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碗》
《孟婆的碗》是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查资料时偶尔找到的一首歌,魏佳艺用沙哑嘶喊的声音唱的,特别是里面的歌词,给我印象比较深,觉得很适合我这本小说情节的氛围,写作中也引用到。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不知道读者朋友您是否喜欢:
......
踉跄着来到奈何桥前
我死也不接孟婆的那只碗
......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第1章 下来了
依然还是没有见到亡妻的影子。
眼看着又要到时间了,我只得匆匆地往回赶,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回到我的住处进入我的身体,恐怕会有麻烦。
没想到,老远就发现老鬼又在那条斑驳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脚底下躺着好几个烟屁股。可见老鬼在那儿闲座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我想绕过去,又担心再次迷路,欲速则不达。
老鬼还是算有自知之明的,也比较诚实。他说他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小事看不上,大事干不了,但是嘴巴甜,能说会道,养成了夸夸其谈的毛病,活到40多岁,都没成什么大事。这个毛病,外加一副不错的皮囊,帮他骗到一个很漂亮的媳妇。
不过正是这些把媳妇骗到手的本事,成了媳妇后来远他而去的理由。媳妇没了,老鬼也灰心了,连再去换个女人骗的兴趣都没了,悠闲自在混个吃喝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理直气壮。本以为人世间的一生就这样平安地寿终正寝的,哪想到在一次郊外的马路边行走时被急驶的货车上滚落的一只木箱爆了头,死于非命。
我曾经问过老鬼怎么不去转世投胎,他说做人做鬼也没多大区别,就这样在阴间呆着做个浪荡鬼也没什么不好。
人各有志,鬼也亦然,没什好争辩的。
下去过几次以后,像老鬼这些游魂,都已经认识我了,见了面会点个头打个招呼,但是老鬼每次都要拉着我闲扯半天。慢慢地我也能揣摩出他的小心思,看上去是很热情,其实他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免不了寂寞孤单,心念在世的日子,跟我套套近乎解解闷,也希望我把他当个朋友,时不时还能够接济他一下,逢年过节给他烧点纸钱,送点吃的。
也许是时间久了,加上他活着的时候的那副懒散德性,他的亲人随着最初恻隐之心的消退也慢慢麻木了,经常想不起他在阴间的存在。
“又下来了?我说你这兄弟啊,就是有情有义,有几个像你对逝去的老婆这样痴情不改的?你妻子都死多少年了,你还念念不忘,隔三差五下来找她,多伤身体啊!”
老鬼虽然是鬼,说的话还算是人话。
因为心系红颜薄命的妻子又得不到她逝后的半点音信,我最近经常半夜去冥界找她。一来二去,很快也认识了一些冥界的朋友,像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等。
“下来了?”或者“又下来了?”这是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他们见到我打招呼的惯用语,就跟人世间我们见了串门的熟人说“有空过来了?”一个道理。
但我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已经永远“下去”了,我只是一个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临时性访客,“访问”的时间到了还要上来,回到尘世间,那里在我家的床上还躺着我的身体。
当然,如果我活腻了,也可以不上来,跟他们一样成为幽冥世界的一员。
但我不能啊!女儿还在上大学,尚未成人,还不能草率地追随妻子的脚步而去,那样岂不是更对不住妻子,辜负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
但是,今天我没时间跟老鬼闲聊,只好赶紧掏出一根烟递过去想堵住他的嘴,说:“老鬼,我得赶紧上去,超时了看门的牛大爷该不让我回去了。”
老鬼总算没给我找事儿,紧接着却碰到一个更难缠的。
眼看着晓萌笑眯眯地冲我走了过来,我心里直打鼓,心想着:姑奶奶,你今天千万饶了我,不然我只能留下来跟你一起做鬼了。
“赵大哥,今天你可以陪我多待会儿吗?”晓萌期待的眼神,依然大胆热烈。
说实在的,真有些不忍心拒绝晓萌的热情。这不是说我对她有什么想法,是觉得晓萌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却很不幸的姑娘。
我想不明白,这么好一个姑娘,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待人客气礼貌,也受过大学教育,哪个不长眼的负心男人,不知道珍惜,最美好的7年青春耗在他身上了,一心盼着穿婚纱的时候那小子却移情别恋,毫不留情地把晓萌给踹了。晓萌一时想不开,在痛苦、屈辱和绝望中,没能跨过心理上那道坎,跑到阴间做了一只阎王不收的孤魂野鬼。
“晓萌,今天真的不行,我刚才找你嫂子往回走的时候迷路了,耽搁了一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改天好吗?”
下去了几次以后,晓萌跟我混得比较熟了,知道我在寻找妻子的亡魂,每次下去她都很热心地陪着我,彼此了解得多了,她称我大哥的同时也称我故去的妻子紫薇为嫂子。
“真的假的呀?你每次都有借口。我只不过想让你陪我走走,又不会吃了你,看你左推右挡的。”晓萌嘟起嘴,宣誓着“我很生气”。
我知道,晓萌不高兴是真的,但生气是假的,经过过去这些时间的接触,我了解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只是经过最初的几次接触,了解了我下去寻找我妻子亡魂的经历和对妻子的拳拳之心后,从此我每次下去,晓萌总要找些借口,希望我跟她一起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真的没有骗你,已经超时了,牛大爷那儿要是不放我,我就真回不去了。”
“好哇!那就正好别上去了,就在下面,我跟你。”好像真的我就不会上去了一样,晓萌语调和表情都洋溢着兴奋。
“嗨,嗨!这玩笑可开不得,我女儿还在上学还没成人,你可别诅咒我。”
“看把你吓的!我是那么自私不懂事的人吗?”
“就是嘛!晓萌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嗨!你大不了我多少,这种长辈哄小孩的口气我可不爱听。”
我知道晓萌是故意的,没怎么理她,只是冲她笑了笑转身往鬼门关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几步被晓萌拽住了一只胳膊:“上面的日子你怎么过我管不了,不过你下来的时候我得做你冥界的女朋友。”
晓萌嘟起嘴,大有我答应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没工夫跟你这儿耽搁了。”
也许是我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已经表露出足够的严肃和着急,晓萌花了两秒散尽脸上淡淡的羞涩后挥了一下手,说:“那走吧!牛大爷我熟,我送你出门。”
第2章 剩女(1)
牛大爷是鬼门关负责进出登记和身份验证的,担负着类似我们的出入境工作人员的职责。
牛大爷这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平时喜欢喝两口,过去的八大名酒,倒背如流,后来新出的那些品牌,他也能够如数家珍,要是有时间有耐心去听他侃,他能把每一种酒的香型和口感,一一跟你捯饬一遍,配上那神态和动作,仿佛正在享受一场盛宴,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里飘逸着浓浓的酒香。
“这回怎么说?总不能每次都说是老鬼耽搁的吧?”牛大爷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时钟,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次还真不怪老鬼,是我自己迷路了。”
我当然不能总拿老鬼来垫背,何况这次是真的因为走错了路。
“迷路了?”牛大爷显然不信:“你都下来多少回了,还能迷路?你就瞎编吧,我可不想犯错误。”
“牛大爷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您想哈,上面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还有走错路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下面,我毕竟下来还没几次,再说我每次都要到一个不曾去过的新地方去找我妻子,能找到您这出去的大门已经算是万幸了。真的没骗您!”
牛大爷本来知道我下去是为了找我妻子的亡魂。过些日子不重复提这事,他也慢慢淡忘了我下去的目的。
听我又提起我妻子,牛大爷顿了一会儿,用食指在空中像鸡啄米一样冲我点了几下,脸上的褶子里填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呀,就是一根筋,冥顽不灵!你妻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还这么傻乎乎一趟又一趟地跑下来干嘛,用不了多久你身体也就跨了,不得不下来跟我们凑热闹了。”
我本想解释说,我去转世处那边查过档案了,转世的名单里,没有我妻子,她一定还在冥界的某个地方。
但是一想大家都是这个强调,又怕进一步耽搁,上边都快天亮了,只好讪讪地呵呵点头,没说话。
“牛--大--爷--”晓萌拖长声调,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走上去摇晃牛大爷的肩膀:“您就让赵大哥赶紧回去吧,把不该留的人留在下边,你会受处分的。”
“嗨!你这死丫头,你倒吓唬起我来了!你让他去美国欧洲逾期不离境试试!他超时了,我不让他过去也是秉公执法,照章办事。”
牛大爷故意虎着脸,瞪了晓萌一眼,手已经准备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盖章。
一看这架势,我顺势讨好牛大爷:“很快就清明节了,牛大爷您到时想喝点什么酒?”
牛大爷把盖好戳的特别通行证递过来,并没有看我:“算你小子有良心!喝什么酒,你就看着办吧!”
临出鬼门关,听到背后晓萌的声音:“你下次什么时候下来啊?”
走出去好一段了,回头发现晓萌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依依不肯惜别的样子。
我当然能明白晓萌的心思。
老实说,我对晓萌不是没有闪念间的冲动。毕竟是那么一个年轻亮丽花枝招展的女孩,该凸起的地方张扬跋扈,该凹陷的地方含蓄内敛,还那么主动富有挑衅性。
可我只是一个临时下去的生魂,身体还在家里床上躺着,而晓萌是鬼魂,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故事。再说我心里装满了对妻子的念想和愧疚,根本没这个打算,何况上面我身边还有两个30有余的大龄剩女馨雅和雯雯已经足以让我找不着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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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每次下去冥界一趟,的确就像生了一场病一样的,感到非常疲累。所以周日我一觉睡到下午4点才起,中间馨雅和雯雯都打过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馨雅给我打电话,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馨雅是我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里仅次于我的主管领导,同时也是我认下的干妹妹,后来跟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是并没有共被同寝。
虽然在极力回避,还是有些新去的员工私底下会戏称她为老板娘。
刚开始,面对善意的当面的玩笑,馨雅会条件反射地连连否认,时间久了不知是嫌麻烦还是将计就计,反正她要么笑笑不说话,要么简单一个“又胡说”就过去了。
再后来馨雅好像对这些闲言碎语有自动屏蔽功能一样,充耳不闻,根本不为所动。
听到这样的议论后,我本是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原本是不想因为馨雅跟我来往太过密切被人误会有损馨雅一个女孩的名声,才认她做了干妹妹,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
可是认下的干妹妹,没有中途退货一说。她一点也不介意的话,我的别墅住我一人空荡荡的,硬把她从我的住处赶出去也说不过去。
我怕这样下去会耽误馨雅的终身大事,起初还有意尝试撮合馨雅跟两个生意场上我以为还不错的朋友一起。
馨雅当成是工作中必要的应酬,直到那两个朋友前后约她单独出去向她示好,馨雅才意识到是个圈套,质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嫌弃我了就直说。”
不能说是多么愤怒,但馨雅确实表现得很伤心,从眼框里滚落一串泪珠。
嫌弃?兄妹之间怎么好用嫌弃这个词呢?
但是那时我觉得馨雅眼眶里的泪珠滚落得有些突兀,事后才慢慢品出一些别的味道。
这事后来就没好再提,馨雅跟我同进同出,在家里像保姆一样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
毕竟都是成年的异性男女,又是后来结拜的兄妹,馨雅近距离事无巨细的大包大揽,确实让我感到别扭了一段时间,她却全然没有这种意识似的,我慢慢也就习惯了。
从25岁时死缠乱打进到我公司,一晃30出头了,馨雅就这样成了我身边又一个标准的大龄剩女。
工作上,自从女儿如妻子生前所愿出国留学、我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到去寻找妻子亡魂上以后,公司的事情主要都是她在帮我打理,我作为老板,只是在大的方面拍板,日常经营都交给了馨雅,她随时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打电话找我商量。
所以馨雅任何时候给我打电话都不意外。
但是雯雯现在周末给我打电话,就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第3章 剩女(2)
雯雯在我公司是比馨雅资历还老的员工,一个端庄白净、外表看上去很腼腆骨子里却特有蔫主意的普通女孩。她匀称的身材、恬淡从容的气质和沉稳偏内向的性格,赢得很多小伙子的好感。
但雯雯就是我们公司一个另类,特立独行。
妻子去世后,我有过聘用保姆的失败经历,保姆的不称职,让女儿心理和情感上感到很大的落差。后来,当时只有8岁的女儿饮食起居和上下学,都是我亲力亲为。
但是毕竟还有一个20多人要吃饭的公司在那里需要运营和管理,我经常会顾此失彼,甚至焦头烂额。
雯雯那个时候是刚到公司的新员工,工作上的担子没有那么重。顾不过来时,我有时会让雯雯帮忙接女儿放学,陪她写写作业,甚至陪她一起玩。
开始还只是偶尔的,慢慢地雯雯似乎也很乐意帮我这个忙。私人公司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想着业务上的事情少给她点压力就是了,就这样,雯雯帮我照顾女儿“干私活”后来就常态化了。
近距离相处久了,雯雯跟我说话的口气眼神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当时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太在意。
当后来雯雯开始悄无声息地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还拉着女儿把饭也做好了的时候,我断定我并非自作多情。
也是谈过恋爱,有过女人的男人,我能这点逼数没有?
再说了,即便是像我推测的那样,也是经得起推敲的。
妻子去世的时候,我也就是30多岁不到40,虽然曾经很艰难,但那时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谈不上多大规模,说下辈子下两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算夸张。我不算是高大帅气,但也是长得中规中矩的一个男人,对家庭和妻子自以为忠心耿耿,她也看在眼里,接触多了,情愫渐生,希望有一个这样的男人相伴终生,也不为过。
那段时期,雯雯有事没事,总会找个理由给我打电话,周末放假也是一样,开始是较多地询问和交流女儿的情况,她升到部门经理以后,经常有业务上的事汇报或者商量,也是很过硬的理由。
只是,有些电话是可打可不打的,有些电话是完全可以长话短说的。
我决定把馨雅招进公司时,雯雯以馨雅“来路不正、目的不纯”为由,坚决反对过,甚至为此还起过争执。
“你不觉得很荒唐很滑稽吗?哦,她说看着公司门口的装饰就感到亲切面熟你就信啊?你真了解她的来历和身世背景吗?她说她车祸中死里逃生一度失忆你就觉得可怜,那我说我得了绝症你会心疼吗?”
雯雯说的确是有道理,她比我表现得更理性,也是为我好。
我一开始也认为馨雅不过是换了一种骗术而已,对她说的半信半疑,但后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馨雅不是在演戏,她是认真的和诚恳的。
至于那种直觉来自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见我不仅没听劝告,馨雅进了公司后还对她加倍信任,雯雯一度对我非常冷淡,见了我眼睛里射向我的好像都是一股股怨气。
我曾经跟她开玩笑说:“雯雯,你的目光要是哪天把我杀死了,你说说你能得到什么好处?”雯雯故意用更狰狞的眼睛盯着我:“要是我的目光能杀死你,我就先杀死你然后自杀,结伴做鬼。”
对于雯雯的心思,我曾经装过一段时间糊涂,后来实在装不过去了,也不想耽误了她女孩最美好的恋爱时光,只好跟雯雯摊牌:
“雯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除了工作上你很出色,生活上你也帮过我那么多忙,非常感谢你。”
雯雯显然对我的这些话不感兴趣,红着脸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心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放不下我妻子的,我希望你趁现在年轻,好好珍惜和享受最宝贵的青春,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就结婚。”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你放心,我的青春我做主,不会连累你。”
雯雯用凶恶的眼光盯着我,很夸张地咬牙切齿,非常仇恨的表情,似乎要把我嚼碎了啐到地上。
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也无意进一步婆婆妈妈妈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宽厚一笑。
雯雯就这样自己做主把自己做成了一个大龄剩女,比馨雅还大两岁的剩女。
直到大家都开始相信我对馨雅并不是那层意思后,雯雯对我的态度才好了一些,但每次看我时的眼神总有点让我不敢正视。
我的公司是做贸易的,主要是进口产品到国内销售,一般不会有太紧急的事情。雯雯作为骨干和部门经理,有事找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自从馨雅管事以后,即便是业务上要紧的事情,也很少有机会给我打电话了,周末节假日就更不用说。
现在,也就是周末,雯雯给我打电话,我想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
因为周六计划好的要下去找妻子的亡魂,我就找了个理由当晚让馨雅住回了她的出租屋。
现在馨雅没在身边,不便问她雯雯找我会不会是有工作上的紧要事情,我想给雯雯回个电话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累不累啊?”
我拨通了雯雯的电话,她好像正等着我似的,刚一响铃她就接了起来,没等我说话先开了口。
雯雯的声音很柔,很甜,很高兴,又似乎有几分羞怯。
雯雯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喜事了?
“雯雯你好像心情不错嘛,什么喜事?”听出没什么要紧事,也许受她的感染,我电话里语态也比较轻松。
“雯雯,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第一句话说完了,电话那头雯雯半天没有动静。我把手机拿到眼前检查了一下是否掉线了,确认电话是接通着的才重新放回到耳朵上追问。
“你...你...不记得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什么事啊?”我一边问雯雯,一边赶紧回忆雯雯是否最近跟我说过什么要紧的事情。
又是半天的沉默后,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传过来:“昨晚上的事啊!”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去冥界找我死去的妻子去了,难道雯雯……
我开始紧张起来。
要是让人知道我在女儿出国留学后花了巨大代价去“拜师学艺”,深夜潜入冥界去寻找妻子的亡灵,岂不沦为笑柄。
“昨晚……什……什么事?”
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然后电话那头传来雯雯悻悻的声音:“不记得就算了。”
“喂!喂!”
雯雯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4章 夜宠雯雯
周一上班,馨雅第一个到我办公室跟我打招呼,说:“你周日又打球去了?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这才想起来,周日跟雯雯打完电话后,一直在琢磨雯雯说的是什么事,后来就把馨雅的未接电话给忘了。
“没打球,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回电话了。对了,雯雯上礼拜说过什么要紧事吗?”
馨雅不解地看着我:“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事儿,回头再说吧。”
忙了一会儿,我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在洗手间门口的楼道里碰到了雯雯。
“周六晚上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雯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好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声音很小,但脸上尽显红晕和娇羞。
还是周六晚上?
我更慌乱了:难道我下去找妻子的事情,雯雯真的知道了?难怪问我累不累的。
天啦,她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下去找妻子亡魂的事情,除了老家周边那两个大仙和法界的师父,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也不敢讲,连馨雅我都是瞒着的,一方面怕人家说我迷信无知,更担心别人笑话我痴愚。
因为一直放不下妻子,觉得愧对妻子,担心妻子死后的日子孤单凄苦。可妻子在那边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我无从知道。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惦记,越是放心不下。
我先是根据小时候的经历回老家找大仙,后来几经周折去拜法界的师父,在师父的指导下修炼成穿越阴阳两界的本事,希望能够见到死去的妻子,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聊聊家长里短,看看她在下边生活得好还是不好。
“雯雯,快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我很紧张,把雯雯拉到一边,生怕雯雯说出来的事情让旁边经过的人听见了。
“周六晚上你在我那儿跟我一起呆了大半夜,跟我那个...那个…爱爱了...你真想不起来了?”
虽然雯雯要说的并不是关于我下到阴间去的事情,可是这比将我穿越阴阳的事情广播出去还让我震惊。
“你说我周六在你那儿过的夜还跟你------?”
“你小点声!”雯雯羞涩地半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的我反应。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雯雯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意识到是在楼道里,我才把手缩回来没敢那么做。
雯雯嗔怪地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嘟哝着:“你这人真是,做都做了,还爱爱了好几回,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没等我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雯雯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哪跟哪儿啊?怎么可能?
“我...我周六晚上去...我周六晚上根本就没在.....这不可能,雯雯你一定是看错人了!”
雯雯这才抬起头来,依然还是温柔鼓励的目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事的确太大太突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当时喝了很多酒,我知道喝多了酒会断片,做了什么事你记不得我也没怪你,你喝完酒能想着去找我,说明潜意识里还是有我的……”雯雯的眼眶里竟然泛起泪光。
这眼泪光算什么?
委屈,屈辱,激动,幸福?
我想澄清说“不是这样的,雯雯,肯定是误会”,可是刚要张口,馨雅走了过来。
估计是看到我和雯雯的表情都不太正常,两人又站得那么近,馨雅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表情不悦,疑惑地盯着我们看了两眼,直到要进洗手间了,还回头打量我们一番。
回到办公室,我坐在那里,脑袋发蒙。
难道我“灵魂出窍”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留在凡尘的身体还有意识、还会运动?
不可能啊!大仙没有这样做过,师父也不是这样教的呀!
雯雯陷害我?
不太像。
雯雯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也没有提什么要求,反倒是很大度地以喝酒断片给了我一个台阶,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还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羞模样。
可是,这事我真的没有干啊!
我知道几年前她在哪儿租房子,现在雯雯住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半夜上哪儿去跟她睡觉啊?
不对!
我下去找妻子的时候,我并没有带走我的身体,身体是在书房里的单人床上躺着的。
难道有人假扮我冒充我?
“你们两个怎么了?”馨雅上完洗手间也跟到了我的办公室。
“没什么。”我脑子里都是疑团,有气无力地回应馨雅的问话。
“没事?你觉得你们之间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当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馨雅的嗓门虽然不高,不悦的表情显而易见。
我和馨雅之间虽然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兄妹关系,对于我与其他异性之间貌似亲近的互动,她多少总会在情绪上有所反应,不了解她的人有时可能觉察不到,有时她表现得过于明显经我提醒后她也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态度。
“真没什么事。”声音在我喉咙里含混不清。
“说吧,究竟出什么事了?我想没事的话你不会今天一到办公室就问起雯雯来。”
大概是想起我刚上班就问她雯雯的事,后来又见我们两个在走道的样子,馨雅用很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我呆呆地看着馨雅,只能咬牙否定,馨雅盯得我想躲避她的眼神。
半天的无言后,馨雅有些失落:“好吧,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不信任我。”
馨雅显然是不高兴地离开了,我也没有好办法,再说,在很多方面我已经非常信任她了。
但毕竟她是她我是我,我还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何况雯雯说我周六晚上酒后把她睡了的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跟她解释!我又不能告诉她,那晚我根本就不在阳间,而是在阴曹地府里面寻找我过世近10年的妻子。
可是这事不说清楚,不就等于把这事给认下来了吗?
按雯雯的理解,我酒后还能想到去找她亲热,说明我心里还是装着她想着她的,只不过是心里怕对不住早逝的妻子,才缩手缩脚压抑着自己,只有在酒后才露出了真容。
照着这个思路,她本来以为的单相思在她心里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种性质了呢?
第5章 车祸后遗症
馨雅不再追问雯雯的事,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见我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精神,就又嚷嚷着让我给她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她知道我一讲起跟妻子往日的生活就会非常专注,无论快乐的陶醉还是伤感的回忆。
所以馨雅让我给她讲故事有转移我的注意力安慰我的意思,但馨雅本身对我跟妻子的过去一直保有着迷一般的兴趣,几乎一闲下来,我们单独在一起,她就会缠着我给她讲。
其实跟馨雅讲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本不是件坏事,我也可以借此重温跟妻子过往的点点滴滴,更主要的是我也想让馨雅明白,妻子虽然去世多年,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她在我心中的份量没有人能够取代,同时也算是提醒她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在馨雅的某些举动让我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我都会把我的这层意思暗示给她。
馨雅虽然不曾用那么直白的语言严肃认真地表示过什么,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说话的口气、眼神、表情、动作,好像我们是一起多年的情侣或者夫妻,并且她似乎从来没有在乎过旁人的眼色。
只是我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回避或者阻止她的某个举动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脸上闪过一片羞涩的红云。
她当时能明白过来,但之后很快就忘到脑后了,属于屡教不改的性质。
至于是真忘记了还是有意充耳不闻,我还真说不清楚。
但因为馨雅贤淑的性格、工作的细致和遇事的沉着冷静,加上她很多地方仿佛都能看到妻子的影子,能给我带来那种犹如妻子在世时的慰藉,我后来已经很难说服自己不把馨雅留在身边。
总之就是既不想馨雅太粘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又不愿她离我远去。
但是一个30开外的剩女,一个40多岁的鳏夫,不清不楚互动频繁,难免会有闲话和议论,甚至不堪入耳的猜疑。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有了认馨雅做妹妹的主意。
我记得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馨雅答应得不情不愿。
“馨雅,你看我们这样相处,对你对我好像都不太好,干脆我认你做妹妹吧?”
我当时这样提议时还有另一层恻隐之心,那就是馨雅是车祸中死里逃生,父母却在那次车祸中没能幸免于难,馨雅相当于是个孤儿。
“妹妹?”馨雅没有我想象的兴奋和欣喜,对于这个身份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吗?”
“我怎么成了你妹妹呢?”馨雅好像有点疑惑不解。
“不行吗?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满以为是个不错的主意,馨雅并不买账,我的情绪自然也高不起来。
馨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好吧,就按你说的。”
等到馨雅以我妹妹的身份正式住进我的别墅以后,我才发现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头。
住在一个屋檐下,馨雅回到家就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油盐酱醋、擦抹洗涮,本该是我这个做哥的呵护着,她反倒像我妻子一样挥洒自如,把屋子收拾得井然有序,也把我提溜得团团转。
更让人下不来台的是,独处一室,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单独相处,馨雅更是缠着不放让我给她讲故事,回忆我与妻子的陈年旧事。
讲故事本没有什么,问题是馨雅每次都会走神,发呆,恍惚,有时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大跌眼镜的话来,或者参与到当时故事场景的描述中,弄得我不知道她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还是她本来就知道我跟妻子过去的所有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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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周六没有什么事,我躺在三人沙发上看电视,馨雅卷缩在端头的单人沙发里,照例要我给她讲故事。
“你这突然让我一本正经地讲我跟妻子的过去,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见景生情的时候,反而自然地就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其实是想告诉馨雅,这会儿我不太想说。
“我知道你不想讲,我来提问你来回答道吧,这样简单。”
“那好吧!”虽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馨雅。
“你跟你妻子怎么认识的?”馨雅把电视关了,比上班还认真的样子。
其实这是一个老问题,我觉得好笑,但还是随了馨雅的意:“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是一个秋天的中午,在西城的一个公交车站见的面......
“你穿了一件紫色水洗布的短袖衫?”
我本来对当时穿什么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经馨雅这么一打岔,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我确实是穿着一件轻薄面料的短袖衬衫,好像是当时流行的水洗布面料,紫色的,风一吹就颤颤悠悠飘动的那种。
“这20年前的事你也会蒙?”
馨雅说:“怎么是蒙?我看见的好不好?”
“你看见的?你那时还是个屁孩,还在外地,上哪儿看见的?”
我当然觉得这非常匪夷所思,但这样的事毕竟不是头一回,我并没有一下子从沙发里窜起来。
“我刚才一闭眼就突然看见了。”
我笑了笑,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我不能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可怜女孩去计较。我一直觉得馨雅的脑子还是有些问题的,毕竟她遭遇过那样的一场劫难。
按馨雅曾经的讲述,她18岁高考完了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自驾旅游,路上出了车祸,坐在前排的爸爸妈妈都不幸离世了。馨雅本人也是昏迷不醒,在抢救的过程中医院发了几次死亡通知书,馨雅居然奇迹般地又活过来了,但人似乎彻底失忆了,像个婴儿一样,一切都要从头来,学习和记东西的能力恢复得非常快,过去学校学的东西复习复习也很快都会了,不过大学毕业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但关于她本人的身份、家庭和亲情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没有历史情感和情绪的记忆。
正是基于她这样的经历,我觉得馨雅时不时先知先觉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时候,我都怀疑馨雅车祸后一定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只是她这段经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创伤,我必须得小心翼翼地不去刺激她。
我说:“好吧,你看见的没错,我就是穿的那样的短袖衫。”
“然后呢?”馨雅并不因为猜对了而表现得沾沾自喜。
“然后就是约会,继续互相了解呗。”
“认识多久后就正式确定下来了?”
“这个你也感兴趣?”
“那当然!”
第6章 喝断片了(1)
“好吧。”
馨雅追着问我当初跟妻子相识的细节,我想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有一个周五,我下班后到她所在的学校去接她,然后到她学校对面的一条胡同里找了个餐馆吃饭。那顿饭吃得很简单,但是因为聊天,吃的时间很长。
的确,不知道是妻子善于倾听还是我急于表现,我当时好像确实是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离开那个餐馆的时候,已经是人家打烊的时间。不过20年前餐馆关门比现在早。
“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羊肉泡馍吧!”
“那是你第一次吃羊肉泡馍。”馨雅语调不高,也没看我,好像自己在场目睹过一样,那么肯定。
馨雅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我第一次吃羊肉泡馍。
不过,馨雅蒙对了我第一次跟妻子吃饭吃的是羊肉泡馍的时候,我脑子里装的已经不是羊肉泡馍了,而是对馨雅的心疼和担忧:馨雅的情况究竟是病态还是异能?
奇怪的是平时跟人打交道没发现她脑子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工作上也是井井有条。
我起身上了趟厕所,也是想让馨雅清醒一下。
果然在经过馨雅身边的时候,她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端坐起来。
我不想说让她伤心的话,也想试探她究竟知道多少,从厕所出来便问她:“我们吃完饭干嘛了?”
“你们吃完饭干嘛去了,我又没跟着你们,我怎么知道?你说呀!”馨雅笑了,显然她这会儿是正常的。
我也笑,继续道:“从餐馆里出来后,我们俩又沿着长安街一路溜达,那时马路上不像现在那么多车那么多人,远没有现在这么气派繁华,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并排坐在长安街边的马路牙子上聊天。可是座着座着,两个人就越靠越近,我看妻子当时也没有躲避,在心里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像吃了豹子胆,一把把妻子拉进我怀里......”
“那是第一次接吻,你还把手伸进......”
馨雅应该是又迷糊了,转换竟然如此之快。
“行了,行了,不说了,怎么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借机故意放大这种情绪在牛皮沙发上猛拍了一掌,毕竟馨雅是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女孩。
“怎么了?”大概被我这一掌彻底拍清醒了,馨雅眼睛睁得老大,很无辜的样子。
“算了,不跟你讲了,反正你都知道了。”
见我在笑着,馨雅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了,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腿,带点娇气:“不行,你答应我的,说话要算数。”
我只是拿这句话做挡箭牌,当时不想再讲了,因为这时候我的情绪也陷入到对妻子往昔的回忆中了,心情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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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雅不是不讲理的人,但雯雯说我睡了她这件事,纵使馨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上面去,我觉得她至少心里还是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点什么事的。
她不再问,并不等于她把这事忘了。
雯雯也并不提这件事,只是在办公室或者在楼道里遇见我,都会羞涩地笑笑,并没有哀怨的眼神,相反地是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
只有我天天在困惑中如坐针毡。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我跟雯雯上过床,也同样找不出雯雯有故意诬陷我的理由和迹象,却又无法自证清白。
这样的事情,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憋得难受的时候,很想跟馨雅说道说道,可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没有干那种事情,这不是主动找抽吗?
我决定先找雯雯好好谈一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雯雯听我说要单独请她吃饭,我能从声音感觉得到,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兴奋。
吃饭的地方很普通,不是单间,所以饭桌上我没敢提那晚上跟她睡觉的事情,怕说拧了情绪激动,引起周围人围观。
雯雯脱掉了米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我不曾留意她穿过的粉色低胸开衫的薄毛衣,若隐若现的白色胸脯本来就晃得我心慌,她再时不时用期待和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除了说说类似“天气不错”的废话不知道该跟她闲扯点什么贴近主题的话。
也许雯雯确实比我心急,几次冷场后见我仍然没放出什么香屁来,她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公司开会的时候不是特能讲的吗?”
“不会吧,你是说我开会讲话很啰嗦吗?”
我跟雯雯之间确实不是这样的,她帮我照看过女儿,是我家里的常客,即便是我婉拒了雯雯的芳心彼此之间也没有这么难开口过。
但今天我确实是失去了一个中年男人应有的淡定,平时接触来往那么频繁的两个人,此时相向而坐却笨拙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雯雯这句话像救命稻草一样把我解放出来,把话题顺利地切换到了工作上。
“我没说你啰嗦,我是说你开会讲话有水平,有条理也有鼓动性和号召力。”
“说反话损我的吧?”从雯雯的语气和眼神,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但我也不能一点不谦虚吧。
雯雯只是白了我一眼,也没去澄清。
还好,饭桌上总算没有闹出什么过分尴尬的事情来。
但我很快就发现约雯雯吃饭谈谈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饭店出来走在马路上,当雯雯身子越来越紧地靠近我一度试着去挽我胳膊的时候,我意识到雯雯把我请她吃饭理解成一次约会了。
我不得不立即切入正题。
“雯雯,你那天说的我在你那儿过夜的事情,我不是不敢承认,也不是我要推卸责任,只是我真的很糊涂。”
“喝成那样,不糊涂才怪呢!”雯雯斜睨我一眼。
“酒喝过头了,容易断片,也很正常。”没等开口,雯雯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真的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天我根本没出门,你能不能把当时具体情况给我讲讲啊?”
雯雯脸色更红,可是目光大胆地注视着我:“你做的那事,还让我跟你复述一遍,亏你好意思。”
第7章 喝断片了(2)
“你又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复述做那事的过程,我是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究竟是怎样的。”
明白过来后,雯雯想了想,显得很平静。
“看来你那晚是真的喝断片了。
都夜里12多点了,我正准备去睡觉,听到有人敲门,吓得不敢动。可是敲门声一直不断,我蹑手蹑脚贴到门后的猫眼看了一眼,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你。
我的心砰砰砰直捣胸腔,虽然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但是那么晚上门找我,我确实是激动、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我几乎是颤抖地问你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你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我了。
我当时差点没窒息过去。
开门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喝多了酒,只听出来你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进去后说什么了?”我有点急不可耐,不禁抓住雯雯的两个肩膀摇晃起来。
在路灯下,我都能看到雯雯脸上的红润。
“能说什么,哄女人的甜言蜜语呗。”雯雯底下头,声音很小。
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这样喊叫着。
雯雯继续说:“你确实是喝多了,进门就搂着我肩膀,差点都摔倒了。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你说你一直都在想着我,想我想了很久了。我说你想我怎么不早说,干嘛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对你……
我话没说完,你就把嘴贴上来封住了我的嘴,两只手就开始不老实地乱摸。从你当时的猴急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压抑得太久了……”
越听越像天方夜谭,雯雯却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咳!咳!”
我不知道怎样掩饰我的尴尬,连忙用咳嗽打断雯雯。
雯雯没理会我,接着描述:“不怕你笑话,当时听你说你一直想着我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子都涌出来了,大概一方面是因为心疼你苦行僧一般自我克制,一方面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带给我的感动。
真的是酒壮怂人胆,你大概是借着酒力,平时斯文得不得了,这时候什么都不顾了,三下两下就把我的衣服扔了一地......”
“别,雯雯,别往下说了,真的不可能,我喝酒有断片的时候,但怎么断也不可能断成这样的。你看清楚了是我?肯定不会是有人长得跟我非常相像?”
雯雯的描述似乎无懈可击,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我会去做那样的事,不,准确地说,我无法相信我身体在家里躺着,却同时能跟雯雯在她家里行鱼水之欢。
“你这人怎么这样,敢做不敢当,像不像个男人?”雯雯开始有点愠怒:“我本没有怪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态度,我真有点为自己对你的痴情感到不值,甚至耻辱。我在你手下工作快10年了,不至于连你还会认错吧?”
“不是的,雯雯,我向天发誓,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
真是有口难辩。
“你这几天是没有洗澡,还是洗澡从来不照镜子?”
雯雯这句话把我问住了。
我洗澡倒是很勤,但从不认真照镜子,无关自己是帅还是丑,就是没有这个习惯。
“什么意思?”
雯雯白了我一眼:“你回家好好照照镜子,才过去一个礼拜,你肩膀上的牙印应该还没有完全褪去,那是我当时咬的。”
“什么?”我下意识低下头,仿佛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肉,把自己左右肩膀扫视了一遍,然后又把一只手从脖子那儿伸进去摸。
“别摸了,要是能摸出来那还得咬成什么样,你难道一点也没感觉到疼?”雯雯一边浅笑,一边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写字楼:“你着急的话,那里面洗手间里有镜子。”
我让雯雯在那儿等会儿,撒腿就往那个写字楼跑过去。
在卫生间里,我扒开衣服,扭过头确实发现左肩膀后侧有一排还没完全消退的牙印。
“雯雯,你怎么能这样!”
我已经被彻底搞懵了,回到雯雯身边,仿佛那事确实是我干的一样,埋怨起雯雯来。
“谁让你那么厉害的!我也是咬完了才意识到下手太重了。”雯雯用白眼珠瞪我,又是一脸娇羞,还带着几分调皮和得意,声音细弱游丝。
似乎是铁证如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看雯雯不再那么怨怒了,如同被大赦一样地道谢:“雯雯,谢谢你的宽容。”
呸!什么话呀?这不是等于承认了吗?
“不过这事真的很蹊跷,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的。”我赶紧补充一句,试图挽救。
其实我只是不甘心俯首就擒而已,怎么让真相大白,我一点方向没有。
我自以为是很诚恳很发自肺腑的话,换来的却是雯雯鄙夷的神色和迅速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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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把这事告诉馨雅,不然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太冤屈。
虽然并没有当着雯雯的面直接承认,但牙印确实在肩膀上挂着,我自己都心虚起来,也只好打消向馨雅诉说的念头了。
委屈归委屈,我心里还是对雯雯有几分感激。
虽然我的为人和形象在她心里可能已经大打折扣,但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雯雯还是没事一样地工作,一样上班下班,既没有张扬这事,也没有找我麻烦让我难堪,只是在办公室或者楼道里再碰见我时,没有了过去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见我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神情冷漠。
这些变化,好像都没有逃过馨雅的目光。
“你没觉得雯雯现在对你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吗?你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馨雅说这话,吓了我一跳。
开始是以为她知道什么了,或者是雯雯告诉她什么了,排除了这种可能后,我心里更慌乱了。
馨雅看似对什么都不太计较,原来她观察得这么细致,雯雯和我之间微妙的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我在想,我别墅楼上房间里摆的那些说是哀悼祭祀妻子用的东西,实际是我每次下去时要用的道具,会不会早就引起了馨雅的怀疑了呢?
第8章 初识妻子(1)
“怎么会?雯雯对我还是老样子,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我心想,雯雯对我不热情了,你馨雅应该高兴才对呀?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女人的第六感比什么都灵。”
馨雅说这话的时候,脸依然冲着电视,根本没看我,显得那么笃定。
看来不编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来,馨雅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做出豁出去了的姿态,脑子里却拼命编排着借口。
馨雅把电视机关了,把身体从单人沙发里拽出来,微微前倾地看向我,等着我的下文。
“上上个周六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事吗,晚上跟一个朋友吃饭喝酒喝大了,正好那天雯雯也在那儿吃饭,后来雯雯打车送我回来的。”
“然后来?”
“没有然后。”
“胡扯!没有然后雯雯会对你冷淡?没有然后你这算什么屁事值得一提吗?”如果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别说是馨雅,换了谁估计也对这个寡淡无味的故事提不起兴趣。
“不是的,主要是因为喝断片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喝断片了?那你是不是对雯雯做什么了…….”馨雅睁着警惕的双眼,身体进一步前倾。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可是雯雯后来说我当时对她不…很不尊重…….”
我是想尽量把这个故事编得接近雯雯所说的版本,又能剔除上床这个环节。
馨雅转了转眼珠,平静却不容半点谎言地质问:“你老实说,你那天把我支开是不是就为了跟雯雯两人出去吃饭?”
“不是!绝对不是!”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用打草稿,底气很足。
“那你究竟对雯雯做什么了?”
“雯雯说,我强行亲她了,还动手摸她了,可是我真不……”
“就这些?”
“雯雯就说了这些,我也不……”
“算了别说了。是不是专门约的雯雯我会弄清楚的,但是以后不许多喝酒,尤其不要跟女的单独喝酒。”
我见馨雅不像要继续追究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能蒙混过关再说,至于那些禁令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心情也放松了,我就跟馨雅开起玩笑:“你哥我都是过来人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做妹妹的也不能管得太宽了吧?”
“妹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看来馨雅在内心里始终没有认可我这个义哥的角色,也确实从来没有叫我一声哥。
我收敛起惊愕的表情,苦笑着:“好,好,好,你不是我妹妹,不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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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苦有冤屈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一定是自己觉得最亲的那个人。
背着雯雯扔给我的那口锅,我自然会想念死去的妻子。
妻子虽然比我小几岁,但心智显然比我早熟得多,很多地方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冷静和悟性,以至于从恋爱开始起我就逐步形成了对她心理和精神上的依赖,高兴的事情第一时间想跟她分享,更关键的是,碰到工作上、事业上和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惑,我都会不自觉地立即找妻子,或者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或者是向她讨教看法或者对策,如果当初没有认识我妻子,我真不知道后来会混成一个什么样子。
然而妻子的那种练达和睿智,差点毁了我们的姻缘。
经人介绍我认识我妻子的时候,她大学刚毕业不久,我也研究生刚毕业。
妻子出身大城市都城,知书达理的家庭背景,哥哥也算得上是改革开放自费赴美留学的先行者。她虽然不是那种貌美如花的女孩,但有一种贤淑、沉稳、优雅的气质,而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研究生文凭。之所以研究生学历还能作为我唯一的一个亮点,是因为那时还不像现在研究生学历满大街,几乎成了高等教育的标配。
但我出自农村,很小就没了父亲,家里穷得叮当响,上小学时就因为交不起学费很不懂事地哭闹着满地打滚。至于长相什么的,谈不上英俊帅气,但也算得上人模狗样,拉出去也不掉价。
妻子愿意跟我继续交往下去,我当然很高兴,但始终缺乏足够的自信。
穷困并非我自卑的根源。我的不自信或者说自卑是上高中开始的,上了大学后越发明显。这种自卑源于跟学校的同学相比知识和常识的贫乏、思维的狭隘和视野的狭窄。
惶惶不安的时候我问过妻子怎么会愿意跟我交往,并且在她刚毕业没多久就选择了相亲这种模式。
妻子当时的回答,不仅没有鼓起我的自信,反倒让我疑虑更重。
她的大概意思是说,相识的形式和场合并不重要,重要的东西还是需要在认识后去彼此了解和发现;一见钟情确实可以带给你刹那间的怦然心动,但更容易在无意识中把最初触动你的那个高光点无限放大,从而忽略了那些能够支持两人关系走得更长远的彼此契合的因素;最初的高光在情绪的高潮过后很快就会在柴米油盐和养儿育女的琐碎中黯淡下去,最动人心魄的婚姻莫过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对这方面琢磨得不多,也没想那么远,觉得妻子像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妻子当时的话,让我得到一些心理安慰的同时,竟然多出几分失落。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这根本的差距不是有形的,而是差在心智和认知上。
我开玩笑说:“我跟你比好像除了学历,其他方面差距很大,又是以婚姻嫁娶为目的相亲方式相识,你会不会觉得缺少浪漫的成份,没多久就会觉得无聊跟我分手啊?”
一个凭借高考之路逆袭进城的土包子,在大城市女孩子面前的自卑心理的确很难避免。
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傻。
妻子抬头看着我,笑了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讪讪地笑,不敢说话,因为不知道当时妻子怎么想的。
“其实,”见我不说话,妻子继续说:“男人和女人都有追求浪漫的潜质和渴求,但浪漫不仅只是一种形式,浪漫的定义和标准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人觉得能够不离不弃就是最有生命力的浪漫,彼此包容就是最纯情的爱。”
我想也是,边不自觉点头表示赞许。
大概是受到鼓励,妻子接着说她的看法:“书本中小说里,浪漫爱情故事更是比比皆是,但更多是表达了一种追求和向往。”
说到这儿,妻子问我:“你看过多少浪漫爱情故事是善始善终的?”
我笑了笑,一时答不上来也无须回答,答案已经在妻子的心里。
“很多感人的浪漫爱情都是截取了人生长河中的那个片段,很少给出爱情在几年几十年后的归宿,今天海誓山盟爱得死去活来,真正走到一起面临错综复杂的诱惑、矛盾和压力,曾经的山盟海誓也许就忘到脑后,取而代之的可能是相互的埋怨、攻击、指责谩骂或者各奔东西。”
我假装很能理解的点头。
第9章 初识妻子(2)
现在回想妻子当时的那些话那些认知,发现更符合20年后的今天的社会现实和婚恋生态。
我当时一边听着一边琢磨妻子的话,见我不说话,妻子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浪花是很美丽,风息浪灭,水面终究归于平静,生活也一样。携手共进退,相伴到永远,真正做到了,才能算得上长久的爱情。”
妻子的一番高谈阔论,让我惊叹的同时,心中疑云再起:这女孩才不过大学毕业,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和感悟?
“你不会结过婚的吧?”
话一出口,我立即就后悔,但是覆水难收。
虽然当时妻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快,也没有就此争吵,但当天分手的客气和礼貌足以让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后来我再给妻子打电话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拒接我的电话,但是客气礼貌中,显然已经拉开了距离。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没有结过婚,我才23年岁而已,甚至在你之前没有正式交过男朋友。”
“我…我当时是随口一问,没过脑子,你……”
“你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吧?”妻子没听我解释。
我彻底傻眼了,手举着电话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下完了!
我对她的怀疑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深深懊悔,不思饮食,脑子里全是那些时日跟妻子见面时她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介绍人介绍我们两个见面认识以后坐都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们互通了一些简单的信息后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比较紧张,甚至没敢认真看看我对面的女孩。
“你喜欢看电影吗?”我想起附近有个电影院。
“你想看电影?可以啊!”妻子当时很痛快就答应了。
电影院里的座椅好像是软布包面的,记不起来是两人坐还是单人座,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是隔着扶手的。妻子在我左边紧贴着扶手,我不是正人君子但确实不敢靠近,担心碰着她了,就把身子往右边撇着。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中途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依然靠着座椅的右侧坐下。
妻子小声说:“干嘛座那么远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但心里已经松快了很多,连忙把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但还是没有挨着。后来电影里的内容我都没怎么注意看,心里一直在琢磨妻子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真老实,只是有点紧张更担心下手早了把事情搞砸了,因为一见面我就已经对她很有好感了,不想“得罪”她。
虽然眼睛盯着屏幕,脑子一直在设计该用什么样的步骤试探出她的真实态度。
因为隔着扶手,身体没法靠近,我只好装作坐累了调整姿势的时候,不经意地把手放到扶手上。不过仅此而已,打死我那时也不敢把手越过扶手去触碰她的手的。
我不知道妻子那时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把戏,待我把手从扶手上拿下的时候,她很快就把小胳膊和手搁到扶手上了。
又假装屁股下面有针扎一样,我扭了扭身子,不经意地把手往扶手上搁,碰到妻子的胳膊后赶紧缩回来,那意思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碰你的!
毕竟我没有说话,妻子并没有缩回手,装作不知道一样继续地盯着屏幕。
我靠!(那时算脏话的)我能不能再大胆一点啊!
电影上演的什么我已经没心思了,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和无数遍自我激励后,仍然假装无意地把手放上扶手,不过只是搭上一点点边,因为扶手基本被妻子的胳膊占着,我基本相当于胳膊肘悬在空中。
妻子依然没有缩回手,这给我了莫大的鼓励。
一不做二不休,此时不上手更待何时啊!
我直接用手抓住妻子的手。
那一刻我发现好丢人,自己吓唬自己半天,差点没尿裤子,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躲的意思,还捏了捏我的手指作为回敬。
后来就一直握着妻子的手直到电影散场,电影讲的什么故事根本没进我脑子,只顾偷偷激动了。
“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出了了影院,妻子问我。脸上的笑容我看不太懂。
“电影…电影还可以吧,你觉得呢?”
“你喜欢艾达吗?”妻子还是张着诡异的笑脸。
“艾达?哪个艾达?”
“你认识几个艾达?”
“我不认识艾达啊?”
妻子用手捂着嘴,快速转过身去,把后背对着我。
后来才知道,艾达是刚才电影《钢琴课》里的女主角。
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到大街上后我就没敢再握着妻子的手了,又聊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妻子在我不认识艾达后说:“我就知道你没好好看电影。”
妻子不是那种特别漂亮惊艳的女孩,皮肤也谈不上多么白皙,但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眼眸漆黑闪亮,特别是一对酒窝笑起来非常好看。
她身材也很匀称,该凸起的地方都理直气壮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只不过这是接触几次以后才发现的。因为那时的心态和观念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女孩不会像现在那么大胆夸张地彰显自己身体傲人的部位。
我就这样回想着与妻子为数还不是很多的见面的场景,最后又懊恼地回到最后一次见面和电话联系。
忽然最后一次电话中的一个细节让我突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妻子电话中说让我不要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尾音是上翘的,还带有一个“吧”字,那明明不是商议的口气吗?
真有救?
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尽管我的怀疑伤到了她,但她没有过分为难我。
终于恢复见面以后,妻子满面春风,完全是不计前嫌的态度给惴惴不安的我莫大的安慰。
心里踏实了,胆子也大了,开始油嘴滑舌。
我赶紧跟妻子认错:我实在没想到你一个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大学生会有这么深刻关于爱情的悟性,甚至超过了很多有过婚姻和家庭经历的中老年人,我是太吃惊了,佩服得不敢相信,所以才问了那个没过脑子的傻问题。我不是真的在怀疑你,别跟我计较,你就当是我姐,不,你不是老师吗,我这辈子从此就归你调教了。
“你不是说我未老先衰吧?”
“没,没,没,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必怀疑我,我对你也没有任何隐瞒。你也别不自信,我很清楚你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从你的经历和零碎的语言片段里,我能看出你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也是一个珍惜亲情的人,我暂时也没发现你有什么恶习或者不良品质……”
妻子停下来,大概是观察我的反应,盯了我两秒后才继续:“我就网开一面,继续跟你交往下去吧,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谢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虽然通常表现比较木讷,妻子的大赦给了我继续贫嘴的勇气。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冷不丁在妻子额头上啜了一口,抱着妻子原地转圈。
这颗定心丸终于吃进肚子里了。
想想如今,那些明星大腕,撒出去的恩爱狗粮还在冒着热气,转眼就是出轨、新欢或者撕破脸皮对簿公堂的离婚消息满天飞,我越发体会到妻子的早熟和睿智。
此时让跟雯雯睡觉的事情弄得困惑如此的我,怎能不想念逝去的妻子呢,怎不希望妻子能帮我分析一下、给我指点迷津呢?
但雯雯的事情后,弄得我已经几个礼拜都没顾上下去寻找妻子了。
第10章 想念妻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清明节马上到了。
给妻子准备祭品的时候,旧事历历,黯然神伤。
妻子去世后的去向,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
人家说,活要见人,死要见鬼,可我妻子因为手术意外去世后,一点音信都没有,阳间没有她的消息,没有托梦,没有托人捎话,阴间居然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太不正常了。
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不仅知书达理,还是一个非常贤惠的人。
女儿出生之前,她教课备课一丝不苟,把我的生活照同样顾得井井有条。女儿出生以后,她更像是一根上紧了发条的弹簧,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里里外外,细心周到,弄得我除了上班,回家后陪着她和女儿一起,有点像个闲人一样的,俨然是家里的另一个孩子。
每当我想主动帮妻子分担一些家务的时候,她总说: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了,你去陪女儿玩会吧,有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我多干点活也不觉得累。
我想我就是这样被妻子给惯坏了,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等妻子突然抛下我和女儿撒手人寰以后,对我来说就跟天塌下来一样。面对孩子的吃喝拉撒,面对孩子学校日常教育外的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我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不是忘了明天该去上课,就是忘了另一个培训班的报名续费,或是送女儿去上课常常张冠李戴,本该在此地上奥数班,却送到了彼地的英语班,或者经过一路堵车紧赶慢赶到了上课地点,发现上课要带的书本或者培训材料出门时根本没有装进女儿的书包。
“爸爸,我想我妈!”
每当此时,女儿都会委屈得留下伤心的眼泪。女儿这时候哭着说想妈妈,顿时让自己觉得我这个父亲做得太不合格了。
如果不是妻子的突然离去,也许几十年后寿终正寝的时候都无法意识到,原来离去的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在女儿的生命中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替代。
当我感到有些无助偶尔不知好歹地抱怨妻子大包大揽惯坏我了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到,有多少家庭不是因为油盐酱醋、子女教育、家务干多干少,弄得家庭矛盾从小到达,最后鸡飞狗跳的?妻子却从一开始就似乎把这些看得很清楚,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些生活中常见的矛盾化解了,而我生活在妻子无声息的庇荫下却浑然不知。
妻子刚离去,每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多希望妻子就在身边,哪怕她什么也不干,什么也干不了,只需要给我一个指引,或者是个简单的提醒,我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可是这只是奢望,永远的奢望。
记不得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痛悔是不懂得珍惜,之所以没有学会珍惜,是从未现在这如此刻骨铭心的失去。
我想,这说的正是我此时的心境吧。
每念及此,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清代纳兰性德的悼念他妻子的那首词: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像小时候经历的那样,妻子能够托某个生病的人跟我说几句话,告诉我一下她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
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眷恋却如同野蒿越长越茂盛。
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妻子的做法还是受了小时候经历的启发。
本来已经不相信那些大仙巫婆之类的东西的。
我记得我大哥当年病逝之前,母亲请过几次大仙也就是类似西方的灵媒到家里做法。大仙搞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然后就睡过去了,不一会儿就从那个大仙嘴里听到了头一年去世的我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他在那边一个人,没有亲人陪伴,说我妈身边有好几个孩子陪着,所以他想把我大哥接过去。
在大仙的操作下满足了我父亲的各种要求,父亲同意不带我大哥走,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大哥的生命。
为此,我母亲一直认为大哥是我父亲害死的,每当想起大哥而哀伤时就把我父亲这个死人痛骂一顿,说他活着的时候夸夸其谈不干实事,家里的事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岁数大了又得了痨病,死了还把我大哥从她身边带走了。
大哥当时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离去对家里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自此就不相信大仙神婆的那一套。
后来看过很多生与死、肉与灵的小说故事,国内外关于生命科学的不解之谜,以及相关电影电视里的情节,我发现自己也变得莫衷一是。
妻子去世的第二年,想念妻子心切得难以自制,一个长假,应该是国庆节吧,我事先请老家人联系到大仙做好安排后,带着女儿回去了一趟,也想尝试按照当年的那个套路,希望能够跟我妻子说上几句话。
活动都是瞒着我女儿在晚上她睡着以后偷偷进行的。
大仙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大仙了,换了新人,招魂的招式和元素好像也融进了一些现代的成份,比如烧掉的手机和服饰样式,都是后来才有的。
可是眼看着大仙额头上青筋突爆,汗流满面,嘴上不停地在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紧张地期待着,盼着大仙能开口说话,寄希望从她嘴里能听到妻子的声音,如同小时候从大仙嘴里听到我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一样。
“不行,我尽力了,没找到她。”
好一阵过去了,大仙终于睁眼说话了,说的内容却不是我要听的。
满怀着希望,以为这样能有机会跟妻子的亡魂说上几句话,知道一下妻子在那边的饥饱冷暖,最后还是落魄而归,心中那个沮丧真是难以形容。
我以为大仙的能力和水平也是有差异的,就托老家人私下帮我打听有不有更高级一点的大仙。
后来我又抽时间回去过一次,请离我老家几十里地的另一个据说是无所不能的大仙尝试过了几次,但都没能如愿,没有一个能召唤到妻子的亡魂告诉我关于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的半点消息。
这才让我下定决心费尽周折、苦苦哀求法界的师父帮忙、偷偷苦修苦练,准备自己亲自下去寻找妻子的亡魂。
但这是妻子去世近十年,也就是现在我在做的事情。
第11章 清明节祭祀
除了雷打不动地给妻子准备祭品以外,清明节也必须准备一些东西给老鬼,晓萌,还有鬼门关把门的牛大爷。不管这些人他们生前什么情况,但熟了以后,他们对我都还是比较热情的,晓萌自不必说,牛大爷也不坏何况还得巴结着点,老鬼虽然不务正业,但坦诚,心情不好时听他侃一通也挺好的。
馨雅当然不知道晓萌、老鬼和牛大爷的存在,所以清明节的祭品我都是以妻子的名义准备的。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要准备这么多东西?”馨雅发现跟往常不一样,我这次的祭品不仅有一般祭品,还有女人专用的东西,更有烟和酒。
“清明节不是个大节日嘛,除了酒,其他的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只好搪塞,酒是一瓶真家伙。
“这还连衣裙呢?这么新潮?你妻子死的时候,这款式还没上市吧?”馨雅边清点着我买的东西,边点评。
也许是自己心虚,总觉得馨雅有所指。
“正因为妻子没赶上好时光,所以才想着让她也体验一下现代生活的气息啊。”本是为了敷衍馨雅,没想到说到这一点却自己戳到了自己软肋,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妻子就是困难艰苦的日子始终跟我站在一起,后来日子好了她却走了,没来得及享受。
“我看你是越来越迷信了。”馨雅一边帮我整理,一边批评我。
我只好笑笑说:“听说人死了没有机会转世投胎的话,在那边的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馨雅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听谁胡说八道啊,人们搞祭祀不过是寄托哀思求个心理安慰罢了,人死了就百了,哪还有什么艰难一说。”
“你享着人间的福,就别跟死人计较好吗?”我也不想跟馨雅多解释。
“好好好,你心眼儿好,我不说了行吧。”馨雅很少跟我争辩,也不为一些无谓的事情掰斥,即便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也表现得有礼有节。
也许正是她身上这些类似妻子的性格,我才经常在她提出一些不合理甚至荒唐要求的时候迁就顺从了她。
我突然想起馨雅似乎很少说起给自己死去的父母,也不曾按人间的习俗,逢年过节给她们烧点纸钱祭品之类的以表达对已故亲人的哀思和纪念。
“对了,要不要也给你爸妈准备点纸钱什么的,从来也没见你提过这事。”
馨雅不解地望着我:“我爸我妈?”然后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是一时糊涂,把她车祸失忆的事给忘了。
但是,不记得了不等于他们没有存在过啊。
“以后逢年过节还是想着点你爸妈,也给他们烧点祭品吧,你是他们活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不记得了,不能改变他们养育过你的事实,你说是吧?”
馨雅先是木然地看着我,随后答应说:“那好吧,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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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放假,晚上馨雅陪我去烧了祭品后,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跟我一起回我那儿住的,因为我准备好当晚下去继续寻找妻子,就推脱说晚上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不一定回来,让她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馨雅有点不理解:“你有事忙你的就是了,我住在家里也不碍你事,干嘛让我回我的住处啊?”
“我…我是怕我回来晚吵着你睡觉,再说万一喝多酒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醉态。”
馨雅眉毛一挑:“嗯?那我更得住家里,你万一喝多了,想喝口水都没人倒。如果喝吐了,不及时清理味多难闻啊。”
我又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会喝酒的。”
馨雅更是狐疑地看着我,脸上潮红,随后笑着问:“你不会是要带女人回家过夜吧?”
我做出伸手要去削她的样子:“你胡说什么呀,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馨雅闪开了,也没再坚持要住我那儿,还是嘱咐我少喝酒后,好像作为交换条件一样,让我准备好第二天继续给她讲故事,也就是我跟妻子的过去。
送走了馨雅,返回别墅我就开始着手下去找妻子的准备。
我的那个湖边别墅上下两层,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我原来跟妻子的卧室。
妻子走了十年了,卧室里的陈设我一点也没改动过,完全维持了妻子在世时候的模样,只是妻子常用的东西,比如化妆用品,毛巾,牙刷,牙膏,拖鞋,睡衣,我会定期更换新的,一切按照妻子在世的时候一样。
我宁愿营造一种虚幻的错觉,仿佛妻子从来就没有离开我,一直就在这个屋里,就在我的身边。
而那间书房,在女儿去国外上大学后就被我改造成了我每次下去寻找妻子亡魂的出发站。
书房里原来比较简单,只是在一角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香坛,墙上挂着妻子的遗像。
后来书房让我弄得像个灵堂一样的,不过我并没有去请教谁,纯粹是按照我对妻子的了解和我自己的理解布置的。
我在书房里加了一张单人床,每次下去寻找妻子的时候,我会按照师父教的,在床上躺着或者靠墙座着,凝神静气,念着咒语自我催眠,最后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腾云驾雾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床的对面我还增加了一张高脚长条几,把妻子的遗像从墙上摘下来搁在长条几上,这样方面我经常拿下来清理上面的浮尘,更重要的是方便我想念她的时候,摸摸遗像就像摸着妻子的脸一样,或者搂在怀里就如同搂着妻子的感觉。
长条几正下方,放着那个缩小版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搁着一个香坛和祭祀用的杯盘碗碟和道具。
每每想念妻子,或者心里有话想跟妻子说,我就会往香坛里插几柱香,念叨几句。
馨雅虽然后来经常住在我那里,但她很少上二楼,只是以参观者的身份去看过这些东西和摆设,在馨雅面前,我都说是祭奠妻子用的。
“你是不是太过了,这样你在隔壁睡觉不觉得瘆得慌吗?”这是馨雅第一次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跟我说的话。
“没事,已经习惯了。”
“要是你妻子还能知道你对她如此痴情和惦念的话,一定觉得不枉为你妻,死了也很幸福。”
“我想我妻子肯定宁愿活着的幸福。”
“但事实是人已经死了,没法复生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也无从回应。
我最惦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在那边的状况好不好,会不会像老鬼那样感到孤单凄苦,能不能收到我给她的东西,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曾忘记过她,大大小小每个节日,我都有向她问好。如果她像馨雅说的真感到那么幸福满足的话,我自然也会释然很多。
但我恰恰就是得不到妻子死后的一点点音信。
半夜12点,我就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在八仙桌上留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履行完师父教的那些步骤,然后躺在单人床上,似梦似醒中就飘到那边去了......
第12章 光棍村寻妻
鬼门关值守的牛大爷,近水楼台,接受和领取祭品的类似邮局的站点就在牛大爷值班室的隔壁,尽管认领祭品的队伍排出几百米,我给他的酒品,他早已品尝过了。
“你这酒啊,味道不错,清香型的,对我胃口。好像后来新出的吧?我还是头一次喝。”过鬼门关办手续的时候,牛大爷照例用“下来了?”打完招呼后,就一边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签字盖戳,一边念叨着,说话时头也没转过来,显然我在他眼里已经是常客了。
“您喜欢就好,下次我给您多弄点。”我讨好地说。
“得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别诱我犯错误。你要是真违规太严重了,你送我一个酒窖,我也不会让你过。”
我喜欢牛大爷的风格,原则问题把握得住,却不小题大做,灵活掌握。
“赵哥!赵哥!”
正经过排队领祭品的队伍,听到晓萌兴奋地叫我。
我冲她笑道:“东西还没拿到吗?”
我给晓萌的祭品除了一些钱,还有两件连衣裙,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亲人会给她烧些其他的东西。
“这不在排队嘛,快到我了,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找嫂子,免得你又走错路了。”
前几次下来,晓萌已经挺热情地帮过我,觉得让她陪我去找我妻子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魂,还对我有点别的意思。但稍事犹豫,还是觉得晓萌的主意不错,我毕竟对下边没有她熟悉,便答应:“好吧。”
我点燃一支烟,在一边蹲下来抽着,脑子里正琢磨今天应该上哪些地方去寻找妻子,忽然听到很像老鬼的声音:“兄弟,还是你好人啊!”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老鬼,刚领完东西出来,神情很落寞,手上除了我送给他的那条烟,其他的啥也没有,也就是说,在这隆重的清明节,阳间已经没有谁还会想起他了。
我理解老鬼的心情。
唉!谁让你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做人做事不招人待见呢!
“没事,以后你缺什么,就尽管说,把我当个朋友吧。”我只能安慰安慰。
老鬼抹了抹眼角,出乎意料地没有拉着我闲扯,闷头走了。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越发担心妻子在阴间的现状。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她没能收到我给她寄的吃穿用的东西,她会不会也像老鬼一样觉得孤苦无助呢?她会不会误会从而怨恨阳间的亲人薄情寡义呢?
如果妻子有这样的误解,她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赵哥,真的谢谢你啊!”晓萌领到东西出来,很高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给的裙子,向我走近的途中,眼睛一直还在打量手中的那两件衣服。
“别客气,咱们赶紧走吧!”
话一出口,我又茫然,我还没想好今天究竟上哪儿找呢,这么大个世界,谁知道妻子现在落脚何方啊?
晓萌估计看出我的困惑,很熟练地上来拽起我的胳膊:“你不是不知道上哪儿找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找找看。”
“哪个地方?”我把胳膊从晓萌手中抽出来:“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说你怎么这么怕事啊!”
尽管是在另一个世界,让一个年轻姑娘搂着胳膊,还是不太好,何况我是来找我妻子的。
好在晓萌没有计较,回到我急切想知道的问题上来,指着前方的一座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远山说:“听说山那边的山里,有一个光棍村,他们那儿时不时有光棍到山这边来连哄带抢,上当的或者躲不掉的,就被弄回去当老婆了,也有的是被拐骗过去给人做老婆的。我们去打听打听看。”
我的心立马一沉。阳间还听说女研究生被人拐骗的,阴间的事情,妻子人生不地不熟,一个人身单力薄,怎么能够应对得了?
“我妻子可能被拐到那里给人做老婆吗?”
我的心有些颤栗,只能祈祷妻子千万别是被人拐骗了。
“哎呀,看把你紧张的,也不一定嫂子就是被那里的人抢走了,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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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望山跑死马。
明明那座上就耸立在眼前,走到山跟前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四肢瘫软了。
快到村里,我又放心不下晓萌,停下脚步:“晓萌?”
我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啊,抓紧别耽搁了。”
“你…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扣下来当老婆吗?”
晓萌摇了摇头:“没事,他们看不上我。再说也不是这里所有的鬼魂都那么粗野的。”
说是没事、不怕,从晓萌说话的口气还是能感觉到,她为了帮我也是硬着头皮在往前冲。
到了村口,看到几个岁数大点的女魂,晓萌走在前面上去打听,我在一旁也把妻子的情况进行了补充。
问到第5个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是曙光还是噩梦,不敢去想,紧张得快憋过气去了。
“不过,她早就不在了,......”
“赵哥,赵哥,你这是急什么呀,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呢!”
朦胧中,我听见晓萌在喊我。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晓萌跪在我身边,双手不停晃动我的肩膀,刚才的那位老太太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晓萌扶我站起来,我突然想起刚才晓萌的话,跨上一步攥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问:“你刚才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妻子呢?他们把我妻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们没把你妻子怎么样。这些光棍就是穷,阳间没有亲人管他们,但并不都是那么坏,再说了,这儿还有我们家老头子呢,他可是很有威望的村长,说话是有份量的……”
老太太这么讲下去,还不把人急死啊。
“求您赶紧告诉我妻子在哪儿吧,其他的再慢慢说,好吗?”
看我实在是心急,老太太才直接告诉我结果,可是这结果跟没有一样。
“你妻子没两天就走了,你放心,没人把她怎么样,也没伤害她。”
“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老头听说村里小伙子又弄回一个女的回来了,就去了解情况,也出山去调查了,说你媳妇是个好女人,她说她有老公,坚决不愿意留下来给别人做媳妇,我老头就让他们把她给放走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晓萌后面还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了,我似乎连招呼都忘了跟老太太打就泄气地往回走了。
这一趟,不能说白跑,却也跟白跑一趟没什么区别。
体力上的透支,精神像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我实在有点支撑不住了,无论晓萌怎么劝留,我还是决定尽快返回。
第13章 脑子有问题
没想到馨雅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
都怪我没考虑周全,头天没跟她交代清楚,让她今天晚点去我那儿。
“你怎么没脱衣服就这么睡觉啊?”馨雅很是不解。
我真的感觉很累不想起床,就跟馨雅说:“我昨晚回来很晚很晚,懒得脱衣服就睡了,我还想多睡会儿,中午你做饭吧,我醒了就下去。”
馨雅又是狐疑地看着我,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替我搭上被子后转身出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我洗漱完了下楼,发现馨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把电视弄成了静音。
“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以为馨雅没有做饭。
“干嘛出去吃啊?我都买好菜,洗好切好了,饭也蒸了,就炒一下快得很。”馨雅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把电视遥控器递给我,转身进了厨房。
我跟在馨雅身后也进了厨房,说:“那我来帮你做吧!”
“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你去看会儿电视,我这马上就好。”馨雅像轰小鸡一样,把我赶出了厨房。
“昨晚你干嘛去了?”吃着饭,馨雅漫不经心地问。
我将正夹在筷子上的菜赶紧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直到没有什么可嚼的了,依然没有想好答案。
“你说什么?”我趁机将筷子伸到酱肘子的碗里夹起一块我认为最大的肘子塞进嘴里。
“我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估计已经怀疑我在装聋,馨雅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好在我已经想好怎么答复了。
“哦,有人介绍国企的一个领导认识一下,想合作做点事情,晚上一起坐了坐。”
哪些事情比较敏感,馨雅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尽管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信非信的,但就此打住了。
吃完午饭,我要去刷碗,又被馨雅拦住了,说:“不用你刷碗,你好好去准备兑现你昨天的诺言吧。”
短暂一愣后,我想起来了,昨天不让馨雅在这儿住,答应今天继续讲我跟妻子的过去的。
馨雅收拾完厨房,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我正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假装打瞌睡。
自馨雅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多了以来,我已把跟妻子过去一起的很多事情,喜的悲的,甜的苦的,酸的辣的,给馨雅讲了不少了,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哪些讲过哪些没有讲过了。
其实我眯瞪在沙发上是在想,今天该给馨雅讲过去的哪一段呢?
“真不知道从哪儿跟你说起。”我做为难状。
“那就说说你们恋爱的时候,你收到你妻子送给你的最难忘的礼物是什么吧,或者是价值连城,或者是你觉得特别有意义的。”
我觉得馨雅的这个提示倒是很不错,比较具体,容易讲。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哪像现在进口商品烂大街,国产商品也顶呱呱的。那时国外的进口商品都是非常稀罕的紧俏货,只有指定的进口商品大楼里才有卖,需要指标的,没有外汇券根本不卖给你。
我记得那时送给我妻子的,那时还是女朋友,是一个日本的walkman,因为当时我刚因公出了一趟国,手头有点外汇指标。”
“她拿到后可喜欢了!”
我说:“那是啊,那时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你兜里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何况那时的收入.....”
我感觉馨雅没有什么反应,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迷离,半眯着。正要问她怎么了,她不紧不慢地说:“嗯。她拿到后可高兴了。后来她也送你礼物了。”姿势和神态保持没变。
“很快在我生日的时候,妻子送了我一个当时算是很高级的剃须刀,进口飞利浦的,也是要外汇券才能买到的。你知道吗,那时技术或者行政事业单位,为争一个出国名额都要打破头的,我们是外贸单位相对好一点。妻子是个教师,哪有出国机会,那外汇券她是托了好几个人才辗转换到的。”
“当然,可费劲了,第一次去那个进口商品大楼,只有红色的卖,不好看,隔了一段时间又跑了一趟,才买到墨绿色的。”
馨雅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神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听到她说出这话时候的惊愕表情。
“馨雅!你刚才在说什么?”也许是因为馨雅说的完全就是妻子那时买剃须刀的经历,我在吃惊当中说话的嗓门不自觉高了几度。
馨雅一惊:“什么?干嘛喊我?”
我又问了一遍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她说:“我没说话,一直在听你说呀?”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样的次数多了,我真的很为馨雅担心,总觉得她车祸受伤以后脑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我想问问馨雅恢复治疗是在哪里做的,去找当时的医疗机构或者大夫咨询一下,可是馨雅说她也不清楚了。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把她带到脑神经专科医院去检查。馨雅其实也是很敏感的,因为每次婉转暗示她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的时候,她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脸变得通红。
我想车祸本来就是一次切后余生的痛苦经历,再拿脑子有毛病这么敏感的问题去刺激她,谁没有一点自尊心啊,换成谁都会感到难堪。
可是别人不知道,只有亲身目睹过她这种跳大绳一样的胡言乱语的我,才能体会到问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得想个办法去给馨雅检查一下,弄不好耽搁治疗就不好了。
“馨雅,你有你叔叔的电话吗?”
“你要我叔叔的电话干嘛?”馨雅斜眼看我。
“没什么事,你在我公司上班,现在又大部分时间住在我这儿,万一哪天有点急事需要找你叔叔有个电话不是方便一点吗?”
“你千万别给他打电话,我的事不用他管他也不会管的。我跟我叔叔不亲,其实很少往来,估计是车祸后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他也很少再过问我的情况。”从馨雅的解释,看来她跟叔叔的关系确实已经很淡了。
我本来是想找机会问问馨雅的叔叔当时给馨雅治病的是哪家医院,没想到他们已经彼此如此淡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能对馨雅的状况听之任之,撇开她的叔叔,馨雅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内心该是怎样的悲凉。
我又废了好些口舌,从公司管理的角度,每个员工也需要留一个应急联系人的电话,才说通了馨雅把她叔叔的电话告诉我了。
第14章 警察上门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馨雅叔叔的电话,花了半天才解释明白我打电话的意图。
馨雅的叔叔虽然提起馨雅还是不住地叹息,但是对于馨雅的现状和未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如我想象的关切,这种淡漠在馨雅那里也能得到印证。
不管怎么说,馨雅的叔叔还是把当时救治馨雅的医院和负责馨雅康复的主治大夫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告诉我了。
刚放下电话,前台秘书的内线打了进来,说来了两个警察,找我有事。
警察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没多想,让秘书把他们带到我的办公室。
可是刚挂了前台秘书的电话,我突然想起雯雯的那事。
难道雯雯把我告了?
前两天还对她心存感激,没有张扬,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我心虚,不是因为我接受我睡了雯雯的事实,而是因为那实在是一件没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这是我们赵总。”前台秘书领着两个警察进来,把我介绍给他们。
这种尴尬事我当然不能给前台秘书八卦的机会,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了。
“前天半夜有人在夜夜红串烧店吃了东西不付款,耍酒疯,砸了店里的东西,打伤了服务员。人家报警了,有证人指证是你干的。”两个警察简单亮明身份后向我说明来意。
MG!虚惊一场,根本不是说的我跟雯雯的那事。
也不对呀?
“你们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警察,把精髓重复了一遍:“你半夜酒后寻衅滋事打伤了人,听清了吗?”
谁踏马瞎了狗眼,看见我去过夜夜红串烧店!
不过我只是在心里这么骂,警察照章办事,还得尊重和配合人家的工作。
“警察同志,这肯定是个误会,要么那个证人看错了,要不就是有人长得跟我太像了。我都至少半年没去过那家店了。”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你能证明事发当晚那个时间段你不在现场吗?”
“我…我在家睡觉怎么证明?”
“谁能证明那个时间段你在家睡觉?”
是啊,谁能证明我在家睡觉呢?
我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法证明。”
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警察,扯了一下嘴角,一脸不屑:“那不就得了!走,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吧。”
事已至此,我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只能跟警察去派出所一趟。
大概是警察进来时,已经被办公室的人注意到了,当我跟警察一起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十几双眼睛都躲在格子间后面盯着,鸦雀无声。
经过前台的时候,看见雯雯和馨雅也在那儿跟前台秘书嘀嘀咕咕,想必是在跟她打听事情的脉络。
“你们干嘛呢?我去他们所里有点事,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我装得若无其事。
我一路上都在想,谁能跟我长得如此相像呢?难道真的有克隆人?可是最早的克隆羊“多利”如果还活着现在也不过20岁出头,如果真有我的克隆版那岂不意味克隆技术的突破时间又提前的几十年……
“坐下吧!”
困惑中,已经来到了派出所,警察还算客气,在一间空荡的房间里指着一张椅子说。
我活了半辈子还不曾被警察请去过派出所,印象里只有电影电视里面两个警察坐在嫌犯对面审讯的画面。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墙角一个电视柜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和我旁边的几把空椅子。
不对吧,是哪儿搞错了?
正在想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电视机屏幕闪了一下,亮了。
“你自己看吧!这是从夜夜红串烧店调取的当晚事发现场的录像。看完了出来找我们。”
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百分之九十以上已经能分辨出,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看上去确实就是我。
这怎么可能,我压根儿就没去过那里!
本来很冲动地想出去找警察说理,刚从椅子里站起来,突然想起雯雯说跟她睡觉的事,一下子就感到腿软。
这究竟踏码怎么回事呢?
“怎么样,有冤枉你吗?”两个警察就在门外,大概一边等我一边闲聊,录像肯定早已看过了。
“警察同志,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或者模仿我啊?我那晚确实没去那里。”除了重复那句话,我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为自己申辩的说辞了。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我摇头。
“那你就好好想想,有谁能证明你当晚在家睡觉根本没有出门。”警察虽然审问犯人一样的态度,但神情告诉我,他们确信无疑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就是我。
我又被噎住了,谁能证明我在家里睡觉?
馨雅?
显然不能!偏偏那晚我没让她住在我那里。再说了,“自家人”作证能算数么?
晓萌还是老鬼?
那就真是见鬼了!
“你说你好歹还是几十号人的公司老板,怎么会做出这样格调低下的事情,是喝多了吧?”
正想着“没办法,认栽吧”的时候,警察的话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可能真是喝多了。”我挠挠头,表现出无地自容的样子。
看着我是承认了的意思,其中一个警察说:“那怎么着,是你们自己协商解决,还是由我们按程序办理?”
协商解决,不就是私了的意思么?这老板会不会讹人一口?
公了呢?大小也算一个案件。
“可以回去想想再答复吗?”
“你回去想想吧。如果决定私了,直接去找串烧店的老板谈,如果不想私了,就来找我们。”猜想警察已经了解到对方的底线,也不想揽这种屁事。
从派出所回到公司,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雯雯就跟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沓文件,估计是做给办公室同事看的。
“我可没有报过案,你别误会啊!”雯雯压低声音,没有读懂那是心疼还是同情的表情。
“雯雯,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去忙吧。”
大概我的情绪没法完全调整过来,雯雯半信半疑地退了出去,随手关了一半的门又被推开了,因为馨雅正从外面往里挤。
“怎么回事?”馨雅悄声问,一脸的不安。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
正发现自己说漏了的时候,馨雅追问:“雯雯也是来问这事的?”
我努力笑着,说:“哪事啊?她说工作的事。”
不经常爱撒谎的话,想要撒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日常汇报雯雯早就是直接对馨雅,我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晚上我坐你车走。”
馨雅估计是懒得跟我废话,也不想在我不愿意说的时候紧追不放,不容置疑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