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梦游(3)
桂梅去办公室找我的时候,我正吃大夫给我的药,她拿起药简单瞅了瞅,估计跟我一样也是一窍不通,看不出什么名堂,扔回桌子上说:“跟你说了,你没病,别听大夫忽悠瞎吃药!再吃两天,没病也要吃出病来。”
没有观点,没有态度,也没有言语。
我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桂梅。
在桂梅面前,我已无言,雯雯偏要请我喝咖啡。
这回我比前面任何一次都忐忑和缺少底气。
自上次雯雯威胁说要给我看证据后就没再谈论跟她肚子里孩子相关的话题,她也没约我单独喝咖啡,我一直以为她所说的证据不过是吓唬吓唬我的。但今天我却格外心虚,因为大夫说梦游发作时做了什么,自己确实是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的。
“你跟馨雅出双入对的,俨然过上两口子的日子,说好的干兄妹关系呢?还有那个桂梅,见到你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动不动就往你办公室跑!你好像很怡然自得的样子,对我这个觍着大肚子怀着你孩子的人,却不闻不问,你觉得我真的还痴迷着你舍不得让你难堪,是吧?”
自从表明我无意再婚的态度后,雯雯一般是不单独约我的。那件事后,尤其知道怀了孩子以后,雯雯约我必定是有话要说的,就像现在,还没坐稳她已经宣告了今天的咖啡主题。
“雯雯,”我说:“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依然没有考虑我后面该怎样生活,我是说再不再婚的问题,我跟馨雅和桂梅的关系没有任何性质上的变化。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我在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
我发现我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自己患有梦游症这个事实了。
“你先不要说孩子的事吧。”雯雯关切地注视着我:“你有梦游的毛病?”
“你听谁说的?”我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丢人现眼,还是因为对于隐私被泄密的愤怒。
“先擦擦头上的汗吧。”雯雯递给我一张纸巾:“看来馨雅跟我说的是真的。”
短促的尴尬后我突然感觉气管通常了好多,原来雯雯前面那几句话只是撒撒过去心头的怨气,今天并非找我摊派的,并且从雯雯询问我梦游症时的关切平和的语气,她更不像是来对我发难的。
雯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是我梦游的毛病被她知道了,她自然也会想到那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因为我梦游了确实记不得当晚的事情,雯雯要拿证据把这事办成“铁案”?
我不得不心虚地做了最坏的打算,拿出上刀山的勇气说:“你要有证据就拿出来吧,我也正好看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我今天可没打算给你看什么证据。”雯雯露出宽容的笑容,但也没忘了在话语里滴几滴醋:“馨雅心疼你,让我别再刺激你了。你想啊,如果你当时做事不是有意识的出自内心一种冲动,我还纠缠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是馨雅告诉雯雯的!
女人就喜欢八卦,馨雅也不例外。
不过看雯雯这意思,好像是打算原谅我了。
“不管这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怎么来的,无论是生下来之前还是生下来之后,我现在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真是熊包,还没怎么着就招了,要是做地下工作,一定是个叛徒。
我掐着手指暗暗骂自己。
我以为招了雯雯会高兴,雯雯的眼神却变得暗淡起来。
她究竟期待什么呢?
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我:“既然知道了有梦游的毛病,就要及时找大夫指导,好好调理,别再弄出什么乱子来,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安全。”
这话听起来暖暖的,也让人晕晕乎乎的找不到北。
======
雯雯并没有让我难堪,但回到家我还是跟馨雅发了一通不大不小的脾气。
“这事还不够丢人的,你到处说什么?有病的不是你是吧?”
馨雅没想到我这么大火气,明白过来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怕她再拿孩子的事去刺…刺激你,我是因为担心你……”
“你还告诉谁了?”我还不至于善恶不分,见馨雅那个样子,我语气温柔了一些。
“桂梅反正也不相信,看医生的事没跟她讲。”
“你讲不讲她已经知道了,他看见我在办公室吃药了。”
见我有点垂头丧气,馨雅从单人沙发挪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胳膊说:“其实不少人都会梦游,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不用太紧张。”
说得轻巧!能用钱摆平还好说,调戏妇女,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这事能不紧张吗?
撇头去瞪馨雅,正好碰到她忧虑的目光,我把话又憋回去了,然后打了个寒颤。
======
我也查过资料,说梦游是在深度睡眠的时候才会发生,但是我不知道这跟过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内在联系。因为每次下去找妻子,我都会按照师父的步骤进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静观冥想,自我催眠,然后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夫说鉴于目前对梦游症病因的不充分认识,当前还只能以精神和心理治疗为主,药物治疗为辅。
馨雅不辞辛苦的陪我跑医院、准备并提醒我吃药,劝我精神上不要有压力,心里有什么纠结想不开的事情就说出来,最好跟她讲一讲。
其实对我来说,撇开后来的那些事,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压力。想念妻子,想跟她说说话,想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对我根本不构成什么精神负担,相反寻找妻子亡魂反倒让我充实,生活中充满期待和寄托。
但别人不这么认为。
馨雅好像也并没有听明白大夫的话。如果她听明白了,她本应该回避跟我妻子相关的事情,却偏偏对我书房里祭祀妻子的摆设,一年四季香火缭绕从不干涉和过问,相反她还依然如故地让我给她讲我和妻子及女儿过去的事情。
一方面想要缓解我的精神和心理压力,一方面又反复撩拨在她看来我心头那敏感的神经,我不清楚馨雅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会产生互相冲突的结果,还是明知道这是错的却无法控制。
第61章 哄馨雅看病
周末,我打完球回来,吃完馨雅做的丰盛的晚餐后,因为打球有些累就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点视,在馨雅的纠缠下,我给她说了说妻子刚学开车那会儿的事情。
妻子本不会开车,当时有私家车的家庭还不多,所以她也没想着要去学车。
但当时我面临一个晋升集团公司中层的机会,被派驻海外负责组建一个新公司。女儿那时刚上小学,已在外面报了一些兴趣班,周末只要我没出差基本都是我开车送女儿去上课,妻子有时也陪着一起,更多的时候她在家里收拾屋子干家务。面对这个晋升的机会,妻子看我犹豫放不下她和孩子,把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都轻描淡写,说她完全能够照顾得过来,并且立即付诸行动地报了驾校培训班,赶在我出国之前拿到了驾照。
女人的驾驶水平大多不被男士们看好,像我妻子这样新出锅的女司机就更不用说了。
起初阶段,送我女儿上学的时候,路上无数次熄火,也无数次遭到别的司机的国骂。有一次在主路的立交桥下红灯时正赶上一个上坡,绿灯起步的时候,手动挡的车子总是熄火,熄了几次后车子就彻底罢工不走了。因为堵车已经晚点了,急得她满头大汗,女儿怕赶不上上课习惯性地把电话打到国外我的手机上了,说:“爸爸,你回来帮帮妈妈吧,我妈妈的车停在路中间动不了,我妈都急哭了。”
女儿还小,不太懂事,几千公里之外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但我接了女儿的电话,心里特不是滋味,后面的球根本没心思打。
就是讲到这个地方,馨雅突然激动起来,脸色绯红:“你不知道当时多着急,怎么踩油门这车就是不走,后面的司机一个劲地按喇叭,还把头探出车窗来骂人,妞妞也在那儿急得直哭,催我快点要迟到了,越催我越乱,油门轰的呜呜响就是不见车子动,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上来才发现......”
有些目瞪口呆的我,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打断她说:“你根本就没挂挡。”
也许意识到自己又客串了一次妻子的角色,馨雅的脸更红了。
我知道馨雅不好意思,也实在想不起来我是否已经讲过这段经历了,就开玩笑说:“馨雅,你别在我这儿干了,太屈才了,我投资你去开过侦探所吧,N多年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你都能够情景再现,推理和想象力太强了,一定成为天下第一神探。”
对于我所说的,馨雅所表现出来的茫然已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情形已经N多次了。
我不想馨雅有任何问题,无论是脑神经方面还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至于她现在的这些问题究竟是先天的还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上次的大夫也没有定论,只确定了器质上没毛病。
没有器质性毛病,那一定是心理或者精神上的问题。
心理疾病的确很敏感,我不愿意过度刺激馨雅。那次把她骗到医院做了一次器质性检查后,又几次婉转地跟她提起过去看医生的事,她都用眼瞪我,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奇怪的幻觉,但她总坚持说自己没毛病。
本来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带馨雅看心理医生,为此我偷偷从馨雅的叔叔那里要到了馨雅车祸后康复医院和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特意出差去了解了当时康复的情况,以便提供给这边的医生参考。
可随后就赶上撞伤桂梅、伪证、酒精中毒一系列的破事,带馨雅看心理医生的事情就这样又搁置起来了。
将心比心,馨雅对我的病急得什么似的,我怎么看她的情况愈演愈烈,怎能不担心不关心。
“我必须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的问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顾不上馨雅的自尊心什么的了。
“你自己的问题你不着急解决,不好好配合,偏偏认为我有毛病。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一个同样也有问题的人跟你作伴,你心里特不平衡啊?”馨雅的语气有几分嗔怪几分同情。
“你真是太有才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觍着脸笑,反正只要能把她哄到大夫那儿就行。
馨雅还是那样,否定自己有任何精神或者心理疾病。她狡辩说,只是在我给她讲我妻子和孩子的时候,她才会偶尔表现异常,其他时候,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一点问题没有。
的确是这样的。这也是让我困惑和有些犹豫的地方,因为办公室同事好像并没有谁觉得馨雅有什么不正常,我有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幻觉把馨雅当成了妻子而不是馨雅客串了妻子的身份。
我问馨雅为什么总是在我讲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故事时她会表现异常的时候,她说每次听我讲的时候她都感到很快乐,很幸福,有时想想那个场景就很亲切,其实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因为我老说她不正常,她也就默认了,其实心里是不认同的。
======
虽然没有连拖带拽那么夸张,把馨雅哄到医院真是费了不少口舌,做了不少妥协。
也许每个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这位心理学医生也一样,重复了上次检查过的项目,排除了器质性的问题。
听完我们的介绍和描述后,医生说,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到,他个人观点认为,恐怕还是跟车祸事故有关。
医生说馨雅车祸后关于过去的大多记忆可能都支离破碎了,新的刺激因素有时可能唤起其中的某个记忆碎片,然后进行嫁接形成一个新的记忆拼图,这个拼图既不是过去某个场景的完整再现,又保留着记忆中情景的某些特征,所以会觉得面熟,好像见过,却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何人何事。
心理医生说这只是他个人的观点,没有什医学或者心理学方面扎实的理论依据。
“你觉得大夫说的有道理吗?”
我转头问馨雅的时候,发现她神情有些尴尬,但还算平静,然后她指了指我说:
“他讲妻子和女儿的时候,我有时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很熟悉,包括一些细节,甚至是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幕,有时就浮现在眼前,就好像曾经经历过。”
大夫跟馨雅说:“是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偶尔出现‘似曾相识’这种主观体验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经常出现的话,就不太正常。”
“那我们这种情况是不是就不太正常?”我追问。
大夫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说:“过于频繁了点。”
第62章 梦游症解读 (1)
过于频繁了点?那就是说不太正常呗!
“为什么会这样?”此时,我比馨雅更好奇地问大夫。
“简单跟你们说吧,我们曾经经历的一些场景的众多特征存放在不同的记忆系统中,而我们无法意识到,当我们遭遇到一个新的场景,其中的某些元素就可能会刺激我们的一些记忆,调动大脑中并不同的记忆系统与之相匹配。一旦场景中的某一特征和过去的经历匹配上,就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你这种情况,”大夫看向馨雅:“过去的记忆碎片化了的话,更容易出现这种感觉。”
“可是,”馨雅瞅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别的情况下,为什么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是说主要是跟他一起,在他的生活环境中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馨雅的头胡乱晃动,我和医生都没明白她究竟是在点头还是摇头,我插话说:“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但也不全是。比如在大街上,看到某个大楼,某个商场,或者学校,她也偶尔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第一次去我的公司,她就觉得很亲切,曾经来过一样,非要留到我公司工作。”
大夫的目光来回在我和馨雅的脸上轮流转:“你们两个是......”
我怕大夫误解,赶紧澄清道:“我妻子去世很多年了,我单身,她是我妹妹,纯粹的兄妹关系,不过是非血缘的。”
“平时生活在一起?”
“嗯,兄妹嘛,本来就一家人。”
“所以,你是......”大夫看向馨雅,微微一笑:“有心栽花花不开?”
馨雅抿嘴,笑容淡雅,脸色红润。但是我没看懂这算什么表达。
“你这面里还不只是一个记忆的问题,还多了一个幻想的因素。”大夫将手中的笔轻轻扔到桌子上,把身子往椅背一靠。
我想馨雅可能跟我一样,也许明白了一点大夫所指的幻想是什么意思,不然她脸上刚退下去的羞红不会一下子又如桃花一样盛开。
我问大夫需要怎么治疗,大夫说暂时不用,让我门有什么进一步的异常行为就记下来,再去找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说得不够详细具体,这次看大夫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心里感到有点失望,难道心里疾病都是这样的,说不清楚的就不说了吗?
回家的路上,馨雅嗔怪我:“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明明是你的问题很严重,拐个弯就把我当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了。”
我淡淡地笑,故意没有理会。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馨雅紧接着就移花接木把焦点放到我身上,那同情和怜悯的口气让我很不自在。
“其实梦游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你看病的大夫说了,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治疗。桂梅那天是她自己在门外听见了,雯雯是我主动告诉她的,除此之外,公司没别人知道,不会有别人关注这件事的,你不必有太大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
馨雅也太天真了,还真当我是找她陪展的。
我佯装愤怒地瞪她:“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真担心你好不好,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好好,是我没良心,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怎么说我骂我都行。”馨雅不跟我一般见识地呵呵笑。
我明白馨雅现在有意把我当成随时可能摔碎的瓷娃娃,百般呵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了,说话做事万般小心。
桂梅对于我患有梦游症的说法始终嗤之以鼻,冷嘲热讽:“你别听医生瞎说,解释不清楚的他们都归到心理问题精神问题上,搞得玄乎其玄的,其实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我巴不得你是对的,可你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呀!”
“我…你…,嗨,你爱信不信。”桂梅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身就跑了,也不愿意跟我啰嗦。
======
“一起坐坐吧?”
雯雯在馨雅私底下把我有梦游的事情告诉她以后的短短2周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约我单独喝咖啡了。
也许是心里作用,近距离见到雯雯,总觉得她的肚子像正在吹气的气球一样,眼看着就越来越大。上次约我她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宽宏大量,大有既往不咎的慈悲,不知道今天约我是打算唱哪一曲。
“你身体还好吧?坚持定期产检了吧?”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十分别扭,但我还得这么说,尤其是说我有梦游的问题以后,连否认雯雯肚子里的孩子的底气已经彻底没了。
大概是我不曾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过这样关心的话语,雯雯很高兴地笑了,一种要做妈妈的那种陶醉:“当然定期检查,大夫说挺好挺健康的。”
“你今天找我是有事吗?要不要我转点钱给你卡上?”
“你怎么这么想,好像我找你就是讹你钱似的?”雯雯随即从瞬间的不快中走出来,换一种温柔的语调说:“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跟你一起坐会儿,聊聊天。”
雯雯用嘴应付我,眼睛和手忙着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你看病看得怎么样?”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梦游的事。
“你呀,就是精神、心理包括生理,过得太压抑了,而问题的根本还是对你妻子的执念和愧疚,真的成了你的心病了。其实你根本不必那样,我觉得你从感情上没有什么对不住你妻子,只怪她命不好。”
雯雯像是自说自话,语速平缓,既没看我也没有期待我的反应。
“她去世也不是你的疏忽和过错,她死了这么多年,你专心把女儿养大送到国外去上大学,这么多年你像个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但你毕竟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正常男人,你老这么下去精神上、心理上和生理上能不感到压抑才怪呢!”
雯雯跟我说了这么一大篇,视线和手依然停在自己的手机上。
“我也觉得有点走火入魔了,可就是放不下,总觉妻子眼巴巴在一旁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随时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似的。”
雯雯好像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把手机送到我跟前:“你看看,人家关于梦游症是怎么说的。”
“梦游者的梦游行为十有八九代表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雯雯不知道从哪儿搜出来的,特意把这句话圈起来拿给我看。
“看清楚了吗?”雯雯微笑着,问我。
我点完头,雯雯将手机拿回去,很快又翻出一句话:“你再看这一句,‘梦游者不过是将预先设计好的剧本进行一次幻觉式的排演’。”
“还有这一句,”不等我做出反应,雯雯又将手机递到我跟前:“梦游是精神压抑造成的,所以要根治梦游症状必须要做的是解除内心深处的压抑。”
“雯雯你搜集这些东西干嘛,那也都是一家之言吧?”我仍然没摸准雯雯的意图。
“你再看这个,”雯雯将递过来的手机又缩回去:“我念给你听吧。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一种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有些患者会离开居所或作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如翻窗、开车甚至一些暴力活动,如杀人、强奸等。”
我似乎有些明白雯雯想说什么了。
第63章 梦游症解读(2)
对雯雯来说,她解读我梦游的行为是内心压抑的欲念的释放,是把心有所想付诸到行动。
的确,关于梦游症的解读有很多,不同学者侧重点不一样,听的人也会各取所需。
可是,站在我的角度该怎么解读?打人、赊账、猥亵也是我内心编好的剧本吗?我也会自残?
“大夫还不肯定我这就是梦游症,你不用费心去帮我查资料,网上说的那些未必靠谱。”我想扭转雯雯关于我梦游原因的思维方向,省得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解释我深夜找她的原动力。
但我发现,我的努力是徒劳的。
雯雯把手机轻轻放到桌面上,眸光如水:“我现在能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晚去找我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对我那样做。”
雯雯似乎是在卖关子,停顿下来,看着我的目光带有几分挑衅。
见我把目光移开没有要跟她理论的意思,雯雯继续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你想去做的事情,包括情感的和生理的,在正常的状态下你碍于对妻子的那份感情,始终不敢表达出来,始终压制着自己,所以你才会出现精神和心理压抑,最后患上梦游症并在梦游中去释放被刻意压制的东西。”
果然雯雯觉得我对她还是喜欢有好感愿意跟她亲近的,而之所以把自己包裹起来是出于“对不住妻子”的心理障碍。
“雯雯,大夫专门研究这个东西也说不清梦游的确切起因,说在成人中极少有这种范例,所以我们最好不要根据网上那些没有充分验证的东西来揣摩好吗?”
“这哪是我揣摩的,这可是祖师级精神学家和心理大师们说的。我是不愿意看着你这么长期不能自拔,怕你伤神又伤身。”
成为一个被人怜悯的病人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但这种所谓的“病”自己没法认同的情况下,就更是让人无语了。
如果说每次下去都会出现梦游,出现梦游就会惹是生非,也许梦游跟我下去寻找妻子真存在某种联系。真是这样的话,我恐怕要重新考虑下去寻找妻子亡魂的计划。毕竟女儿还在上学还没成人,真要是像网上流传的梦游出去刑事犯罪了会害了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更对不起妻子吗?
问题是这种逻辑链条并不完整,并不是我每次下去的时候都会发生梦游,或者说并不是每次梦游都会闯祸。毕竟我下去的次数恐怕十几次了,出事的目前只有其中5-6次。
这种侥幸心理迅速占据了我的大脑后,放弃寻找妻子的闪念即刻就被我扼杀在摇篮里了,活要见人死要见鬼的意志依然在我脑子里不可动摇。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雯雯伸出一只手掌在我眼前晃动着。
“没什么,我总觉得不太靠谱。”
“不靠谱?是说你梦游不靠谱还是说关于梦游原因的解析不靠谱?”
好像怕错过了任何重要信息一样,雯雯饶有兴趣地往前欠了欠身子,让头离我更近一些,尽管她隆起的肚子很不支持她这样。
“都不靠谱。”
我说的是心里话。
妻子跟我近10年同床共枕她都没有发现我有梦游的习惯,我当然很难相信自己会梦游,那关于梦游的解释我自然也就不太认可,何况我确实不认为对妻子的思念给我带来过任何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
正如我跟老鬼说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看着雯雯脸上原本舒展的脸慢慢绷紧,原本淡淡的微笑逐渐敛起,我感觉我的印堂似乎也在一点点变黑。
“原来你根本就不认为你会梦游啊?那你的意思是你那晚上上我的床是有意识的而事后又不肯认账喽?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虽然馨雅没明说,你也都是有意的?”
那一刻我先在心里骂馨雅,接着很想忠告小兄弟们,找老婆还是离学理工的女孩远点,逻辑思维太强,日后吵起架来很容易吃亏。
“我…我只是说不靠谱,没说大夫就一定是错的。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难以置信。”
好汉不吃眼前亏。雯雯好不容易认为我是梦游到她的床上的,对我已经慈悲为怀了,我要再继续否认梦游的毛病,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馨雅可是说你自己安装的监控把你深夜进出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梦游,你能不知道?”
“嗯。嗯。”我想还是低头当孙子比较省事。
我以为雯雯到此就打住了,谁知道她还揪住我前面说的话不放:“学者们对梦游原因的解析你觉得不靠谱,难道你梦游中做的事情平时真的就不曾想过?偷偷地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想过?”
我本来是想反驳:我傻啊,没事想着自残,根本不缺那1600块还去赊账不认账,放着身边的美女不碰去调戏女乘客?
可是一抬头看见雯雯鼓励的眼神和暧昧的笑容,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诱导审问”了。
“那么多事,想过什么没想过什么哪里记得?正常情况下不敢想的,谁知道下意识或者潜意识里想没想过啊?”为了更符合这句话的意境和态度,我的声音像蛇尾越来越细,眼皮也慢慢下沉。
雯雯这回对我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夸我:“这还像个男人的样子,敢作敢当。”
我发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一开始雯雯让我看那些她从网上搜来的东西想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明白我白天敢想不敢做的事在梦游中做了,我晚上梦游去找她是因为心里是有她的。
突然有点心酸,有点内疚,有点心疼。对雯雯。
这次我非常清醒也是主动地意识到,雯雯的内心,雯雯的情感世界也是需要呵护的!
“雯雯,”我表现出轻松和释然的样子:“你脑子比我的好使你就别绕我了。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随时说,好吗?”
“你什么意思?”
嗨,的确我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我们不去纠缠梦不梦的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告诉我。”
“没有啊,我现在挺好的,就等着肚子里宝宝一天天长大。”
雯雯的双手在弄起的肚子上缓缓地抚摸着,脸上洋溢着慈祥和幸福。
第64章 证据确凿
被雯雯绕了一圈就绕晕了,承认了自己梦游吧不甘心,不承认吧又说不明白,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反而被动。
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问题还不光是雯雯的这件事,其他那些怪事也觉得太窝囊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
我又在客厅里加装了一个摄像头,也是每天定时开关,这样即便我只是在室内梦游也能记录下来。
但是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室内室外两个摄像头什么也没有记录下来,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梦游的情况。
会不会真是我下去的时候因为自我催眠导致了梦游?
正好雯雯的事情弄得我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得又想着跟妻子唠叨唠叨,可妻子在哪儿呢?
于是我决定把馨雅支开下去找一趟妻子亡魂试试,同时也验证一下我的怀疑对不对。
晓萌还是没有踪影,我去找老鬼,老鬼虽是个八卦,偶尔也能提供那么一点有用的信息。
“大哥啊,你有多久没下来了,再不下来这地上的烟屁股都让我给捡光了。”老鬼见了我,像见了亲人一样的,虽然话说得有点夸张,但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他的确有亲人久别重逢的那种感情冲动。
“你不是劝我不要一趟一趟往下跑的吗,这才几天没下来你就叫苦了?”我递给老鬼一根烟,跟他开玩笑。
“嘿,那不是也是心疼你嘛。”老鬼被说得不好意思,咧着嘴呵呵。
一根烟下来,老鬼就开始满嘴跑火车,问他晓萌究竟去哪儿了回来没有,他只是敷衍着说没怎么见着,然后又开始跟我叨叨那个什么李混混。
老鬼说,前些日子李混混郁郁寡欢的,最近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好像活过来了,又在谋划什么事情,召集那些狐朋狗友准备大宴宾客的架势。
“尽是穷显摆,阳间都没人答理她,他哪有钱啊!”老鬼的口气充满鄙视,或许也不乏嫉妒。
我说:“老鬼你老跟我扯这个干啥,我托你打听的事怎么就不上心呢?”
他这才想起来一样,说我帮你问了,还真有好消息。我眼睛一亮,期待着......
他还没说完,我就掉头想走了,他那都是毫无参考价值的旧闻。
找不到晓萌,我只能自己去找孟婆,为了不惹恼孟婆,只好不提找妻子的事,只向她打听晓萌去哪儿了。
孟婆大概已经摸透了我的心思,也有点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一看见是我就说:“跟你说了,别缠着我影响我干活。”
我说我要找晓萌。
“别跟我来那一套!晓萌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婆好干脆!
干脆得让人绝望!
======
没找到关于妻子亡魂的新线索多少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意想不到的是我早上一到公司,馨雅就兴冲冲地找我,问我为什么又要骗她,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没骗你啊?”我觉得好无辜,不知道馨雅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
我这次下去是以要陪一个外地过来的同学为借口把馨雅支开的,馨雅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发现了什么破绽,我还不得而知。
她问我昨晚怎么不开手机,我说陪同学在外面,手机没电了。
“你真的请你同学半夜在外面吃海鲜了?”馨雅依然是怀疑的口气。
我的心哐当一下像断掉缆绳的电梯一样往下急坠:难道真的又梦游了?
“是啊,怎么了?”
生活常常就是这样,为了掩盖一个谎言不得不编造更多的谎言。
馨雅好像舒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都是什么人参加怎么花那么多钱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愣在那儿不说话。
自从到医院把我查成了一个疑似梦游症患者以后,只要是谁说我晚上做了什么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底气去否认。
馨雅说不夜城海鲜酒楼的老板昨晚半夜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我老婆,说我请朋友吃饭,身上没带钱,手机又没电,留了她的电话,让她今天去把账结一下。
言多必失,我依然不动声色,也没去问究竟多少钱,心里严重怀疑:我真有这么可怕的梦游症?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浪费啊!点那么多进口海鲜,还茅台酒,中华烟,这都没什么,可是几个人吃饭你心里没数啊,点那么多又不吃,听说有的人连筷子都没动,你说浪费不浪费?”
我知道这又是掰斥不清的事情,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任凭馨雅这个家长教训,只要不让解释这个解释那个,我都认,都忍。
馨雅结完账回来的时候,桂梅没事又窜到我办公室闲扯,不明所以地看着馨雅对我的抱怨。
桂梅在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问馨雅:“一共多少钱?”
“将近2万了!”显然我们三个一致对普通人一顿饭吃掉2万块觉得不可理喻,但随后桂梅看着一边偷偷地笑。
我不知道桂梅葫芦里又捣鼓什么,赶紧把馨雅先支走了。
“你笑什么笑?”我是有点心虚,故意虎着脸凶她。
桂梅走过来,站在我办公桌外侧,像鸭脖子一样一伸一缩,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诡异地说:
“你昨晚又出去了?”
“这不废话吗?说了半天你没听懂啊?”
我恶人先告状。
说那话的时候我其实在想,桂梅是真指我昨晚请人吃大餐还是暗指我下去那边找妻子的事。要是她知道我为找寻妻子的亡魂变卖家产去拜师学习过灵魂出体,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话死了。
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做贼心虚。说她知道我下去的事,真是太高估她了。馨雅在我那儿住着那么久我都对她瞒得天衣无缝,桂梅怎么可能知道,她认识我才多久?
======
我以沉默的方式算是认下了在海鲜酒楼胡吃海喝这笔糊涂账,也免去了馨雅对我的过度怀疑和追问,甚至没往梦游方面去想过。
心里还在默念着“能用钱搞定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我已体会了得意忘形的恶果。
原以为这次太平无事甚至有点沾沾自喜的时候,馨雅的一声惊呼“我的天啦”又将我打回原形:“难怪呢------,你怎么又梦游了!”
我意识到不妙,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嘴里还嘀咕着“不可能”,朝正在翻看监控摄像记录的馨雅走过去。
“什么不可能?你自己看!”馨雅嗖一下站起来,把我按到监控屏幕前坐下。
其实我本可以有机会抹掉记录仪里的数据的,只是意识里始终没有认可自己有梦游的习惯,还是缺少那个警惕性。
假模假样地凑过去匆匆瞥了两眼,我已经像个泄气的皮球。
下楼,开锁,出门,然后从室外监控的画面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然后进入到室外监控的画面中,开门,进门,上二楼,从室内监控画面中消失。
第65章 自私小心眼
“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室内室外两个摄像头记录清清楚楚,我不服不行啊。
馨雅第二天抛下公司的事情不管,直接将我“押送”到医院,说是要趁热打铁,也许能检查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那个大夫,只是这次并没有再重复上次的那些检查项目,没有新花样也没有什么新手段,就是对话,聊天,问情况,抠细节。那个心理医生不停地摇头,叹曰:“在世界梦游史上,你这梦游的时间真是够长的,应该稳住第二了!”
“那谁是第一?”馨雅和我几乎异口同声。
心理医生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双手十指交叉:“有没有听说,法国有一位名叫雍•阿里奥的梦游症患者,一次梦游竟长达20年之久,甚至梦游出国、结婚生子,20年后醒来居然躺在原来妻子的身边,自己认为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我一时不知道该是庆幸没有比法国朋友更糟糕,还是更应该为自己的情形担忧。
“大人小孩我接待过不少,像你这种情况真是第一次见。”
心理医生的摇头惊叹其实已经给我传递了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他都没见过这阵势,不可能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但是这一次这位心理医生似乎确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梦游症患者。
馨雅牢记着心理医生的教导,还是从精神和心理层面对症下药,除了自己像我逝去的妻子一样表现得百般温顺,处处迁就我以外,她还私底下分别又找雯雯和桂梅做了部署。
桂梅还是不吃那一套,摆脱不了小女子身上的任性和倔强,馨雅找她前脚刚谈完,她后脚就把我拧到外面的星巴克把馨雅给出卖了。
“凭什么呀?她天天在你那儿住着都没事,我多跟你待会儿多说两句话怎么就给你增加精神压力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应该就是她吧?”桂梅气呼呼的,一句话没说完,脸都已经涨得通红。
我一直把桂梅当个小孩子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挺好玩,逗她:“谁这么不长眼啊,敢欺负你,你说是谁,我去帮你收拾她。”
“就你?得了吧,在人家面前像个小媳妇似的,也敢跟癞蛤蟆较劲比口气!”
我知道桂梅指的是馨雅,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但夸出去的海口,闭上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输给河马吧:“你尽管说,她是谁!”
“别装了好不好!你还能把馨雅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把她撵出去?”
我想该进入正题了,不再以逗弄她的口气说:“那你得说说是什么事,她怎么让你不高兴了?”
“馨雅专门找我谈话了,从她的口气应该也找雯雯谈过了。说你心里一直还装着你妻子,现在还装不下别的女人,让我不要跟你接触太频繁,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打你的主意,更不要给你不应该的暗示,不要让你陷入新的感情矛盾和纠葛中,以便你踏踏实实地安安静静地治病。”
我一听是这事,心里乐开了花,一是觉得桂梅为这个生气的样子挺好玩儿,二是馨雅很直白地告诉桂梅不要“纠缠”我,这省却了让我自己去面对桂梅的烦恼。
“是啊,我现在是个病人,确实需要好好治病。”我微笑着说。
桂梅还是不服:“你说,你好好一个人,哪有什么梦游症,治哪门子病啊?馨雅不过是拿这个做幌子,为她自己扫清障碍。自私小心眼!”
我很想避重就轻地去敷衍桂梅,但突然发现,感情和梦游,这一刻我并不知道哪个是重哪个算轻,哪个比哪个更麻烦。
“心里医生说的,我有梦游症。”
“我跟你说了你没病!没有就是没有!”桂梅顿了顿:“不说这个,还是接着说馨雅吧。她有什么资格不许我接近你向你示好啊,我喜欢,这也是我的权力,你都不能剥夺我的权力,她凭什么阻止我,你同意娶她当老婆了还是你们已经......”
“桂梅!”我嗓门不高,但声音比较严厉:“你不能这么说馨雅,我是认她做干妹妹的。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在医院照顾你的?你忘了是她竭力说服我把你留在公司工作的?你没感觉到馨雅对你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一个普通下属员工的感情吗?你没留意其他员工的议论嫉妒心理吗?”
桂梅或许是有点心动,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很严肃,沉默了好一会儿,仍然不服气:“她对我好是一回事,剥夺我喜欢和爱的权力是另一回事,这两个不应该混为一团,如果她对我好是为了排挤我,为她让路,那我不能答应。”
我完全明白桂梅想表达的意思,宽慰她,也是帮馨雅澄清:“你回想一下,馨雅是一开始就这么公开反对你的所谓权力的吗?”
好像我一晚上就说了这么一句靠谱的话,桂梅为此半睁半闭着眼睛,头像钟摆左右摆动几个来回,才说:“她以前还好,可是最近就明显鸡肚心肠,本来应酬是我陪你去的,她都不让我去做,她要亲自上阵,最后演变成直接当面向我发出警告,你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笑看着桂梅。
“我当然知道,公司谁不知道!我不是小孩,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女人。不就是因为她也喜欢你呗,但是......”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打断桂梅:“馨雅明知道你和雯雯都有点嫉妒她,她还不顾挨骂去找你们两个谈,为什么?”
“感到地位受到威胁了?可是没到那一步啊,难道你真的私底下已经把自己许给她了?”看来桂梅认准了馨雅就是自私的做法。
“错了!是因为我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梦游症后,她非常担心不及时治好的话,会有生命和犯罪的危险,因为我这梦游不同于常见的普通梦游,按心理医生的判断,我半夜跑到室外跑到大街上飙车、抢劫、杀人、强奸都有可能的。”
桂梅立即一脸的不屑,右手往外一扬:“得了,别拿什么梦游症说事,这个我不比她清楚?”
第66章 新年祭品
桂梅这口气!
哪来的自信?
我没脾气地笑笑,懒得去跟她讨问究竟。
在有些瓜葛的馨雅、雯雯、桂梅和我四个人中,我是那最尴尬的一个。
天天被人怜悯和同情,这无异于一种羞辱,特别当我还不能认同自己是个病人、不需要这种怜悯和同情的时候。
身边围着几个女人,却并不能如鱼得水,特别当我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从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中走出来的时候。
桂梅还是以小女子的任性,争风吃醋,活在一个旁若无人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馨雅在妹妹的身份掩护下,对于别人的猜忌视若罔闻,以女主人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这个“病人”,事无巨细,恨不得按点儿将药直接送进我嘴里看着我咽下去了才放心。
雯雯则是让我似懂非懂并最让我心虚并有些自责的一个。
她好像是对我的梦游症期待已久一样,自从得知我患有梦游症以后,她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见了我还有几分哀怨的眼神变得流光溢彩,紧绷着的脸也云开雾散,走路的时候肚子总是故意挺得高高的,有时我会认为这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的骄傲,有时我又怀疑她是在向我挑衅和宣战。
更难堪的是,她上次从网上搜索出那些文字让我看,这里面明明有一些对我梦游发作后的行为的误判和错误解读,我还没法否认和辩解,因为梦游症患者并不能回忆梦游发作过程中所做的任何事情,只能任由他人去解释。
如果说我的梦游症像大多数人一样,只是熟睡中起床溜达一下很快就躺回床上睡觉也就罢了,这样的梦游症不去宣传恐怕没人知道,偏偏轮到我它却如此严重,梦游的时间长不说,要命的是三更半夜往外跑,出去闯祸,干一些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这就太让人惶恐了。
我宁愿她们都像桂梅一样,对我的梦游症不屑一顾,听之任之。
显然馨雅和雯雯都做不到这一点。
心理医生治疗我梦游症的主要疗法是减少我的精神和心理压力,可是,认定我有梦游症之前我大部分时间好像还是比较放松的,现在事情恰恰正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我更想死去的妻子,更希望她能出现在我面前好好听我诉说,就像过去她在世的时候,在我彷徨苦闷失落沮丧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听我说完,并没有太多的话,在我头上轻轻揉两把,捧着我的脸,盯着我,很简单的一句:“听着,很快都会过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怕,有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可是妻子食言了,早早撇下我自己走了,走了就彻底没有了音信,没有找人托梦,也不响应我请的大仙的召唤,我卖家产做慈善拜法师学通灵然后一趟又一趟下去找她,她依然无影无踪,我上哪儿去找她诉说!
我甚至忍不住胡乱埋怨妻子,她与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发现我有梦游症,她一定是一方面自己宁可不睡觉也严防死守没让我出去闯过一次祸,同时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和自尊,避免更加增添我的心理负担,一直瞒着我,甚至没有将我带到医院做过检查。
再见妻子的渴望,驱使我顾不得考虑自己的梦游症和梦游的后果,我仍然继续做着下去那边的准备。
我坚信牛大爷都活成鬼精了,他关于孟婆的暗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晓萌指不上了,我忽然想起晓萌曾经说过的话:谁没有点软肋,谁没有点私心,你来我往相处久了就成朋友了。
我向馨雅打听老太太们通常比较喜欢什么东西,馨雅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你要去看哪个老太太吗?”
“随便问问,一个朋友问我的,他迷信,想给他死去的老娘送些东西让她老人家在那边高兴高兴,过得风光一点。”这样的谎话我已经可以信手拈来。
馨雅很温柔地批评我:“什么朋友啊?也难怪,你们是一丘之貉。”
话是那么说,馨雅还是按照她的理解,给我罗列了一串老年妇女可能喜欢的东西。
======
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去冥店买东西的时候偏偏碰到了桂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桂梅一个完全现代社会的年轻女孩,并且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的,她来冥店干什么呢?
桂梅似乎比我镇定得多:“我买点东西,不是快过年了吗,给我姑婆买点东西烧过去。”
我在那里磨磨蹭蹭,这看看那看看,目的是想等桂梅离开。
“你挑那么仔细呀,差不多就行了,快买吧。”桂梅催我。
屋漏偏逢连阴雨。
“你买完了先走吧,我还且得一会儿呢。”
“我不走,等你买完了,我搭你车跟你一起走。”桂梅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一张空椅子上,分明在说:我就偏要跟你一起走。
我靠!我在心里说。
等我拧着两大包东西走到桂梅身边的时候,桂梅朝我手中的袋子瞟了一眼,笑:“又没少花钱吧?”
直到开上车,想着桂梅第一次看见我买这么多的祭祀用品,再看桂梅一路坦然的样子,丝毫没有馨雅的那种讶异和疑问,我心里却是小偷被现场被抓的感觉。
“到时你开车接我一下,我们一起去烧吧。”桂梅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波澜不惊,连脸都没朝向我,神情自然。
这祭品都是馨雅推荐给我虚构的那个朋友的,如果到时让馨雅跟我一起去焚烧,那不就露馅了吗?
对啊!反正需要人帮个忙,既然已经撞见了,何不找桂梅呢,还可以少一个熟人看到。
幸亏我的第二反应比较及时,连忙道:“好吧,到时我去接你。”
焚烧的晚上,我在地上画个圈,在圈里焚烧这些祭品的时候,通常要念叨这些祭品送给谁的,还有一些寄语,就如同我们邮寄包裹在填写地址和附言一样,这样这些东西才能寄到那边特定的亡魂。
桂梅的东西少,先在一边画了一个圈去烧她的东西去了,我趁机赶紧也划了几个圆圈,把祭品呼啦啦都倒出来,分别摆放进去,一个一个点起火慢慢烧着,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用一根小树枝拨弄一下祭品以便焚烧彻底一些。
“你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不怕惹麻烦吗?”
焚烧完最大也是最后那个圈里的祭品正要起身,桂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瞎得我差点喊出声来。
我见过无数鬼魂,但那是以生魂的身份,现在是阳间这样的场合,如果真见到鬼魂,那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惹麻烦?
不会吧?就因为这个就认为雾霾是我洒上天的?
问桂梅啥意思,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解释。
第67章 又惹祸了
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肯定,给孟婆烧去一大堆东西后又隔了几天,我好说歹说让馨雅不用管我,决定再下去那边一趟。
让我无比惊讶的是,居然半夜一出门就在门口碰到了晓萌。
“晓萌?!你怎么在这儿?这么些日子都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你知道吗,你怎么样?”我不知道突然遇见失踪快一年的晓萌,怎么会那么激动。
晓萌却与以往我下去见到她时不同,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我还好。”晓萌只是淡淡地回答,甚至没有老朋友见面的简单问候。
“你究竟去哪儿了?你不在,孟婆那条线就断了,她根本不答理我。”我终究还是无法掩饰我的脆弱和无助。
“你别管我去哪儿了,你闯祸了知道吗,谁让你给孟婆送那么多贵重东西的,你把孟婆给害了!”晓萌拉着我快步向鬼门关奔跑。
把孟婆害了?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那些东西不过是些象征性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哪谈得上贵重,怎么能害了孟婆?”
“那是在阳间不值钱,相当于一堆废纸,可是到了阴间那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笔巨额财产。”
到了鬼门关,牛大爷见到我,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问我好久没来了之类的话,只是用眼角瞟了我一下,拿着我的通行证在我面前晃了两下:“你可当心这玩意儿又用不了了。”
我感到气氛确实有点不对,不解地看着牛大爷想问他啥意思,晓萌拉起我:“走吧,赶紧走吧!”
“赶紧去哪儿啊?”
“找孟婆去道歉啊!”
我想起来刚才晓萌说我害了孟婆的事:“究竟怎么了?”
晓萌这才停下脚步瞪我一眼,说:“都是你干的好事。有人举报孟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我恍然,心里又觉得好笑:原来这个也算啊!难怪晓萌说那些东西阳间不值钱阴间就属于巨额财产的。
来到奈何桥头,发现亡魂的队伍都甩出好几百米,穿过这些亡魂中间的时候,有人不高兴了,呵斥我们:“挤什么呀挤什么呀,谁不着急早点投胎转世啊,孟婆不在挤管什么用?”
顾不了那么多,我和晓萌挤到最前面,孟婆确实没在,也没见人给这些排队的亡魂端孟婆汤,难怪队伍那么长的。
“孟婆呢?去哪儿了?”晓萌向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亡魂打听。
“孟婆被人举报她受贿了。”
有的补充说:“孟婆被带走接受调查去了。”
我和晓萌愣在那儿没了主意。
“怎么办,东西是我送的,孟婆是我害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说明情况吧?”我不知道这可不可行。
晓萌抬头看了看天,原来是已经开始下雨了。
“不知道哪个部门带走的,找谁呢?”
雨来得很猛,我和晓萌很快就被淋成落汤鸡了。雨声太大,晓萌不得不扯着嗓门说:“还是去请教牛大爷吧。”
跑了没几步,发现一个同样淋得透湿的老太太,一点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很坚毅地迎着暴雨狂风。
我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有点面熟,上次下来她曾经说有点关于妻子的线索之类的,因为赶路没停下来听她细说。
“老太太,你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啊?”我冲老太太喊。
老太太并没有正面回答我,问我:“你妻子找到了没?”
“没有呢。你上次说有我妻子的消息是吗?”
“上那儿说去吧!”老太太指了指不远处一间破旧的房子冲我喊。
站在破房子的屋檐下,虽然下半身仍然躲不过横飞的雨线,好歹上半身还是能够幸免的。
“我给你提供线索,有点赏钱没有?”老太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可以啊。”
我觉得老太太挺可怜,礼节性地问她怎么不去转世,老太太说她有个孙女,一个人在阳间的孤儿院,身体不好,她实在放心不下又帮不上忙,但可以偷偷看一眼有没人欺负她,如果投胎转世的话,就看不见孙女了,心里不踏实。
“刚才跟你要赏钱是开玩笑的。”老太太变得严肃起来:“但我真有一个请求,你上去后替我去看看我孙女,就说是我托梦让你去看她的,就说奶奶一直想着她,让她好好听孤儿院阿姨们的话,注意安全,奶奶会保佑她的。”
这个老太太就为放心不下孤苦伶仃的孙女,宁愿放弃了转世做人的机会而成为一只孤魂。
我使劲闭了闭眼睛,好像咽口水一样要把某种东西憋回去,答应道:
“没问题,我一定替你去看她。”
“对岸有个女的,”老太太对我的应承表示感谢后,指着忘川河对岸,说:“一直在那儿负责养护彼岸花,从不跟外人说话,也从来没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依我看那就是你妻子。”
“在哪儿?在哪儿?”我下去这么多次,第一次听到这么确切关于妻子的消息,激动得浑身打颤。
“在对面岸上。”
雨太大,看不太清对岸。
“在哪儿?”我一边问,同时瞪大眼睛在忘川河对岸搜寻。
透过蒙蒙雨雾,对岸那里果然有个人穿着雨衣,好像在理顺被暴雨砸烂的彼岸花。我激动得不能自己:老婆我找你找得好苦,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老婆!老婆!我在这儿,我来看你了,你回头看看我啊,快看看我来看你了!”我声嘶力竭地朝对岸的那个人喊着。
晓萌在后面一个劲找我胳膊,我甩开她,继续喊:
“老婆,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十年了,你为什么躲着不肯出来见我?
你说你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你回头看看我啊,你能看见我吗?”
……
可对岸那个人跟没听见一样,头也没回。
我喊累了,嗓子喊不出声了。
想起刚才晓萌拽我,回头看,发现晓萌泪眼朦胧的。
老太太也在抹眼泪,随后破涕为笑说:“可怜的傻小子你都没听我把话说完,急个什么啊!我说的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好尴尬啊!
“让你看笑话了。”我抹了一把混杂着雨水泪水的脸,跟晓萌说。
“我笑什么啊,你没看见我在哭吗?”晓萌说着也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尽管被忽悠了一把,闹了个笑话,我还是对老太太表示了谢意,向老太太打听了她孙女在阳间的详细地址,答应她的事情我也会照办。
雨小了一些后,我跟晓萌去找牛大爷。走在路上,晓萌不怎么说话,这么久没见,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她。
第68章 偷车
“听说你外出打工了,是缺钱吗?”
晓萌没有回答我,好像埋头在想自己的心事,忽地抬起头说:“我做你的地下情ren吧,名副其实。你下来的时候,你分一些时间陪我,你在上面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管。你答应我,我以后就不走了,不去别的地方了打工了。”
我被晓萌这个大胆又唐突的要求怔住了。
面对一个痴情女孩的真情告白,怎么也不能太过冷血无情吧,何况是晓萌。
我理了理思路,说:“晓萌,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你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女孩,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但我们两个这样肯定不合适。上次老鬼就提醒过我,有人已经在说闲话了。我是生魂,跟你不一样,弄不好以后根本就没有资格再下来了。再说了,我妻子还在下边呢,虽然没找到她,我相信她肯定就在某个地方,我怎么能当着我妻子的面跟你谈恋爱呢?”
“不是还没找到嫂子吗,等你找到了,我保证不会缠着你。”
“一人一鬼,阴阳恋,这太荒谬了。”我尽量口气平和,不至于让晓萌感到太受伤。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还是到阳间去找你吧。”晓萌悻悻然。
没太明白晓萌的意思,但时间不早了,也不想接着晓萌的话往下说,我拉起她:“我们快去问问牛大爷,该找哪个部门替孟婆说明情况吧。”
晓萌并没有因此而撂挑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欢喜,但依然一路陪着我。
请教完牛大爷,我必须赶紧往回返了,离开前交代晓萌:“今天来不及去说明情况了,下次下来我们再去吧。”
“下次下来,你就自己去吧。”
出了鬼门关,心想着,晓萌一定是被我拒绝后,生气了甚至伤心了,不想再帮我了。
我心里也很失落。
======
这次不仅给孟婆捅了篓子,返回阳间更不太平。
如果周一中午馨雅不回家找我,我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醒醒,醒醒,你昨晚是不是又梦游了?”馨雅在书房里站在我的床边,用手摇晃我的肩膀,晃得我生疼生疼的。
我感觉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想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跟上次一样感到浑身都疼,右胳膊往床上一撑,“哎呦!”疼得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怎么了?”馨雅一把扶住我,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右手,在我小胳膊上试探着捏:“是这儿疼吗?是这儿疼吗?”
我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疼,一定是伤着骨头的那种疼。
馨雅帮我把袖子推上去,发现我小胳膊外侧肿起一个大包,皮肤是淤青的。我自己用左手按了一下,疼,但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当我试图让右手吃力的时候,发现不妙,骨头里的疼痛难以忍受。
“都怪我,我就不该听你的,就应该在这儿看着你。”我还没有疼得哭,馨雅两个眼圈已经吧嗒开始掉眼泪了。
“你烦不烦,动不动就哭什么呀?”疼归疼,就算骨头断了又怎样,我不喜欢屁大点事就流眼泪。
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厉害,边哭边数落我:“你说你干嘛要去偷人家的车,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好在别人发现得及时,挨一顿打还是幸运的,要是出了车祸你说怎么办啊?”
我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馨雅叫的快车已经到了,也不解释就把我拉到了医院。
到医院拍了个片子,果然右小臂骨裂,脸上几块淤青和肿起,几乎难以辨认镜子里的人就是我自己。
等馨雅带我去派出所接受了问询和笔录,我才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警察:“昨晚你在哪儿?”
我:“在家睡觉。”
警察:“谁能证明?”
我:“没人。”
警察颇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胳膊被打折了你也没感觉吗?”
我尴尬一笑:“也是白天起床才感觉到的。”
“你自己先看一遍吧。”警察指了指侧面一个电视屏,跟上次大同小异。
画面是从一辆白色宝马和一辆奥迪越野车停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开始的,随后分别从车上下来两个男的,没锁车也没熄火,朝小卖部走去,很快我就出现在了画面中,拉开了宝马车的驾驶室车门坐了进去。那宝马车司机买了一包烟后,估计憋了太久了,急不可耐地每人点燃一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朝自己的车走过去,刚到车跟前,发现宝马车突然窜了出去。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偷车,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快”,将手中的半截烟猛地往地上一砸,就钻进了奥迪车,朝宝马车逃跑的的方向追了上去。
看着黑了屏的电视屏正在琢磨为什么又这样的时候,新的画面又出现了:
可能拍摄点远了一些,画面不是那么清晰,也显得比较小,但因为半夜车少,人少,还是能辨出就是刚才的两辆车,宝马车被奥迪逼停了以后,两个男的像箭一样从奥迪车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一根两尺长的棍棒样的东西。
宝马车里的我大概见势不妙,推开车门试图逃跑,但没拿棍棒的男的率先来到我跟前,上来就朝我脸上挥拳头,随后另一个持棍棒的男的拿着棍棒朝我乱挥一气,后来男的棍棒被我夺了过去,也照着他们挥舞起来,突然其中一个男的站在一边不打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把手摊在灯光下查看,另一个男的见状也不打了,跑去看他的同伴,就在这时,我趁机溜进了附近的小区,那两人也没再追了。
“看完这个,你还想说什么?”警察一副得胜回朝的惬意。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证据清清楚楚还要抵赖,你想过后果了吗?”
“我不能否认,但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事。”
“否认?你也得否认得掉啊!”
我真不愿意承认我有梦游症,但是经验告诉我,唯有我的病才是我最好的证人。
望着警察充满讥讽的脸,我不情愿地嘟哝:“确实不记得,因为有梦游症。”
警察的眼睛立即瞪得核桃一般大:“梦游症?”
“嗯。”
警察以为我耍他们,怒目圆睁:“你可真会编!你能梦游到大街上来,那干嘛不梦游到美国欧洲溜达一圈,还省了机票钱?”
“真的没有说谎,我一直在看大夫和吃药,你们可以去调查。”我想除了说出“实情”,没有谁能救得了我。
“就算你是梦游,难道骨头打折了也打不醒你吗?”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这个问题我确实答不上来,不过我把上次那个受理我梦游事件的派出所名称和警官的名字告诉他们了。
问询结束后馨雅告诉我,那两个人捡到我的手机交给警察。因为我没有正常上班,馨雅担心就电话给我,开始一直不通,后来打通了,警察那时正想从我手机里找线索,接通后,发现接听的是警察,馨雅马上就意识到又出事了。
第69章 软禁
警察原本是计划拘留我的,听说我有梦游症后就暂缓行动了,让我提供医院的证明。
医院的证明是馨雅帮我去找上次看病的那个医生给开的,差点没开出来。馨雅也没有经验,医生正在写证明时,馨雅好奇地问了警察问的那个问题:“大夫,梦游的时候他没有知觉吗,为什么被人打断了骨头都不能清醒过来呢?”
馨雅后来跟我讲,医生听她这么问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马上就停下了笔犹豫了:“你这么一说,这个证明还没法开呢,我都有点拿不准了。”
一听这个,馨雅心里后悔不跌,恨自己多嘴。好在馨雅反应快,马上想起了上次这个医生讲的那个法国人梦游20多年结婚生子后才醒过来的经历:“大夫,我只是好奇。您是专家,肯定没错,我们相信您。您上次说的那个法国人梦游20多年,这20多年不可能没有跟人吵过架、没有过摔倒惊吓什么的吧,他不也没醒过来吗?”
谁也不愿意打自己嘴巴,医生也不例外。
我提供了医院的证明,也提供了医院和医生的联系方式,警察是不是去医院调查过不得而知,我没有因此被拘留这是事实。
据说对方听了这情况后,也没有再追究了,主要是车还在,也没受损,对方的医药费我给出了,另外以营养费的名义给了一些补偿。
脸上肿着,胳膊上缠着绷带,像战场上下来的,我一个多礼拜没去公司。但这件事情还是没有瞒过雯雯和桂梅。
想来既窘迫又很有意思。
馨雅,雯雯和桂梅本来是各怀心思的,但是当我“灾难”重重的时候,她们三个却是空前地一致,一致地团结,一致地担心和关心,一致地怜悯和同情。
首先是馨雅,几乎又是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告诉了雯雯和桂梅。
“你不知道你出点什么事她们都会很担心呀?再说了,我的本意也是希望她们知道了后,避免再给你造成精神和心理压力,否则你这梦游症会越来越严重。”这是我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雯雯和桂梅的时候,馨雅的回答。
雯雯是找了个下班时间,腆着个大肚子跟馨雅下班去家里探望我的。
好心真的不一定能办好事。我不理解馨雅怎么想的。
我因为梦游把雯雯的肚子搞大了,本来就无地自容,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雯雯那双关切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心痛的表情让我心慌,特别是当看到雯雯一度有试图用手去抚摸我脸上的肿起地方的冲动时,我只能选择找个借口快速闪开。
有意思的是,那晚上,馨雅,雯雯和我三人竟然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吃了晚饭,馨雅还跟雯雯讨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庆幸的是她们只字没提有关孩子来历的话题。
桂梅则是找了上班时间,用她的话说是偷偷去看我的。
桂梅对我的梦游症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当馨雅和雯雯一直把这个病很当一回事的时候,桂梅实际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桂梅跟雯雯和馨雅一样,很难过很担心的样子,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完全被阴郁所取代。
“怎么,你现在相信我是个梦游症患者了?”
桂梅摇了摇头,看看我的脸,再瞅瞅我缠着绷带的胳膊,低语:“这些人下手怎么这么重啊!”
桂梅陪我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却并不怎么说话,更没有说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我,看着我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你有心思啊?”
问完了,又觉得不妥,桂梅本来就对我有那个意思,我若是把她的话勾起来了,或者把她的勇气勾起来了,最后下不来台的未必是她,很可能是我自己。
桂梅只是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说:“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
依然没搞明白桂梅究竟怎么了,茫然地应道:“嗯,好的。”
“对了,”桂梅快出门时又折回来:“你的那把剑找到了吗?”
桂梅不提,我差点忘了。
自上次桂梅拿着那把木剑在屋里比划了一圈后,后来就没见着那把剑了。有一天偶然发现那把剑没在门上的时候,还电话问过桂梅,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她也忘了放哪儿了。
“没有啊。不知道你上次玩完了把它放哪儿了。”
桂梅站在门口,好像很纠结是该进来还是出去,最后终于说:“等我有空再帮你找吧。”
晚上在饭桌上,我问馨雅,桂梅最近是不是又碰到什么事了,馨雅说:“不知道呢,不过她这几天情绪又很低落,脖子上还有一些青紫,我怀疑还是有人欺负她。”
桂梅来看我的时候,一直半低着头,我也没太留意她的脖子。
“你是说可能是被人掐的吗?”我有些坐不住,桂梅毕竟没亲戚也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城市,如果有人这样欺负她,作为公司的员工,我们不能冷血看着不管。
“应该是,我问过她,但她就是不肯说是什么人。要不还是你找机会跟她聊聊吧,她应该比较信任你的。”
我心里有点埋怨馨雅,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要不桂梅来看我的时候,本可以好好跟她聊聊的。
======
脸上的淤青退去了以后,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老太太说的那个孤儿院,去替她看看她的孙女。
等真正找到她的孙女,我才意识到当时满口答应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当时我在那边,跟老太太属于同一个世界,但她孙女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阴阳两界。
“我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我认识你奶奶。”我必须以一个阳间正常人的身份和口气跟她说话,当然还有孤儿院的阿姨,如果我说是她奶奶让我来看她的,担心把孩子吓个半死。
“你奶奶曾经托付过我,说如果她不在了,让我帮忙照顾你,但你奶奶是写在信里的,我最近才发现。对不起,来晚了。”我发现老太太交代的几句话,我一句也用不上。
我把一些吃的和玩儿的留给她,用肉眼丈量了一下大概的高矮胖瘦,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离开了。
但是什么时候能把见到老太太孙女的事报告给老太太,却变成了一个未知数,馨雅后来盯得太紧了,恨不得强行跟我睡在一张床上,防止我晚上乱跑。
馨雅的看管是一方面,我自己也确实觉得有很多疑点。
为何这次梦游又是发生在我去那边的当晚?
我真是一个梦游症患者吗?
如果确实梦游了,我灵魂脱离了躯体,那梦游的岂不是一具僵尸,怎么还会做出那些事情来呢?
但是不仅有警察提供的录像,家里门内门外的监控摄像也清晰地记录着我的出入,似乎容不得我分辨,只能乖乖地听馨雅摆布,今天带到这个医院去咨询一下,明天偷偷找其他渠道问问偏方。
白天去哪里,馨雅倒不怎么干涉,晚上必须在家,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话,用她的话说,打死她也要陪着一起去,而到了晚上10以后,她就用钥匙从里面将大门反锁着,然后把钥匙藏起来,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第70章 《孟婆的碗》
下班后坐在家里跟关禁闭一样,馨雅还是“不解风情”地让我给她讲故事。
也好,无所事事,旧梦重温何乐而不为。
“当时打完电话就非常后悔,让你在外面担心,没法安心工作。”馨雅用指关节蹭了蹭眼角,戚戚地说。
我妻子活着的时候有些月经不调,每次例假之前肚子都会疼痛,那年我还在国外工作,有天半夜接到她的电话,马上预感到有事。妻子在电话里哭着说,她实在是疼得受不了,趴在桌子角上使劲顶着肚子都不管用,问我这次怎么这么严重,是不是会疼死啊?
我是知道妻子的月经不调又痛经的毛病,一般情况下都是忍忍就过去了,或者我在家的时候跑出去买点止痛药临时缓解一下。但这次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真对不起,老婆,都是我不好,关键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什么忙也帮不上,怎么办啊?要不你抓紧被子死劲掐,就当掐的是我好吗?”
妻子顾不上接我的话,只听见电话那头“嘶---哎约唉----”
“要不叫120去医院吧?家里有不有止疼药先吃点吧?”我担心,难过,着急,心疼,内疚,但这都于事无补,受苦的是妻子,疼成那样身边连个送她上医院的人都没有。
“老婆,你忍一下吧,一定坚持,我这就打电话叫120去接你。”
“别!别叫120了。”老婆气若游丝:“跟你说说话,现在好多了,千万不要叫120!女儿正睡觉呢,别把她吵醒了。”
我觉得妻子当时的疼痛并没有减弱多少,只是忍着,挺着,不想惊动女儿睡觉是一方面,把女儿一个人晚上丢在家里万一半夜醒来发现妈妈没在身边的那种恐惧是妻子不能想象的。
如果能在她身边,像以往一样让她掐着,或者出去帮她买回止疼药,或者叫120,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现在在万里之外,除了一再说对不起,分担不了妻子的任何痛苦,解决不了任何实际困难!
妻子后来跟我说过,她是后悔当初打了那个电话,让我跟着提心吊胆。
但是现在在馨雅的纠缠下,我给她讲起当时的这件事情,类似的话竟从馨雅嘴里说出来,我真的再一次被惊倒。
“你刚才说谁后悔打电话?”我提醒自己保持镇定,不去打扰恍惚中的馨雅,只是轻声追问。
“我呀!你刚去海外,工作还没打开局面,本来有人想借机让你靠边,我不该让你分心的。”馨雅低着头,十分懊悔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是一种什么表情,至少应该是眼睛瞪得像弹珠,嘴吧张得像河马。
“馨雅!我在说我妻子!”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字一顿:“这里面没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事啊?”馨雅抬头。
“你不是我妻子,好吗!”我有点起急,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我......”馨雅如梦初醒一样,张大眼环视四周,仿佛忽然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皱着眉头一声不响地回到她睡觉的房间去了。
我被馨雅这么一搅和,思维和情绪都是乱的,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敲她的门。
毕竟馨雅是从严重车祸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一度完全失忆。
“馨雅,你没事吧?生气了?”我隔着门喊她。
“馨雅,你出来吧!”
还是没有反应。
我担心馨雅出事,就推门进去了,发现馨雅带着耳机坐在梳妆台前。一定又在听那首魏佳艺演唱的《孟婆的碗》。
……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自馨雅到公司我就发现,这首歌是馨雅的最爱,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听得十分投入,甚至泪流满面。
馨雅也把这首歌推荐过给我。的确魏佳艺略带沙哑的嗓子和哭泣的唱腔很好地演绎了歌词想表达的一种执著和凄切的心境。
走近一点,发现馨雅眼前果然摆着这首歌的歌词,深深陶醉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怎么又听这首歌?”
尽管我拍她肩膀的动作很轻,馨雅还是吓了一激灵。她连忙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果然又是满脸泪花。
大概我的表情提醒了她,馨雅用两只手背快速擦了擦眼睛,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没注意你进来。”
担心馨雅会难堪,我没再说什么,但心里一直在想究竟该再带馨雅去哪里检查一下。上次找的那个心理医生按说资历已经不错,但是似乎也没抓住要害。
“馨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特别喜欢听这首歌?”
从这首歌的歌词和凄切的旋律,总让人觉得馨雅的情感经历并不是那么单纯,不然的话,情感经历为空白的一个未婚女子怎么会对这首歌如痴如醉呢?
我想趁机多了解一些馨雅平时的这些细节,到时说给心理医生,肯定有利于专家对馨雅病情的判断。
馨雅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鼻子好像还不通畅,很勉强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
“那你听这首歌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馨雅抬头看我一眼马上将目光闪开了,“其实没想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我也搞不懂。”
馨雅的脸很红,我想馨雅并没有说实话。
“究竟想到了什么?你连我也不相信吗?”
“幻觉吧。”
“什么幻觉?总会有内容吧?幻觉里出现的是人,还是物,或者是某个场景?”
馨雅呆了几秒,摘下耳机扔到梳妆台上,有点烦躁:“哎呀,别再问了。”
“你别急,我再问一个问题。”我感觉馨雅的那些似曾相识、神情恍惚、盲目代入,甚至未卜先知应该都跟她不肯说的幻觉有关。
“车祸前你爱听这首歌吗?”
馨雅摇头说,她不知道。
第71章 幻觉不算病
馨雅的异常确实让我放心不下,但我是想得多行动得少,馨雅却不同,对我什么时间该吃药哪天该去看医生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馨雅又逼着我去看我的心理医生,我以缴费取药的名义把馨雅支开,然把她的情况跟我的心理医生说了一遍。
这心理医生本来是不想在与我的病情不相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也许觉得是不错的素材,竟然越听越专注。
“你是说让她产生似曾相识的知觉元素都是你所在或者也熟悉的情景?”
“我不能完全肯定。因为我在场的我知道,我不在场时她是否也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公司同事共事多年,并没听大家说起。”
医生皱了下眉,放下手中的笔,兴致好像更高了:“你刚才还说,你给她讲你过去跟妻子和女儿生活故事的时候,她会走神发呆,还会假扮或者模仿你妻子的语气和动作?”
“是的,没错。”
“那别人给她讲故事的时候,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我也不确定,出于隐私我也不太好去问别人。”
“你确定你们以前从本来不认识,彼此根本不了解?”
“这一点我敢肯定,她到公司我公司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过交集,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何况我们的年龄差别在那儿摆着。”
医生眼睛看着窗外,似在自言自语:她怎么可能知道你那么多事情呢?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你不认识她,其实她是知道你的,她可能暗地里调查了解过你,掌握你的所有情况。二是,你给她讲的次数太多了你自己可能都没记住,但她全部刻在脑子里了,当你重复的时候,她马上能调动记忆系统,看起来好像能掐会算。”
“对,对,很可能是我给她讲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我都记不住讲了哪些,哪些没讲过。”我非常赞赏医生说的后面那部分:“但是我不太相信她私底下调查了解过我的过去。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怀疑后来被我否了。”
“那我问你,”大夫抬起头诡异地笑:“她是不是对你特别着迷啊?”
馨雅的心理医生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老爷们不怕这个。我说:“着迷到未必,对我比较上心倒是真的。”
“你们俩一起时的交谈和神态,她对你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即便你们否认了,我都很难不认为你们两个是两口子,或者,”医生停下来,看看我的反应:“把她当成小三也不奇怪。”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连一都忙不过来那还有功夫顾得上三啊。不满你说,她是有过那个意思,但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根本还没考虑再婚,跟她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超过干兄妹关系的事情。”
心理医生对我的话不予置评,说:“人的感情和心理很难跟着理性走,为什么有些人的行为在我们看来很疯狂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已经陷入一个她们想象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我看你这个妹妹很像这种情况,她车祸后失忆过,记忆系统遭到过严重破坏,某些方面的记忆可能完全是空白,有的方面可能会有不完整的记忆,很少受过去的情绪羁绊,可以无边地幻想而不会与历史记忆发生冲突。”
幻想?
馨雅的心理医生也用过这词。
我不懂这些,也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东西,医生说的什么,在我看来好像都蛮有道理的,但是又总觉得跟馨雅的心理医生一样,欠点什么。
“不是说有的人会读心术,有的人会读取别人的脑电波吗,你说她会不会有这种功能?”
“你大概喜欢看网络小说吧?就算她会读心术,她能读取你的脑电波,她犯得着去模仿你妻子吗?不过关于人的脑波信息的读取及传递,的确是一个很有前景的科研课题,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国内外都取得了不小的突破,也许有一天你这妹妹的谜题就能解开了。”
我明白了,医生也没有很好的解释,一杆子支到了未来高科技的突破。
我想再说话的时候,馨雅已经推门进来了。
“给你看病,你们又扯我干嘛?”馨雅大概是在门外听到个尾巴,进门后白了我一眼,把回执交给医生后就拉着我往外走。
“我的那点事算个什么事啊,你到处说什么呀?”
出了医院,馨雅就埋怨我。
“多听则明嘛。”
“有点幻觉,不影响吃不影响喝,也不影响睡觉,更不像你的梦游症有生命危险,根本不用跟医生那儿浪费时间。”
馨雅一把我抬出来对比,我只能哑火。她说的似乎确实很在理。
======
从医院回来还早,跟馨雅直接去了公司,楼道里正好碰到桂梅。
“桂梅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想起馨雅说桂梅可能又被人欺负的事。
“领导什么事啊?”桂梅推开我办公会室的门后,虽然还是很随便的说话方式,但是神情并不放松,显然不是她正常自如的状态。
“上次你就说过有人找你麻烦,你说你自己能解决我就没有过问,听馨雅说又有人欺负你,究竟是谁?还是上次的那个人吗?”
说话的工夫,我特意留意馨雅说的她脖子上的抓痕,但估计时间长了已经消退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桂梅低头不语。
“是有男孩追你你不同意,还是有人想...想强行占你便宜?”
桂梅摇头。
除了这两件事,我找不出别人跟她一个普通女孩过不去的理由。
“那究竟为什么?我们都注意到你最近情绪不好,总会有个理由吧,你不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对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你妈妈还好吗?”
“哎呀你别瞎想了。没别的事我走了。”桂梅显得很烦躁,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从办公桌后面绕道桂梅身边,用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方便跟我说的,你可以跟馨雅姐说,有事有困难别憋在心里,好吗?”
说完这句我都想骂自己。馨雅搞不定的神情,建议我出面,我现在搞不定又推回馨雅。
“你------”桂梅仰脸看着我,眸子里又闪烁着关切的光芒,好像是哀求:“你以后就别…别去梦游了。”
“你回来!”我还没琢磨过来桂梅话的意思,她已经连走带跑地离开了。
你以后就别去梦游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有意去梦游的吗?
再说了,桂梅不是不相信我会梦游的吗?
第72章 不速之客
桂梅的话我还没琢磨出个门道,馨雅就推门进来,把几页A4纸的文件往我桌子上一扔,气呼呼地:“这家货代以后没法用了!”
有了馨雅,业务文件我很少细看,一般就是听她大概讲述一下。
“先别急,什么情况?”
“一共6000吨的货,就短少300多吨,货损都超过5%。那可是40多万损失啊!”白白损失40多万,哪个生意人都不会视若无睹。
“货代协议里一般不是都有货损赔偿条款的吗?”
“有是有,可是协议说的堆存期3个月,我们堆放时间6个多月了,货代以堆存时间过长为由,不想承担责任。”
我想馨雅已经很愤怒了,就别再火上浇油,劝她:“还是好好协商吧,我相信他们也不至于一点责任也不担,无非是不愿意承担那么多。”
“我们的货在港口是委托他们看管的,现在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货损范围,他们不想陪,明显就是耍赖。”
“港杂和货代的费用都付给他们了吗?”
大概是想到手上还握着斗争的武器,馨雅的火气似乎一下子消了不少,摇了摇头,平缓地说:“没有。”
“那就好谈。”
馨雅还想说什么,我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秘书的。
“什么事?”我问。
前台说:“有一对好像是外地来的老两口坚持要见你。”
“哪来的?做什么的?找我什么事啊?”
秘书说他们不肯说为什么找我,也不说哪来的,只说见到我后当面跟我说。
“把他们带过来吧。”
这对外地来的老年夫妇刚被前台秘书领进来,还没来得及安排两人坐下,雯雯就闯了进来。
这对老年夫妇见雯雯进来,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用眼睛瞪雯雯,但是都没说话。
“爸,妈,谁让你们跑到公司来的?”雯雯等秘书出去后,迅速将身后的门仔细关上,几乎是在冲着两人吼叫,估计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压得很低。
原来前台秘书嘴里的一对外地夫妇竟然是雯雯的爸爸妈妈!
一开始我只是感到惊讶和不解,天眼突然开启的那一刻我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
雯雯的爸妈来找我,一定是冲着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雯雯,先让你爸妈坐下再说。”
我命令自己赶紧镇定下来,一边示意雯雯的爸妈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制止雯雯,大概是受雯雯压低嗓门的感染,我不自觉地也生怕别人听见地捏着嗓子说话。
雯雯想去要拉自己的爸妈,但是因为肚子那么大了,弯腰不方便,只好动嘴巴:“闹到办公室来,丢不丢人?我的事不要你们管,快点回去吧!”
“你还知道丢人,你一个未婚女孩腆着这么大个肚子,怎么就没想到丢人呢?”雯雯妈妈显然对雯雯怨气很大。
“雯雯你先回你座位上去吧,你的爸妈是来找我的,你就让他们跟我说吧。”
这么僵住也不是办法。
雯雯似乎早有准备,立马接话,像是在给自己的爸妈最后通牒:“你要想找我们头儿谈也可以,别在办公室谈,去外面找个咖啡厅去。”
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当雯雯的爸妈看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赶紧应允:“那我请二位到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吧。”
临出我办公室的时候,雯雯妈妈在雯雯耳朵跟前交代说:“我们可没跟前台的那个女孩说你是我们的女儿,丢不起那个人。”显然雯雯的爸妈也不想让雯雯在同事面前难堪。
几个人此时的目标似乎空前地一致-----害怕难堪,虽然关注的对象不尽相同。
我们出了办公室后,每个人都表现得平静坦然的样子,办公室没有别人知道这对夫妇就是雯雯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别人知道这对夫妇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更没有人知道我此时内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正在头脑风暴着应对之策。
“雯雯的肚子你也看见了,就快生了,我们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我给雯雯的爸爸妈妈点的饮料还没上来,雯雯的爸爸已经按耐不住,看得出来他已经奋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其实来咖啡厅的路上,我琢磨一路,也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情。
承认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或者承认那是梦游的结果,都不是我内心能够接受的选项。
“叔叔,阿姨,”虽然两人看上去大概刚刚退休的年龄,碍于我跟雯雯这种特殊的状态,我只好这么称呼了:“这——,这可能是个意外。”
“意外?我女儿没结过婚没有经验,你这把年纪了也不懂?现在来说意外,晚了!早干嘛去了。”雯雯妈妈像是被彻底点燃了一样。
“阿姨,您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是没有采取防范措施的那个意外。”
还是雯雯妈妈抢过了话头:“我们不管是哪个意外,你种下的果,你就得吃下去。你打算让我女儿一个未婚女子一个人养个孩子?她以后怎么见人,她以后怎么生活?”
“不是这样的,叔叔阿姨,雯雯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不是我的。”说实在的,若不是那个什么梦游症,我可以很坚决地否认,就像当初我在雯雯面前那样干脆。但是现在大夫说我患有梦游症,我做过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再要硬否认这件事情,自己也觉得缺乏担当。
雯雯的爸爸妈妈两人惊异地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大概从来想过还会有不一样的版本。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逃避责任,还是雯雯没有跟我们说实话?”雯雯的爸爸不再像刚才那么怒气冲天,似乎也没有要冤枉谁的意思。
“不,不,也不能说雯雯没有说实话。”
“那我倒是很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雯雯爸爸的那个架势翻译一下就是:老子看你今天耍什么花样?
不解释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确实心里从没有想过要欺负雯雯,也不记得对雯雯做过那事,但是会不会是病情发作的时候对雯雯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根本没有印象。”
“病情发作?你有病?”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是的。”
“什么病?”雯雯爸爸虽然感到纳闷,但情绪平复了好多。
“梦游症。”
第73章 说话不过脑子
“哼哼!”
雯雯的爸爸先是用鼻子亮明了嘲讽的态度,随后用极为鄙视的口吻说:“我倒是听说过有人梦游的时候会起床在屋里走一圈就回床上睡觉的,还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么高级的梦游,你找借口最好先打个草稿。”
“你连生孩子这种复杂的事情都能梦游得出来,怎么不梦游到国贸三期楼顶上去玩儿个蹦极呢?”雯雯妈妈的怒火好像又被点燃了。
这让我想起派出所警察曾经问我为什么不梦游的美国和欧洲的情形。
“我说的是实情,没有要骗你们的意思,我想雯雯一定也跟你们讲过。”
“她?她讲什么,什么都不肯讲!不是我威胁着要去跳楼,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你干的。”雯雯妈妈大概把成功撬开了雯雯的嘴也算作是一种斗争的胜利吧。
“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雯雯拿自杀反过来威胁我们,我们早就把你公司闹得天翻地覆了。要是知道你一直都没承认,我们应该早告你去了,才不会坐在这儿跟你浪费唾沫星子。”
怎么辩恐怕都辩不清了,也不知道雯雯究竟怎么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讲的。
“你们的意思是想......?”
雯雯爸妈好像看见曙光一样,表情一下子舒展了不少。
“其实不是自夸,我们雯雯真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女孩,特别重情,毕业后没多久就喜欢上一个人,但有缘没份,她单相思,从此就再也没有谈过男朋友。现在岁数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就弄出个孩子,说实在的,我们做父母的都抬不起头来。既然孩子是你的,听说你妻子早就不在人世了,你为什么不能娶她呢?我们也从雯雯那儿感觉到,她是没有意见的。”
对于妻子在我心中的份量和她的离去对我生活的影响,雯雯,馨雅,包括后来的桂梅,当然还有另一个世界的一众阴魂,都很清楚,我不想像祥林嫂一样,见着个人就絮叨一遍。
“我真的还没有再婚的思想准备。雯雯的事情怎么处理,我想再找她谈谈,听听她的想法。”
雯雯的爸爸妈妈又轮番把我教育了一番,给我讲了做人的道理,做男人的责任和担当,有请求也有威胁,算是软硬兼施。
如果雯雯是我的女儿,我想我可能也会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愤怒,更偏激。
但是想让我跟雯雯结婚,我真的没法答应,至少在眼下还有很多谜团的情况下。
正犯愁怎样才能结束谈话的时候,发现腆着肚子的雯雯出现在咖啡厅的窗外,正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自得知我患有梦游症后,雯雯对我的态度已经大大转变,似乎没有了怨言,我得到的是理解和宽容。但她究竟是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讲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是特别明了,尤其一会儿她进来后会说些什么,我心里特别没底。
看着雯雯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望着我笑了笑,我心里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舒坦了好多。
我从傍边桌子拉过来一把椅子,让雯雯坐下。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本来事情没那么糟糕,你们最好别让我在同事面前太难堪。”因为是公共场合,雯雯的声音不大,平和中带着坚定。
“你搞什么名堂,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当初你死活不肯说,后来承认是他的,他却说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你这是想气死我们还是要急死我们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子女的事情总是比天大,雯雯妈妈那内心火急火燎却不敢当着女儿随意宣泄的压抑显而易见。
“重要的是孩子是我的,这比什么都重要。我相信即便我一个人我也有能力把她抚养成人,受良好的教育。你们要是想帮我可以留下来,如果觉得丢人,就赶紧回去。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孩子的老爷和姥姥。我会经常带孩子回去看你们,我也照样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
雯雯这么冷静和平静的陈述,不仅让她的爸爸妈妈眼眶里泪水婆娑,我也感觉到一种悲壮的气氛。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雯雯的。”话一出口,我立马意识到我又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枷锁。
我是被雯雯刚才一番侠肝义胆式的陈情带进沟里了。
果然,雯雯的爸妈误解了我的意思,更准确地说是我误导了雯雯的爸爸妈妈。
雯雯的爸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惊喜地互相对视,脸上马上云开雾散。
“唉!这我们就放心了,这我们就放心了。”雯雯妈妈如释重负,雯雯爸爸一个劲使眼色,让雯雯妈妈快走。
我楞在那里,连再见之类的招呼都没跟雯雯的爸妈打。
“傻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雯雯反倒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偷着乐。
看来,雯雯还是明白我的意思的,知道我是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雯雯的态度令我充满感激。
雯雯说,父母刚刚退休了,看着雯雯快要生了,主动要来照顾她的生活。他们找我不是雯雯的意思,父母能找到公司估计是跟踪她上班才弄清雯雯上班的地方的,雯雯从来就没有具体告诉过他们。
“放心吧,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治病就是了,我父母的工作由我来做。”
“雯雯,我……”我想说谢谢之类的话,但又觉得那两个字太单薄,不足以承载我心里感激的份量。
“我现在也想通了,既然你当时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自主意识,我想你也不是有意要逃避责任,拒绝担当,谁让你患有梦游症的呢。如果你永远放不下你的妻子不打算再婚,我们不结婚我也没意见,但无论怎样,我都会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真的很感激你能这么宽容,雯雯。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怎样,你如今这种结果都跟我脱了不了干系。”
“问题是,”雯雯没接我的话茬,继续说:“问题是不清楚你究竟怎么在想,一时身边围着几个女的,我私底下试探过馨雅,你好像跟谁也没有肌肤之亲,跟自己有那么一回,还中彩了,可后来再也没有要粘自己的意思,哪怕我那么明显地暗示过。知道的能理解你是放不下你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体不行呢。”
“不,不,我能行!我身体没毛病,生理需求我当然有的。”
男人忌讳说自己“不行”的思想,似乎也深入到我的灵魂了,竟然急急忙忙地加以否认,听起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噗嗤!”雯雯忍不出笑喷了,赶紧把脸转向外面。
雯雯把脸转回来时,脸上红云漫舞,悄声细语:“那你怎么解决?”
有了前面的铺垫,我也不觉得那么尴尬了,讪讪地坦诚:“自力更生呗。”
第74章 雯雯搬家
吃完晚饭,我把白天在雯雯爸妈面前说错话的尴尬和忧虑跟馨雅说了,没想到馨雅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说:“他们以为你会跟雯雯结婚,是吗?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对馨雅的情绪反应我没多理会,只就她话中内容解释说:“他父母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没那么想,我说的照顾是指其他方面,比如花费什么的。”
馨雅脸色好转不少:“绩效工资我每月都给她多发20-30%,我也按你的意思一直陪她产检,打车的费用我都从不核对给她报销,有时也买些孕妇营养品给她送过去。我准备过两个天就让她在家歇产假待产的,你觉得呢?”
雯雯对馨雅的这些热心安排本来是很抗拒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后来我被诊断出“梦游症”了,她认为我并非主官上不负责任缺乏担当,对馨雅的热情也慢慢习惯了。
“好,你安排得挺好的。”
我再次在脑子里推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后跟馨雅说:“我还有一套2居室的旧房子一直出租着,我想把它收回来,让雯雯跟她爸爸妈妈住着。她现在租住一个一居室,爸爸妈妈已经过来帮忙,生了孩子后就更狭窄拥挤了。雯雯不可能不上班在家带孩子,要么请保姆要么父母一直留下来,都得需要住的地方。”
“她的爸爸妈妈本来就误解了你的意思,这样他们以后住着不走怎么办?”
我是穷苦家出身,几个月大的时候母亲把我挂在身上出去讨过饭,上高中住校的时候一周靠一罐咸菜过日子,上大学的时候为了省车票钱春节一人闷在宿舍里,对贫穷的滋味体会很深。但我并没有把钱看得那么重,基本思想就是条件允许的话,做到吃、穿、住、行基本舒适,基本充足的生活应急存款以及给孩子准备适当的创业支持资金,再多的钱就不是那么必须和必要了。
如果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证明是我的,不论我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播种了这个生命,我都会把这套房子无偿过户给她。
只是我暂时不准备将这个计划告诉馨雅和雯雯,毕竟还不知真相什么时候浮出水面。
“先让他们住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对馨雅说。
“我担心到时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呢?雯雯不肯搬出去怎么办?”
我想了想,觉得如果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孩子与我无关,雯雯不至于赖着不走。
“放心吧,雯雯不是那样的人。”
看我主意已定,馨雅没有欣然同意,也没有再表示反对。不过我决心已定,馨雅反对也是无效反对,何况她并不具备干预我支配自己财产的资格。
第二天我就联系了租家,答应免掉他们两个月房租,给了他们15天找房的时间。
两居室房子很顺利地收回了,旧家具年头太久都扔掉了,也没有重新装修,只是找人简单把墙体和房顶粉刷了一下,请小时工彻底清洁了一遍。
我把这事告诉雯雯的时候,她激动得有点抑制不住,把脸侧过去看着咖啡厅收银台的方向,我从侧面依然能看到她眼角泛着泪光。
我想雯雯未必那么看重临时住着一居室还是两居室,她在意的或许只是一份态度。
“雯雯,周末我带你去挑点家具和生活用品吧,这个我不好替你做主还得你亲自来。”
“我随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雯雯不再掩饰,扯了两张餐巾纸去擦眼睛里的泪。
“不,不,这个得你自己做主,住在里面的是你不是我,我喜欢没有意义。”
雯雯脸色略显黯淡,仍然笑着答应了。
买家具的那天馨雅也要跟着,我没让,她一脸不高兴。我心里苦笑,女人的心思没法弄。
雯雯挺着肚子不方便,也不能走太多路,再说也不是新房子不是婚房,买家具的效率还是比较高,只是卖家具的似乎没有人不认为我们是两口子。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送雯雯回家的时候,我想着也许需要帮忙收拾一下,雯雯没多少东西,说有她爸爸妈妈在就够了。
帮忙雯雯搬家的时候馨雅要去我也没反对,零零碎碎的还是女人比较擅长。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我跟馨雅到了雯雯住处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眉开眼笑的样子与上次到办公室找我的时候反差太大。本来是去搬东西不是去喝茶聊天的,她爸爸妈妈硬要热情高涨地给我沏茶,说没多少东西不着急,先坐下休息一下再搬。
真正坐下来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首先我注意到馨雅有点闷闷不乐,不怎么说话,尽管我告诉过她雯雯的爸爸妈妈在。
雯雯的爸爸妈妈自打我进门就只顾笑呵呵地招呼我,好像坐下来方才注意到跟我一起进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跟自己女儿雯雯年龄不相上下的女人。
“这位是……”雯雯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都收回去了,目光看向馨雅问我。
其实,我印象中进门的时候雯雯好像是介绍过的,只是她们不注意听。
雯雯发现我在看她,赶紧补充介绍说:“我单位领导,馨雅。”
馨雅没什么表情,勉强笑笑示意。
“也是我妹妹。”我看着馨雅,抓紧补充了一句。
馨雅不冷不热地看了我一样,雯雯拉下眼皮也不啃声,只有雯雯的爸爸妈妈迅速恢复了我刚进屋时候的灿烂笑容:“哦,妹妹呀,好,好,请喝茶。”
家具是房东的,雯雯自己的东西确实不多,两个行李箱,两个蛇皮袋子应该装着被子,几个纸箱子,还有一些零碎。
馨雅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搬东西她还是很积极的,一次抱两个叠加的纸箱子,就先下楼去了。
不过我拧着两支行李箱出门,就听见楼道里随着馨雅的一声“啊呀”后纸箱子滚楼梯的声音。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行李箱,顺着楼道往下跑,刚下一层就看见馨雅在收拾地上从纸箱里散落出来的东西。
“人没摔着吧?”
馨雅看我一眼没吭气,继续收拾。
当我帮她拾起一本老式相册时下意识地翻开䁖了一眼,这下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