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暴之岛(3)
空中有无数血红雨滴在飘摇，仿佛流星一般坠落大地。陆英招迎着晨光亮起的方向升起，一直到踩到红树的树冠才停下。
他朝远处红光闪烁的地方望去。
那片天空一片灰暗，其上覆盖的云层犹如波浪般延伸万里，像是某种怪物巨大的腹部。
这是两股海风碰撞后产生的神秘现象，历史上曾经记载过，只不过那些都只是小面积的覆盖一片区域。像现在这样绵延万里不见尽头的情况几乎没有。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什么东西把大量潮湿的海洋蒸气扬到了天空上。而如果能造成这么大面积的现象，那该是什么样的东西啊，简直犹如创世神灵，隔着天空操纵一切。
而那些红光闪烁的地方则是在云层的下方，此时正不断发出轰隆声，宛如灭世的雷鸣。
那是一座黑灰色的烟尘巨炉，屹立在波涛四起的海面上，顶部伸入厚厚的云层里，不时有暗色的红光在里面闪烁，将那片区域照的犹如晚霞。
陆英招踩着树枝起跳，振动双翼再次向上升起一定高度。
当他将目光拉回到近处后，赫然看到，远处西边的树林深处，一条黑色的街道和几栋房屋颓然地坐落在那里，表面犹如经历了地震一般龟裂破败。
他瞬间明白了，现在他所处的地方还是那个萨甸岛，周围这些树林都是从地底长出来的。而刚才，他们正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他不再犹豫，振动双翼向前疾驰，同时眼睛搜寻着周围的树林间隙。越臣凉刚被抓走不久，他现在应该还能赶得上。
不过同时，他也感觉脑袋里有种不对劲。一直有个微弱的呼吸声存在，而且呼吸的间隙还夹杂着低微的呢喃，仿佛有只恶魔正在他耳边底语。
不过暂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他必须趁着这时候赶紧找到越臣凉。
随着他在树林上空飞过，他听到下方的树林里也在不断响起噪声。许多彩色的溶洞出现在红树干表面，许多黑色蠕虫和涎状物从洞里爬出，在林地间肆意地爬过。
当他偶尔掠过低矮的树枝时，被惊动的丑陋怪鸟会扑腾着飞出，围绕树干不断嚎叫。
前方的树林里忽然出现了不断闪烁的蓝光，陆英招放慢速度，在身旁的树冠上站立，俯身朝树下的闪光处看去。
四只漆黑的夜魇围在下面，正张开带翼的钩爪朝下抓挠。而下面那片被围绕的林地上，惨白色的巨大身躯正在缠绕着一块地方，蓝光就是从那里闪烁出来的。
陆英招压低了身子朝怪物围捕的中间看去。那是一棵红树的根，树干的表面开了一个蜂窝状大小的窟窿，夜魇的鸟缘和蠕虫的钩爪都在朝里攻击。
又一次蓝光闪过，在闪光照亮树洞的一瞬间，陆英招看清了树洞里面人的面孔。
竟然是柯迦!
啪啦，又是一道微弱的电流蹿出，正中外面伸进来的夜魇鸟嘴，它发出一声惨叫，慢慢缩回了嘴部。
不过眼前窟窿的边缘也缺失了一片，再这样下去，洞口扩大，他会被外面的夜魇叼走的。
柯迦往树洞里又缩了缩。这里的空间本就不大，加上他害怕里面生长的腐烂真菌，所以他只能缩在靠近洞口的位置。
说来也巧，他从螺旋楼梯上掉下去之后，直接被一块黑石地板接住了。
当时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四周是黑色的虚无，往下是无尽的深渊，他也不敢往下跳，所以只好待在原地。
当时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在这个未知的黑暗空间里，但幕后的旧神却没有对他动手。
等到陆英招和越臣凉走到迷宫中心的时候，他也顺理成章地升到了小岛地面，不过很不巧掉到了红树顶部，外面又都是密集的怪物，所以他只好躲在了这里面。
谁来救救我啊，想我英俊帅气御因无敌，竟然要被夜魇啄死，真憋屈啊，这时候本应该有穿着黄金铠甲的女战士来救我啊。
柯迦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慢慢举起右掌，准备下一波驭雷攻击。
蠕虫丑陋的头部伸进来，两只复眼像黑晶石一样朝他窥探，柯迦看到，它圆形的嘴裂缓缓张开，惨白的尖牙和布满棘皮的舌头朝他探过来。
这丑陋的虫子搁这索吻呢，柯迦心头涌上一阵恶寒，紫蓝色的电团在右手凝聚，即将向前喷发。
轰的一声，柯迦听到了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看到，面前伸进来的虫首像气球一样，被砸的扁了下去。
柯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树洞外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他赶忙凑到窟窿前，朝外面看去。
一个背生双翼的黑影正在空中突刺，飞起来的夜魇被他拽住倒钩，硬生生撕裂开来，凄惨地哀嚎声听到柯迦头皮发麻。
地下的蠕虫想要朝远处逃窜，黑影如电钻般向下坠落，双脚踩到蠕虫的头盖骨上，直踩到碎裂。随后他拽住那只夜魇的尸体，原地旋转一圈后脱手，直接砸到另一只飞蹿的夜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人难以置信。
柯迦惊呆了，直到黑影走到他面前都没发现。
陆英招慢慢蹲下身，宽大的黑翼遮住了整个树洞。他看到柯迦正呆呆地盯着外面，于是慢慢开口，
“柯迦，出来吧，我是陆英招。”
蹲着柯迦打了个哆嗦，缓缓抬起头来。当他迎上陆英招那双眼睛时，一阵寒冷涌上心头。
那双眼睛泛着绿光，黑洞一样的瞳孔四周延伸出许多彩色的血管，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触角。
一瞬间，他竟不敢确定眼前的就是陆英招。
“柯迦，你....怎么了？”陆英招黑绿色的瞳孔微缩，盯着一脸疑惑的柯迦说到。
“咳咳...，先让我出来吧。”柯迦咳嗽了几声，两只胳膊从树洞里伸出来，陆英招伸出双手牢牢抓住，猛地往上一拉。
柯迦的大半截身体冲了出来，但腰部却被窟窿卡住了。那些带刺的树皮挂住了他的衬衣，使他不能再往前出了。
陆英招腾出右手，抠住窟窿参差不齐的边缘，猛地往右一扳。那里的树皮顿时崩坏，他顺势把手伸进树洞，揪住衣服把柯迦拉了出来。
“你从螺旋梯上掉下去后...去哪里了？没受伤吧，让我看看。”陆英招围着柯迦转了一圈，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任何伤口。
“我被一块石板接住了，没有受伤，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这对黑翅膀，我看着怎么更大更吓人呢。还有，越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吗？”
柯迦尽量避开陆英招黑绿瞳孔的注视，慢慢地问到。
“我的御因力量恢复了。越兄刚才还和我待在一起的，但一只夜魇袭击了我们，他被抓走了。”陆英招慢慢说到。
他现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柯迦并没有死掉，他们还有希望，情况还不算太糟。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刚才我一醒过来就在这棵树里了，然后那些恐怖的怪物就开始过来啄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就变成盘中餐了。”
柯迦抬头，看着头顶黑暗的树冠。
“这里是我们登上的那座萨甸岛，刚才我看到了米格镇的遗迹，就在我来的林地上，他们全都被摧毁了。”
陆英招慢慢说到，“那名走火族我们在迷宫里已经杀死了，现在岛上唯一的威胁只有这些怪物了。
我们找到越臣凉后就离开，这里的一切都不要管了。”
他真的不想再待下来了。这座萨甸岛上发生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门所承受的范围，恐怕只有蓝疆的军队来才能摆平了。
“巡弋区应该已经派舰队过来了，艾伯特说过，他们会增派支援过来的。”柯迦慢慢说到。
“我们先走出这片树林，刚才我俯瞰外面地时候看见了，海岸就在东南方向不远处。”陆英招缓缓下蹲，一对漆黑的鳞翼舒展，平整的像一块停机坪。
“你这是，要把我背过去？”柯迦微愣了一下。
“这样速度更快，节约时间。”陆英招低声说到，“不用怕，我不至于把你摔下去。”
柯迦半信半疑地攀上他的脊背，双手扣住翼缘骨，调整身姿坐好。
陆英招如蜻蜓般振翅，升过高耸的红树，向着树林深处疾驰。
他飞过的地方一片躁动蓬发，镰状或十字状的诡异飞禽从枝头飞出，枝头下方漆黑的蠕虫或修格斯爬过。
柯迦趴在陆英招背上，那些异生物散发的杀戮气息像风一样朝他卷来，但它们好像都惧怕陆英招，赶在他们抵达之前逃离了红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怪物真的听从陆英招？
既然那个走火族泰勒斯已经死了，这里剩下的唯一有联系的“神谕者”就是陆英招了，他会不会被那个旧神控制？
一想到这个可能，冷不丁的，柯迦打了个寒战。
泰勒斯躺在一片青黑祭坛上，祭坛漂浮在不断涌动的漆黑液体上，那些液体浓稠黑暗，表面闪着彩色的魔光，像是千年沼泽中不曾流动的绿水。
五棵棕绿色的巨大花苞围绕祭坛静静站立，它们的根部深入水潭的魔液里，顶部有五角星似的花朵绽开，表面有许多紫色的虹吸管，缕缕黑水顺着管道上升。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在那些花苞表面长出了许多细小的皮革质膜翼，翼与翼的间隙里有绿色触手垂下来，伸入魔液里吸着什么。
而它们和魔液的接触面上，许多类似贝类的斧足慢慢延展开，像荷叶一样在液面上铺开。
五瓣紫色的叶片在它们顶部绽放，围绕的中央有牙齿正在张合，仔细看叶片的话能看到上面跳动的血管，是类似脑叶一样的组织。
这五朵花苞根本就不是植物，它们是星眷族的智能生物，古老者。
泰勒斯黑暗中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太阳穴上的窟窿处有未凝固的黑血淌出。他已经死去三个小时了，越臣凉那一拳要了他的命。
古老者身体表面的眼珠在转动，全都盯着中央这个躺在青色祭坛上的少年。
其中一只扬起垂下的虹吸管，慢慢朝祭坛上摸去。其他四名古老者也纷纷蠕动，五条紫黑色吸管像蛇一样游向泰勒斯，慢慢伸向他身下，在他的四肢上插入，潭水里的魔液缓缓输入泰勒斯的身体，像是在输送某种生命液。
随着魔液的输入，泰勒斯的皮肤开始慢慢变黑，一种全新的液体输入了他的身体，替代血液为他重新带来了生机。
五名古老者像倾斜的花朵一样把他围在中央，四周的液潭缓缓流动，空中的风停止了吹拂，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祭坛上，泰勒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暴之岛(4)
萨甸岛南部，红树之森。
正在树林间跋涉的玛尔丹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锐灵一直开启着，感受空气中流过的每一似能量波动。
就在刚才，她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就在前方重叠遮盖的树林深处。那股力量古老浩瀚，并且携着凌厉的杀意，简直就像地底的旧神爬了出来。
“你们感觉到了吗？”她回过头，询问四名超人类战士，“好像有人在前方启动了至强的御因。”
“我也感知到了，能量波动确实很强。”风刑者望着前方幽暗的树林说到。
“不过敌人只要是超人类，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制服。”冰溪女默默说到。
“长官，现在海面上气压和强风有骤变，恐怕是有大的气象灾害发生，我们的核潜艇有危险，我觉得您应该联系一下指挥舱。”
队伍后面的波冬者忽然说到，他一直在队伍后面，谨慎感知着小岛边缘海水的波动。
玛尔丹掏出对讲机，尝试接通长鲸号的指挥舱，但耳麦里只传出了刺啦的电流声。
“联系不上。波冬，你能感知到海面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拨弄着对讲机的信号发送器说到。
“我们距离海岸太远了，没法感觉出来。”波冬慢慢说到，“但根据气压和风向的变换频率，可能是某种涡旋或者风暴潮。
长官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气象灾害发生的时候经常伴随着磁场扰动，通讯失败代表不了什么。”
玛尔丹又发射了一次信号，但同样是无功而返。她把对讲机收回背包，继续提着激光枪往前走。
她心底一直有一个猜测，刚才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动会不会是陆英招发出来的。
她很清楚陆英招御因的异常，那真的可能是某种邪魔一样的力量，毕竟在幻域医疗室她可是亲眼见过陆英招发生异变的过程。
当他们和陆英招再次遇到时，会不会真的兵戈相见？
啊的一声惨叫从后方传来，一名普通战士像是踩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吓得抱腿直跳。
“怎么了？别慌！”玛尔丹转过身朝那边看去。
“长长...长官，地下有东西抓我
!
那名普通战士推到队伍中间，低头查看自己的左裤腿。
上面的橡胶护腿已经被抓烂了，塑胶外壳上出现了三道幽深裂痕，他一动有鲜红的血喷溅出来，里面的小腿已经被抓烂了。
“医务者帮忙包扎一下。”玛尔丹说完，走到那名战士刚才走的地方，旁边四名超人类战士围上来。
她看到那是一方下陷的窟窿，像是土拨鼠挖出的地洞，很显然刚才有东西伸出来过。
她把激光枪口对准窟窿，咻咻连开两枪。激光把下面的土层贯穿了，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洞里面静悄悄的，有白烟从里面冒出来。
“魁砂，你是土系的，过来看一下。”她回头对一名超人类战士说到。
魁砂者走到窟窿面前，启动御因刚想炸开土坑，一滴液体从头顶直坠，砸到了他的额头中央。
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抹诡异的铁红色出现在他的中指上。
玛尔丹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看去。
遮天盖地的红树枝叶中，无数颗莹绿色宝石在黑暗里闪烁，那是无数双眼睛，漆黑的瞳仁在其中转动着，全都向下俯视着他们。
“躲避
!
”玛尔丹猛地大喊。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躲过了锐灵的感知，但他们已经闯入了这些家伙的领地，战斗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了。
下一秒，无数双莹绿眼睛同时眨巴，箭一样朝他们刺下来，重叠的白脸迅速塞满了整片天空。
玛尔丹扣动了扳机，红色激光束命中一张白脸，它发出了一声哀嚎，但仍然在飞速下冲，无数只夜魇从红树上飞起，形成重叠的黑幕朝他们碾压下来。
玛尔丹心里一凉，看来这次要有很多战士丧命于此了。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在上方响起。玛尔丹看到，那些振翅的夜魇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距离他们头顶三米上空哀嚎，顺着看不见的斜坡滑落。
她朝左边看去。风刑者正伸着双臂，两只手掌在空中虚按，白色气流像风筝线一样从他五指指缝间喷出，在他们头顶上空形成不断旋转的气流罩，将那些夜魇怪物全都挡在了外面。
“我控制开口，它们一钻进来就打死。快
!
”他大声怒吼，其他四名超人类战士分散站位，攻击冲进来的夜魇。
玛尔丹调整阵型，命令那些普通战士准备攻击。
而他们脚下碎石满布的林地，无数双钩爪正从土壤间隙里伸出，幽灵般抓向一名战士的脚踝....
越臣凉趴在一棵红树的树枝上，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了，这根树枝繁茂的枝叶为他提供了很好的隐蔽。
他的后背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鲜血染红了破烂的衬衣。那只夜魇用钩爪划开了他的脊背，只差一点就伤及内脏。
他用一小抹三阶乌焰烧裂了它的皮肉，右手直接攥住了它的心脏。
它在空中扑腾了接近五分钟才死掉，而越臣凉则抓住了这条树干，卧在了这里。
死掉的夜魇尸体掉在了树下，他趴在树上一动不动，听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啃咬声。
幸好他的乌焰还能用，他先是用低温火焰把伤口清理并消毒，用布条包扎了起来，又剥开树皮弄了汁液抹在上面，以避免散发的血味吸引那些怪物，就这样他等了接近一小时。
现在下面的攒动停止了，越臣凉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伸长脑袋朝树下看去。
林地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
通过刚才树上的观察，他也知道了现在这座森林就是在那座萨甸岛上，他和陆英招已经从地下回到地上了。
越臣凉顺着树干滑下来，蹑手蹑脚地绕过夜魇的尸体，它已经被彻底啃干净了，只剩下惨白的骨架和几根带血的羽毛。
他穿行在棕黑的灌木丛中，尽量避免走到林地上，那里是蠕虫和夜魇的地盘，一但踏上去就会被攻击。
越臣凉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诡异的红树都是从地下钻上来的，那么生活在米格镇的居民岂不是全都遭殃了，这些恐怖的蠕虫和夜魇会把他们全杀死的。
紧接着，越臣凉就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老师枭还在小岛边缘，虽然他说过他会藏起来的，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萨甸岛上基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越臣凉忽然有些紧张，博格已经年龄很高了，加上这片红树林对御因的压制，博格一个人穿过危险是很大的。
他不希望老师有任何受伤，虽然登岛初期的重逢很短暂，但再次见到昔日的老师，越臣凉真的很高兴，过去大山里的抛弃都一并忘记了。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心愿，他的愿望就是和老师重新坐回院子里，在秋日的晚霞里喝茶。那样的时光很美好，能勾起他对一切美好的回忆。
噼里啪啦，一阵枯叶燃烧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前面烧叶子，还是堆起来烧。
越臣凉放慢脚步，藏在一棵红树后面朝外看。
一个枯瘦的老头坐在满是树叶的废墟里，在他前面竖着一张画架，上面用铁夹子夹着一张白纸。那人的右手正在画纸上摸索，每擦动一次就会出现一条黑线。
越臣凉注意到，他的右手燃着紫色的火焰，随着微风的吹拂不断飘摇。
越臣凉从红树后面走出来，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轻声开口，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老头作画的右手颤抖了一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是臣凉吗？你终于来了，你帮我看着周围，别让那些家伙挡住我作画。”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没转过头来，右手一刻不停地在纸上忙活，一道又一道黑灰线条在白纸上出现，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
“你不是在小岛边缘吗？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危险的，那些家伙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离开这里——”
越臣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老师紧盯着画纸的双眼一片血红，里面的瞳孔被什么东西摧毁了，老头的眼睛已经瞎了!
他猛地摇晃了一下，心痛的简直要裂开。
“枭，不要画了，我们走出去吧。”
越臣凉颤抖着，把左手伸到老头眼眶上，极其缓慢的擦去上面凝固的血痂，他注意到，老头的眉毛白了半截。
“臣凉...臣凉，他们不让我走，我必须画完才能走，旧神剜去了我的双眼，我只能把脑海里的景象画出来。
你们要的答案就在画里。”
枭发出的声音极度痛苦，但作画的手却没停下来。
越臣凉的心刹那间坠落深渊。那名走火族死了不代表结束了，还有人伤害了他的老师。
那个家伙也许是旧神，也许是某种可怕的东西，但他把老头的双眼剜去了，无论他是神是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忽然，越臣凉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航线图，上面那行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
“静待画者的疯狂，以生命之火描绘出歌舞升平的年轻帝国。”
越臣凉的双眼渐渐爬上冰霜，原来“画者”就是指的他的老师，旧神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但他却没能发现，所以才导致老头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见鬼去吧!
!
他猛地跑上前，把端坐的老头拉起来，往背上一扔，然后朝树林里猛跑。
在枭的右手脱离画纸的一瞬间，空中的气流忽然暴乱起来，越臣凉感觉有千万把刀悬在了他的头顶，下一秒就要降落下来。
“臣凉，快停下，快停下!
我们走不出去的!”
枭声音里的恐惧更明显了，越臣凉能感受到枭身体的颤抖。但他双腿的速度没有减慢，反而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两侧的红树急速倒退。
就算是天国的神来了也不好使。
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只希望把老师送出去，送到蓝疆最好的医疗院，说不定老师还能重见光明。
是那名该死的旧神啊，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还要走火族来献祭生命才能复活。但却让自己的老师受到了伤害，杀它一百遍都不够!
枭手里的画纸在风中哗啦作响，越臣凉感觉老头圈住自己脖颈的胳膊正在颤抖。
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年幼小的他就是这样趴在枭背上跨越群山的，只不过现在两人的位置互换了。
在两人奔跑的背影后面，幽暗的树林中，无数双绿色的眼睛睁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风暴之岛(5)
巡弋区A1防线。
深绿色的海面上波涛四起，黑色的岸基从西往东绵延千里，交叠的绿色高浪撞到金属岸坡上，在巨大的轰隆声中碎成无数细小浪花。
先前进攻的鬼鲛和深潜者都被清理完了，蓝疆军队派出的无人轰炸机沿着A区防线一直向前，“死光”型重激光导弹和制导炸弹把入侵的异生物炸成了焦黑的粉末。
艾伯特猜的没错，在大区域的战场方面，蓝疆军队足以应对任何生物。
除非超出常态的自然灾害或者无视物理攻击的生物出现，否则超人类战队基本没有登场的必要。
无垠的海面上一艘钢铁巨兽静静地盘卧，这是蓝疆的“永恒”号核动力航空母舰。
它是巡弋区军备所储藏的秘密武器之一，今日将搭载蓝疆军队，开赴域外广海。
“永恒”号舰长500米，舰宽60米，整个舰体空前庞大，甲板上配套建设的舰楼像是城市里的摩天大楼一样高大，它在海上全速航行时，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海上城市”。
而最恐怖的方面就是它的防护，四层高强度钢装甲的外壁，摧毁巨轮“泰坦尼克号”的冰川遇到它连半点破损都造不成。
3000个多层水密舱和多个防水横舱壁，舰楼外围装备特殊防护材料，并配备了一流防护系统。而舰内配备的巨量弹药仓使它随时都能化身“移动轰炸台”，任何暴露在它视野里的目标都会被摧毁。
它宽大的甲板上停着巡弋区大部分的战斗机编队，精锐的弹射器和超长跑道让这些飞机随时能进入战斗状态。
这样一艘聚集了蓝疆顶端科技的航母，让军队里的战士几乎对胜利坚信不疑。
唯独艾伯特不这么认为，他头顶一直有一朵阴云在飘浮，里面饱含忧虑的水汽。
总部长派出了两批集团军群登上航母，而他也以超人类战士的身份加入了队伍中，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幻体派给他的十名金属战士也在队伍里，白鸣已经是高层指挥舱的人了。
此时艾伯特正站在航母的高层甲板上，他伸长胳膊，双手搭上旁边的围栏。
朝东边望去，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驱逐舰和护卫舰正浩浩荡荡地向前行驶。
那些都是航母的随从舰队，在“永恒”号两侧排成一线，从远处看过来，蓝疆的航母舰队像一只展翼的鹏鸟，底伏在海面上向前推进。
艾伯特看着这些声势浩大的舰队，心里的担忧渐渐升起，他觉得这次的行动将会是蓝疆的失败。
这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在出动“永恒”航母舰队之前，蓝疆总部长西利亚特进行了会议，防御区和后备区的高级军官都参与了会议。
而代表超人类战队的幻体也参与了讨论。西利亚特主要是为这次出动航母舰队进行投票决定。
二十名军官进行投票，有十二名军官投了“赞同”票，他们都是蓝疆追随西利亚特的。而剩余的八名“反对”票大部分都来自陆御四大战区。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异生物潮并没有冲破A号防线，可以说是连巡弋区的一半都没破坏掉，并没有对了蓝疆造成实质性伤害，贸然出海只会浪费财力和科技储备。
蓝疆的大部分军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们眼里，陆御战区都是些鸵鸟心态的老家伙，只会守着领土畏缩不前。
而后备区部长更是冷笑出声，其言语大概是“蓝疆财力充沛还不用你们费心。”之类的。
而幻体也投了赞同票。它是根据算法和数据推演出来的，把迄今为止出现的异生物模型收集起来，然后根据域外广海的面积，结合舰队弹药仓的数量，最终计算出蓝疆的胜率在80%以上。
西利亚特当即联系了陆御战区的高级领导者，在经过一番商议后最终确定了方案。
在他心里，域外广海是必须要去的。那里是黑暗战役敌人的退居地，也是现在出现的生物的老家，不彻底摧毁，敌人就会源源不断地入侵。
还有一部分反对票是对蓝疆科技的不自信，因为前黑暗战役上出现过许多次舰队被摧毁的例子，时隔了两百年，那些怪物的战斗力也可能进化。
对于这一点，西利亚特表示不用担心。“永恒”号上配备了接近1500名超人类，其中A级御因占比超过50％，且大部分都是三阶形态的。
黑暗战役中大量舰队被摧毁，原因是当时超人类战士的觉醒数量远远不足，平摊到每艘战舰上的战士很少，以至于异生物入侵时操作舱内的很难抵挡。
但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各战舰的防护能力早已上升了一个档次。
会议结束后，投票结果和讨论过程在巡弋基地屏幕上公示了，作为战队领导者的艾伯特仔细地看完了所有内容。
他注意到了其中一点，一名陆御战区的部长提到，两百年前黑暗战役并不是彻底结束了，核弹没有杀死那只恒星级巨大生物。他们这次面对的将不止是新的异生物，还可能有黑暗战役的残余。
事实上，艾伯特也考虑过这一方面。先前在后备区处理走火族的经历告诉他，那些家伙信仰的旧神可能真的存在，而它可能蕴藏着无上的力量。
在幻域“天坑”训练场发生混乱后，幻体第一时间将破坏画面传给了西利亚特。后者也通过一定渠道了解到了那些走火族的动向。
后来艾伯特和他提到过，但西利亚特相信，蓝疆军队和超人类战队的联合，能抵抗住敌人。
艾伯特也一再强调过，他遇到的那些走火族又多么诡异，旧神的力量是多么可怕。但西利亚特回了他一句话：敌人再怎么厉害，该来的还是会来。
甲板上的风大了起来，吹的他外套哗哗直响。
艾伯特从栏杆边离开，顺着小路走进舰楼。
跨进白色铝合金门后，他迈步抢在电梯关闭前走了进去。
宽敞的电梯厢内挤满了人，白蓝军服的指挥官盯着液晶屏，疲惫的工程员倚着厢壁小憩，朝气蓬勃的新战士在热烈谈论.....他们已经出海很多回了，但这次能登上“永恒”号还是显得很激动。
艾伯特不知道他们的高兴是怎么来的，这是去进行战争，又不是去出海航游。
电梯到达四楼，他快步跨出，顺着宽敞的通道向前走。
这里是住宿区，已经在战场分析部的白鸣就在里面的房间休息。艾伯特想再他谈谈，关于那幅他画出来的小人图像。
房门开了，艾伯特快步走进房间，白鸣正坐在冰绒沙发上看电视。
“白鸣，你现在的意见很重要。总部长对你的信任已经很大了。
你画出来的那副图像，真的是未来战场的吗？”
他在沙发左边坐下，慢慢说到。
白鸣起身关掉了电视，然后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张硬纸，递给艾伯特。
“自己看。”他快速说完，又坐回了沙发上。
艾伯特端详着这张画像，内容他之前已经看过了，是一个五官流出黑色魔彩的人像，现在也丝毫没有变化。
“这代表着什么？难道是中毒，七窍流血？”他把画像放在茶几上，慢慢问到，“白鸣，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只是不想说。”
“艾伯特，我都说过了，这些图像都是我梦到的，但现实里也已经发生了。”
白鸣慢慢说到，“就在蓝疆的后备区，我们都是从那里来的，你不会不记得。后备区部长和我们交谈过，那里出现了很多突然失明和失聪的病例。
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下一波的攻击吧。”
“这些事我也知道。但是它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通过什么途径？光知道攻击的后果没有任何用处。”
艾伯特问到。
“这些研究所的专家门都还在分析，细菌，病毒或者其他磁场都有可能。他们会把防护系统做到无可挑剔的，我们就不用管了。”
白鸣慢慢说到。
“现在没有其他人，你能仔细和我说一下幻域的生活经历吗？”
“没得讲了，艾伯特，我之前已经和你说完了。”白鸣慢慢说到。
“白鸣，现在这些工作你真的愿意做的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渴望战斗的年轻战士。”
艾伯特不解地问到。
“战斗和战场分析都是为了保护蓝疆，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本质上都一样。
我是幻体操控下的战士，我的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它的意识，艾伯特，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白鸣缓缓坐回沙发上，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但艾伯特看着那张笑脸，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尴尬，有点像硬装出来的一样，这给了艾伯特一种错觉：白鸣被劫持了，有人正躲在他身后，拿刀子逼着他笑。
艾伯特朝白鸣身后看去，沙发后面是一张黑白斑杂的大理石茶几，并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
“好吧，反正也是幻体把你们交给我的。我会负责好你和其他战士的安全的。”
他看到，白鸣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再次换上了那种冷峻严肃的表情。
白鸣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波攻击马上就来了。”
艾伯特走出房间的时候，听到身后白鸣说出了那句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圣艾尔摩之火(1)
域外广海，界线外15海里。
灰云遮盖的天空下，海面上波涛怒吼。
透过累积的云层向下看，能看到海面上一个黑绿色的庞然大物正在旋转。在它的周围，密集叠匝的巨浪墙怒吼着升起，互相撞击后碎成无数细小的白色浪花。
由于大气扰动和气压骤变引发的风暴潮，它从界线外20海里酝酿出来，沿着北部方向朝界线移动，“长鲸”号核潜艇已经在它的巨力下被摧毁了，这就是玛尔丹无法联系到指挥舱的原因。
它的形成有一部分是天文潮叠加的原因。栖息于萨甸岛上的旧神在地下挪了一下身体，星空里的天体就发生了触动，从而引发了这场直径1200公里的超大灾害。
若是它完全苏醒的话，掀起的气象灾害将是难以想象的，那将是一场席卷蓝疆的灭世天灾。
风暴潮继续向前，带着天上低垂的灰暗云层向前推进，一路上电闪雷鸣，疾风怒吼。它将在不久后遭遇蓝疆的“永恒”号航母编队。
萨甸岛，红树之森。
越臣凉背着枭跑在阴暗的树林里。
他已经选定了东南方向，三人登岛的时候就是从那个方向的海岸登上来的，现在他要带着老师离开这座小岛。
背上的老头一直在左右转头，虽然已经没了眼睛，但他还是借着仅存的听力留意着四周地动静。
先前他听到岛上有巨大嘈杂的声音传出，于是就从藏身的溶洞下爬了出来。接着他就看到了疯狂生长的黑绿红树，与那些树同时钻出地表的还有无数粘稠的漆黑魔彩。
它们随着那些红树生长，爬到沿途的绿草和繁华上，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衰败的死灰。他惦念着米格镇的老友，于是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朝城镇里跑去。
途中有许多次他都要被魔彩触碰到了，但凭借微弱的四阶乌焰，博格还是击退了它们，顺利到达了城镇。
但当他从远处望向城镇时，视线却被重重叠叠的红树挡住了。
他透过树隙间朝那里看，许多水桶粗的红树顶破了城镇的房屋，硬生生霸占了整片城镇。
许多塔楼和店铺都变成了废墟，连霍丁先生家的电工屋都成了一堆破墙烂瓦。
他和霍丁交情很深，于是他就率先到了那条街道的尽头，迈过那些水泥块和碎窗户后，他只见到了空无一人的地板。
厨房、卧室与客厅里外找过后，他仍然没看到霍丁的身影，甚至连尸体也没找到。
临出门的时候博格踩碎了一张玻璃相框，他从破烂粉碎的石堆里拿起那张相框，上面隐的是一对夫妻的合影，男的是霍丁，女的年轻漂亮，不知道是谁。
霍丁这家伙有妻子？
博格当时有些诧异，他和霍丁聊过那么多次，从没听到对方提起过他妻子。
他又顺着街道四下寻找了一圈，整座城镇没能找到任何一个活人。
他径直回到自己家，从废墟里趴出了自己那几张画，夹在腋下就往外跑。已经有太多恐怖的事发生了，这座小岛绝对不能再待了。
而且他对萨甸岛的历史也了解过不少，他知道这座岛屿地下埋着那个恐怖的秘密。霍丁曾跟他提到过，先前几批来到岛上的旅客都是为了那个秘密而来，但他们全都失败了，这座小岛才得以安宁。
一但有一次成功，那么会有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在博格的一再追问下，霍丁才告诉了他，会有一位“旧神”苏醒过来，至于“旧神”的模样和能力霍丁也不清楚。
但直到他不止一次在海上见到过那种奇异的景象，博格才隐隐觉得这座小岛好像真藏着一些秘密。
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了失态的严重性，但却已经晚了。
当博格偶尔朝天空看去时，红树上栖息的夜魇首领猛地朝他突袭，他连乌焰都没来得及释放就被夺去了双眼。
他原地站着等待死亡，但耳朵却听到了一个人走到了面前，那人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画板。
轻柔的双手压在他肩上却有万钧的重量，他被按在了石头上，那人沙哑的声音告诉他让他画画，然后把手放在他头顶把什么压了进去。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来人让他把画出来，说完就离开了。但博格能听到四周夜魇的呼吸声，他必须听从对方的，否则就会被撕碎。
但现在他已经离开那片林地了，身后的夜魇还没追上来。
博格忽然感觉背着他的越臣凉停住了，两侧呼啸的风声随之消失。
“怎么了，臣凉？”他看不到周围的景象，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来了。他把胳膊朝下放了放，感到越臣凉的肩膀硬如岩石。
越臣凉不说话，背着老头慢慢后退，一直退到一棵参天大树面前。
他把老头慢慢放下，背倚着树干坐到地上。
“枭，待在我身后不要动。”
他说出这句话，然后迅速转身背对老头。
在他面前幽深延伸的林路上，无数对莹绿色的眼睛从阴暗里走出来，露出了它们粗壮骇人的身躯。
那是一只只爬行的庞大黑褐色蠕虫，皮革质的脊背上触角如头发般肆意伸长。它们张开恐怖的口器，其中细密嵌套的黑亮牙齿一圈圈打开。
越臣凉心里的沉重多了几分，修格司，这是黑暗战役中记录过的最可怕生物之一，属于原生质的种族生物。
他朝后边看了一眼，身后的林路上也有莹绿色眼睛在慢慢移动。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前后大约有二十只修格司挡住了他们。
他朝路左侧的树林里看去，那里的幽暗里也有许多双绿眼正在晃动，他们已经被围住了!
那些可怕的蠕虫都开始躁动起来，口器里喷出黑绿色的毒液，带着啸声朝他们袭来。
越臣凉朝左一闪，那团毒液射到他原来所站的地方，那块地面响起剧烈的腐蚀声，开始变绿下陷。
突然，周围所有的修格司发出一声整齐的嘶声，齐齐朝他碾来，快得犹如飓风!
轰的一声，白橘色的焰风呼啸而出，像空中精确分割的钢尺一样，一瞬间划出了密集的网格，重叠着挡向冲来的敌人。
越臣凉体内的乌焰在一瞬间几乎榨干，也只有这种二阶的低温火焰才能容许触发出这么多次。
但显然，这种温度的火焰根本不足以对它们造成伤害。灼烧只抵挡了两秒钟，那些修格司就冲破火障再次扑了进来。
而越臣凉则在第一时间绕到了红树后，他的左肩上扛着一脸惶恐的老头，在幽暗的树林里猛往前冲。
他明白，这么多敌人，硬碰的结果只能是失败，说不定连老头的命也会丢掉，必须离开那个包围圈。
前方的黑暗里无数双复眼正在升起，两侧的树林里有气流呼啸而过，身后是近百只蠕虫碾过的巨大窸窣声。
越臣凉背着老头在树林里左右突刺，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有莹绿的复眼升起。整片树林像是变成了残酷的斗兽场，他们是孤独的角斗士，要面对上百只野兽的堵杀。
“臣凉，我还能战斗，放我下来吧。”枭在越臣凉脊背上颠簸，用力喊到。他虽然看不见画面，但刚才一路上的尖啸声、扑杀声和焚火声他都听的真切。
他知道一定有东西挡了路，趁着心脏处的乌焰尚未干涸，他要尽全力帮助自己的学生。
呼——呼——呼!
越臣凉在灌丛中不断转身，乌焰像喷射器一样蹿向四面八方。
无数只蠕虫扑上来，他把灼热的乌焰塞进它们的口器里，然后抬起钢靴狠狠踹下，那些蠕虫像坠落的南瓜一样摔进灌丛里，但过不了一秒就又尖啸着扑上来。
许多蠕动的肿泡被戳破，蕴含高浓度毒金属的脓液喷溅出来，连带着它们口器里喷出来的毒液一起，在越臣凉身上留下道道褐绿色的伤口，鲜血从中渗出来。
“枭，有把握吗？”
他靠着一棵树停下来，看着周围若隐若现的莹绿色复眼。
越臣凉了解老师的心性，枭说的话都是深思熟虑的，一般有把握。
“没问题，这次你指导我。”
枭低声说到，同时送开了越臣凉的脖颈。
越臣凉挺直脊背，老头从他的背上滑落，稳稳地站到地上。
“我在前面，你报方向。”枭在黑暗中摸索着，移到他面前。
前方黑暗里的莹绿复眼已经到了三米之外，越臣凉紧张地报出第一处方向，
“左边两米高。”
嗡的一声，一道黑红火束喷射而出，精确无比地击中了那只跃起的蠕虫。它的口器正张开着，高温流直接摧毁了里面的牙齿。
蠕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口器里喷出碳化的黑块，重重地倒了下去，这次它大概不会再起来了。
“右侧三米高!”“砰!”
“正中四米高!”“砰!”
“中偏右两米高!”“砰!”
接连的尖啸声响起，一只又一只冲过来的蠕虫倒地了，枭的乌焰技巧一如既往的老辣、精准，丝毫没有下滑。
越臣凉一边报告情况，一边背对他抵御树后面的蠕虫。师徒两人的默契重新出现了，和昔日大山下的小院里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章 圣艾尔摩之火(2)
虽然两人配合击退了一波又一波蠕虫，但四面的树林里仍然不断有莹绿复眼浮现，朝他们倚靠的红树围过来。
先前许多受伤的修格司也重新从灌丛里站了起来。
越臣凉的胳膊早已伤痕累累，黑绿色的毒液顺着鲜血淌下来，溅到他的衣裤上，空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和金属臭味。
“老师，该逃了。”
又甩出一团橘红乌焰后，越臣凉低声说到。
枭还在不断地甩射乌焰。毕竟是超人类体质，听觉方面强悍上不少，他已经能凭借声音捕捉冲上来的修格司了，焰团像子弹一样射进那些蠕虫大开的口器里。
但毕竟年龄大了，如此剧烈的消耗还是让他有些体力不支。心脏处的御因凝原像生锈的抽水机一样，艰难地运转着，且即将停止。
“往哪逃？”
他剧烈的呼吸着，胸膛像老式风箱一样发出可怕的咕噜声。此时他所处的黑暗世界里，四面八方都是嘶哑声和蠕动声，敌人似乎无处不在。
越臣凉朝前后左右轮看了一圈，所有的方向都有绿眼睛在闪烁，像是一群漂浮的萤火虫，朝他们前进。
往哪跑？
凌厉的气流声在身后响起，越臣凉猛地扭头，一片黑暗从天而降，里面阴森的白脸朝他扑了下来。
砰地一声。
他的拳头迎上那张白脸，响起一阵骨头碰撞的声音。赤红的火焰顶着那张脸燃烧，越臣凉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容。
夜魇的脸覆盖了一层苍白的骨骼，远处看像是没有五官一样，但近处看却犹为瘆人。
它不断尖啸着，白骨面具下的嘴缘张开，朝越臣凉的胳膊扑来。
“臣凉，怎么了!”
枭听到了越臣凉左侧声音，大声喊到。
他拳头上的火焰由赤红变成紫蓝色，但只在那层骨骼上留下一片熏黑，夜魇顶着他往地上退，漆黑的翅膀扑起旋风。
“敌人从天上来。”
越臣凉腾出另一只手，两手抵住夜魇前进的脖颈。他看到它的钩爪已经从身后伸出，即将朝他抓来。
他很清楚，夜魇的体重是自己的两三倍，一但被它钩住，自己肯定会再次被提上天。
越臣凉往后猛退几步，左脚在地上游动，忽然陷入了一个窟窿里。
真是天都保佑他。夜魇的两只钩爪如疾风般袭来，分别卡住他的两条腿，立即振翅起飞。
越臣凉左脚陷入的地面猛地向上一鼓，连带着深埋的树根和泥土都拔了出来。
夜魇飞起的身姿顿了一下，而此时枭的火焰也冲了过来。
两股紫蓝焰团滚上夜魇的面容，越臣凉借着拖曳力上升，将自己的火焰按到了它的脸上。火焰分出两股细小的火束，游蛇一般在骨骼面上滑动，寻找到两个窟窿，猛地钻了进去。
夜魇发出凄厉的尖啸，钩爪挥舞着脱离越臣凉，在自己的骨脸上不断挠动，像是要将那张白骨的面具抠下来。
越臣凉在和它贴面的时候看到了那两个窟窿，就在骨骼面具的中央，他推测应该是夜魇的鼻孔，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夜魇在林地间疯狂地旋转，先前灌进去的乌焰从骨面边缘漏出来，火焰灼烧了它的呼吸道，并蹿进了腹部，它现在就像一台气缸起火的赛车，即将爆炸。
但这胜利并没有吓退那些修格司，它们蠕动肥大的身躯，像重型卡车一样朝他们来。
“枭，树上安全。”
越臣凉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快速说到。
他拽过老头的胳膊，然后在那棵参天的红树前蹲下，枭听着周围涌动的嘶哑声，不再犹豫，踩着他的肩膀紧靠树干向上摸索。
在摸到枝丫分叉的时候，他猛地扳住身体向上缩，猛爬了几下后坐在了树枝上。
他看不见画面，只能凭声音判断树下的声音。他的手掌一直按在树干上，不断有震动声穿过来，但始终没有人爬上来。
“臣凉
，快点上来啊！”
枭的双手各攀住一根树枝，从分叉间向下喊去。
树林里的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密集程度是之前的十倍还多。皮壳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硬爪划开树皮的吱呀声，还有蠕虫愤怒的嘶鸣声.....成千上万种可怕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朝着枭扑过来，想要钻进他的耳朵。
“臣凉...臣凉!”
枭大声地喊了起来，这一刻他变成了弱小的学生，反过来需要越臣凉的帮助，但越臣凉的声音没传上来，那些可怕的蠕虫群似乎把他彻底淹没了。
可怕的嘈杂声中，一个火焰焚烧的声音出现了，其中还夹杂爆裂的噼啪声，渐渐增大，到最后大到盖过了那些噪音。枭能想象出烈焰烧穿树皮和地表的景象。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我在这里。”
一切都被火光照亮了，红光闪烁的树林里，紫红色的烈焰正在熊熊燃烧，那是一道燃烧的灌木，越臣凉用乌焰将它们全都点燃了，然后围绕红树摆开一圈，不断有蠕虫从火墙外冲进来，他手持火把将其轰倒在地。
利用原生火焰加持自身的乌焰，这是枭教给越臣凉的高超控火技之一。
平常的乌焰型超人类基本不会这样做，他们认为自己训练出的高阶乌焰威力更大，掺杂野火只会不纯粹。
“胸吞百川，火熔万物。”
这是枭教给他的道理，乌焰虽然是由体内自发燃烧的火焰，但本质上它和任何火焰都一样，只有容纳所有的火才能变成最强。
但越来越多的怪物还是减弱了乌焰的势头，那些蠕虫体内好像没有油脂，烈焰烧穿了外壳，但却没点燃它们。
灌木丛燃起的火线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火光在摇曳。
越臣凉灰白的衬衣被血和毒液染成了黑褐色，他的前胸上布满了狰狞的裂口，碳化的焦皮外翻，缕缕白烟升起，几乎到了强弓之弩的地步。
可他还在燃烧!
!
紫红的烈焰像涛水一样向前翻滚，在极致的压迫下，乌焰的四阶形态硬生生开了。
透过重重暗光和衬衣，他胸膛里那颗硕大的心脏跳动着闪烁红光，宛如一颗铁水浇灌的钢铁之心，岩浆般的液体顺着血管延伸，将他的整具躯体点亮。
“枭，你好好的，这里我替你挡下来。”
越臣凉怒吼着，铁水般的火流奔涌而出，刹那间迎上奔来的蠕虫群。
火焰顺着皮层和骨骼的缝隙钻进去，在它们的身体里猛然爆炸，灼热的高温烧毁了内脏，最后冲到越臣凉面前的只剩下一具具红亮的骨架。
嘶鸣声暂时停止了，前方黑暗里暂时没有了绿眼浮出。
越臣凉用左手撑着树干，剧烈地喘气，汗水迎着火光金珠一样滴落。
此刻的他再也没了一丝力气。这座红树之森的压制已经消失了，在刚才的焚烧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
但即便如此，所有的力量还是用完了。所幸现在没有敌人再过来了。
“老师，一切都结束了。”
越臣凉扭头朝树上看去，紧接着大脑轰然一震。
他犯了要命的错误，刚才杀死夜魇的过程太过顺利了，以致于他忘记了来自天空的威胁。
此时，一只浑身漆黑的夜魇蹲在枭身后的枝上，巨镰般的钩爪攥住他的脖颈，另一只钩爪按在他的左胸处。
越臣凉脸上的汗瞬间蒸干，沸腾的心脏也平息下来。他看到枭的喉咙被紧紧勒住，无法说话，只能用漆黑的眼眶瞪着前方。
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只保持仰望的姿势。
这只阴毒的夜魇混在焚烧声中降落在树上，把枭的生命偷偷攥在了爪中。
这个距离就算是闪电也无能为力了，枭会在他进攻的瞬间就被扭断脖子的。
他看到，夜魇缓缓抬起钩爪，但另一只仍攥着枭的脖颈。它那根黑炭般的腿爪缓缓伸长，指了指前方的天空，那是他身后的头顶。
越臣凉转过头，连绵的黑暗里，一片密集的莹绿色光点映入他的眼帘。那是树林的顶部，几乎每一根树枝上都飘着一对绿眼，无数只夜魇正静立在上面，像是静待演出的观众。
他已经被彻底围死了。
越臣凉回过头，看着树上这只像是首领的夜魇。它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夜魇竹节般的钩爪在空中伸长，像漆黑的魔杖一样在空中比划着，先指指越臣凉的胸口，做了一个抓握的姿势，又缩回枭的胸前，缓缓松开钩爪，摊在空中。
越臣凉听懂了：它要自己剖心，然后就放了枭。
他脸上瞬间一冷，这种高智能的生物很了解他们的弱点，践踏敌人的尊严和感情是它们这种生物的特性，它想用这种方法击垮他。
偏偏，他对这种攻击没有抵抗力。
见他犹豫不决，夜魇嘴里发出不耐烦的嘶鸣，黑亮的钩爪在枭的左胸上来回划，越臣凉似乎看到了它嘴边嘲弄的笑。
越臣凉朝顶部看了看，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十几只夜魇降落在了这棵参天红树上，无数对黑翼重重叠叠地张开，将树枝间的缝隙遮住。
嘶的一声怒鸣，夜魇首领的钩爪闪电般划过，枭枯瘦的胸脯上多了一道血线，有鲜红的血珠迸出来，它已经怒不可耐了。
“等等
!
越臣凉大声喊到，同时伸出胳膊叩在了自己胸前。
夜魇的动作停止了，粗壮的钩爪从枭的胸膛前移开。它收拢了一下背后的黑翼，绿眼左右转动了一下，越臣凉看到它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红树上的夜魇群全都张开黑翼，发出可怕的嘶鸣，像是等待血肉投喂的食客，急躁地叩击饭桌。
越臣凉在千万双绿眼的注视下，将手叩在左胸上，缓缓收拢四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圣艾尔摩之火(3)
三只夜魇从更高的树枝上跃下，收拢黑翼落到枭面前的枝条上，将夜魇首领围在层层黑翼后面。
透过黑翼的缝隙，越臣凉看到那双黑绿色眼睛正渗着森严的寒光。
“臣凉..你在干什么。”
微弱的声音从黑翼后面传出，枭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口叫喊，但刚喊了半截就又被勒住了脖颈。
“不用担心。”
越臣凉放慢声音，轻声慢调地说，但脸上的表情却在逐渐狰狞。他的右手五指燃着火，像电钻一样朝胸膛里钻，皮肤破开，血肉碳化。
他死死地盯着那双森绿色的眼睛，鲜血的气味在空中飘散，周围的夜魇躁动着飞起，像幽灵一样在越臣凉背后来回掠过。
夜魇首领不为所动，双眼冷漠地和他对视。
越臣凉身上的气息逐渐萎靡，忍受疼痛和流出鲜血削弱了他的生命力，他能感觉到体力正在流失，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倒下了。
他的手已经有半截没入了胸膛，乌焰正在胸骨前燃烧。
缕缕黑血顺着胸膛流下，将腥甜的气味抛洒在空气中。这些夜魇都是地下巡宫里饿了千年的生物，一闻到血眼睛就亮了起来。
几只夜魇从越臣凉背后飞过，利爪划过他的脊背，让更多的鲜血淌出来，有些大胆的夜魇甚至把满是棘皮的舌头伸到了他的伤口里。
枭身前的三只也想飞下去，但却被夜魇首领按住了黑翼。
越臣凉越来越虚弱，捂着胸口慢慢下蹲。周围红树上的夜魇全都飞离树枝，在他头顶黑压压地盘旋，像是等待猎物死亡的秃鹫。
到最后他渐渐停止了移动，像岩石一样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空中的风静静吹拂，一片树叶从天上掉下来，落在越臣凉布满伤痕的肩膀上。
连呼吸声也没了，他好像真的死了。
过了一分钟，那只夜魇首领踢了踢两边的部下，它们张开黑翼冲下树枝，在蹲着的越臣凉面前落下。
轰的一声，越臣凉僵直的身体向前倒下，像一截朽木那样趴倒在地，周围盘旋的夜魇发出欢呼般的嘶鸣，像是庆祝猎物的死亡。
夜魇首领慢慢松开钩爪，一直被勒住的枭挣脱了，他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枝干下树。
但他刚挥了一下就又被按住了，夜魇钢鞭般的尾巴横了过来，尾末的倒钩像钢钻一样顶住了他的胸口。
“臣凉
!
你还活着吗。”
他大概老糊涂了，在夜魇的压制下大声喊叫，但没人回答他，这次他的臣凉真的倒下了。
夜魇首领慢慢从树上滑下，身后长长的尾巴延伸下来，硕大的倒钩一直顶在枭的左胸上，紧握着他的生命。
它慢慢向越臣凉走去，围住的夜魇群纷纷让出一条路，地上那个男人像朽木一样趴着，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但它还是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心跳和呼吸声后，才慢慢走到越臣凉身前。
他的脊背早已千沟万壑，破烂的衬衣上满是污血和黑羽，那些都是夜魇用钩爪和鸟缘制造的杰作，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脊背里燃起的火。
夜魇首领慢慢走到越臣凉面前，黑炭般的腿爪伸到他身下，猛一用力。
他的整个身体向左翻滚，原本僵硬的动作此时却迅猛无比！
一道蓝白的火光迸射出来。夜魇首领想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原本沉寂的身体平地弹起，箭一样射向离他最近的夜魇。
极亮的闪光中，他握着一只尖石高高扬起，迎着首领的面孔狠狠扎下，蓝白的火焰沿着手臂向前，通过尖石直接灌进了首领的呼吸孔里。
它猛力挣扎，钢鞭般的长尾疯狂甩动。
轰的一声巨响，天上积蓄的云层里响起一声霹雳，煞白的闪电顺着红树劈下，像是被牵引一样，跟随蓝白火焰轰入了夜魇首领的面孔上。
它的身体猛然一震，像是被劈中的老树一样轰然倒地，骨骼断裂，羽毛成灰。
以尖锐物体引动闪电汇入火焰，这是枭在大山院落里教给他的控火技巧，“圣艾尔摩之火”，枭以此命名这种火焰。
虽然枭只给越臣凉讲过一次，但他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并在这棵红树下施展了出来。
周围的夜魇一时间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越臣凉拖着半死的身体爬上红树，扑到那两根树枝的分叉间。但在看到枭的一瞬间，他的双腿一颤，差点跌下去。
他低估了首领的狡猾程度，那家伙到死都留了一手。
那根漆黑的长尾贯穿了枭的胸膛，硕大的倒钩从他的脊背上冒出来，新染的黑血冒着热气。
“臣凉....臣凉....”
越臣凉颤抖着握住那截长尾，极其缓慢地将它拔出，狠狠地扔到树下。
连着倒钩的尾巴砸到地上，发出空旷的闷响，那些夜魇部下朝两边挪动，盯着那截扔下来的倒钩。
越臣凉没看树下，枭虚弱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却声如巨钟，振聋发聩。
“刚才的火焰...已经突破四阶了吧...”
“圣艾尔摩，你以前教过我技巧。
老师....我们走，去医院治疗，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越臣凉颤抖着伸手，捂住老头胸前流血的窟窿。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保护好枭，老头教了他那么多战斗技巧，自己唯一一次报答的机会却没抓住....
他扭头看向树下，数百只夜魇同时抬头，森严的绿眼中射出仇恨的光。首领的死去没能让它们害怕，反而激发了它们嗜血的欲望。
枭陷入了昏迷状态，巨量的失血下，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越臣凉慢慢转身，在两根树枝间站住。虽然有些虚弱，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布满了伤口、鲜血以及碳化的焦肉。他体内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一丝火苗也无法点燃了。
在他的面前，数百只夜魇张开了翅膀，重重叠叠的黑翼挡住了林隙间的光，唯一发光的只有它们的绿眼，无数对黑绿融合的、森冷的眼睛。
今天他会守住身后的老头，直到自己死去。
呼的一声尖啸，数百只夜魇同时嘶鸣，张开锋利如刀的钩爪朝他抓去。越臣凉面前，数千只绿眼朝他扑了过来。
轰隆隆的巨声在地下响起。
一瞬间，地动山摇。
越臣凉看到，林地上出现了巨大的凹陷，黑褐色的泥石巨墙从里面升起，在敌人即将扑来的前一刻成型，狠狠撞上了那些飞行的夜魇。
他吃了一惊，转身朝后面看去。
四面八方都有黑色巨墙升起，轰轰隆隆地，把扑来的夜魇全都挡在了外面。
越臣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虚弱地坐回树枝上。围绕他们所待的这棵参天红树，一堵黑褐色的泥石堡垒形成了。
他听到堡垒外面有嘈杂的人声响起，顿时把心放了下来。
泥石堡垒的外围，飞舞的夜魇群像落入了猎网的乌焰一样，被肆无忌惮地屠杀。
锋利如刀的气流在空中来回切割，形成恐怖的网格，任何碰到的夜魇都躲不掉死亡的命运。
风刑者倚靠在一棵红树边，双手指挥家一样对着天空挥舞。
他私下里在智能手机上下了切水果的游戏，能用弧线连环切刀完成变态十连击，而且完美避开炸弹，不落下任何水果。
现在他把切水果的手速换到了现实中。
他随意的一划，一道十米长的气刀在空中急速划过，所到之处，黑翼飘落，鲜血溅出。
“你们都别插手，把这些留给我。”
他瞥了一眼旁边站立的普通战士和超人类同伴，眼里闪着狂热。
“赶紧清理干净，我们先去救越臣凉。”
玛尔丹撂下一句话，带领战士队伍朝泥石墙走去。
“好嘞！”
风刑者应了一句，双手极速舞动起来。
乱如麻而又快如刀的气流蹿出，闪电般钻入夜魇群，树林上空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嘶鸣，大片的尸体淌着鲜血落下来，天地间仿佛飘起了黑色的雪。
魁砂者抹开泥石巨墙上的窟窿，玛尔丹带着普通战士群鱼贯而入。
先前他们正在红树之森里搜寻，一路上将挡路的夜魇和蠕虫杀死，但行至半途，他们忽然发现，所有的异生物都消失了，像是聚集了起来。
玛尔丹一路上都在寻找陆英招，他们也找到了那座被摧毁的米格镇，但里面除了倒塌的房屋外没有任何居民。
她从废墟里找到了几副奇怪的画，上面描绘的是海底城市拉莱耶和沉睡旧神的景象。其中一副画背面也印着那些句子，从“穿过暗红狂潮里的水路”到“复苏坟墓里的旧神”。
她注意到，那个沉睡之神的身体有很多部分和陆英招契合，漆黑扭动的触手以及头上黑暗的犄角。
但玛尔丹并没有找到陆英招的踪迹，所以她带领队伍继续往树林深处进发。
这时，她派遣去海岸边检查的小队回来了，报告给玛尔丹说“长鲸”号核潜艇已经不在海面上了。
玛尔丹没办法，在征求完全队战士的意见后，他们选择继续朝树林里前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圣艾尔摩之火(4)
进入红树之林后不久，他们就听到了厮杀声和烈焰焚烧声。那时候枭已经在红树上了，越臣凉则在下面释放乌焰抵御蠕虫群。
玛尔丹下令加快速度，等到离战斗区域还有百米远的地方，那声巨大的霹雳声使得所有的战士都是一惊。
而她看到那束贯穿天地的蓝白色闪电时，认为是柯迦搞出来的，那小子的御因是驭雷，而且他也跟着陆英招来到了这座岛上，很有可能是他释放的。
四名超人类战士也看到了那束雷霆，风刑者对玛尔丹说，那至少是A级四阶才能引动的攻击，已经达到了小型天灾的程度。
她有些犹豫，柯迦跟着焰伦队训练的时候，最高实力只有三阶，离四阶还远远不够。万一前面是某个能释放雷电的异生物，他们就没必要接近了。
但四名超人类表示他们能够解决，而且自登岛以来他们还没遇到过任何活人，前面发生了情况必须去看一下。
就这样，他们进入了越臣凉和夜魇群的战斗区域。而且在最后一刻阻止了夜魇群的进攻。
面前的红杉高大参天，玛尔丹站在树下，两名普通战士爬上树后，小心翼翼地把越臣凉扶下来。
她听到了越臣凉虚弱的声音，
“先救枭，他在更高的树枝上。”
玛尔丹朝顶上看去，一名战士踩着树枝继续上爬，那里的巨大枝叉间坐着一个黑瘦的身影，歪着脑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越臣凉从红杉上下来了，医务队在地上铺开一条毯子，他被平躺着放在蓝毯上。
一名医护者打开急救箱，开始进行全面检查和治疗：深三度烧伤，重度创伤，皮肤碳化23%，骨骼损伤....。
他就是用火的，怎么会把自己烧伤了？玛尔丹听着这些报告，感到有些诧异。
另一名医务者打开携带的小型冰柜，戴上手套，开始为他清理伤口，输入简易葡萄糖液和血浆。
玛尔丹走到越臣凉面前，后者正闭着眼睛，在检查下不时疼痛地皱眉。
她看到他身下的医用毯都被血染红了，伤的很是严重。
“你在找陆英招吧，他还在树林深处。”
她刚要说话，没想到越臣凉先开口了，而且被先说出了想法。
玛尔丹低声问到，
“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
“如你所见的，是异生物的老巢，背后那个最大的旧神也在这里。
走火族的家伙想复活它，不过还好，他已经死了。”越臣凉的嘴唇慢慢地动着，看起来痕疲惫，“枭接下来了吗？他需要治疗。”
玛尔丹抬头朝红树边看，两名战士正扶着一个黑瘦的老头下来，旁边的医务者上前接住，用担架抬着他放在平地上。
“他已经安全了，医务员正在治疗。”她慢慢说到，“柯迦呢？也和陆英招在一起？”
“柯迦...我不知道，我们和他在地下走散了。”越臣凉说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先休息吧，这老头会没事的。”
玛尔丹慢慢说到。虽然不知道这老头为什么会是他的老师，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长官，我们发现了这个。”
忽然，一名战士喊了起来，他的手里正提着一张灰白的卷纸，朝她走过来。
“从这老头身上发现的。”
玛尔丹接过那卷纸，在地上摊开。
那是一副用炭笔涂画出的画面，漆黑的烧痕在白纸上四散飞舞，勾勒出一副奇异的景象：五朵巨花生长的沼泽当中，圆形的祭坛静静漂浮在水中，上面站了两个黑影。
虽然画的比较模糊，但能看出那是两个相对站立的人，两人背后都有硕大的翅膀张开，像是来自星眷种族的异生物。
她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她抓起那张白纸，朝越臣凉的位置看了一眼，他正在闭眼休息。
她询问的心思熄灭了，于是转身，朝另三名超人类战士走去。
“你们看一下这幅画。”
玛尔丹把白纸在魁砂、冰溪和波冬面前摊开，慢慢说到。
冰溪女接过那张白纸，细细打量祭坛中央的两个人影。
“完工了
开门啊各位。”
风刑者的声音在泥石堡垒外响起。
魁砂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黑褐色泥墙应声而碎，化成无数土粉坍塌下去。
风刑者咳嗽着从圈外走进来。
“魁砂，下次你能弄利索点不，这样我迟早要得尘肺病。”
三名超人类战士围在玛尔丹周围，盯着手里那张展开的画纸，并没有回答他。
“哦豁，这么大的夜魇，还有这么多巨噬蠕虫，都是哪位战士弄死的啊，也不给我留几只。”
看到红杉边林地上那些零散的焦黑骸骨后，风刑者惊讶地叫喊起来。
他走到那只被焚毁的首领面前，抬脚将它的骨架踢碎，漆黑的尸块顿时散落一地。
“长官，这上面画的景象，是现在正在发生的吗？”冰溪女忽然开口问到。
“这个老头身上发现的，他从红树上下来的时候手里攥着这卷白纸。”
玛尔丹走到他们面前，缓缓说到，“你们认识里面的景物吗？”
“这五束花苞一样的植物，其实是星眷种族的高智能生物，古老者。
它们一般都在海底进行长时间的冬眠，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苏醒过来。
这是黑暗战役中也没出现的生物，只存在于古老的史书上。而且它们能进行恐怖的‘盗号’能力，能够与其他生物进行意识体精神交换，这种力量是科学解释不清的，十分恐怖。”
魁砂慢慢说出这段话。他们都经过了极其严密的战斗训练。对于黑暗战役中记载的生物和再往前历史上的怪物都一清二楚。
风刑者慢慢凑过去，盯着他们手里的那幅白纸。
“不过这块圆坛我们都没见过。”冰溪女缓缓说到。
玛尔丹看着白纸上烧痕绘出的圆坛，忽然感觉有些眼熟。她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关于它的记忆。
终于，她记起来了。就是在幻域训练区里，所罗门竞技赛刚举办完不久的那天，走火族和地下掘居者冲进了天坑训练场。
她随同督查者队伍冲进现场，目睹了泰勒斯举行祭祀的过程，当时他脚下踩的就是这种圆坛。
“是那些走火族弄出来的，应该是一种自制的东西，他们在上面杀人，然后举行祭祀。”
玛尔丹慢慢说到。同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祭坛上一个是走火族的泰勒斯，那么另一个人影是谁呢？
关于幻域训练区发生那次袭击后，城区督查局没有权利继续调查下去。于是后续的处理工作就全由幻体部署，但根据艾伯特后来的调查，场区地面上冒出的青色祭坛已经消失了。
由于整个训练场都是模拟建成的，幻体控制着赛场进行土壤架空，将整片地面都抬起来也没找到那块祭坛。
它好像蒸发了一样，在祭祀完成后就再没出现。
“古老者....这东西看起来形状怪异，难道真有那么可怕的力量？”
旁边的风刑者慢慢说到。
玛尔丹抓起那张灰纸，走到地上的医用毯旁边，
“越臣凉，你的老师一直抓着这幅画，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
她将那幅画卷展开，横在越臣凉面前。
越臣凉睁开了眼睛，刚一抬头，脊背上密集的伤口就裂开了。他用双手撑住身体向前看，忍住疼痛查看那张白纸。
在看清里面祭坛上站立的两个黑影时，他眼里忽然涌现出巨大的惊恐！
“这是枭画出来的？”
他抬头朝玛尔丹问到。
“我不知道，但他一直紧攥着这张纸，好像很重要一样。不过医务者检测出他已经双目失明了，还能够作画？”
玛尔丹慢慢说到。
越臣凉忽然感觉身上的伤口都开裂了，针扎般的疼痛布满他的全身。
他遇到枭的时候，泰勒斯已经被杀死在地宫里了。而有一个神秘的人剜去了枭的双眼，将其钉在树林里作画，并且故意让他碰到了枭。
他竭力阻止失明的老头作画，但是枭却趁着在红杉上的时候偷偷把它完成了。那么现在，这幅画就是航行图上句子的后续，最后的“答案”了。
“那家伙...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
越臣凉失魂落魄地嘟囔着，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怎么了，谁还没死？你先在这坐着，树林深处还有陆英招和柯迦呢，他们会替你顶住的。”玛尔丹有些惊讶。
“那个走火族...泰勒斯。他从死亡的地宫里爬上来了，你们必须阻止他，别让他和陆英招碰面。”
越臣凉说完这句话，在医用毯上缓缓躺下，继续休息。他再也没力气动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止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海上的风暴摧毁了长鲸号，也隔绝了信号。但我们还带着充气浮笺，等到风暴平息后你们就能离开了。”
玛尔丹慢慢说到，“我会带领队伍继续向前的，你不用担心。陆英招和泰勒斯，我们都会遇见的。”
现在看来，背后的旧神早就设计好了剧本，他们之前在地下巡宫里经历的一切，都在它的计算之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圣艾尔摩之火(5)
天上响起轰隆的闷响。
玛尔丹抬头朝上看去。
他们一路走来头顶都是阴暗的管状乌云，其中不时有紫蓝的电光闪烁，她一直以为即将下雨的。
但现在云层里的景象却让她吓了一跳。
沉积的乌云分开了一条缝隙，但露出的却不是蓝白的天空，而是繁星闪烁的夜空。
那夜空也不是完全的漆黑，而是泛着妖异的红光，像一只邪恶的巨瞳，正躲在乌云后面向下窥探。
“现在还没到夜晚，怎么就黑天了？”风刑者看着云层后的夜空，慢慢说到。
“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就出发。”玛尔丹低声说到。周围的普通战士自发结队，抓好激光枪，等候玛尔丹的发令。
域外广海，界线外10海里。
“永恒”号航母编队全速行驶，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开出了A1防线，并且跨越了域海界线。
迄今为止，他们遇到的异生物只有三波。这种生物密度甚至比巡弋区防线处的还要少。
艾伯特原以为域外广海上应该是挤满了异生物的。但没想到航行比他预想中还要顺利，沿途遇到敌人时，两侧的护卫舰调转舰炮，启动舰载的穿甲机枪，在三分钟的时间内就消灭了整片生物潮。
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在一小时后就能抵达航行坐标了。
西利亚特坐在舰楼的顶层，双眼平视着前方波澜起伏的海面。
他的心情当然不轻松。因为编队的前进太过顺利了。他反复观看过巡弋区海岸防线外地进攻视频。那时候的异生物潮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现在海面上的景象和那时相比，更像是清理过后的残兵败将。
航母编队一路上遇到的三波生物分别是深潜者、鬼鲛和深海大蚤。这些都是黑暗战役里出现过的生物，击败它们甚至不需要启动激光。
而在蓝疆防御区内，先前入侵陆地的钻地蠕虫也已经被全数消灭了，它们的尸体分别被储藏在军备所里。
这都得益于白鸣提供的“金属仿生”禁锢模型，他虽然不了解其中的原理，但能够消灭敌人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战局好像被蓝疆掌握在手里了，但西利亚特却感觉，敌人始终隐藏在云雾里。确实，迄今为止进攻蓝疆的异生物都太简单了，除了那种四维蠕虫造成了损失以外，其他的生物相对于蓝疆科技来说，都像是过家家一样。
但真正的战场到底在哪，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呢？他也不得而知。不过西利亚特知道，那肯定会出乎他意料的。
身后的舱门外响起了窸窣声，有什么人正通过甬道朝这边走过来。
办公舱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西利亚特转身朝门外看去，海面舰艇部队的埃里森正站在玻璃门外，朝里面张望着。
他打开门，埃里森走了进来。
“舰长，前方海面上检测到风力和气压异常，恐怕有气象灾害发生。”
“这么点小事也需要告诉我吗？你应该知道，航母编队不怕任何海上灾害的。”
西利亚特慢慢说到。
“但是你先前所说的，那名战斗分析部的战士能预测战场景象。所以任何异常情况都要报告给你。”埃里森回复到。
西利亚特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你先回去吧，我这就下去。”
埃里森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西利亚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打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他踏进电梯厢，一直下到二层的监测中心。
宽旷的监测室内所有人都在忙碌。他走到宽大的监测屏幕前，埃里森走了过来。
“海面上的巨浪有什么异常吗？”他开口问到。
埃里森抬手在控制台上轻轻一按，前方液晶屏幕上瞬间变成一片漆黑，三条平直的绿线从一点射出，形成互相垂直的三维坐标。
坐标内有漆黑的波浪在涌动，那是模拟的前方海面，慢慢的，坐标底面的长波开始涌动，一堵绿线包裹的巨浪形成了，这是前方风暴潮的三维数学模型。
那堵绿线包裹的巨浪在不断变化，其潮高也在不断增加。
“海浪距离航母编队超过一千米。已经确定了是风暴潮，这种气象灾害在秋天是不易发生的，而且多半出现在海岸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海面上形成。”
“这种灾害形成的条件是什么？”西利亚特慢慢问到。
“强风和气压骤变。”埃里森慢慢说到，“不过我们监测到除了那片区域外，其他区域的海面都没有异常。这说明这两者并不是原因。”
“那还有其他因素？”西利亚特虽然了解这种灾害，但毕竟时间太长了，忘记了相关内容。
“有，但...那更是不可能的因素了。”埃里森说到。
“是什么？”
“最大潮差已经达到了50米，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只有当风暴潮位与天文潮高相叠加后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埃里森指着屏幕上不断涌高的波涛说到。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听到天文潮这个词，西利亚特缓缓说到。
天文大潮只有在年末12月才会出现，而且只受太阳和月亮两大天体的引潮力影响，海面能进行周期性的涨落。
但那都是太阳月亮和地球处在一条直线上时才会出现的情况，而现在是秋天，八月刚过一点，距离那种情况出现还要很长时间，天文潮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难道有东西在宇宙中拽住了月亮，把它和太阳地球硬生生按在了一条直线上？真是可笑啊。”
西利亚特慢慢说到。
“不，舰长。还有另一种正常的可能。”埃里森忽然说到，“有一颗大天体在宇宙中悄悄接近地球。凭借它的超强引力，即使隔着较远的距离，也会影响到域外广海的潮汐涨落的。”
“埃里森，你年轻时学的是什么专业？”西利亚特慢慢问到。
埃里森愣了一下，“天体物理学。”
“那没事了。”西利亚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爱幻想很常见。但你都五十多岁了，这样的想法还是收收吧。
地球上的东西我们还研究不明白，你就别扯到宇宙中去了。”
监测屏上的响声阻止了埃里森继续说。三维坐标上的巨浪模型再次变化，已经突破了最大潮高。
西利亚特盯着屏幕上变化的数值，开始通过讯息器给其他舰长下达命令。虽然这种高度的海浪对航母编队没有威胁，但他们完全有能力平息它，不能让任何隐患存在。
埃里森默默转身，走到另一边的座椅上。
他是一名A级超人类，御因是驭雷。先前他曾经在后备区担任过职务，只不过后来耐不住寂寞，就申请加入了巡弋区水面舰艇部队，在里面担任一名气象兵，并一步步做到了队长。
这次登上“永恒”号航母也是他期望已久的。
虽然他确实有完备的天体物理知识，但不代表他就是一名缺乏实践的科学家。
根据近来域外广海上发生的事件，VEI–8级别的火山爆发、地震频发、海水异常变色以及现在的风暴潮灾害，一切都表明有种力量正在影响着蓝疆。
他根据数据计算过很多次，如果一颗超大天体接近地球的话，其引力引发域外广海地壳开裂，所造成的地震火山和海洋灾害情况大致和现在差不多。
只不过在频率上会相差很大，天体影响的话那么这些灾害会像连锁反应一样，接连不断地发生。但现在这些反应却很不连贯，就像是随意弄出来的一样，根本不符合规律。
难道真有旧神那种东西，用伟力引发一座座火山喷发，掀动海面一堵堵波涛升起？
黑暗战役里记录的那种天国生物他也看过，那种体积的东西还不足以引起这么剧烈的灾害。
在他的认知里，除了天体积吸，其他没有任何力量能引起这样恐怖的灾害，除非那根本不来自地球。
“检测到前方海面风力急增，已达到11级，移动速度40米每秒。”
监测系统发出声音，屏幕上的巨浪愈加高耸，而且也延长了几倍，在海面上绵延五百米。经过11级风应力的加持，风暴潮已经上升了一个灾害等级。
无垠的海面上，永恒号航母编队停止了前进，像一座静坐的巨石方阵，等待着巨浪的接近。
而他们前方的海面上，低垂的灰暗云层慢慢前进，天空下水汽弥天，庞大的风暴潮正在向前涌动，像是带了千军万马。
“通知各超人类编队，派出超级战士。他们应该能抵御这堵巨浪。”
西利亚特用通讯系统给编队的各个舰长下达了命令。
舰楼一层的艾伯特也接到了通知。虽然需要战斗的是波冬类型的，但他还是联系了战队的队员，从军备区里离开，来到了甲板上。
他要亲眼看一下超人类平息巨浪的景象。
“舰艇部队准备，出动航空兵，去巨浪后面看一下。”
又一条命令下达，埃里森通过电梯下到负二层的航空部门。他的航空兵队接受了永恒号航空部门的编制，所以全部待在这一层。
“战士们，准备好战斗。”
沉重的银色舱门打开，一架架刷着蓝漆的巡–31战斗机驶出仓库，机头细长的空速管在阳光下反射亮光。
埃里森坐在逼仄的一号机舱内，将氧气面罩扣在嘴上。身上的抗荷服微微有些发紧，他深吸一口气，把双手搭在操纵杆上。
西利亚特下达的命令是飞跃巨浪看一眼后面。真正的意思是检查有没有异样，并且命令战斗机启动激光炮射死异生物。
但他不是很相信，这么恐怖的灾害还能有生物存活？不早被巨浪砸死了。
左边响起尖利的气爆声，一架战斗机脱离弹射架，冲上了加速道，透过驾驶窗能看到一道白气向前飙射。
埃里森启动油门，把战斗机调整到起飞位置，“准备
！”他听到外面有指挥员的声音响起。
砰地一声，机身后的弹射器发力，一号机身后暴起一团白气，冲上了加速道。
冲出偏流板后，埃里森操控着一号机飞上了天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完美感官(1)
他感觉机身在微微发颤，现在的气流环境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糟糕。
虽然蓝疆设计的战斗机采用了最先进的稳定系统，但受到前方11级台风的影响，飞行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埃里森朝窗外瞥了一眼，海面上庞大的航母编队此时变得像一片散落的岩石群。
他控制着操纵杆往左偏，一号机斜着朝天越升越高。
窗外的气流声呼呼作响，机罩外那片连绵的乌云正在极速接近他。
埃里森调整着机身角度，寻找最佳的切入角。穿过云层这种训练他之前有过很多次，都是些晴朗的云层。但眼前这团云层看起来却厚的很多，也困难很多。
埃里森朝窗外看去，远处的天空上，一架架蓝色战斗机像一条条灰蓝色的游鱼，钻入灰暗厚重的乌云里。
终于，他看到了一团较稀薄的乌云。他调转角度，控制着一号机向前飞。
就在冲破第一层乌云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阴暗的嘶鸣。
埃里森一惊，向左猛扳操纵杆。一号机庞大的机身朝左偏转，但还是钻入了云层。
紧接着，机罩外一张巨大的白脸迎了上来，像拥抱一样趴在了他的战斗机上。
埃里森感觉一号机猛地一沉，整个机身开始向下坠落。他这才看到，白脸后面拖着一条漆黑的庞大躯体，正在把战斗机往下压，快得犹如闪电。
一只钩爪从白脸身后伸出，猛地朝机罩抓来。砰地一声，坚硬的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机舱内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一号机的某个部位已经被摧毁了。
埃里森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机罩外那张煞白的脸还在不断向前撞击。
他狠狠按下按钮，一号机背部的导弹发射，但却被白脸轻松的躲过去了。
轰的一声，一号机坠出了云层。
无数水汽砸到战斗机的底部，埃里森感觉整个机身都在震颤。
砰地一声，机罩的玻璃被撞出了凹陷，细密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两边窗户。
埃里森按下攻击按钮，制导炸弹从一号机的机尾喷出，拖着红光朝反方向离开机尾。
透过前罩窗户他看到，外面低沉的云层下，无数架战斗机正在坠落，其机翼上趴着身躯庞大的白面黑禽，像一场烟花燃尽后飘落的灰烬。他们身下，怒吼的狂风搅动海水，千万缕水花在空中爆开。
机关炮怒吼着发射，火红的弹药沿着机身向前飞射，但窗外的生物却异常灵活，踩着机身不断跳脚，完美地躲开了弹药。
埃里森控制着机身向前加速，同时扳动操纵，一号机像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着窜行。
他看到窗外的生物死死地扣住机缘，随着机身旋转，但那双幽绿的眼睛却始终在盯住他。
这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呀。
埃里森控制着一号机向上扬起，但窗外生物却再次压了下来。战斗机只顶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就重新开始了下沉。
他拉住驾驶杆，一号机下沉的速度稍微减慢了一些。
前罩外的生物稳住身体后，在狂风中再次扬起了钩爪。这一次的撞击会摧毁玻璃前罩，埃里森会在低压和气流中被绞死的。
他盯着那双幽绿的眼睛，忽然向前猛推驾驶杆。
一号机迎着升起的水汽向下直刺，前罩上的生物顿时扑倒在了玻璃上。埃里森盯着驾驶室内右边的显示器，上面红亮的目标点正在逐渐接近。
但窗外的生物重新站了起来，扣住机身向前奔跑。
埃里森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双幽绿的眼睛，忽然腾出右手，朝它比出了一个中指。
机罩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疑惑，但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埃里森猛地把驾驶杆向右扳！
一号机在极速的坠落中忽然向右一偏，前罩上趴着的夜魇被甩向了左边，后半截身躯滑出了机头。
与此同时，一枚激光弹闪着红光自左边刺来，正中它的后半身！
砰地一声，夜魇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后半截身躯被炸的支离破碎，黑羽和焦黑的肉块掉落空中。
埃里森看到机罩外的眼睛流出鲜血，缓缓松开钩爪，滑了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扳住操纵杆，将机身稳住。
机舱外的气流声小了一些，埃里森朝窗外看了一眼。
偌大的灰暗天空下，一部分战斗机平稳地向前飞行，而另一部分却在冒着黑烟下坠，还没触及海面就被巨浪卷走了。
“呼叫二号机，这里是一号，立即组织编队，前往巨浪背部。”
埃里森按住对讲机说话。
“二号收到，航空编队有两架战斗机被击毁，本机正在调转飞行角度，即将跃过前方巨浪。”
话筒里传出驾驶员急促的声音。
“敌人尚未离开，启用剪式飞行，组成飞行阵！”
埃里森沉着地下令，随后猛推驾驶杆。
机尾的引擎里发出爆裂的巨响，一号机向前加速，率先冲到队列的前方。在他后方的天空上，八架巡－31战斗机紧跟其后，排成两条不断起伏的幅带，在空中交替着向前飞行。
他知道，这种飞行方式是敌方逼近时才能启用的。但云层里的夜魇速度太快了，如果不适当制造混乱的话，它们随时能击毁一架战斗机。
下方传来宏大的涛声，海面上的巨浪正在缓缓前进，那是一堵深蓝色的宏伟水墙，像是荒海之神掀起的高浪一样，坚定不移地向前缓缓推进，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
轰隆一声巨响，机罩外灰暗的天空被照亮了，巨树般粗壮的黑色闪电自天空劈下，在海面上空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电束。
剪式飞行列队的尾部被电束蹭了一下，六号机的机罩响起爆炸的巨响，冒着紫红的火焰朝海面坠去。
“队长，八号机失去联系。”
埃里森的驾驶舱里响起二号机的声音。
他通过显示器查看阵列下方的景象。
一团蓬发的火球正冒着黑烟向下坠落，一颗细小的蓝点从火焰巨球中飘出，向上冲行十米后张开白蓝色的巨伞。
八号机的驾驶员启动了弹射座椅，现在正乘着降落伞向下坠落。
一抹十字型黑影从海面上空掠过，像飞旋的树叶一样，朝着那面降落伞剪去。
埃里森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惨叫，夹杂在狂风暴雨之中，传到他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航空编队！进攻！”
一号机脱离云层的瞬间，他嘶哑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七架巡－31战斗机在瞬间停止了起伏，窜行的巨剪合并，战斗机排成一条平直的细线。
阵列排头的一号机向左调转，将载满弹药的机头对准了后方的天空。
紧跟其后的六架战斗机的动作几乎和埃里森同步，机身齐齐倾斜调转。
完美漂亮的一甩，在弧形编队全部调头的一瞬间，七对机翼的边缘同时爆出火光，格斗导弹和拦射导弹齐发。
无数枚导弹拖着白气冲向天空，定位在一瞬间完成了，那些夺命的夜魇群一直紧跟在编队后面，这出乎意料的调头起了作用。
高爆的炸药在空中炸开，火焰和破片在瞬间绞杀了大部分夜魇，这些覆盖骨面的异生物终究是血肉之躯，在物理武器的攻击下都变成了焦炭。
埃里森狠命地按着发射键，激光炸弹和拦截导弹像蝗虫一样对准天空喷射。面前的虚拟屏幕上不断有绿色定位圈锁定，目标消灭厚重新缩聚。
为了那些死去的航空兵队员，他们本应在战斗结束后回家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航母编队的生物探测仪没检测到这些夜魇，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轮攻击结束后，近距离的天空上已经没有夜魇存在了。
埃里森关闭火控系统，通过对讲机下达了跃过巨浪的命令。
七架战斗机纷纷突破音障，被尾部圈状的气团推进着，朝前方缓缓移动的巨浪飞行。只有速度够快才能抵住台风的吹拂，他们要跃过巨型海浪，就必须接受狂风的洗礼。
埃里森控制着一号机向前疾飞，云层上方仍然有夜魇飞舞着降落。但它们终究是普通生物，追不上已经突破音速的战斗机。
很快，他就接近了那堵深蓝巨浪。
从近处看，埃里森才感受到了风暴潮的恐怖。
海潮的顶部是一排深绿近乎漆黑的浪边，里面隐隐能看到蠕动的躯体，那些都是海底淤泥里的鳗类和菌类，被巨浪卷了上来。
中部深蓝色的海水里飘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不过埃里森知道，那只是被搬起来的淤泥流。
突破音速的一号机掠过巨浪只是几秒钟的事，海潮根部在埃里森的视野里一闪即逝。
但他还是看清楚了，许多条粗壮的白束连成一片，像是海水里朝天倒生的白发，随着海潮的推进缓缓飘荡。
怎么会这样？
埃里森心里忽然涌现出了疑惑，巨浪底部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随着巨浪的后退，风暴潮后方的海面显现出来。
一片梦幻的闪光映入埃里森的视野。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以为是乌云后的阳光射下来了。
但随即意识到了不对，闪光是从下方照上来的，说明光源存在于海面上。
埃里森往下看去，瞬间呆住了。
他看到了一片....闪烁莹光的海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完美感官(2)
那是巨型海潮的背面，绵延百里的浪坡上，布满了闪亮的发光膜状物。那些物体随着海水缓缓向前流动，仿佛某种爬行生物，朝空中散射奇异的辉光。
那光芒有点像水光，但又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融合了青蓝绿三种阴冷的颜色，其中又夹杂着落日前余晖的昏黄，远看过去像是黑夜的星空被倒映在了海面上。
陶醉于那辉光的美丽，埃里森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但他立即缓了过来，启动了一号机的录像系统。海潮背面的景象被传回了永恒号航母，指挥舱的控制中心。
母舰编队方面已经准备好了，无数支超人类战队排列成阵，严肃地立在各战舰甲板上。
“云层内部隐藏有异生物，数量庞大，生命探测仪没有起作用，请母舰方面注意。”
埃里森将海面上的战况传回控制中心。
海潮背面的空中，六架战斗机正绕着巨浪旋转，从各个角度拍摄海潮前进的状态，下方诡异的辉光打在机身上，像是刷上了一层彩漆。
埃里森将飞行的队内通讯系统打开，这样另外六个驾驶员全都能联系进来。
他看着海潮坡面上流动的幻彩，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生物是符合这种模样的。难道是裸海蝶？或者灯塔水母？再或者是玻璃乌贼？
那些都是透明的生物，但身体也没达到这么庞大。
刺啦——刺啦——
忽然，通讯系统里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
埃里森接通三号机的联系，一个极其痛苦的声音传了进来。
“队长，我的眼睛...它...正在失去光亮，快...看不清东西了，啊！”
啪的一声，通讯器里的声音消失了，三号机位置的显示灯瞬间熄灭。
埃里森朝窗外看去，飞行编队的中间部位，那架蓝白色的三号机像吃错药一样，机翼不断翻转着，脱离了编队，朝下方波涛怒吼的海面坠去。
怎么回事？没有敌人并没袭击啊。
埃里森迅速反应，接通二号机的通讯器，
“二号，二号，有异常情况发生吗？”他通过对讲机询问着对方。
“队长，海面上光线有问题。刚才有闪光照射在三号机身上。”二号驾驶员低声说到。二号机一直在以两倍音速巡回，距离海潮坡面较远。
光线有问题？这怎么可能，他们自从绕过来就一直受到这些闪光的照射。还是把景象传回控制中心让分析部的家伙看看吧。
埃里森控制着一号机稍微拉远了一下，移动到巨潮中部，这才将摄像头对准海潮坡面顶端。
经过放大后的画面中，无数块幻彩物已经抵达了坡面的顶端，正拖着密集的细白条束翻越潮顶。埃里森终于知道了海潮底部的白发的面目，那些都是这种生物的拖尾！
迎着顶部散发的幻光，埃里森调整高度将一号机置于海潮之上。他要把巨潮顶部的景象拍下来，然后传回永恒号控制中心。
不知道是受海面上星彩物质还是海潮的影响，这片海面并没有夜魇飞下来，它们好像全都藏在了云层里。
埃里森看着下视仪里海潮的平顶。
那像是一片流光溢彩的平原，无数只幻彩流动的透明物体正在移动，仔细看它们的尾部都是深植于海潮里面，像是水里长出来的生物。
红外线检测仪并没有发出提示，说明这些幻彩都是无生命的，可它们怎么会动呢？
刺啦——
又是一声突兀的电流声。埃里森接通右边的通讯器，二号机驾驶机舱接通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传了进来，
“队长，没有声音了，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二号？二号...”埃里森朝对讲机里喊了几句，但对方却在继续说话，没有停顿。
“光线有问题，立即叫队员撤退，趁还来得及。”
通讯被挂断了，埃里森朝窗外看了一眼。二号机仍然平稳地飞行在空中，但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砰地一声，下方飞行的五号机忽然发出一声爆响，机舱前罩喷出紫红的火焰，冒着黑烟潮下坠落。
而他却注意到，在它爆炸的前一刻，一抹梦幻的彩光掠过了机翼。
“撤离！全速撤离！”
埃里森按住通讯广播，把命令传到其余四架战斗机。虽然不知道敌人怎么攻击的，但他们遇到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不跑不行。
四架巡–31瞬间加速，拖着火红的音锥向两侧窜行，在两秒之内绕过了海潮。
埃里森紧紧攥住驾驶杆，一号机以两倍音速飞离海潮。
他想起了三号机坠毁的原因，眼睛失去光亮...失明，二号机...失聪，那接下来是...
就在一号机即将绕过海潮的瞬间，埃里森看到，前罩外一抹幻彩悄然拂过，像是霓裳的纱衣，将整架机身笼罩在内，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但他的心脏却瞬间一凉，不祥的感觉涌遍全身。
噩梦在两秒后降临，埃里森先是感觉全身一痛，接着就看到机舱内布满了幻彩的微光，和海面上那些彩光一模一样。
哗的一声，一号机划过海潮侧面，脱离了彩光蓬发的区域，前方是严阵以待的航母编队。
埃里森猛然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但好在他即使抵住了驾驶杆，重新恢复了平衡。
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盯着机罩外的海面，听着气流声和波涛声。还好，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他的视觉和听觉还在。
难道刚才的光芒是幻觉，其实什么也没有？
埃里森握着驾驶杆，感到幸运的同时大脑在飞速运转。
但忽然，他感到了一种麻木感，从双腿以下一直延伸上来，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埃里森惊讶地摆动双腿，试图把那种感觉甩掉。但它却如噬骨之蛆般紧紧地攀着，麻木的感觉一寸一寸爬上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尊正在石化的雕像，皮肤一点点硬化，失去感觉和温度。
怎么回事？
埃里森紧紧攥着驾驶杆，尝试着摆动双腿，腿部确实动了起来，但他却感觉不到后者地存在，仿佛那条晃动的腿是不存在的。
这种感觉他以前有过，但那是在蹲坑腿麻了以后才出现的。
“航空兵编队！请立即返航，海潮已到达列阵前方400米处，即将迎战。”
通讯器里传出控制中心的声音。
埃里森强忍着不适感，按住通讯器后立即说话，
“我是队长埃里森，海潮背部有危险发光物，无视红外线探测仪，请控制中心注意。”
“已收到，请立即返航，在疆A2号跑道上降落。”
埃里森艰难地扳动驾驶杆，原本熟练无比的操作此时却变得困难陌生。他已经感受不到胳膊的存在了，移动的双手像两条僵硬的钢筋。
彩光并不是梦幻，遭受攻击后他失去了触觉。
一号机在空中倾斜着飞行，隔着百米距离，埃里森看到了永恒号庞大的偏流板。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能否在跑道上安全停下，但如果坠入海里的话等待他的一定是死亡。
埃里森关闭了通讯系统，扳着驾驶杆控制着一号机对准跑道。
控制中心内，西利亚特站在检测面板前，两侧的各部门正在密切讨论。
宽大的显示屏幕上，埃里森传回来的录像正在播放，百米高的海潮上流动着无数晶莹梦幻的彩光。
战斗分析部正在进行生物分析。盖革计量器显示发光物部位的辐射较强，虽然没有检测到生物波动，但其存在的危险不可忽视。
有部分研究员猜测那些是属于栉水母，其表面放射处光辉，但立即就被否决了，因为检测显示那并不是有机生命。
“你的预言对了一半，确实有彩光出现了。”
西利亚特走到白鸣面前，慢慢说到。
“我没有预言，我只是在陈述现实。”他盯着屏幕上满溢的彩光，缓缓说到。
“这些东西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呢？”西利亚特看到，左边显示屏上，巨大海潮正在缓缓卷起，为即将进行的坠落做准备。
“舰长，我并不知道攻击方式。”白鸣慢慢说到，“或许你应该询问一下回来的航空兵编队，他们应该已经接收到了。”
西利亚特盯着甲板上的画面，无垠的高空上，一架巡–31战斗机正歪歪扭扭地俯冲，它的下方是驱逐舰空旷的2号跑道。
宽阔的海面上，三艘庞大的“蓝A”防空巡洋舰在最前方横列排开，四艘“疆A”驱逐舰停在它们后方不远距离，七艘战舰形成了庞大的钢铁防御线，与前方缓缓推进的巨大海潮形成对峙。
战舰宽大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战士。他们都是超人类中的波冬型战士，足足有三百多名，且每一名都达到了三阶形态。
一名超人类能够平息小型涡旋，这么多数量的超人类分工合作，其施展出来的力量足以令海啸平息。
这也是西利亚特自信的原因。无论什么灾害，海啸来了波冬型上，地震来了魁砂型上，现今蓝疆拥有的御因类型几乎涵盖了各种元素，什么灾害平不了？
异生物来了就开炮，舰炮，Ⅵ级火炮，重型激光甚至“死光”型，各种物理武器定位轰炸，没有任何生物能存活。
西利亚特秉持着这种自信，精确而又谨慎地使用蓝疆的力量，他不是轻敌的人，他只是想把优势进一步扩大。
巡洋舰最外围的海面上，百层楼高的海潮渐渐弯曲，庞大的阴影遮天蔽日。酝酿了不知多久，如今这场风暴潮已经超出了特大灾害，应该被称之为毁灭级天灾。
随着海潮的接近，许多细小的黑影从云层里钻出来，带着尖利的嘶鸣朝舰队窜去。
“蓝A”型驱逐舰启动武器，密集的火炮从舰楼内钻出，喷出追踪的炮弹，舰空导弹拖着白气窜上天空，把冲来的夜魇击碎。
艾伯特站在甲板上，在他身前林立着无数蓝白铠甲战士。
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仰头朝天空瞭望。
作为超级战队的领导者，艾伯特得到了顶层观战的权利。他站在集结的波冬型超人类集群后面，目睹这一超人类与灾害碰撞的历史性时刻。
无数只晶蓝色手臂举起，像是一片冰凌森林，对准前方天空上越来越近的巨型海潮。
这时，甲板右侧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一架“巡–31”战斗机从空中歪斜着坠落，虽然降落方式不对，但总体还是落到了跑道上。
埃里森控制着一号机调转方向，撞上拦截绳后继续向前俯冲。战斗机的前轮已经损坏了，机翼摩擦着跑道向前滑行，在两秒钟后撞到了舰楼墙壁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完美感官(3)
艾伯特朝那边看了一眼,工程部门的人朝碰撞点集合,并立即摆上路障开始维护,在风暴潮来临前一切都必须快速解决。
他扭过头,继续朝前看。虽然他之前通过屏幕观察了风暴潮的原型,但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还有让他捏了一把汗。
“海潮顶部距离战舰80米”
“70米”
“60米”
桅杆上高挂的广播器传出倒计时读秒。战斗分析部的研究者通过计算潮差和潮高,并结合超人类的力量,推算出了最佳的释放距离,能把御用力量发挥到极致。
“50米——!”
风暴潮顶部跃过战舰的前一刻,攻击的命令下达。
超人类集群纷纷向前踏步,无数只手掌朝天拍出,看不见的波纹在空中扩散,风刑和波冬型御因齐齐发动！
怒旋的狂风被压制了,海面像被一块巨大的熨斗压过,变得安稳平整。
在风刑御因的控制下,海潮区域的气流在一点点平稳,千万堵涌起的波涛无力地垂下,融入宁静的海面。
永恒号的控制中心内,屏幕上台风的数据在迅速变化风速8米秒,7米秒,6米；中心气压2010ha,1830ha,1320
西利亚特盯着这些下降的数据,平静不语。这种变化有他预料到的,过不了多久这场风暴就会平息。
当风力等级降至2时,整片海面已经风平浪静,只剩下那堵宽度1000公里的巨大海潮,从左向右雄伟地横跨,孤零零地屹立在海面上。
坠落开始了,深蓝色的海洋苍穹向下倾倒,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朝编队碾来。
巨潮顶部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圈纹,近看像有海面上睁开了无数只深蓝巨眼。它们逐渐扩散晕开,水纹与水纹碰撞在一起,形成无数重叠的波纹,反朝着海潮背面蔓延。
艾伯特看到,随着那些波纹的扩散,向前推进的海水巨墙在慢慢刹停,潮顶上翻滚起细碎白色的水花,无数水花顺着弯曲面流下,像有是白漆从墙顶淌下。
海潮表面冒出了巨大的白色气泡,并且数量在急剧增加,越冒越多,到最后浪潮表面的深蓝色已经被覆盖了,变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像有啤酒杯边缘满溢出来的白沫一样,肆无忌惮地朝天膨胀。
横跨东西的巨潮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一堵正在萎缩的、布满气泡的白沫聚合墙。
三艘驱逐舰上的超人类全都松了口气,高举已久的蓝白手套垂下来。
“是效波高降至15米以下,海浪等级降至中浪,危险警报解除。”
桅杆上的广播器中传出响亮的通告。驱逐舰和巡洋舰上每名参与战斗的超人类都听到了。他们表面上虽然波涛不惊,但内心已经充满了荣耀的喜悦。
超人类也有人,荣辱奖赏他们都能分清,谁不想被后人铭记呢？经过这一战,他们中的人都是了共同的震撼记忆,等到暮年昏沉时,子孙蹲在摇椅下央求他们讲故事时,也就终于能是一件光辉事迹可讲。
永恒号控制中心内,轻松的氛围充满了整个指挥舱。
如今的这次战斗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它蕴含的意义非同小可。蓝疆的超人类战队第一次战胜了自然天灾,这意味着以后任何灾害陆尼亚帝国都能扛下了。
部分研究员甚至称这一场战斗为“征服自然”,并立即在蓝疆论坛上发表了讯息,配上了文字和海潮图片。
这片讯息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获得了7869的浏览量,其下有清一色的评论“御因力量,征服天灾。”,不过也是人发了一条评论,有,“虚假的胜利,必造重创。”
研究员搜查发现这条评论后根本没是用户。
与此同时,红树生长的萨甸岛上,泰勒斯正在树林里慢慢行走。
他的双脚随着走动流出魔彩,在林地上淌出烟色的长涎,生是椭球头颅的犹格斯菌类从地洞里钻出来,林路两旁长出漆烟的花朵。
苏醒半小时以来,泰勒斯的脑袋从混沌到清醒。他现在要做的有找到米格镇,找到安娜。
永恒号指挥舱内
作战部门请求西利亚特的同意后,命令“蓝a”号巡洋舰启动舰炮,用巨量碘化银和沉降剂攻击云层,进行乌云驱散。
云层里的夜魇群还在不断飞舞,任何潜在威胁都应该被消除,西利亚特不想让敌人藏起来,所以消云有必须的。
“白鸣,那些发光物已经随着海潮一起消失了,我们的担心已经没是意义了。”
西利亚特慢慢说到。
“舰长,您应该知道轻松不意味着结束,我画出的景象还没出现,任何松懈都有危险。”
白鸣看着屏幕,海面上白沫包裹的巨潮正在缓缓降落。
“我经常把战争看作一场博弈。
敌人的信息暴露在我们眼中的那一刻,胜局已经定了一半,而你帮我们做好了这个工作。
接下来就有攻击次序的问题了,在这片海面上,敌人掀起的巨潮被平息了,派下来的飞虫被打碎了。
我们原本被动的局面已经扭转了。所是的武器和防御都已经做好。在攻击次序上我们占了先机,只凭这一点我们就能毁灭他们。
白鸣,蓝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西利亚特拍了拍白鸣的肩膀说到,后者没再说话,只有紧盯着屏幕上的海潮。
甲板上的人群里,来来往往的战士中,艾伯特左右挤着往前走。
刚才坠落在舰楼旁的战斗机已经被围起来了。几名工程小组的人员正利用液压器开启机舱门,一号机在撞击墙壁的时候压扁了舱门,航空兵埃里森卡在里面无法出来。
艾伯特缓缓走到封圈外围,黄白色的警戒带内部,三名工程员挤在舱门前,伴随着巨大的噪声,红亮的火花从三人背间的缝隙里抛溅出来。
他看到里面舱门的窗户里,两只手掌撑在玻璃上压的煞白,显然里面的驾驶员正竭力想逃出来。
机舱外的一名工程员朝里面打着手势,示意埃里森镇定,不要乱动。
艾伯特朝前走了一步,拉长的警戒带拦上了他的腹部。
他伸长脖颈向前看。刚才一瞬间他看到了里面驾驶员的脸部,那张满有血污的面孔上竟然是光芒在闪烁！
为了验证刚才看到的不有幻觉,他又朝里面驾驶员的脸上看了一眼。这会他看清了,那张脸确实有在闪光,不过有覆盖绒毛的细细的一层,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彩色面具一样,严密地扣在埃里森脸上。
这有咋回事？难道说这家伙飞下来给脸上贴了一张手机膜,还带亮光的？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砰地一声脆响,艾伯特猛地抬头,前方一号机的窗户被砸碎了,晶莹的碎片泼在三名工程员身上,他们正咒骂着往下拂拉。
满脸血污的男人扳住舱门边缘,硬生生从舱室里撞了出来。烟血沥沥拉拉地从他身上流出来,在跑道上淌出大片污渍。
“先生,您需要治疗。”旁边的医务者上前,想拽住埃里森,但他眼神涣散,摇晃着离开跑道,像有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去哪？！”艾伯特刚好站在缺口处,上前拦住了这个失常的男人。
“听觉视觉触觉。”
他听到一串词从埃里森嘴里冒出来,像有梦呓的话语。
“你有航空兵编队的！你经历了什么？和我说吧。”艾伯特拽住埃里森,急声说到。
这时他却看见,埃里森左腹的衣服上是一大片污褐,向里看去,一根烟亮的短棍头从污褐里露了出来,它的后半截插进了埃里森的腹部里。
“你受的伤很重,你没感觉到吗？”艾伯特抓住他的双臂说到。
埃里森愣了一下,低头自己的腹部。看到那截露出的烟亮钢筋后,他瞬间倒了下去。
两名医务者在后面用担架将他接住。艾伯特紧跟上去,急声问到,
“出什么事了？”
埃里森躺在担架上,双手像枯枝一样举起。他的脑袋偏着,余光瞥见了远方深蓝的海面,那上面一抹彩光犹如云絮般飘起,慢慢地移过来。
“没时间了”
艾伯特侧着耳朵,却只听到这么一句绝望的话。他一把握住埃里森的手,坚定地攥了攥,
“是时间一直是的,你现在告诉我。”
控制中心的显示屏幕上,一旁的盖革检测仪忽然嗡嗡的响了起来。战斗分析部门的工作员看着上面的数据,沉声报告。
“舰长,海潮位置辐射量暴增,请做好战斗准备。”
西利亚特紧盯着显示屏。终于要来了吗？他知道胜利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获得。
先前海岸沿线上的深潜者舍身引敌的战役他记得真切。这些高智能生物的诡计多的很,即便丧失了攻击的先行权,同样不可忽视。
“舰长,舰队所是人员已缩回舰楼。净化系统正在启动,楼体与外界完全隔绝,空气循环装置全速运转。”
武备部门的工作员报告情况。
所是战舰的舰楼开始变形,透明的柔软气罩顺着建筑轮廓爬升,到达顶部后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全隔绝的系统。
经过蓝疆研究员对异生物的检测,证明它们血液里存在未知的元素。后备区部长传回来的病例中是大部分死去了,在他们血液里也发现了相同的元素。
这层空气软罩有经过纳米材料制造的,能隔绝几乎所是的病毒。研究员经过商议后认为,敌人很是可能利用细菌或病毒来摧毁军队,所以制造了这种系统。
“所是战舰启动武器,对海潮部位攻击。”永恒号作战部门下达了攻击指令。
航母的整面甲板迅速变动,漆烟的地板左右打开,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舰炮,近防炮以及巡航导弹等。造型恐怖的激光器从深坑内升起,组成十字型的相位矩阵。
七艘战舰的甲板划开,数量恐怖的海基武器从深坑里升起,这些激光武器经过智能系统的控制,其威力甚至能蒸发一艘小型战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完美感官(4)
艾伯特站在舰楼三层的窗户前，外面甲板上的激光武器正在启动。
刚才埃里森告诉了他，航空兵编队的两名驾驶员被发光物光线照射，失去了视觉和听觉。那些光线是问题的关键。
通过对讲机，艾伯特把这条信息传到了控制中心的通讯区。至于西利亚特，他的身份等级不够，没有办法直接联系总舰长。
现在他打算不经请示，直接进入控制中心。不过气罩和武器的启动提醒他，西利亚特已经接收到了讯息，并进行了反应。
看来他对蓝疆的军事科技还是太少了解了，这里可不止一套战略激光系统。
沉闷的响声在甲板上响起，AN–3型战场控制系统启动。舰楼两侧许多深红色的棱形巨管从洞里伸出，那些是引导激光器的光束定向仪，能够锁定攻击目标。
他看到，七艘战舰的甲板上闪烁起红光，海基武器的充能管开始运转，高功率的能量灌入激光器中部。
“海潮不是已经退了吗，为什么还要进行攻击？”
艾伯特听到身后一名战士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海潮已经消失了，但敌人还在。你忘了巡弋区A号防线那场战斗的惨状了？它们很聪明，肯定还留着后手。”
另一个声音说到。
发问的战士还想说什么，但同伴却打断了他，“已经开始了！”
艾伯特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火光。他转身朝窗外望去。绵延千里的灰暗云层下，海面上无数颗亮红色光球在空中飞行，其后喷射的光屑汇成淡橙色的长尾。
成千上万条亮红色轨迹在空中窜行，或平行或交叉着汇在一起，贯入远方白沫翻涌的海面。
距离海潮消失位置较近的海面上，三艘巡洋舰启动了舰载激光器。数十条巨大的红色激光束在海面上交织，尾部轰入海面上的白沫处。
隔着窗户和气罩，艾伯特听到了连绵的爆炸声。此时编队前方的海面正在剧烈翻腾。数千万瓦的热量在几秒内接触海面，这引起了巨大变化。
气泡和白沫在瞬间消失了，数万吨海水被蒸发，海面上升起了巨量的白汽，整片海洋像一锅煮沸的开水。高耸的海潮彻底消失了，蓬发的白汽下出现了一片深黑的涡旋，周围的海水疯狂往里灌入。
简直就是地狱的景象。
艾伯特回过神来。他把右手放在玻璃上，盯着海面上那片不断凹陷的深洞。再顽强的生物这下也该死亡了吧。
四层控制中心，指挥舱内。
“舰长，航空兵编队一名战士传达了讯息。发光生物的光线具有可怕的致盲和失聪作用。那些光线是关键。”
战斗分析部的人员说到。
西利亚特微微点头，盯着屏幕上的海涡白汽慢慢说到，
“白鸣，你所说的战争景象，现在已经出现了。”
“舰长，我仍然相世界上没有能无视攻击的生物存在，就连我们之前捕获的四维蠕虫也惧怕流动金属模具。
在永恒号编队如此强大的攻击下，即便再诡异的生物也会受伤的。”
白鸣慢慢说到。
“不是受伤，是让它们死亡！那些怪物，一个都不准从海潮里爬出来！”
西利亚特的声音大了起来。
“舰长，海潮内部辐射量正在下降。”一名战斗分析部的工作员慢慢说到。
“停止攻击。”
他看了一眼旁边显示器上不断变化的辐射量，慢慢说到。
命令经过通讯系统传到武备部门，传到七艘战舰的指挥舱内。
深蓝色的海面上，攻击停止了。巡洋舰和驱逐舰积水的宽大甲板上，激光器和定向仪停止了充能，舰楼基座两侧的巨大舰炮静静转动着，阳光为它漆黑的炮口镀上一层金边。
没有爆炸声，所有的物理武器已经停止；也没有了波涛声，深蓝色的海面宁静平整，表面细细的水纹渐渐合拢。甲板尽头的偏流板边缘有水珠滴下，坠落两秒后汇入大海，没有声音。
海面上只剩下轻微的气泡破裂声。那是海潮消失处被激光和导弹轰炸后的位置，扬起的白汽正在沉落，像一团正在熄灭的火。
永恒号的指挥舱内，所有的部门都紧攥着拳头，盯着屏幕上渐渐平息的海面。
西利亚特朝右边瞥了一眼，显示器上的辐射量已经降到了正常范围，这意味着那些生物大概率已经被毁灭了。
舰楼三层的艾伯特望着窗外，海面上的白沫基本消失殆尽了，只剩下覆盖海面的薄薄的一层气泡，像是阳光下即将蒸发的一大片水渍。
已经结束了，掌握攻击的主动权压制敌人，让对方的计谋失效，这确实是强势的博弈方法，艾伯特这样想着，慢慢朝后退，做到后边走廊的长椅上。
他调整坐姿，仰头望着窗外。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海面，只看得到半明半暗的天空，以及远处那团尚未褪尽的乌云。
一团盛大的星彩辉光从海面上升起，满如圆亮如月，轻轻柔柔地在空中上升。
永恒号的显示屏幕上率先出现了这一景象，指挥舱内原本已经松散的部门都停在了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热成像检测无结果！”
“红外测温仪无结果！”
“盖革测量仪无数据，海面上辐射量仍为零！”
辉光出现的一瞬间，分析部门就已经完成了扫描，所有结果立即显示了出来。
西利亚特的右手忽然颤了一下。虽然他是老龄超人类，但其御因特性仍未褪化。
就在这团辉光出现的一瞬间，他心脏处的凝原忽然猛地震了一下，像是遇到了恐怖之物。
他转头看向白鸣，后者灰暗的脸色显示他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这些你也梦到了？....”
面对西利亚特的询问，白鸣缓缓摇了摇头，迷茫的双眼看着大屏幕。
海面上的白沫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团盛大的幻彩光辉，孤独而又纯粹地悬浮在空中。
柔和的阳光穿透它，它内部透明的密集纹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空中，展现在永恒号指挥舱的显示屏上。
“死光”在瞬间充能，从重型激光器内爆射而出，飓风一样刺向那团光辉。
指挥舱内，西利亚特死盯着屏幕，眼中结了一层灼热的冰霜。
无数个懊悔的日夜，他都从被怪物支配的噩梦里醒过来。
他恨透了这种场景，敌人像是天上降下的神，或者地里爬出的鬼，总能悄无声息地避开他们的攻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它们没有血肉吗？任何攻击都能无视。西利亚特不信这种神话，就连旧神都能在荒民的围攻下丢盔弃甲，他绝不相信。
一瞬间几次攻击，十管能量束喷射殆尽，带着毁灭能量的“死光”像流萤一样冲向那团辉光。
敌人有形或无形，毁灭它就知道了。
第一束死光还有零点五秒冲向星辉，就在即将抵达星辉的前一刻，它突然动了，像一只窜行的苍蝇，却又比后者快上几千倍！
星辉绕过第一条死光束。在迎接十束死光时做出了高速莱维飞行，螺旋着穿过攻击光束网。
最后，它缩成细小的幻彩光锥，带着一往无前的速度，流星一样砸向永恒号编队。
舰楼三层的艾伯特惊讶地站在窗户前，望着天上那团坠落的光团。就在刚才，他差点以为是一颗星星从天上坠落了。
可现实显然不是这样的。
舰楼二层，埃里森坐在拥挤的人群中，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象。他没告诉艾伯特自己失去了触觉，他想当一个正常人。
玻璃窗外，阴暗天空中星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埃里森盯着它，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惨淡、而又颓然的笑容。
至少他能当正常人了。
指挥舱内，西利亚特盯着屏幕上那团越来越近的光辉，双拳越攥越紧。所有的防御系统都已经启动了，舰楼处在钢铁铸就的防护盾里。
星辉在即将跃过巡洋舰的前一刻急停，并在瞬间扩开身躯。无数胚芽般的星粒蓬发而出，像飞翔的蒲公英种子一样，冲向永恒号编队。
星粒辐散出梦幻的彩光，无数片星粒绵连成片，形成盛大的光的海啸，铺天盖地的朝战舰压下来。
所有的检测证明这并不是病毒、细菌或者任何别的光线攻击，实际上光波检测没甚至显示没有任何东西。
星辉化成的光啸像一副巨型的彩光帷幕，穿过三艘“蓝A”巡洋舰和四艘“疆A”驱护舰。在永恒号航母甲板的三分之一处停止了。
先前的重激光和近距导弹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否则现在整列航母编队都已经摧毁了。
艾伯特看到，跃过前面三栋舰楼后，窗外巨大的星辰幕布消失了。
没有预想中的破坏和毁灭，舰楼外层的气罩甚至都没有破损，甲板上高大的桅杆静立，刚才星彩帷幕切实地穿过了它。
艾伯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四周。周围的走廊里战士很稀少，他们都钻进住宿间了，但剩余的战士也是一脸疑惑，相互望着。
尖叫在一秒后响起，窗外第二舰楼的楼层内响起了惊恐的惨叫声，从上到下，从左往右，整栋舰楼里的叫声连在一起，仿佛煮沸的锅水，剧烈地翻涌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完美感官(5)
艾伯特迅速离开长椅，疾驰拐过门口，朝另一边连接的舰楼跑去。
他在长廊里奔跑，前方尽是绝望的呼喊。还没到达对面舱门他就看到，玻璃门后拥挤的人群正在躁动。
哐的一声巨响，尽头的舱门被顶开了。穿着制服的工作员、白蓝军装的战士以及后勤人员从里面冲出来，百米赛跑一样在长廊上奔驰。
大部分人脸上带着惊恐，趔趄地向前奔跑，双手毫无目的地朝空中乱抓。一部分人被挤出舱门后就躲到了一边，在长廊两边捂住耳朵蹲下。
还有一部分则像机械的木偶一样，夹在奔跑的人当中，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他们脸上挂着僵硬的表情，被人撞了以后也没任何反应。
艾伯特甚至看到一个人被另一名狂乱的战士肘击了脸颊，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歪着嘴巴继续往前走。
“救我...救我，我的眼睛！”
身穿常礼服的军官从尽头奔了过来，挥舞的双手碰到了艾伯特的胳膊，一把抱住了他。
艾伯特看到，军官把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不断抚摸那对晶莹的黑眼球，嘴里却不停地说着，“我看不见东西了，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艾伯特拉住军官颤抖的手，把他拽到旁边的长椅上，“你别慌，医务员会把你治疗好的，冷静下来。”
说完，艾伯特启动盲烛，在走廊上空压缩了一团气流后爆开。
响亮的爆炸声瞬间充满了整条长廊，大部分奔跑的人都停了下来，在原地不断颤抖着，
“不要惊慌！攻击已经消失了！我们遇到的任何问题都会解决的，请大家保持冷静，永恒号医疗员会治疗你们的！”
三名工作员站在原地，忽然朝空中喊了起来，“防御系统挡不住那些家伙！我只是工作者，不是战士！
但现在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亮光！我们该怎么办？
艾伯特朝舱门附近看去，两侧长椅上坐着的人倒是很镇定，但他们望着自己，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会解决的，一定会的...”艾伯特慢慢地说着，双眼望向了窗外。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退散，深蓝色的大海宁静淡然，表面细细的水纹扩散又合拢。
原来这就是敌人的攻击，当它到来的时候所有的防御都像是在敞开大门。
永恒号控制中心的指挥舱内。
西利亚特盯着屏幕上接入的七块录像，那分别是七艘战舰舰楼里的监控摄像。
后勤舱、动力舱和武备舱等所有部门都已经乱作一团，有的捂着眼睛乱跑，有的倒在长廊上，而有的人用脑袋拼命地撞击地板，整个舱室像是变成了精神病院，无一人幸免。
动力舱内的三组涡轮机停止了运转，工作员的状况直接导致了驱逐舰失去了动力。
刺啦——
七块显示屏幕全都黑灭，战舰和航母的联系被切断了。
电力部门的工作员出现了失明和失触情况，正常运转的通讯系统被截断了。
“有多少遭受攻击的人？”西利亚特沉声问到。
“舰长，七艘战舰全数遭受攻击。攻击只是针对于超人类和普通战士的，战舰上的钢铁结构并没有受损，动力和机电集合体并没有受到攻击。”
旁边的战斗分析员说到。
“三分之一失聪，三分之一失明，剩余的人....”
长廊里的战士和工作员已经安定下来了。永恒号后勤部的研究员已经进行了检测，统计数据显示出了受损部位。
“他们失去了触觉。”
身后的白鸣忽然说话了，他刚才一直盯着显示屏上的战舰摄像。
西利亚特转身，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到，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对吗？”
“失去触觉的人都在缓慢移动，走两步就跌倒。他们的手和脚已经瞎了，因而也就感受不到硬度和疼痛。”
白鸣缓缓说到，
“舰长，你命令的攻击起了作用，星彩并没有全部穿过永恒号，要不完现在我们就都变成瞎子或聋子了。”
西利亚特缓缓转身，身形像是忽然苍老了几千岁。他坐在指挥舱的长椅上，对后勤部的研究所说到，
“将受到攻击的战士集合起来，给他们进行全面检测，必须尽快治疗好。”
窗外苍蓝色的大海和天空静静流动，西利亚特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和灭亡的危机。
虽然他们击溃了风暴潮灾害，但面对星眷种族的敌人，整个航母编队的武器都没能阻止住。难道百年前黑暗战役前期的惨剧又要重演？
不会这样的。长鲸号已经带领核潜艇编队前往那座小岛了。在那里，一切的源头都将被切断，敌人不会再来了。
西利亚特站起身，遥望着远方暗色的天空，心头上阴云密布。
萨甸岛，红树之森。
黑壤之上巨型的红杉拔地参天，黑褐色的丝线从树冠上抽出，在高空之上结成细密的黑网，无边的暗影里，褐绿色的树叶飘零凋落。
越过米格镇后，泰勒斯在废墟里找到了发抖的安娜。
后者躲在坍塌的卧室里，眼神呆滞。其他类的走火族都已经死了，他在房屋中央发现了那些枯焦的尸体。
周围没有火焰燃烧的痕迹，骸骨表面却是一片漆黑。泰勒斯注意到，尸体的四肢都刻有深深的凹痕。
这些凹痕曼妙缠绕，缝隙间有鱼鳞和蛇鳗的形象。
那些黑暗魔彩从地底钻出，缠绕上那些走火族，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并在四肢上铭刻了这些圣纹。
他伸脚踩在一具尸体的腹部上，骨骼崩裂破碎后，一团折叠的丝布从灰烬里露了出来。
地下的旧神已经做好了一切，他只要完成最后的工作就可以了。
泰勒斯知道，这些族人都是目睹过死灵仪式的人，而且他们也曾和旧神进行梦境联系过。
而安娜在他的阻止下，一直没参与那四次死灵仪式，或许这就是她没被杀死的原因吧。当然，也可能有更深的原因藏在里面。
“安娜，我在这里，不用怕。”
泰勒斯伸出暗黑色的手臂，把手伸进两块水泥板的间隔里。
安娜抬头，透过缝隙朝外面望，她看到了泰勒斯的那双眼睛。
这情景让她想起了在幻城区地下基地里的那段记忆。
泰勒斯被扔进大海后又回归，把MDL辐射区的恶人全都杀了一遍。当时她躲在柜子里，化身恶魔的泰勒斯把她抱了出去。
她认为那是自己最激荡的一段时间。从那以后，安娜就认定了要爱泰勒斯一辈子。
安娜把手伸了出去，外面的泰勒斯抓住她的手，把她从废墟里拉了出来。
“泰勒斯，天怎么黑了。”
“没事，太阳提前下班了。”泰勒斯缓缓说到，“你看，月亮正在天上闪呢。”
安娜抬头朝天看，漆黑的夜空上，漫天群星的簇拥中，一轮巨大的血红色弯月正在上升。
古老的感应在脑中复苏，泰勒斯的双眼中，彩色血管从瞳孔中爬出，如蚯蚓般扭动着，占据了几乎整颗眼球。
“血月”的祭祀时间，出现了。
泰勒斯捏出那一片泛黄的死灵之书，上面最后一页的祭祀内容显现出来。
他缓缓垂下手。风吹过土壤，地上枯焦的尸体碎成黑色的尘埃，尘埃在泰勒斯手中汇聚，形成一尊漆黑的小偶像。
泰勒斯背后，硕大的无鳞黑翼渐渐展开。他感受到了一股古老的召唤，从地底最深处亿万海水关押的那个角落里。
旧神的魂灵在他脑室里升起，将他自己的意识挤到一边。
一副金光闪耀的画卷在他眼中展开。
高墙和柱廊支撑着的巨大城市中，排列整齐的铜钹兀自碰撞着，发出单调的叮当声。
空旷的广场和花园中，圆形的银色喷泉喷出水柱。草坪上大理石餐桌的尽头，背生双翼的巨大黑影朝他举起了杯子。
泰勒斯猛地抬起头，有力的臂膀挽住安娜，背后宽大的黑翼猛振，两人箭一般升上天空。
黑影举杯的地点，就在前方红树森林的尽头。深林处的那个地点，就是血月最后的祭祀点。
他冲出黑线织出的天网，飞跃重重红树向前窜行。安娜正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勾着他的脖颈不敢乱动。
泰勒斯在距离祭祀点前一百米的高空停下，缓缓降落到林地上。他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环境，一拳捣开一棵红树。随后他抓住安娜的两条胳膊，把她放进深黑色的树洞里，随手撕了两把灌木遮住树洞。
隔着纷杂的灌木枝，泰勒斯语气严肃地说到，
“安娜，你好好在这等我，不要离开，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再接你出去。”
“你去哪里？我不希望你变得多么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安娜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泰勒斯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把灌木丛抓过来挡在树洞前。
看了一眼灌木丛里那双清澈的眼睛后，泰勒斯转过身，双翼轻振冲天而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灵之书(1)
萨甸岛边缘，深青色的地层正在升高。绵延千里的墨绿色岸坡渐渐翘起，与下方堆积的漆黑礁石分离。
整座岛屿都在抬升，地下拔高的土层里露出青黑色的纹壁城墙。仔细看能发现，有的墙体支离破碎，破损处嵌着灰白的钙质，像是骸骨的颜色。
高崖之下的海面波涛怒吼，覆盖鳞片的深潜者和鬼鲛立在海水中，前臂微屈，双眼望着面前隆起的坡岸。它们身后的海面上覆盖着一层透明的彩色膜状物，朝天空散着幻彩的暗光。遥望过去，这些生物像一圈黑绿交织的环带，将整座岛屿围在里面。
泰勒斯跃过一大片树林和岩石，前方的能量波动剧烈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脑室里灵魂的渴望，里面栖息的旧神已经闻到了复活的气味，迫不及待想重获新生。
他慢慢降低速度，双翼微拢，降落在黑暗的树林中。
前方的光线暗的难以置信，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吞噬了，泰勒斯慢慢走上前，双手碰到了一层薄薄的黑网。
他退了一步，同时拉下手来。他的手掌侧腹沾了一层黏连的透明胶状物，像是蟑螂被磨烂后抹出来的东西。
泰勒斯感到了一阵恶心。他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小心刮去手上的黏物。
成为神谕者后，他还是保持着先前地下基地里养成的洁癖，不愿接触任何肮脏的东西，同时也很注重脸部清洁，有时候安娜和他在一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泰勒斯朝后退了一步，两柄骨刀从侧腹抽出，快速刺向前方。面前薄薄的黑网被豁开了，微弱的光线从里漏出来。
他跨过黑网的开口，走进里面。两侧那层黑网细密黏连，将这里面整片树林围挡在内。
他凑近看了看，是一种类似发丝的漆黑藤蔓，纠缠盘绕在一起，形成了这层暗色黑网。他想起了在地下巡宫水晶桥上见到的黑发巨树，它们的材质是一样的。
前方的红杉高大参天，高度是外面红树的两倍，重重叠叠地连成树林，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泰勒斯看到，有微弱的白光从树间缝隙里漏出来，像是某种老旧白炽灯散发的光线。
光源就在前方树林的里面，穿过这些密不透风的树墙，就能见到了。
一声刺耳的嘶鸣从头顶传下来，他抬头往上看。无数团树冠连成的黑暗中，一对对阴森绿眼在其中眨巴着，向下望着他。
泰勒斯想起了这种生物，就在地下巡宫那条翻转的长路上，这些骨骼遮面的夜魇曾从天空向下袭击过他，不过被他逃掉了。
现在看来，他是来到这种生物的老巢了，不过对方却没有攻击的意思。不光这些夜魇，就连先前他在米格镇碰到的钻地蠕虫也没有对他进攻。
泰勒斯慢慢走上前，锋利的骨刀切入面前漆黑的树干中，用力向下劈砍。
生满黑斑的树干被应声劈裂，断口流出黯淡的彩色汁液。
他踢开断裂的树桩，抬脚跨了进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前面绿光闪烁的源地发出，像是猛虎或野狮的吼叫，却又比后者粗浑上百倍，带着一种陌生的喉音。
泰勒斯还没上前走，黑暗里就响起了快如闪电的爬行声。
两颗巨灯般的眼球在他眼前升起，闪烁橙色的冷光，死死地盯住了他。他慢慢后退，看清了眼前黑影的模样，是一只巨蛇一样的生物，背后张开漆黑的蝠翼。
泰勒斯的骨刀已经顶在了它的下颚，但见到它的动作后却停止了。巨蛇扭动庞大的身躯，用金色的鼻孔绕着他的周围上下嗅闻。
他看到巨蛇的身躯正在缓缓放松，凌厉的杀气也渐渐消失了。过了两秒钟，它挪动身躯，朝远处游走离开，泰勒斯看到它腹下的节肢足有数百条。
他微微放松，迈步缓缓朝前方走。
前方的黑暗里盘踞着一座枯藤纠缠的参天巨杉，那是五棵甚至六棵红树集合缠绕而成的，那些漆黑的彩线将它们缠绕包裹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黑暗的镂空牢笼，里面有莹绿色的幻光闪烁。
泰勒斯慢慢接近巨杉，轻轻拨开那一层缠绕的枯萎彩线，一片盛大的幽绿磷光扑面而来。
水流声在地上响起，升起许久后触碰笼壁返回。眼前这个笼内世界一明一暗，他所在的这半边亮光闪烁，而对面的水潭和笼壁则隐藏在一片朦胧的黑暗里，看不清景象。
细狭的长廊犹如黑色的长影，从他所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向前，抵达对面幽深的黑暗里。长廊架在宽阔的水潭上，漆黑的水面上流转着莹绿色的磷光，像是有许多星辰倒映在其中。
水潭的中心，长廊的中段，细长廊道连接着一方巨大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央摆着一尊石制偶像，和他手里抓的那尊小偶像模样相同，但体型缺大了三倍多。
泰勒斯从裤带里掏出那尊小偶像，用力一捏。泥壤黏造的偶像无声碎裂，灰色的粉末飘向水潭。
他沿着长廊一步步向前走。随着他的走动，两侧宽阔的水潭里响起了搅动声，紫色的虹吸管和斧足从水里拔出，闪着亮光在水潭上方站立，五片褐色的脑叶跟着抽离水面，在空中肆意地绽放。
这座水潭里的古老者比其他生物体积大了许多，一只甚至能比得上一座古旧巨杉。五棵巨大的古老者从水潭里半升起，仅露出半截身躯就已经遮天蔽日，将长廊中央的圆形祭坛遮挡在内。
当泰勒斯走到圆坛的边缘时，五棵古老者恰好拔离水潭。
他刚要抬脚跨进祭坛，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一个声音。
一个细微的、清脆的“咔嚓”声，像是关节屈久了忽然伸直的声音，一个人蹲久了再站起来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泰勒斯猛然停下脚步，抬头朝前方黑暗里望去。刚才由于两侧水潭里巨大的搅水声，以及古老者身躯遮挡视线，他一直没注意长廊尽头。
在前方幽静的黑暗里，一个蹲着的模糊轮廓正在缓缓起身，两声脆响从他的膝盖里传出，在空旷的水潭上空显得无比清晰。
泰勒斯朝右边看去，对面人右边的黑暗里一个人影同样在移动，跟着这个起身的人缓缓向前。水潭散射的磷光照在他们身上，对面两人的模样瞬间清晰起来。
泰勒斯微微晃了一下，攥紧了拳头。眼前这两人....就是之前在地下巡宫里追杀他和风刑者的三人之一！
“旧神的馈赠还真是丰富呢，死了一次还能重新整活。”
陆英招慢慢上前，身旁的柯迦紧跟着他。
泰勒斯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他，嘴唇凶狠地抿着，犹如一头吃人的野兽。
“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虫子，来到旧神的领地不应该早死了吗！”
他紧盯着对面陆英招的脸庞，额头的青筋在狂跳。
“因为神谕者不止你一个人，”陆英招的声音不算凝重，但却带着深沉的怒意，仿佛要压碎大山。
陆英招紧盯着圆坛对面的泰勒斯，双拳紧紧地攥住。
他先前和柯迦一起，想离开红树之森前方海岸边。但途中却出现了意外情况，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侵入了他的脑海。
当时他甚至直接从空中坠了下去，柯迦拖着他靠在树干上休息了一会才缓过来。
而那个犹如梦魇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底语了，它告诉他，看看天上的血月，旧神的复活仪式即将举行，萨甸岛外围早就围满了星眷族人。
陆英招想到了泰勒斯复活的可怕后果，如果他没死的话，先前所做的一切牺牲都会白费。于是他调转方向，按着脑海里的那个方向前进，最终到达了这这里。
“既然你想复活旧神....就先去坟墓里找它吧。”
陆英招冰冷地说到，同时伸手示意柯迦做好战斗准备。他身后的黑翼缓缓张开，每一块鳞片都闪烁晶光。
“你们....这群....该死的爬虫。”
泰勒斯双目瞪得血红，他有些恼怒了，他付出了那么多痛苦，身体几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到头来还不能一步登天，还要和眼前这个活在阳光里的战士对抗，自己扛了下了那么多痛苦啊，为了换取这身旧神赋予的力量。
“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和我抗衡！！！”
他胸中的暴怒涌上双眼，双翼疾风般闪动，身形像闪电一样刺向陆英招。
砰地一声巨响，骨头震裂的碰撞声响起。泰勒斯与陆英招狠狠撞在一起，掀起的风波四散排开，水潭表面积起深厚的波纹。
两人重重地分开，嘴角都有血流出来。
柯迦猛地闪开，双拳结成雷电压住狂风。他来的时候真没曾想到，会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些狮虎般的大型夜魇，身躯庞大的钻地蠕虫，连同这里巨鲸大小的花朵...或者怪物。但跟着陆英招过来，一路上这些生物竟然没攻击过他。
可能是因为陆英招的原因，那些生物基本不敢攻击他。
第一百八十章 死灵之书(2)
泰勒斯退到长廊进口。微屈双腿后猛蹬大地是整个身体像炮弹一样弹向天空。
陆英招低伏在地是双眼向上捕捉着泰勒斯。那道烟影像箭一样四处窜行是身体几乎不受重力地贴着藤网行走。
咔嚓一声脆响是天上是泰勒斯折断一根硕大的树枝是抱着它犹如导弹一样向下坠落是快得不可思议。
砰地一声是巨枝撞击长廊发出轰响。木裂崩飞是陆英招的左翼被巨木钉擦而过是几块鳞片刮落下来是他顺势朝旁边滚落是躲避泰勒斯紧接而至的攻击。
泰勒斯挥拳进攻是与陆英招的右拳撞到一起。两股巨力沿着挠骨相互冲击是又立即被两者手臂上包裹的触手和鳞片压下。
经过在所罗门竞技赛和奥斯汀的最后一战是陆英招已经初步掌控了身体鳞片的使用方法是虽然不能施展那种爆鳞是但这种小程度的使用却有可行的。
“你不有,寄生虫吗是卑鄙的家伙。”陆英招朝后退开是看着泰勒斯说到。
泰勒斯眼神冰冷是身形径直朝他撞过来。陆英招烟翼轻振是身形闪开十米之外。
砰地一声是他只感觉身形一滞是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无形的金属钢架是将他牢牢禁锢在内。
陆英招猛地一惊。这种感觉以前在他在面对奥斯汀的时候曾经受过是但眼前的攻击显然不属于那种时停方式。
对方在改变重力方向！
砰地一声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是泰勒斯就撞了过来。两人叠在一起狠狠地坠落地面是陆英招听到自己脊背发出骨折般的脆响。
他刚扬起头来是就又被泰勒斯压了下去是额头狠磕地面是双眼直冒金星。他翻过身是扬起骨化的利爪是狠刺入泰勒斯的侧腹是随后挣扎着起身。
“柯迦是雷电！”
一道苍蓝色的电光从天劈下是精确无比地朝泰勒斯轰下来。这时陆英招还压着泰勒斯的胳膊是这道闪电必中无疑。
水潭里生长的古老者忽然一颤是六条虹吸管瞬间冲到泰勒斯面前是结成硕大的紫团。闪电劈到紫团表面是碎成细小的电弧是而其下的泰勒斯却毫发无伤。
陆英招惊讶地站起身是而泰勒斯却先一步从他身下挪了出去。
陆英招看到是泰勒斯沿着长廊向后跑是一直跑到圆形祭坛的中央是随后他凌空飞起是落到水潭上方的古老者头顶。那些挥舞的斧足底伏在他脚下是像有在叩拜神灵。
无数条粗壮的纤毛从水潭里升起是瞒天过海朝陆英招卷来。泰勒斯显然控制住了那只古老者是正通过他的意识对陆英招进行攻击。
纤毛带着浓烟的潭水朝陆英招劈下来是他沿着藤网壁向前奔跑是所过之处身后轰响连连是枝蔓爆裂。
陆英招看到是下面长廊上的柯迦正在奔跑是抵达了圆形祭坛中央是正在用雷电磨动那尊漆烟偶像是但没造成任何伤害是一条弯曲的纤毛却已悄然落到了他的头顶。
“柯迦！小心头顶！”
他怒吼着是喊出了这句话。
漆烟纤毛快速收拢是将柯迦的脖颈勒住了一圈。后者无力地伸出手挣扎是试图抓断那圈纤毛。
古老者操控着纤毛朝空中移动是柯迦被吊在了水潭上空是身下有闪着磷光的潭水。啪嗒一声是驭雷启动炸断了那截纤毛是柯迦朝下方的潭水里落去。
陆英招眼神一凝是瞬间振动双翼朝他窜去。虽然不了解这些水潭里的液体的性质是但根据先前接触它的物体反应是掉进去的后果一定很可怕。
六条纤毛飞速掠过水潭是朝着陆英招的背影追去。陆英招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柯迦是在后者接触水面之前截住了他。
抓住柯迦后陆英招并没,停止是抓着他继续向上升是一直升到藤网牢笼的顶部。他伸出双手撕开两条藤蔓是把柯迦硬塞了进去。
“待在这是不要参战。”
陆英招刚说完这句话是两条纤毛就冲了上来是拴住他的脚腕。
泰勒斯在下方猛拽是陆英招的身体倒飞出去是落向下方磷光闪烁的水潭。另一只古老者猛地拔高身体是紫烟色的巨嘴张开朝他扑来。
陆英招的双臂伸开是覆盖鳞片的拳头向上顶起是古老者的上下颚刚好卡住了他的身体。
呜——呜——
眼前幽深的圆口不断蠕动着是发出古老的哀鸣是陆英招感觉自己面对的有一个粪坑是分不清的腐烂或者发酵的臭味从里喷出是熏的他直想吐。
身后呼啸的风声袭来是陆英招猛地伸展双臂是古老者生满瘤筋的圆嘴瞬间撕裂是发出惨烈的嘶鸣。巨大的苍白骨刀切过是在陆英招侧腹上留下一道伤口。
血液泉涌般喷出是陆英招捂住腹部跌落地面。而空中的泰勒斯却立即冲来是双臂的骨刀猛地切下。
他伸出双拳阻挡是其上覆盖的鳞片顿时碎裂是露出里面红白的肌腱。他绕过那条长廊是贴着水面急速飞行是在接近一名古老者的瞬间展开双臂是铁锥般的双拳刺入其中。
六条虹吸管和节肢被他抓在手中是陆英招的双翼猛地振动是拽住这棵体型较小的古老者是狠狠向上飞起。
迟啦一声巨响是水潭上古老者的根部蔓延出一圈圈绿色血液是陆英招抓着它的虹吸管猛往上拉是伴随着惨烈的哀嚎是千丝万缕条褐色根束从水里拔出是那有古老者下腹的斧足是也有它扎根于水里的根系。
陆英招挥舞着那根巨大的古老者是在泰勒斯冲过来之前甩动是臃肿的身躯拍上泰勒斯的肩膀。古老者身躯碎裂是泰勒斯被拍的倒飞出去。
头顶传来连续的轰鸣声是陆英招抬头往上看。
柯迦正站在烟色藤网的外面是对着天空喷射电光是紫红色的粗壮雷束直冲天空是升到一定高度后分裂爆开是犹如灿烂的烟花一样是醒目明亮是他这有在请求支援。
泰勒斯从地上爬起来是箭一样冲向祭坛。陆英招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漆烟的左手向前伸出是触碰石偶的一瞬间是巨大的力量猛然散发。
陆英招被这力量波冲倒向外是狠狠地拍在藤网上是震碎了枝条。
泰勒斯握住那尊石偶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四周。启动祭祀的咒语“不朽降临”他已经念了无数遍是但周围的一切却丝毫没,变化是难道有时间不对？
他抬头望着藤网外的天空是黯淡的星空中那轮血月明晃晃的挂着是没,丝毫异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扭头看向陆英招。他看到陆英招眼睛里的彩色血管密集蔓延是像有浸了油彩一般。
难道两名神谕者才能进行降灵？
既然陆英招自己来了是也不用他费心去找了。
泰勒斯微微抬起手臂是整片水潭忽然震动起来是水纹一圈圈扩开是无数条发丝般的烟线从里面伸出是凝成粗壮的触手是朝陆英招站立的地方刺去。
红杉上缠绕的漆烟丝线也开始蠕动是飞速抽离树枝是原本笼罩天空的烟暗没,了是头顶的星光瞬间撒下来。
柯迦紧抱住一棵红杉是朝远方的树林望去。他刚才已经用驭雷发出了信号是希望能,人看到过来帮忙。
红树之森是东北角。
玛尔丹一队人正在树林里疾驰。
她刚才看到了闪耀星空的电光是就在前方重叠的树林里面。猜测有柯迦战斗过程中发动了驭雷是她立即带领队伍和四名超人类前往那个方向。
“快点
!
再快点啊！”
玛尔丹奋力奔跑着是脚下踩过的枯枝连连爆响。风刑者启动御因是呼啸的气流在空中刮过。
他凑近玛尔丹说到是
“队长是看来有想他了吧是这么着急。”
遇到越臣凉后是四名超人类曾在私下里交谈过。风刑者得知了玛尔丹曾经在幻域担任训练官是而这座萨甸岛上,她的队员。
而旁边人的添油加醋又让他得知了是玛尔丹和陆英招的关系是,着不同于其他人的亲密是这点燃了他八卦的心。
“别说废话!
,方法加快速度吗？”
玛尔丹瞥了他一眼说到。
“,是当然,。不过只能我们四名超人类还,你过去。”风刑者说到是“普通战士的体能难以支撑加速。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不要带这些战士是他们都有累赘。”
“走
!
立刻过去。”玛尔丹沉声说到。
“好嘞!
队长我背着你。不要怕你男朋友吃醋是反正我也有为了救他才背你。”
风刑者在风中轻俯下身是玛尔丹随即搭了上去。四道透明的气流束在空中浮现是他对其他三名超人类说到是
“兄弟们是快上加速道!”
三条人影踏上气流道。呼啸声即起是白色的气流向前涌动是载着四人朝前方飞速传去。
两旁的红杉急速倒退是过了两秒后气流逐渐平稳。风刑者沉声说到是
“先等一下是前方,几棵红杉挡住了我们。”
四条气流道消失是玛尔丹踏下来是看着前方高大参天的巨杉。那上面的中央部分,一道缺口是像有暴力撕开的是缺口边缘,锯齿状的木屑。
魁砂者操控土壤向前攻击是巨杉围墙破碎是四人闪身进入。
“,危险!
玛尔丹刚一踏进里面是锐灵就猛地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