的双腿一颤,如坠深渊。她的脸颊散发着灼人的滚烫,贴在他的脖子上,他连动也不敢动,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怀疑玛尔丹能隔着衣服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伏在他胸膛上的玛尔丹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调皮的孩子。
她真地听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离这么近,虽然玛尔丹是队里的队长,看起来资历要比他老很多。
“你这么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她真地醉了,说话像是在喃喃自语。
“……”
“鸡尾酒度数还这么高啊。”
她意识到了这样趴着有些不妥,就试着站起来。她伸出两只手,在陆英招的背后挥舞着,犹如纷飞的蝴蝶。
“扶我起来吧。”
她的手朝下落去,陆英招伸出两只手,接住。这是他第一次握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的手,她的手很软,温热着,微微有些湿润。他的心颤抖着,不禁暗自祈祷:老天啊,快饶了我吧。
有微微地喘息声传进他的耳朵里,鸡尾酒的香味连带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一同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
她终于挺直了身体,利落地迈了两步。
“我的车在前面,我把你送去战士公寓吧。”
陆英招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暖里。
御因战士的体质异于常人,体内肝脏对酒精的分解速度也是十分快的,所以她只醉了大约三分钟。
“快走吧。”玛尔丹说到。
陆英招追过去,坐进副驾驶里。
银红色战车发出一声低吼,冲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第二十六章 拉莱耶城
像一头死去的鲸,向黑暗的海底沉落下去。
在礁石的重量下,泰勒斯缓缓地下沉着。
鲸鱼死后沉入海底,尸体上的鲸脂和蛋白质能供海底生物食用近12个月之久,能间接生成鲸落生态系统,它的死亡对漆黑的海底来说,意义非凡。
连鱼死去都有意义,泰勒斯觉得自己的死甚至比不上一条鱼。他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六岁的时候他遭遇了那场恐怖的“灾变”,它所带来的危害一直伴随着他的整个生命。
他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其实已经应该祈祷了,但看着诺恩指使战士打断他的手臂,听着肌肉包裹的骨头在里面断裂的声音,他还是无法明白一些事。
他的父亲,连同那些工厂内无数工作的人,就因为一场该死的核爆事故,就彻底地失去了对生命的掌控权,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生命从一点点地从手掌里流逝。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没有力量杀死那些蔑视生命的人。应该有一股力量,降临这个世界,替他洗涤掉人类所有的污垢和肮脏。
越来越多的海水涌进鼻腔和口腔里,他的瞳孔涣散着,意识完全丧失了,只剩下接近衰竭的心脏在跳动着。
过了接近五分钟。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几乎停止流动的深绿色海水。
这是在哪?
眼前的黑暗消散了,一座庞大的被海水浸泡的扭曲建筑群静穆地盘踞在下方的海底。墨绿色的石块上生满了密集的苔藓,勾勒出那些石块扭曲莫测的棱角轮廓。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在恐怖的水压下,已经完全变成扁曲的了,只剩下皱巴巴的衣服套在上面,随着水流而飘动。这幅样子本活像一层纸片,可是他的意识却仍然存在,而且能操纵这副干尸状的躯体移动。
这是水下一万米的漆黑海底,生活在这里的生物的视觉器官几乎都退化了。在这里,海水的压力升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相当于每一平方米的海水上都压着一吨重的集装箱。
现在他却看到了一座堪比巴比伦花园的巨大城市。
泰勒斯尝试着向前迈出脚去,却惊讶地发现他正在下沉,下沉的目标是那座诡谲的巨石城市。
建筑群里的石楼和阶梯在不断扭曲着,犹如万圣节上摆动的篝火。
一缕奇异的歌声突然从那里传了出来,犹如住在城市里的女孩在演奏一样,不断地传出,朝他缓缓地游过来。他想起了神话中的塞壬女妖,会用邪异的歌声引诱过路的航海者。但此时的歌声一点也不邪异,不具有诱惑力,他的神智一直清醒着。歌声像是清晨坐在竹林里弹奏的古筝一样,空灵清丽,具有沁润人心的功效。
他听着不断传来的美妙歌声,朝前漫着步子。他的身体犹如踩在无形的阶梯上一样,慢慢地接近那座巨石城市。
那座城市的细节渐渐清晰起来,所有塔楼的顶部都竖立着烟囱状的尖刺,犹如邪恶的毒藤一般,那些尖刺的末端弯曲低垂,形成了缠绕的弯卷。塔楼呈圈状分部,顶部的尖刺全都指向远处的幽深海水。塔楼之间的地面上竖立着许多邪异的高大雕像,雕像狰狞的头部朝远处海水的方向微微叩拜着。雕像之间坐落着许多圆形的大剧场和竞技台。
整个城市的布局完全不符合人类的城市美学,反而呈现出一种血腥与污秽的美感。
他打算只在它的边缘徘徊一会儿,毕竟它实在太庞大、太诡异了,犹如深渊中的远古废墟一样,给人带来一种本能的恐惧。
空灵歌声的音调蓦然升高,犹如琴弓突然从粗弦滑向了细弦。歌声不再轻柔,变得如魔音般高亢,钻入他的耳朵,触及他的心底。
他猛地惊醒,不再停留,转身朝远离城市的方向游去。
那魔音里竟夹杂了一些模糊的音节,
“……勒……斯,拯……救……秘”
“……勒……斯,……救……谜”
他惊了一下,这座城市里怎么会有人?
模糊的音节慢慢清晰,由陌生变为熟悉。像是小时候父亲喊他名字的声音!
他还没有失去神智,发疯般地身后游去,父亲早就因为辐射损伤死去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远古的城市遗迹,就肯定隐藏着某种恐怖的嗜血邪魔。
魔音突然像找到了鸡蛋裂纹的苍蝇一样,疯狂地朝他的耳朵里钻去。
呼唤声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声、喉管里恐怖的咕噜声、以及心电仪急促的嘀嘀声,全都钻进了他的脑海里,昔日那些折磨着他的声音又开始作祟,想要把他拖入灰色的精神炼狱。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摆动着两条薄如铝片的腿,在海里拼命地朝后游。
突然,他游动的身形猛地一滞,铝片似的双腿拴上了一条锈绿色的水链。
犹如宫殿里的恶灵睁开了眼睛,布满鳞片的血手攥着墨绿色的锁链。
泰勒斯的身体没有重量,只有虚弱的灵魂住在里面,而现在,连唯一留存的灵魂也要被拖入地狱里了。
咕咚一声,好像有一面巨大的气膜被戳破了。他薄片般的身体穿过了一层透明的灰绿色膜面。
一股重新掌控身体的感觉涌上了脑海。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碾扁的身体开始膨胀起来,类似血肉的物质不断地钻入他的皮囊,整个躯体重新丰满站立。
他从一个二维生物重新变回了三维生物。
泰勒斯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双臂,感受到的不是重获新生的惊喜,而是一种被霸占的恐惧。他能感觉出来,钻进他身体里的不是他自己的血肉,而是另一种腐朽邪恶的物质。
他全身的细胞都被换掉了,不是经过了七年,而是在刚才那一瞬间。
泰勒斯看着脚底坚实的地面,上面铺满了刻着诡异花纹的青砖。青砖一直向前延伸,通向了深邃的黑暗处。
他按下手掌,一股轻盈的气态水从指间升起。这是在深海压力达到一定数值后形成的超临界水,充斥着这座远古的邪恶城市。
街道两旁立着许多灰白色的岩台,犹如墓地里静静立着的墓碑。那些岩台上都载着一个身形相同的怪物,拥有满是触须的章鱼脑袋,人的躯干,背部拖曳着覆盖黑鳞的翅膀。它们或坐或立,或哭或笑,沿着眼前的青砖街道一路排去,犹如国王宫殿前驻守的士兵。
泰勒斯继续朝前走去,他不敢接近这些雕像,于是只能在街道的中间走着。如果乡间小路上两边都有狼,那么只能走中间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上面覆盖着一层流动分开的海水。这座城市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泡膜把外面海水的压力挡下了。尘封万年的水蒸气里飘荡着一种腐朽陈旧的气味。
他在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刚才进入的膜罩肯定已经封闭了,他在通过的一瞬间就能感觉出来。
一想到安娜正在遭受诺恩的折磨,他的心脏就猛地揪起来,在那座辐射区的餐厅里,他每次遇到的都是她微笑的脸。
前方的路面上荧绿色的光线突然增强起来,刚才他一直以为是气泡外面的亮光照着这座城市。但现在他的眼前却出现了许多绿色的炬光源,悬浮在黑暗中那些塔楼的上方,犹如深海里静止不动的烛光鱼。
借着森幽的绿光,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截巨大台阶的侧面。每一级台阶都足有半米多高,相当于人类正常楼梯的三倍高度。
这里没有台阶的入口,泰勒斯只能先从那截接近地面的台阶下爬上去。
等到站到台阶上时,他才发现这节台阶出奇地高,足足比地面高处两米。他脱下身上早就破烂不堪的衬衣,把它扔到了他刚才上来的地方。他现在感受不到任何寒冷或刺痛,而这件衬衣可以标记他进入台阶的起点。
他一直在吃力地爬着,却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进入的通道或是门穴。这截巨大的楼梯似乎不通向任何塔楼,孤独地悬浮在这座城市里。
额头上的黑色汗液刚冒出来,就被流动的高压液态水带走了。他停住脚步,朝楼梯两边看去,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朦胧的黑暗里。从黑暗里隐隐透出几盏墨绿色的灯火。
“有人吗!!!”泰勒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种感觉太孤独了,犹如被尘封在铅箱里一样,独自经历了亿万年时光。
他朝楼梯的左边看去,下方的地面上隐隐显露出一块闪着绿光的圆形区域,犹如午夜探出窗外,看到遥远的地面上孤独地亮着一盏路灯一样。
绿光闪烁的地面上伏着一样东西,灰蒙蒙的,不怀好意地支棱着。
那是个什么东西?泰勒斯一下紧张起来,掌心开始冒出粘稠的黑色汗液。那些路边的怪物雕像复活了?那件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满背脓疱的蟾蜍,它一直在那里盯着我吗?
泰勒斯继续沿着楼梯上爬,终于爬到了一处接近那件东西的高度。
这下他认出那件东西是什么了,他的身体猛烈地晃了一下,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那是他扔掉的那件破烂衬衫,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犹如被一个丢弃的孩子。他又回到了一开始上楼梯的地方!
可是他一直在向上爬啊,怎么可能又回到同一个地方?
泰勒斯低头朝楼梯面上看去,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黑色凹痕,那是他一开始爬上楼梯的时候,膝盖磕在上面留下的。
他没有再惊慌。一个人受到过度惊吓一般会有两种反应:直接崩溃或者失去害怕的情绪。他显然属于后一种,他一路过来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第二十七章 冲突
泰勒斯围着这层黑暗的楼梯来回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出不去了。
他一直在向上爬楼梯,从来没有走过下坡,他每走过15分钟,就会在楼梯上的同一个地方看见他丢下的那件破烂衬衫。
而且这截楼梯似乎一直在上升,他每看见那件衬衫,再一次经过它时,就会发现那件衬衫变得缩小了。在最后这一次经过那件衬衫时,他几乎看不见它了。
泰勒斯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左手搭在台阶上,摩挲着它坚硬的棱。他现在就像一艘失联的宇航员,独自在混沌的宇宙中漂浮着,需要考虑的只是多久会死去。
看来他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如果他继续爬下去,只会像拉着磨盘的驴子一样,活活累死。
如果他现在从这截楼梯上跳下去,结果一定是凄惨地摔死在坚硬的青砖上。
他猛地砸在石梯上,震得手掌生疼。他得想个什么办法出去,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不管曾经有多少误入这里的倒霉者死在这,他都不能死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如既往地布满了血泡和凹坑。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他只要一直爬,楼梯一直升,最后就能升到一个恰当的高度,在那里会有离开的石路接上呢?
泰勒斯站起来,又开始了无尽的攀爬……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
陆英招坐在幻域训练区的休息大厅内,旁边的沙发上坐着柯迦和越臣凉。
旁边的冰汽水柜里放着各种口味的苏打水和水果汁,免费为训练区的新兵战士提供。柯迦的手里抓着一瓶葡萄汁,大口地灌着。越臣凉的手里攥着一瓶表面布满水珠的冰水,精妙地控住着乌焰给冰水降温。
陆英招拿起一瓶橙汁,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半瓶。额头上的汗水渐渐蒸发着,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走动的裤管,恍惚想起了自己在陆域战区耕作的时光。
一只犀黑色的皮鞋突然转变了方向,鞋尖对着他停在那里,在熙攘的训练鞋中显得十分显眼。
陆英招抬眼看向前方,那双黑色皮鞋的主人开始朝他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五名身穿黄色训练衬衫的人。
那人走到陆英招坐的沙发前,站定。低沉地开口:“你是焰伦队的队员吧。”
他的领口高高地拉起,一双眼睛朝下俯视着,一脸傲慢相。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陆英招从沙发上站起来,平视着他。
“我告诉你们这些卑劣的陆域战士,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通过死亡谷挑战赛的。但是我肯定会在大赛里把你们先踢出去。因为你们根本不配和我们一同参赛!”他说完这些话,用灰蓝色的眼珠讽刺地翘着陆英招。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菜鸟到底哪来的自信,你们平常都不照镜子吗?”陆英招左手边的柯迦慢慢地站了起来,赤金色的眼瞳逼视着他。
“还真就是新兵啊,说话不过脑子。”对面一名鸡冠头的队员开口说到。
柯迦把眼神移到那人身上,眼瞳中开始跳动起蓝色电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找麻烦?”
陆英招看着那名领头战士。
旁边的越臣凉也站了起来,三人站成一排,与对面的六名战士形成隐隐的对抗。
“听说你们队里有一名S级御因战士,他在哪呢?”战队的领头人说到。
“我就是。”
“哦?”他用灰蓝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陆英招,眼神中流露出不屑。
“你不会是在胡说吧,你这种肮脏的血统怎么会拥有S级御因?”
大厅内有不少训练战士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对峙的局面。
“那是吉米尔战队的达瑞斯啊,他为啥要找焰伦队的麻烦?”
“我看,吉米尔战队大概是想探探焰伦队的实力吧。达瑞斯的御因是A级的,又是老战士,形态肯定更高,看来焰伦队的那名战士要吃亏了。”
“……”
围观的训练战士开始议论起来。
被称作达瑞斯的战士突然发难,抽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猛地朝前一捅。
陆英招来不及反应,那只手就抵达了他的腹部。
达瑞斯的右手并没有捅进血肉的感觉。他缩回那只手,惊讶地发现上面戴着的钢制指虎隐隐有裂缝浮现。
柯迦猛地扬起左手,一道火蓝色的电闪光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撞上了瑞斯的手臂。
他甩了甩手,淡淡地说:“你的驭雷形态还不够成熟。”
他身后的五名队员立即冲上前来,牵制住越臣凉和柯迦。
达瑞斯眼神凝重地看着陆英招,说到:“你还真是有点难缠啊。”
“训练区内不允许战士私自打斗,你不明白吗?”陆英招刚才控制着自身体内那不知名的御因,使鳞片汇集在了腹部,才挡下瑞斯戴着指虎的拳头。即便这样,他的腹部也在隐隐地作痛。
现在是休息时间,许多喝水的战士都停在冰柜前,看着对峙着的双方。
“打赢我,你就能理所当然地把我告上处罚局了。”
达瑞斯绷紧脊背,体内的骨骼发出了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
御因——金钢,启动。银白色的液态金属流从他的皮肤下面钻出来,包裹住了衬衣的每一根丝质纤维,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件足以媲美钛合金防弹衣的护甲。
他向前踏步,摆出巴西格斗的进攻姿势,左臂竖在耳边护住眼睛,右拳猛地刺向了陆英招的头部。
陆英招朝后退去,右拳擦着他的太阳穴掠过,带起一阵拳风。他一点也不想在大厅的地板上打架,大赛将至,他一点也不想被送进处罚局。
凌厉的拳头又一次朝他袭来,他猛地缩头,钢铁般的手臂从他的头皮上擦过。
“你这个只会躲避的小子!”达瑞斯挥出的捶击、直拳和勾拳全都被陆英招巧妙地躲过去了。
哐的一声巨响,一记沉重的勾拳捅进了摆满果汁的冰柜里,破裂的绿色玻璃瓶倒下来,粘稠的橙汁浇了陆英招一头。
陆英招被逼到了两排冰柜的夹脚处。
达瑞斯的手臂弯曲着,猛力向前,挑起的肘部到达了他的下颌。
可是他钢钻般的手肘没法动了。
两只暗金色的兽爪盖住了他上挑的肘部。瑞斯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五根鹰隼般的指甲紧紧地扣进他银白色的手肘里,上面堪比防弹瓦硬度的袖布被指甲撕裂了。
诧异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惊恐的神色。他用力地摇动手肘,却纹丝不动,犹如被螺栓钉住了一样。
闪着寒光的利爪磨动着,一寸寸地陷进他的手肘里。在金钢的加持下,他的手肘已经达到了钛合金金属的硬度。可在陆英招的利爪下,却犹如橡胶一样,被轻易地戳进去了。
剧痛传来,达瑞斯催动御因,更多的液态金属从心脏处输出,填补到肘部的破损处。
陆英招的利爪被挤出去了。
他一直在等待,现在黑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四肢处。他挥起利爪,劈向瑞斯的脖子。瑞斯抬起手臂,拍挡躲闪,吃力地格挡着。银质的手掌上不断传来了高频的震动声,那是受到大力击打后金属的反应。
对面的那个小子不断地拱起、架低,勾拳与掌击,交替地朝他轰来,每一次进攻都接近完美,没有一丝赘余,他的格斗技术竟然比自己精湛。
达瑞斯的心里涌出了一丝被羞辱的感觉,他竟然被这个低劣的战士逼的节节败退!
他不断地后退着,心里暗暗盘算着。对面的这个小子浑身布满了黑色的鳞片,看起来犹如刀枪不入一般。不过他还有一处地方是薄弱的,瑞斯不动声色地调动液态金属,朝腿部的末端流去。
陆英招感受到了利爪上附着的澎湃力量,它在渴望着嗜血和杀戮。他现在只想把它插进对面那个傲慢家伙的身体里,让它吸吮鲜血。
突然,他的脚踩在了一个光滑的物体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前趴去。
就是这时候!达瑞斯看着眼前即将跌倒的陆英招,以迅雷的速度鞭扫出腿,鞋尖处伸出了黑红色的金属刀尖。刀尖带着鞭腿的速度,捅进了陆英招的脖颈里。
那双不断挥动的利爪不动了。成功了?他的心里一阵轻松,他看到陆英招脖颈表面地鳞片间隙比较大,猜测应该是他的弱点。
围观的战士群发出了一阵唏嘘的议论声,犹如看到斗兽场内的野兽终于被手持利剑的勇士扎死了一样。
“陆英招!”柯迦愤怒地喊了起来,随之就被另外两名战士的攻击压了下去。
但显然并没有成功,因为达瑞斯的锰钢暗刀犹如陷入了泥潭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一股炙热的气流沿着他的腿部爬向他的心脏,陆英招的双眼竟然变成了恐怖的荧绿色,犹如地狱里的蝙蝠一样。
陆英招低着身子,猛然抱住他的双脚,蜷缩着向后一拔。瑞斯瞬间失去平衡,朝后狠狠地摔了下去。
周围的新兵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一列穿着黑色制服的督查者迈着步子跑了过来,人群中有战士报告了督查局。一同前来的还有玛尔丹。
“让开!让开!”领头的督查者对围观的战士下令。
围观的新兵战士闪出了一条路。玛尔丹看到了倒在地板上的瑞斯,以及骑在他身上的陆英招。
两支麻醉剂射进了陆英招、柯迦以及越臣凉的腿上,他们突然感觉身上一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玛尔丹突然呵斥道:“谁让你们开枪的?”脸上带着愠色。
“他们违反了战士法规,必须受到惩罚。”督查者说到。
“我是他们的队长,我会处理的。而且你们都是这样办事的吗,不查事情经过就贸然开枪?”玛尔丹脸上地怒色积蓄着。
“是他们先挑衅的。”陆英招虚弱地说,有血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麻醉剂几乎要让他昏过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玛尔丹扶起陆英招说。
倒在地上的达瑞斯用手撑在地板上,慢慢地坐了起来,被重摔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五名身上挂彩的队员把达瑞斯扶了起来,他们并没有被麻醉枪射击。
“赶快给我的队员解开麻醉”玛尔丹阴冷地说到。
“可是……小姐。”
“你们想被驱逐出去吗?”玛尔丹亮出紫金色的牌证说到。
督查者迅速地在针管里换上麻醉阻药物,注射进三名队员的队员身体里。
达瑞斯虚弱地站起来,五名黄衣服的队员围在他身边。
“我们走。”他说到。
“你们打伤了我们焰伦队的队员,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玛尔丹说到。
“吉米尔战队的特权还真是开的大啊,督查都没法动你们。”
“你想怎样?”达瑞斯说到。“我承认我有错在先。”
他全身的液态金属已经褪去了,露出了身上坑洼开裂的伤口,脸上浮现出受挫的灰暗表情。
“快滚吧,等到参赛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收拾你们。”
他碰了一鼻子灰,狼狈地带着五名队员离开了大厅。
第二十八章 恶魔之桥
泰勒斯筋疲力尽地倒在台阶上,他一直数着,到现在他已经爬过了整整二十圈,大约耗费了五个小时。
但螺旋石梯的尽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通道。他仍在地上的那件衬衫早就消失不见了,远处的黑暗里只剩下一抹黯淡的绿色光点。
他遇到了类似于应用数学上的悖论物体“彭罗斯楼梯”,四截向上的楼梯转过90°,接在了一起。在这种诡异的楼梯上他只能无尽地向上爬,无法向下。
泰勒斯绝望地坐下,身上的毛孔张开着,不断向外淌着粘稠的黑色汗液。
完了,他这会真要死在这截迷魂般的螺旋梯上了。连给他立个墓碑的人都没有,一百年之后,也许会有两个倒霉的潜水员潜到这座城市,会发现一截弯曲的楼梯上躺着一副惨白的骸骨。
他抚摸着屁股底下的台阶面,想着各种可能,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台阶面都是倾斜的,导致他出现了视觉误差?
泰勒斯站起来,感受着脚下台阶的倾斜度,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歪倒的趋势,重心稳稳地落在台阶面上。
不是这个原因。
四周流动的超临界水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不断地冒出烟雾来,犹如未知毒潭中冒出的瘴气。
许多白色烟雾开始弥散到楼梯上来,受重力作用下沉到了台阶表面,散落出许多矿物质和微生物的残骸粉末。
他朝远处的黑暗中看去,有一股白烟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的楼梯处,开始逆着重力向上蔓延。蔓延扩散到一定高度后,又如瀑布断面的溪流一样,急速地像下跌去。上升的烟雾和下跌的烟雾几乎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景象,仿佛那处楼梯处有一片看不见的微米薄的地垒,那些烟雾正在攀爬、翻越它,然后又贴着它滑落。
泰勒斯慢慢地站起身,脑袋朝左边偏了一厘米,那片不断流动的烟雾墙消失了。他又把脑袋偏回原处,它又出现了,犹如一片竖立的电镀单层镜片。他又向右偏了一下脑袋,那处烟雾薄片又消失了。
反复这般,泰勒斯终于弄清楚了,在刚才那个特定的位置,他和那截烟雾平面处在了同一平行线处,得以看到那些流动的烟雾。
那截楼梯虽然看起来是平滑连接的,但却存在着一个隐形的断面,那些白色的烟雾被禁锢在了那截看不见的二维断面里。
泰勒斯撕下一条破烂的涤纶裤腿,打成臃肿的衣服团,跳起来,用力地扔了过去。他怕自己会忘记那个位置。
那团涂满劣质染料的布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堪堪落在对面的楼梯边缘处。
死局透出了一丝明亮,泰勒斯的心底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高抬起膝盖,竭尽全力地跨过面前的一级台阶。
过了近八分钟,他终于爬到了放着烂布结的楼梯前。
即便之前已经爬了无数次台阶,但这一次的攀爬却无比劳累,他的心里始终吊着一根弦,才坚持下了这次攀爬。
他拿起扔在地上的裤腿卷,紧盯着自己鼻子尖前的那堵气墙。他猛地向前出拳,拳头穿过了那堵气墙,没有任何阻挠。
他一直在爬楼,而且一直都待在这截楼梯上,那么这截楼梯上肯定有一点是由高处突然坠落到低处的。
他朝前跨出一步,这一步有半米远,肯定跨过了那个平面。
有一瞬间,大约0.01秒的时间内,他的眼前闪过了一副混乱亡靡的画面。虽然只有十分之一次眨眼的时间,但那幅画面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那是鲜血流淌的表情、地狱夹缝中吹拂的风暴、长着触手的恶魔挥舞着手中的钢叉。
他差点昏死过去,那是真正的亡灵地狱,所有被发配进去的小鬼都永无解救之日。
逃离这幅迷魂梯的生路一定在这里。他的双脚在踏过那面隐形的气墙时,有一种混织着悬空和落地的双重感觉。
怎么打碎这个诡异的平面呢?泰勒斯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如果不及时找到突破点,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倒下。
先前飘散的白色烟雾早就消失不见了,四周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泰勒斯看着漆黑的四周,大脑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信息点。
烟雾!先前出现的烟雾!
那些白色烟雾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它们能进入这里狭窄的二维断面,自己也一定能进去!
泰勒斯仔细地回忆着刚才在对面楼梯处看到的烟雾情景,那些白烟坠落到台阶上,然后顺着断面爬升,降落……
那些烟雾的进入点是楼梯的底部,泰勒斯想到,难不成是要从楼梯的底部进入这里的狭窄断面?
他慢慢地俯下身,用消瘦的胸膛贴在冰凉的台阶上。双眼瞅着面前那堵看不见的断面,小臂贴在台阶上,五根手指并拢,慢慢地向前爬动。
他灰白的指甲诡异地向上弯折了起来,接着是手指,再接着是手背……他的整条前臂都诡异地向上弯折了起来,与他身下的台阶呈90°角。
他的手臂像是被叠进了一副立着的透明油画里!
泰勒斯试着挪动着他向上弯折的双臂,犹如纸片一样,又恢复了他进入这座诡异之城前的模样。
他拱起脊背,犹如警惕的猫科动物一样,贴着台阶面猛地向前一滑。
他犹如被电熨斗熨平的牛仔裤一样,整个身体滑进了那个看不见的二维断面里。
有一瞬间的恍惚,再次醒来时,泰勒斯已经站到了铺满水晶砖块的光滑路面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逃脱困境而惊喜的心狂跳不已。
他抬头看去,头顶上方悬浮着四截头尾衔接的巨大楼梯。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些楼梯并不是一直向上的,最接近他的那两截楼梯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落差,从前一截楼梯末端,落到后一截楼梯的首端,那应该就是自己掉下来的地方。
那么大的一个空缺自己竟然没看到!泰勒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四截楼梯不是正常世界的物体。那两截三维世界的楼梯投射到了中间的那个二维平面上,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化,使它失去了原来正常的立体结构,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重叠的效果。
泰勒斯看了一眼自己重新变的扁曲的身体,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耳边传来了宏大的流水声,他走到水晶砖路面的边缘。从这里看去,能看到下面有一条奔涌翻腾的黑色江流,他脚下水晶铺成的地面竟然是一座架在河上的桥!
这座城市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座桥没有栏杆,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肯定会被下面那些硝酸般的液体溶解的渣都不剩。
泰勒斯远离没有任何防护的边缘,在这座桥的中央走着。他看到,有许多条树藤般的黑色绳索从桥面上垂直着升起。绳索足有一米多粗,由许多黑棕色的毛发编成的,似乎起着悬吊这座桥的作用。
这座桥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前方的阴影处显现出那个食物的原型来,那是一扇紧闭着的巨大城门,足有二十米高。
在那扇巨门前,他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人类宫殿的蝼蚁。
不管怎样,他终于能进入这些建筑内部了。他叹了口气,刚想继续迈步。却是赫然看到,从那扇城门投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怪物来。
“你是谁?”
泰勒斯竟然丝毫没感到害怕,他今天遭受的刺激已经太多了。尽管眼前的这个枯骨架起来的家伙浑身长满了狰狞的骨刺,犹如生前的每个关节都长了骨质增生一样。
“过桥……献上……鲜血。”枯骨者像是舔了舔它看不见的嘴唇,两个凸起的颧骨向上耸动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传说的吉欧尔河上有用发丝吊住的镶金水晶桥,守桥者是枯骨莫德古德,想要过桥的人必须奉上献血,作为通过税。
泰勒斯不禁一阵眩晕,大哥,你看我这身上还有二两肉吗,还献上鲜血,再说你自己都一把骨头半截入土了,哪里盛得下那么多血。
他看着枯骨身后挡着的城门,突然撒开脚步,朝枯骨右边绕去。
它像是反应迟钝一样,泰勒斯咻的一下就钻了过去,心里窃喜。
他的手都快要摸到城门上的黑色浮雕了。轰的一声,一条脊椎骨组成的刺鞭甩了过来。他被拦腰击中,身体飞出了五米远,直接滑到了桥的边缘。
“额……额……”他的身体悬在水晶桥的下方,手指竭力扣住桥面。
费了半天劲,他才重新爬回桥上,躺在水晶砖上歇了半小时。
泰勒斯再一次站回那个枯骨面前,这一次他不再硬创,而是软磨硬泡起来。
“兄弟,你自己在这守了多少年了,还是单身着啊,没找个漂亮骨架一起冥婚啊。”
“……”
“兄弟你牙口似乎不太好,我以前是整牙的,能给你矫正一下。”
“……”
“咱们来玩经典猜拳吧,你输了放我进去,我输了自愿让你抓进去……”
枯骨沉默不语,而泰勒斯一做出想要溜过去的架势,他就抬起那根深黑色的臂骨,作势要打在他身上。
我不会要和一具枯骨在这呆一辈子吧,如果是安娜的话,我还可以接受。
泰勒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具枯骨,每一个过桥者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可是他现在的身体里根本挤不出一丝鲜血啊,干瘪的像是出土千年的木乃伊。
他慢慢地走到那根一米粗的发丝绳索前,靠着它缓缓地坐下,在这里坐着比较舒服一点。
可是刚坐下,一副恐怖的画面就窜进了他的脑海里,一双惨白的手从黑发里伸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他腾地一下弹离绳索,回头看着那些粗糙缠绕的黑色发束。有一抹红色隐藏在那些发束里面。泰勒斯愣了一下,铁片般的手拨开那些发丝,伸了进去。
手指碰到了一个柔软弹性的物体,他攥住那个东西,一下扯了出来。
一个暗紫色的果实样的物体出现在了眼前,上面布满了弯曲分叉的红色丝线,和外面种植的血藤果极其相似。
难不成这东西就是鲜血通行税?
泰勒斯抓着那个仿佛滴血的球状物体,来到那具枯骨面前。
“兄弟,你看这是你要的通行税吗?”他把血球双手托着,举在胸前,犹如给秦王展示和氏璧一样恭敬。
枯骨没有眼珠的眼眶里闪过了一丝亮光,用已经消失的舌头舔了舔下牙槽。
它颤巍巍地伸出骨臂。
“咦~~”泰勒斯一把收回手里的血色果实,夹在腋下,活像得志的小人一样。
“兄弟,刚才是谁用那根羊蝎子甩我来着,惹了我一身骚。”他向后退了退,举着那个血色果实,犹如举着一件荣耀的战利品。
“鲜血……过桥……”枯骨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鲜血果,从灰质的牙槽里吐着模糊的字眼。
泰勒斯得意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下去,这具尸体生前说不定也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因为误入了这里,被施加了某种禁忌的魔咒,只能永生永世地守在这座桥上。
他送出那只暗紫色的血果,看着枯骨接过果实,用灰白的牙齿咬破,血腥的汁水顺着它的颌骨流淌。
枯骨身后的石门打开了,泰勒斯默默地走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 旧日神殿
竖在地上的长臂雕塑,长有章鱼脑袋的狰狞怪物,以及生有犄角的恶魔,所有的这些雕塑都排列在大殿两边,静静地观望着这个惊慌失措的闯入者。
大殿两边有许多竖着的暗金色烛台,里面盛放着亿万年前就已燃尽的黑色蜡灰。
犹如亚特兰蒂斯的沉睡宫殿一般,面前的大殿空空荡荡,却显得格外幽闭与恐惧。
泰勒斯看到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座椅,端坐在大殿的最里面,上面满布着杂乱狰狞的尖刺和利角,犹如一株怒放的生锈铁树一样。
坐在上面真的不会被扎屁股吗,泰勒斯看着那尊钢铁的王座,暗自想到。
上面坐着一个东西,椭圆形的,黑糊糊地看不清细节。
他慢慢走到那尊王座的侧面,发现了异常之处。有一根半径一米的黑色管道从布满神秘花纹的墙壁内伸出,连到了满是铁刺的王座后面。他把左手放在黑色管道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它的表面好像覆盖了一层柔韧的膜。
一阵窸窣的响动自右边传来,泰勒斯慢慢地后退,远离那根黑色管道,直到铁刺的王座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琅琅琅……铮铮铮……,一阵金石相磨的声音传来。他看到,那些层叠交叉的铁色尖刺不断地膨胀,向外扩张,犹如铁树的叶子一息之间就全数长出。
周围环绕的超临界水开始躁动,不断地向那尊王座汇集。透明的气态水开始凝结,固化,最终变成了黑白混浊的胶状弧面体。
泰勒斯看着那个表面流动着紫色与白色光辉的球状弧面,忽然感觉有点熟悉。
这种形状……分明就像是一颗人体的眼球!
那后面的黑色管道应该是它的视神经,外面包裹着那层漆黑的鞘膜……
“拉莱耶……弗达鲁……”
泰勒斯看着那个混浊的球状物体,脑中突然闯入了一个夹杂着仇恨和疯狂的声音,
“交出去……交出去……”
饱含着迷幻和引诱的声音贯穿他的耳膜,使他陷入了一种半谵妄的状态。
“啊——”他猛地大叫起来,耳朵里淌出两滴漆黑的鲜血。眼前大殿中所有的雕像和烛台都变旋转起来,所有的固体线条都被扭曲,犹如陷入了二维平面内。
“放我出去……可以吗”泰勒斯嚎叫着喊出这句话。
“泰勒斯,你会得救的……面朝着他们的大地……所有的人类都会得救的……”
黑暗囚笼里的远古恶魔睁开了黄色的眼睛,拍打着肉翼,垂涎于毁灭世界上所有的秩序和规则。
“健壮的……濒临崩溃的灵魂……”魔幻般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
泰勒斯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翳膜,身体悬空,飘向不断蠕动的眼球上方,荆棘般的铁刺扎入他纤薄的四肢,灌入黑色的粘稠汁液。
“力量……毁灭那些人……”亡靡的魔音不断涌进他的耳朵,犹如恶魔在询问丑女孩要不要献出灵魂,换一张美丽的脸蛋。
渴望复仇的怒火与人类本能的排异恐惧不断地在他的心中交替搅动,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中,在深渊和大地之间来回升降。
铁刺汇成一把利剑,豁开了他还剩一层皮的腹部。眼球后方连接的那根鞘膜管开始膨胀,消扁,许多白橙色的类似菌孢的透明珠子从末端输入,灌进了他的腹部。
随着那些魔珠的灌入,泰勒斯的脑袋开始无力地垂下,全身的血管开始变得乌黑,犹如可怕的丧尸病毒开始蔓延。
他灰棕色的眼珠渐渐失去了光泽,原来奋力挣扎的四肢垂落下去,他变成了一具活着的尸体。
原来饱满膨胀的混浊眼球犹如放气的气球一样,干瘪的瘫在青黑色的石椅上。但地上剩余的透明魔珠在轻盈地弹跳着,犹如刚打完了胜仗一般。
一丝明亮的辉光从泰勒斯低垂的灰暗眼珠中闪过。
他突然猛地朝前跃起,此时周围的铁刺已经失去了力量,无法再阻挡他了。
他降在那根干瘪的黑色神经管前,尖利的牙齿和指甲齐齐伸出,狠狠地扎入那截已经瘫软的神经管上。
低沉的吼声响彻海底,整座海底城市都微微地震动起来,那些竖立在地上的尖顶塔楼全部向上钻出,犹如触手一样痛苦地蜷缩着,朝四周挥打起来……
“女儿,你现在还在幻域训练场内吗?”
整体装饰偏暗的房间内,男人举着手机的那只手掌微微颤抖着。
“刚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在休息大厅里。”玛尔丹端着一杯温热的红糖枣汤,左手拿着手机叩在耳边。
“怎么了唐衲徳?”她下意识地用他的名字代替了父亲这个称呼。
“你队伍里的那个超A级御因队员还在吗?能不能让他来一下?”唐衲徳说的有些急促,最后一个字的发音变成了“架”。
“他身上的御因现象有进展了?”玛尔丹问到,这些天她一直记录着陆英招身上发生地各种变化,身体鳞化过程以及他在挑战赛中的表现。
“我不敢保证,但是现在有一个能弄清楚的机会”唐衲徳说到。
“要怎么做?”玛尔丹问到。
“上海新城黑天鹅宾馆201号,今天晚上八点钟,让他去那里吧。”唐衲徳说到。
眼前的老朋友似乎更加激动了。事实上,三天前,当唐衲徳把挑战赛内陆英招的画面传给他时,他当即就决定了,要开车从陆御管理局赶到蓝疆来。
“我大致可以推断出来,他属于罕见的分歧御因。”
“如果我们能利用好的话,能够从他身上分离出无数御因种子。这些种子经过一定处理,能够埋入普通人的身体里,从而赋予他们一定的御因能力。”
“艾伯特,这真的能实现吗?”唐衲徳的嘴角微微颤抖着,这个发现几乎能够改变世界了。如果他的军队里的普通士兵植入了御因种子,战力就能够瞬间提升百倍。
“和输血一样,原则上是A型血输给A型血,B型血输给B型血,不能交叉输入。但现在出现了一个O型血,能够输给任意A型和B型血的人。”被称为艾伯特的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蓝色领带。
“而且……这例O型血还能够感染其他血型,让他们全都变为O型血。”艾伯特把手肘撑在桌子上,低声说到,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这是一座无尽宝藏啊。”唐衲徳看着眼前的老朋友,心里的激动程度不亚于他。
玛尔丹看着眼前病床上三个挂彩的病号,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
转过脑袋,吓了一跳。陆英招的脖子上缠着白色纱布,鼻子和嘴唇上挂满了红糖水,十分狼狈。
她刚才忙着打电话,不小心把勺子里的红糖水洒了。
玛尔丹赶忙抽出干纸帕,擦拭落在陆英招身上的水。
“队长,你能给我喂一口红糖水不,我也受伤了啊。”柯迦的眼圈下方有一大块淤青,活像一只斑点狗。
“让越臣凉给你喂吧。”玛尔丹说到。
坐在白色塑料椅上的越臣凉一脸无语,他其实根本没受伤,可玛尔丹非让他来医院里调养一下。
“陆英招,我父亲他有办法能够弄清楚你的御因类型。”
“这次不会和艾拉夫人那次一样了吧。”陆英招嘴上的细小绒毛间还挂着红糖水珠。
“绝对不会,唐衲徳做事很缜密,他既然说了,肯定就有十足的把握。”
晚上20:00,黑天鹅宾馆。
这座宾馆是蓝疆后备区接待军官的最高级宾馆,由陆御战区工作者建设而成,所有的高级墙砖和瓷板都是由大陆运送而来的。
里面配备了高级的音乐系统和用餐厅、会议室,整体的装饰典雅又舒适。
“201号……”陆英招寻着深褐色的橡木门一路察看。玛尔丹把爵士战车开到宾馆所在的街道入口就停下了,让他自己来宾馆。按她说的话,陆英招猜测是因为她不想碰见她的老爸。
走廊尽头的黄色灯光下,有一块黑亮的门牌,上面刻着三个金色的数字:201。
终于到了,陆英招摸了一下脖颈上缠着的绷带。半握起右手,凸出的中指关节刚放到门板上,还没有叩下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英招几乎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站在门前面,盯着猫眼往外看。
“你好,长官。”陆英招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穿着松散的印花衬衫,下身一条深黑色的猫绒裤,简直像是一名刚睡醒的宅男。但他的那双眼睛又锐利如刀,透露着一名军官的威严。
“陆先生,非常感谢你能来这里。”男人伸出了一只右手。
“我叫艾伯特,是陆域御因管理局3号区的部长。”
陆英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自己就是从陆域3号农业区转来的,难道他知道?
他伸出右手,和艾伯特握了一下。
“坐吧。”艾伯特引着陆英招走向空旷的客厅。
客厅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玻璃桌,两端各放了一把硬座椅。
陆英招坐上去,带有圆孔的钢板垫有些发凉。
“陆先生,你对自己的御因力量有了解吗。”艾伯特开口说到。
“额……我的御因应该说是前摇很长吧,从我产生召唤意识,到它完全出现,会间隔大约两分钟。”
“如何验证你这一说法呢?”艾伯特左右手掌对叩,放在冰凉的桌面上。
为什么这情景这么像心理医生问诊……陆英招开口说到,
“抱歉,在这种情况下,它好像不愿意出来。”
“好吧。”艾伯特把手伸向桌下的平板,上面放着陆英招一直注意的黑色铁箱。
艾伯特把铁箱放在桌上,右手卡住箱盖下面的红黑色圆盘锁,顺时针转动了两圈,又逆时针转动了三圈。圆盘边缘的红色游标扫动起来,最终停在了圆盘的左下方。
啪嗒一声,铁箱盖自动弹开。
艾伯特两只手伸进去,搬出了一台蓝白色的类似于小型打印机的仪器。
那台仪器的右边有一块方形的黑色屏幕,屏幕的中央出现了无数鼓动的蓝色晶块。
“这是御因测序仪,能够对你的御因进行辨别。”
艾伯特按了一下仪器正面的黑色按钮。
嗡得一声,白色仪器的下方弹出了一块方形的收纳盘。
“现在,需要用你的一滴血。”他从仪器中间的空洞里抽出一根类似水晶管的东西,管的末端延伸成了尖锐的针。
陆英招伸出中指,饱满的指腹微微地颤抖。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他原本以为不会成功的。他的皮肤遭遇攻击时一般都会冒出鳞片,形成保护层。
但遇到这根晶莹的针,那些鳞片竟然没有浮现。一滴黑红粘稠的血从指腹上细微的针孔里挤了出来,掉在皮肤上,半天掉不下去。
陆英招微微向下一甩,那滴黑浓的血落到了白净的进样玻片上。他中指指腹上细小的伤口瞬间愈合了。
“这个仪器能够快速分离血液中不同类型的基因片段,并用混合着荧光染料的激光照射它们。”
艾伯特说着,按下了驱动按钮,盛着血液样品的玻片缩回了机器。
“不同的御因类型会显示出不同的荧光图。”
艾伯特看着仪器的管道内泳动的鲜血样品说到。
“荧光图显示出的信息最终会呈现在这个检测窗口上。”
他敲了敲仪器顶部的屏幕,说到。
“从开始检测第一个超人类战士,到你之前最后一个超人类战士——这台仪器从未失败过。”
陆英招早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此刻他弯下腰,紧盯着那块跳动着蓝光的窗口屏幕。
“甚至之前有名S级御因战士,身体上没有一丝能力波动,御因管理局的无数设备都对他束手无策,但这台设备检测出来了。”
“那名战士的御因是诡异的超S级御因‘越时之影’,能够不知不觉地控制时间。而这台仪器把他控制时间的能力禁锢住了,完整地呈现出了时间改变的解析过程。”
突然,仪器内传动的紫色激光发出了一声闷响,无声地消失了。
无数条闪动的白色光束从摄像头里投射出来,仪器面前的空气中逐渐凝聚出立体影像来……
第三十章 混乱御因
混乱的、震动的影像开始形成,模糊地可以看出对天怒吼的猿兽、云海中游动的巨鲸以及翻腾海浪中的蛇鱼。
没有具体、清晰的声音,只有狂乱的、无意识的吼叫,穿透面前的虚拟影像,震颤着两人的耳朵。
大地拦腰折断,一片焦灰,人们居住的城市被托向太阳和空气,无数的人类被抛上天空,随后落入地下翻滚的岩浆里。站立在岩浆里的巨型猿兽挥舞着手臂,摧毁着陆地上庞大的山脉。
“这是些什么东西啊?”陆英招看着空气中投射出的混乱影像,心里既惊讶又失落。他的一滴血竟然能引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艾伯特只是紧盯着那些混乱的画面,脸色煞白。
空气中的影像开始晃动,画面中狂吼的巨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御因测序仪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声,犹如快要脱轨的火车发出的鸣笛声。
艾伯特逆着摄像头跑向仪器。摄像头透出的光线竟然穿过了他的身体,固执地投射到空气中,维持着那些混乱的画面。
“停下!停下!”他疯狂地按着红色的关闭按钮,可仪器却仍然流动着白光,没有丝毫停止的仪器。
陆英招惊慌地看着发疯的艾伯特,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不懂怎么操作这架仪器啊。
投影画面出现了一片翻腾的大海,巨大的椭球状竖眼从屏幕下升起,逼近投影镜头。它的表面覆盖一片薄薄的晶盖,里面流动着四散的红色斑点。那些红色斑点的中心处有一道裂开的黑色缝隙,犹如一个暗黑宇宙中的裂缝一样,散发着鬼魅和恐怖的气息。那道裂缝离镜头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在镜头上了。
随着眼睛的接近,光线投射的影像开始不断晃动,画面开始崩溃。
陆英招伸出右手,去抓那颗眼睛。那只眼睛不断地接近镜头,中心旋转流动的黑色缝隙也在不断地接近他,仿佛要把他吞噬进去。他的手臂穿透了黑洞,手掌没入了里面。
黑色缝隙里出现了五颗闪着绿光的银点,一根银色的丝线串连,从下方一直折叠到顶部。那些银点中央燃烧着红色的火苗,在不住地摇曳着,仿佛风中的残烛一般。
嘣的一声,画面崩溃,化成了黑色的碎片。
同时那个运转的御因测序仪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响声,镜头内散射出来的荧光消失了。
艾伯特一惊,连忙查看仪器的内部。
灌注着陆英招血液的毛细管全数爆裂开来,负责分析的微型计算机由于信息量过大,彻底瘫痪了。
他看着手中冒着白烟的显示器屏幕,欲哭无泪。
“这可是第三代纳米级测序仪器,全管理局只有两台啊。”艾伯特抚摸着表面凹陷的仪器说到。
“艾伯特,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那是我的御因吗?”陆英招问到。
“我之前用这台测序仪处理过很多分歧类御因。”艾伯特的印花衬衫上满是焦糊的仪器胶粒,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你身上的分歧类御因竟然扰乱了它。”
“从那些传出来的画面能得出哪些信息?”陆英招问到。
艾伯特像是刚从伤心里缓过来一样,脸色突然又变得煞白起来。
“你的御因影像……”
“我认得里面的那些东西,他们都是北欧神话中曾经毁灭过世界的恶魔。”
“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九头蛇妖许德拉、泰坦巨猿比蒙以及混沌之龙利维坦,它们都是上帝创世时诞生的四大恶魔……不过都是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御因影像里?”艾伯特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为啥看见了五只,最后那个棱着的大眼珠子是怎么回事?”
陆英招问到。
“什么大眼珠子?”
“从海里钻出来一个巨大的眼球,它的瞳孔里有一副闪亮的星云图。”
“我没看到,但你的影像太过的杂乱了,而且没有任何与之对应的御因序号……我承认,我这次失手了。”艾伯特拍了一下脑袋,额头上留下了许多烧焦软粒。
“真地没有办法了吗?”陆英招问到,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艾伯特说到,“管理局总部可能正在研发一种新型的转换测量仪器,如果最终成功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好吧,谢谢你,艾伯特。”陆英招再次和他握了握手。
走出黑天鹅宾馆的大门。看到前面的那条街道时,他一时有些迷茫。难道自己身体内的御因真的没法搞清楚了吗,御因测序仪这么高级的东西,也没法测出来,难道自己的御因真的不属于其他任何一种?
根据陆尼亚帝国的法律,任何超人类战士必须经过检测,确定好御因序列后才可登上战场,如果不是玛尔丹的特殊权利,自己恐怕早就被当作怪物逐出蓝疆了吧。人们需要的是能保护他们的超人类战士,而不是一个御因没弄明白的类似怪物的东西。
街道前的路口处没有一丝灯光,漆黑一片,本应该亮着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敲碎了,裸露着弯曲的黑色灯丝。
他抬手看了看表,才21:30。街道边没有任何车停着,玛尔丹难道开车跑路了?
陆英招绕着路口走了一圈,四面八方没有一个行人,甚至连一辆车都没看见。他感到很是奇怪,刚才上去的时候,这个路口的行人还是挺多的,怎么现在这会就一个也没有了?
旁边高大的桐树上投射下惨白的月光来,有双荧绿色的眼睛悬在树枝上方,里面有黑色的丸瞳在转动。
“嘎——”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树枝上传来。
他抬头向上看去,那双绿色眼睛的主人从树枝上飞起来,俯冲过陆英招的头顶,带起一阵腐臭味。
他的注意力不在那只不吉利的乌鸦身上。他在盯着桐树身后——那扇巨大的已经破裂的落地窗。
刚才它隐藏在宽大的桐树干身后,和那里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现在陆英招看清楚了,那扇玻璃落地窗被彻底地捅破了,一辆挤压变形的战车被暴力地塞了进去,只露出断裂塌陷的后车顶盖。
他慢慢地走过去,训练靴踩在碎玻璃片上,发出嘎吱的磨动声。
陆英招认出了那辆车,它的车身已经完全扭曲了,车身壳体扭曲地堆成一团,像是被一只巨手暴力揉捏过一样。
这是玛尔丹的战车!
折曲的车门突然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黑暗中,有液体淅淅沥沥地滴下来。
陆英招猛地冲过去,把头探进战车的主驾驶室,里面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难道那群地下掘居者又来了?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了下来,陆英招突然冷的想打哆嗦。
突然,有幽蓝色的亮光从方向盘右边的黑暗里射了出来。
冰冷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英招,请立即前往132号幻域路外围废弃厂区。如果不遵守,你将永远失去她。”
这段话播完后,黑色的录音机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后彻底的销声了。
刚才自己在宾馆里,离这里这么近,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这不是电视剧里常用的桥段吗,女主角被绑架,然后英勇无惧的男主角深入虎穴,力战绑匪,最终完成英雄救美。
可他不知道这次他遇到的将是致命的危机。
黑紫色的双翼从背后缓缓伸出,遮住了月亮投下的辉光。
轰的一声,地面掀起了一片灰尘。
十字型的黑色人影升上夜空,朝远处爆射窜行。
稀薄的云气在他身边流淌,寒冷的空气穿过他的羽翼,自从死亡挑战赛的那次展开黑羽后,他就获得了这项新的技能。不过这也导致了他身上黑鳞症的进一步加剧,那些青黑色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背部的中间位置,他现在挠背都要避开那块地方,坐在椅子上会感到脊背处一阵发痒,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啃咬那片皮肤。
陆英招辨认着高速路上的路牌。路灯照耀的公路上仍然行驶着不少大型战车,黄色的车灯把整片道路照的形同白昼。
前面的路口处有一排红绿灯,灯柱前停着一辆盖着黑棕布的白色货车,车里的司机刚点燃了一根烟。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云层中的陆英招,惊的忘了用嘴压住它。
香烟从嘴里掉落,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虽然隔着近一千米远,但陆英招还是听到了他嘴里的话:出门溜达也能遇到猫头鹰。
他猛地向前加速,气流划过双翼。辨认着那一排排绿色的路牌,他离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远。
132号幻域路是离蓝疆郊区最近的一条道路之一,那附近全是废弃的工厂或者被弃置的荒野,上面的杂草能长到腰部以上,甚至能隐藏住一辆废弃的战车。
陆英招在空中平稳地飞着,双眼搜寻着路况牌上的黑色路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