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后想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江小暖浑浑噩噩地走在乡间黄土地上，夏日炎炎，泥土被烤灼的炽热，尘土飞扬，入目皆是破破败败的小砖房，零星才有几家光洁整齐的瓦房大院子。
怎么回事呢？
她贫穷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寿终正寝，老死在老年院里，怎么到头来又回到这贫穷年代了？
她没看错，这样破败凄惨的环境，只会是龙夏国六七十年前的状态，那时候全民皆穷，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拼了命地干活，就是城里人、机关单位的工人们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惨，更要为一口吃的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
一辈子倒霉凄惨的经历成了一个个片段，在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放映。
家里被抄检，父母没抗住折磨携手西去，家里本就难过的日子一下子跌到了深渊，哥哥嫂嫂自顾不暇早早把她嫁给了同村的秦家，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结果恢复高考之后秦忠汉考上大学，立马就提了离婚，后面说的几个对象要么死要么残要么忌惮她名声不好，总之她后来一辈子的经历当真可以用凄惨无依来形容，她一辈子没嫁人一辈子没小孩，稍微攒到一点养老本，也都交代在了老年院里。
想着这些凄惨倒霉的亲身经历，江小暖就忍不住左右四顾，赶紧地一根绳子吊死吧，这种倒霉日子要她再来一遍？呵呵，那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江小暖眼神不错，很快就看见路边上有棵大杨树，树杈上还真有一根两指粗的长麻绳挂着。
想什么来什么啊？呵！
她毫不迟疑地走过去，伸手就想将麻绳打个死结，结果头一抬，视线一偏，就看见杨树底下不远处的河边，躺着个人。
看着身形不大，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也没见湿，是偷跑出来贪玩，在这里乘凉睡着了？
江小暖没在意，她自己都不想活了，还管别人干什么？
她抽下麻绳，打算换个地方上吊，在有人的地方上吊自杀，既没诚意，还容易吓到人，不道德，而且这杨树都没个粗壮点的枝丫，恐怕也掉不住她这七八十斤的体重。
这么想着，她刚转身，眼角就闪过一个碧绿的影子，速度很快地朝着河边去。
她心头一惊，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毒蛇啊！
眼看毒蛇马上就到河边小孩的身边，江小暖来不及多想，立刻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朝着毒蛇打去。
她是做惯了力气活的，手上力气着实不小，再加上内心其实是个老太婆的灵魂，这种场面更是不惊不惧，朝着毒蛇七寸一通猛打，直打的毒蛇奄奄一息，又捡起石块将蛇头砸了稀烂，确定毒蛇真正死了，才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惊醒那孩子，江小暖不由奇怪，顶着一头的汗，喘着粗气靠近去看，眉眼不陌生，但时隔太久，她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是谁家孩子。
“喂，小朋友醒醒，别在这里睡了。”
喊了几声人还是没动静，江小暖这才觉得不对劲，探手一摸更觉不妥，大热的天他浑身冰凉没多少热乎气儿，再仔细一看，皮肤黝黑，藏住了他苍白的脸色。
江小暖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她15岁那年，村里贺家的小孙子差点儿在河边上饿死，后来虽然命硬活过来了，却也因此断了条腿，被截肢了！
眼前这个，可不就是贺家那个小时候死了爹妈，前不久死了爷奶，被姑姑接到张家村去的贺云笙嘛！
奇怪，他怎么又跑回大田村了？
江小暖顾不得多想，手脚麻利地从背篓里拿出水壶，扶起贺云笙，把水壶里的糖水往他嘴里灌。
一边灌一边忍不住蹙眉，这入手就是皮包骨啊，可怜见的，这孩子今年也才十二岁吧？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想来前世里他被截肢，不单单是差点饿死这么简单，还有被毒蛇咬了的原因吧？
江小暖想着又是一叹，她毕竟是个八十多岁老太太的心理了，又一生没有孩子，最见不得这样大的小孩受罪，手上喂糖水的动作就更加轻柔了。
眼里也逐渐有了泪花，贺云笙啊……
江小暖陷入了回忆里，当年她因为名声不好嫁不出去，一直一个人来来去去，她长得不差，自然就惹的一些地痞流氓眼红她，有一次趁着她归家路上没人就要下手施暴，彼时痴傻又瘸脚的贺云笙突然冒了出来，虽然把对方狠狠打跑了，但到底敌不过对方，最后伤重不治死了。
她本就有着克亲的名头，最后连救她的贺云笙都被克死了，在大田村她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最后一力主持了贺云笙的葬礼，他下葬当日她就永远地离开了这里，一辈子也未曾回来。
“你为什么哭？……”
嘶哑的声音，和怀里突兀的扭动，惊醒了江小暖，她松了口气，抹了把眼眶，扶着他坐好：“你醒了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贺云笙摇摇头，回答：“我没事，谢谢你。”他盯着她手里的水壶，忍不住舔嘴唇，是甜的，糖水的味道。
“给你，喝吧。”
江小暖看着眼前小小的神志正常四肢健全的贺云笙，突然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的瘸腿命不就被改了吗？
或许，这一辈子，她也可以活的和上辈子不一样呢！
她双眼忍不住发亮，自然就没看见贺云笙同样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把水壶里的糖水一口气喝完，皱着眉头不解地嘟囔：“我是不是死了？”
只有死了，才能喝上这么美味的糖水！
江小暖被逗乐了，“噗呲”一笑：“没有，我们都活的好好的呢，走吧，现在日头太毒，咱们回家吧！”
“话说你不是在你姑姑家吗？怎么忽然跑回来了，你家老宅都倒了，也没法住人啊。”
贺云笙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他虽然年纪小，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人情世故早都通透了，姑姑家他是待不下去了，先回老宅看看吧。
第2章 他有金手指
两人一起往家走，先到的贺家老宅，说倒了都是好听的，原先两间漏雨的小砖房，如今只剩下了一地的碎砖屑，好点的砖头、房梁、门窗、家具什么的都不见了。
这……
江小暖都觉得过分，贺家还没死绝户呢！怎么就把人老宅刨成这样了？她从前只知道贺家老宅倒了，却没想到是直接被人拆了，连砖瓦物件都捯饬走了啊！
这下子，他还真的无处可去了！
贺云笙紧抿双唇，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皮包骨头下青筋毕露。
气的。
这事儿换成谁能不生气？
江小暖好在老成持重，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脑袋：“走吧，上姐姐家住吧。”
她家屋子不多，也不漏风漏雨，挤一挤塞个人没大问题，就是只怕他们也住不了多久，要是她没记错，搜检大队这两天就要上她家了。
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说她家藏了违禁品，想到这里，江小暖又是一声叹，什么违禁品，那都是江家祖传下来的书籍字画外加一些小古董。
可就是这些东西，直接导致了江家家破人亡，也是她这一生噩运的开始。
必须想个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两个半大的小孩心事重重地回了江家，才一进门，就被江小暖的大嫂张秀兰给喊住了：“小暖，你不是出工去了？这才几点就回来了？”
张秀兰刚刚怀孕，坐胎不稳，特别被允许在家里养胎的。
江小暖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扯起嘴角笑了笑：“刚刚晒中暑了，王主任允许我回来休息的。”
张秀兰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娇气。”
这才注意她身后还站着个十多岁的男孩，眉头一皱：“小暖啊，你这自己误工也就算了，别带累人家小孩啊！”
这年头年景不好，像贺云笙这样大的男孩子，也是必须要出工的。
贺云笙低着头，双手揪着洗的发白的裤边缝，紧抿双唇一声不吭。
江小暖“嗯嗯”敷衍着：“我知道的，嫂嫂身体不好还是快回床上躺着吧，别累着我小侄子。”
张秀兰一听，果然扶着肚子回了房间。
江小暖这才领着贺云笙去了自己房间，又从厨房摸了一把花生米和一个红薯过来给他：“先吃着吧，垫垫肚子。”
她有心交代他坐在这里别动，她得趁着爸妈和哥哥没回来，赶紧把家里要紧的东西都扔了去。
她记忆虽然模糊，但直觉出事就是这一两天了，那些东西相比爸妈的命来说，丢了一点也不可惜！
然而她还没动，倒是被自己眼中所见惊到了：“花生呢？红薯呢？”
一个小孩子，就是再饿，也不至于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就把花生连壳带肉，还有一整个红薯囫囵吞了吧？
江小暖老成古井一样的心都被惊着了，她怕不是救了个什么妖怪吧？！
“我、我……”贺云笙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吞吞吐吐地，下一秒，那些东西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夭寿啊！
她真的救了个妖怪啊！
“我能看见一个地方……”贺云笙饥饿病态的变色更加惨白，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但他一向比同龄孩子稳重，除此之外并不见多异样，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把手里的东西拿来做实验。
最后确定：“我可以把东西放进去！”
他的眼中疑惑、迷茫、惊恐和喜悦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似乎要压垮他瘦弱的身板。
江小暖到底见多识广，很快明白他这是有了金手指，空间啊！
她内心激动，努力压着，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你是说，你有一个小空间，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这样除了你之外，别人就看不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又去门口看着，确定没有被第三个人听见。
贺云笙点头：“不小，很大了。”
管你大不大，有金手指就好办了！
她立刻指挥：“你试试，能不能把我屋里的东西都收进去！”
贺云笙迷茫的很，听话照做，伸手摸到炕上矮桌子，那掉红漆的小矮桌转眼就不见了！
江小暖双眼放着精光：“再变回来！”
贺云笙眨了眨眼睛，矮桌转眼又回来了！
好！
太好了！
简直瞌睡来了有枕头啊！
江小暖忍不住仰天大笑，有了这么一个金手指，她还愁什么呢？！
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双手，一把握住贺云笙尚且瘦弱的肩膀，循循善诱：“贺云笙，你听好了，这是你的空间，是你的秘密，只能你和我两个人知道，你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没有开玩笑，这个时代，贺云笙这把能力要是被人知道了，绝对会被当成问题分子抓起来的！那他的一辈子也就彻底毁了！
贺云笙年纪虽小，但听懂了她的话，深知此事非比寻常，便郑重点头：“我知道的。”
江小暖有心给他点时间适应一下金手指，可眼前的事十万火急，她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贺云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弟弟，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那一口！”
贺云笙眉头一挑，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江小暖被他这挑眉的动作给晃到了眼睛。
嘿！小小年纪，倒还挺有范儿的！
“你等下紧紧跟着我，我指什么，你就把什么东西收起来！动作一定要轻，不能惊动人。”
这家里目前除了他们就只有她大嫂张秀兰，她防的就是她，这人眼皮子浅的很，要是忽然发现家里值钱要紧的东西都被她弄走了，嚷嚷起来就完蛋了！
贺云笙不明所以，面露狐疑，但还是点头答应：“好。”
江小暖立刻左右打量起来，她的房间四面黄土墙，墙壁上贴着大字报，在炕头有一张矮柜，靠窗摆了一张破旧的书桌，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捣腾来的木架子，随处可见都是“违规”用品。
她自小爱学习，所以家里大部分的古籍都在她这里！其他值钱的东西就多在爸妈和哥哥的房里了！
第3章 不要多问，跟我走
江小暖没有任何犹疑，让贺云笙把她屋里所有的书都收掉，就留下学校发的课本和几支笔。
她坐在边上拧着眉头想，爸妈屋里问题不大，等下溜进去就行了，可哥哥那边的东西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当年家里“违规”的东西，除了书籍，还有一块玉佩，一只多彩汝窑花瓶，还有两幅古画。
“好了。”贺云笙站到她身边，出声喊她。
江小暖回神检查，却见书桌上还留了一本笔记本，是她闲来无事照抄的几首古诗。
“把这个也收了。”
贺云笙照做，却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
“不要多问，跟我走。”虽然不确定出事的点到底是什么，但都收起来藏起来总归没错的！
江小暖的小房间是从江爸江妈的屋里隔出来的一小间，从她这里出去，隔壁就是爸妈的房门。
她熟门熟路摸到爸妈房间，立刻按照记忆翻箱倒柜，那四个东西她也不确定具体是怎么分的，也许都在爸妈屋里，也许在哥哥那里，不管了，先找再说！
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带个外人翻自家的底，说出去颇有些惊世骇俗，但为了一家人的性命，她也管不了许多了！
爸妈屋里的柜子、箱子好几个，江小暖埋头一通乱翻，贺云笙自觉地站在门口，留意着门外的动静给她把风。
可任她翻了大半天，把爸妈屋里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一件要紧的东西。
奇了怪了！难道全在哥哥屋里？
江小暖头大的很，她那个眼皮子浅的大嫂可就在屋里睡觉养胎呢，她怎么可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去翻箱倒柜？
而且张秀兰这人她还算了解的，这些东西一旦进了哥哥的屋里，想要正大光明问她要出来，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别说有些事不能说破，就算她把厉害关系掰扯清楚说给她听，在她看来，一定是自己这个迟早要外嫁的小姑子在谋夺老江家的宝贝！
这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江小暖一边把爸妈屋里的东西规整复原，一边皱眉想对策，得先把人从屋里支走才行啊！
就在此时，空寂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贺云笙尴尬地捂住肚子，晒黑的面庞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江小暖双眼一亮，有办法了！
她拉住他的手，一头扎进了灶房，说是灶房，其实就正屋堂间，堂间东边住着江家二老和江小暖，西边住着江孝林夫妻。
洗锅、淘米、劈柴，这次她没再控制力道，动静能有多大就闹多大，贺云笙一开始看的目瞪口呆，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走过来要帮忙。
江小暖就把劈柴的活计交给了他，自己坐在灶门口的板凳上，时不时地往灶洞里添柴。
没一会儿，张秀兰就出现在堂间，看清他们在干什么，立刻大呼小叫，神情激动，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肚子，当即就要上手去阻扰了！
“你！江小暖！你在干什么啊？要死了，家里有多少粮食也不够你这么折腾的啊！”
时下家家户户粮食紧张，为了节省口粮，大家都吃的两顿饭，早上上工前吃一顿，晚上下工回来再一顿，中间要是饿了，随便吃个地瓜或者窝窝头就对付了。
大中午的开火烧饭，这年头在大田村实属头一份了！
张秀兰越想越生气：“你说说东到西，整个大田村里，哪家姑娘像你这么浪费的啊！”
江小暖坐在灶门口，双手手指交叉，横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面容十分无辜：“可是我今天生病，贺云笙也很饿了，我们就煮了点白米粥，蒸了两个鸡蛋啊，也没吃多少啊。”
“哦，还煮了点花生和地瓜，大嫂别急，我们煮了很多，会吃剩留下一点的，等下晚上了你们也能吃！”
张秀兰倒吸一口气，大米粥！！！全家一年到头也不舍得吃几次的大米粥，从来都吃玉米面掺杂一点点大米的杂粮粥的！还鸡蛋，花生，红薯？？
这俩人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啊！吃的花样精倒是多的！
她忍不住跨进门槛走近了看，又被气的倒仰，一整锅的大米粥，一整锅的花生，墙角缸子里的地瓜也下去了很大的深度！
这得煮了多少啊？！！
这是要他们全家都吃她嘴里剩下的？还得连续吃上好几顿！！
张秀兰一想到家里还欠了不小的外债，这个小姑子还这么不做人家不懂得节省，忍不住气的捶胸顿足，深感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她目光凶狠地盯了两人一眼，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身形矫健如飞，哪里还有半点怀胎不适，胎像不稳的状态。
院子里大门“砰”的一声响停，江小暖立刻从灶门口跳了起来，拉上贺云笙就往西间跑。
她这回的翻检速度比之前更快，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两幅古画和一只汝窑瓶，就是玉佩的小物件看不到，太小了，要藏在哪里实在难找。
但张秀兰出去明显是叫人的，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不能在这里多待，江小暖也顾不得给这里复原，扯上贺云笙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遭贼啦！遭贼了！我家来小偷啦！”
此时正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大家伙都在田里忙活，但她才喊起来，村头的路上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为首的正是张秀兰，江孝林，还有江爸江妈，后面跟着几个同村的妇人，脚步匆匆，都是张秀兰喊来的帮手。
江小暖暗暗瞥了一眼张秀兰，就知道这女人小气，也就多煮了两天的量，值得兴师动众喊来这么多人吗？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再花力气大喊大叫了！
她立刻露出一副惊恐害怕慌张的不得了的样子迎上去，不等他们开口，先就急急地道：“爹妈！快回家！家里来了小偷了！”
众人原本远远就看到她大喊大叫地跑出来，还奇怪这丫头平时乖巧的很，今天却这么一副样子，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
一听说家里遭了贼，纷纷大惊失色，顾不得细问，一起急急往江家小跑而去。
第4章 感谢此时科技不发达
江孝林是年轻男人，身强体壮、身高腿长，之前是配合着大家慢慢走，也是觉得自己老婆有些小题大做了，自家妹妹他还是了解的，虽然贪吃了点，但也没至于铺张浪费。
此时加足了马力，快的像一阵风，江小暖还没缓过神儿呢，人就从她身边跑没了踪影。
但她看清了，那倒霉的值钱的害死一家人的玉佩！
在她哥哥江孝林的脖子上，夏天衣服穿得少，他刚刚剧烈奔跑把脖子上的那块玉佩给晃出来了！
原来被他戴身上了啊！难怪她翻遍整个家里也找不到！
这么一来，她家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却突然引来了搜查队的人，原因不言而喻！
是他哥突然戴了玉佩，招了人眼红了啊！
这倒霉的没脑子的滚犊子玩意儿！
江小暖暗暗吸气，人已经拉着贺云笙到了江家院子门前，后面的妇女们跑的慢，落后了一大截，趁着这个机会，她赶紧交代贺云笙。
“我哥脖子上的玉佩，你想办法赶紧收了！”
贺云笙诧异极了，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屋里气急败坏冲出来的江孝林，觉得自己打不过。
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江孝林气的很，上手就要来抓江小暖：“你看到小偷了？长什么样子？认不认识的？”
江小暖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只是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没看见啊，我在堂间里烧火啊，就听见西间你们屋里有动静，嫂嫂明明刚刚出去，我就凑窗户看见了一个人影，在翻东西，我就吓得跑出来了。”
说完又拉了拉贺云笙：“他也看见了，对吧？”
贺云笙小小年纪，被逼着撒谎，跟着点头。
此时，张秀兰和江爸江妈也到了门前，听了这么一番话，倒也没有过多怀疑，当先一件事就是进屋检查损失。
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土老百姓，虽然江家祖上不知道哪位祖宗发迹过，但传到江家这里，也就剩了那几件烫手的东西，江家的日子和大家伙一样，都不好过，这要是再被贼人偷走一点，想想就觉得日子更会难过了。
江小暖立在院墙边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垂着眼眸感谢此时科技不发达，还没有报警查案验指纹这一套。
贺云笙更是站在她边上一声不吭。
江妈一进屋就看出自己屋里被动过了，同一时间，西间传来张秀兰的惊叫：“啊！！！我的东西都不见了！”
江妈和江爸对视一眼，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朝她屋里来，一进门就扯住她，低声警告：“少了什么？想好了再说！”
张秀兰的心此时正在滴血，抖着嘴唇想说不敢说，又一眼扫见丈夫脖子上空荡荡的，瞬间瞪大了双眼，公婆的警告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孝林！你的玉佩呢？！”
江妈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同时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江孝林，江孝林伸手一摸脖子，空荡荡的哪儿还有半点玉佩的影子！
到这里，江家二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小两口子把他们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呢，说了这些宝贝要藏着要藏着，却偏偏要戴了玉佩出去招人现眼，好了吧，现在惹了贼进屋偷东西了吧！
江家二老痛心疾首，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江妈忍着心痛和怒气，低声问：“都没了？”
张秀兰触及婆婆凶狠的目光，瑟缩了一下，点头。
院子里响起赶来帮忙的人的询问：“秀兰啊，都少了什么？”
江妈狠狠地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没丢什么，就是大概被小暖发现了，小偷慌里慌张地乱翻一气，屋里乱的很。”
说完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贼是哪里来的，上我们家能偷到什么值钱的呢？”
就有人问：“江婶你屋里少了啥？”
江妈面色难过：“倒是没怎么被翻乱，就是少了点钱，好不容易攒的几块钱，没了。”
这年头，攒钱可太难了，家家户户都省吃俭用的，几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大家纷纷表示同情，又各种关心，还有出谋划策怎么抓小偷的。
江小暖与贺云笙对视一眼，赞许他办事可靠，就刚刚那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玉佩收走了！靠谱！
小贺云笙呆呆地摸了摸后脑勺，腼腆一笑。
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声问道：“刚刚秀兰不是喊了一声玉佩？咋的江孝林，你家还有那值钱物件儿啊？”
江小暖心头“咯噔”一跳，寻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年纪和江妈差不多大，是大田村出了名的好事婆，姓王，人送外号王包婆。
王包婆这话一出，院子里忽然一静，刚刚张秀兰那话，大家隐约都听见了，但淳朴的村民没想太多，江家自己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多问。
王包婆就不会，问完以后一双眼睛晶晶亮的，闪着八卦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家老两口小两口尚且不明白她这一出的真实目的，江小暖却瞬间联系了前因后果！
发现江孝林戴了玉佩并去举报的人，是她王包婆！
呸！
这该死的老虔婆！
江小暖气的双手握拳，从墙角跳了出来，大声质问：“什么玉佩？我家有玉佩我怎么不知道？”
她视线沉沉扫过江家二老和江孝林夫妻，爹妈一向重男轻女偏爱哥哥，她虽然知道，但此时由不得不伤心，因为前世，直到全家出事，她才知道原来江家是有祖传宝贝的。
但爹妈哥哥都瞒着，显然是根本没打算告诉她，只把一些无用的书籍放她屋里，就这她哥哥还会时不时来提醒两句：“别弄破了啊，你侄儿将来还要看的。”
就完全没拿她当自家人。
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她必须向着自己家！她这么问，其实在提醒家里人，赶紧趁机会否认！
江爸江妈被她这眼神一扫，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对视，江爸稳重，又是一家之主，立刻开口辟谣：“胡说！我家清清白白的老农民了，哪里来那种宝贝东西！”
现在的规矩是，所有古时候传下来的，都要上交国家供起来，私自藏着就是“违规”，是要被抓起来批评教育甚至吃牢饭的！
第5章 是你举报的
江妈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我家可没有！”
张秀兰白着一张脸，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解释：“不是玉佩，是我说错了，就是块石头，我看着好看，心里想着要一块玉佩，就这么喊了。”
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越来越难为情。
大家都信了，因为这么干的人还不少，买不起金啊玉的，捡着漂亮的石头就在家里摆着，小巧精致的就挂在身上戴着。
但这大田村毕竟都是穷苦老百姓，大家都在为吃喝生存犯愁，这种附庸风雅的做派也算异类，大家看向张秀兰的眼神就没那么好看了。
但总归是信了，江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人群中，王包婆忽然又高声问：“我瞧着可不像，那品相可好了，古时候的宝贝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出，整个江家院子瞬间就安静了。
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江爸江妈又急又气，江妈寻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此时一眼捉住王包婆，跳起来指着她，气呼呼地骂：
“王婆子！你说话要讲根据的！我们江家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农民，哪里来的古时候的宝贝！你这是起心不良，想害我家呢！”
王包婆年纪没比江妈大多少，但她尖脸尖嘴的，长相很容易显老，同样的年纪，看上去就比江妈大了十多岁，此时被她当面喊婆子，当真是戳中了她的痛点，一张脸迅速凶相毕露。
“放你娘的屁！我用得着害你家，你儿子脖子上戴的宝贝，那是多少人都看见的！用得着我说嘴！”
“好啊！敢情是觉得我家有宝贝，所以就来偷宝贝了是吧！我看今天这小毛贼就是你吧！”江妈也不甘示弱，立刻指着她的鼻子对骂起来。
“我呸！……”
边上邻居想劝架，但王包婆不是个好相与的，谁劝架她就敢往谁身上拱火。
再者，江家到底有没有宝贝，谁也不敢打包票，这时候谁要是出手相帮，万一过后坐实了罪名，连带着他们都要被问责，事关自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一个人帮着说话或者劝架。
江小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颗心沉沉往下坠，这时代，就是这么凉薄。
场面越闹越大，惊动的人越来越多，贺云笙有些害怕：“我们就这么看着么？”
江小暖早就又退回人群之外，见他不安担忧，很肯定地点头：“嗯。”
此时闹起来反而好，她心里盘算着要么趁着这个时候捣个更大的乱，正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什么都没有！
但只怕事后爹妈哥嫂都不会放过她。
正想着呢，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安静了，吵得不可开交的江妈和王包婆也后知后觉的停了嘴，顺着人群的目光，一起看向外面。
江小暖听得很清楚，看的更清楚，心头一阵狂跳，也忍不住后怕和庆幸，是搜查队的人来了！
“吵吵什么呢？”搜查队队长是个中等个子的男人，长得白白嫩嫩肥肥胖胖，在这样一个全民饥荒的年代，和周围一众瘦的皮包骨的人一比，就显得十分突出。
大家对他的惧怕更加突出，前不久大田村才有一户人家，被这个刘队长给抓走了。
江小暖虽然是个重生者，也知道在几年以后，龙夏国的政权会出现更替，到时候人们的日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眼下，她也不敢冒头。
她重生而来，只敢悄悄地给自己家里规避噩运，却也不敢冒头反抗，她只是个小姑娘，没实力也没能力更加不蠢不傻。
刘队长带来了一个小队，个个穿着制服，精神抖擞，进了江家的小院子，就指挥着人直接进入江家几口人的房间，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江爸江妈、江孝林和张秀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屋里翻箱倒柜，动作粗暴，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乒铃乓啷”的声音，四个人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院子里站着的邻居们也是大气不敢出，瑟缩在边上，更有人趁着刘队长不注意，悄悄地溜出了院门，躲在远处瞅着这里的动静。
这里，最淡定沉稳的，当属江小暖了，她微微低着头，站到了江爸身后，脑子里回想自己先前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没有翻检，越想越淡定从容。
贺云笙看看屋里，又看看她的神色，抿了抿唇，站在边上，跟着垂了头，掩盖住眸中若有所思。
搜查队的人翻检的十分仔细，完全把江家的老底都翻了一遍，就连江孝林藏得一块钱私房钱，都被搜了出来，但却没找到一件“违规”的东西。
刘队长阴鸷的视线扫过江家众人：“我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家藏了不合规的东西，是什么，自己交出来吧！”
江爸是一家之主，此时微微弯腰，舔着笑脸上前说话：“刘队长，误会误会，您也看见了，我家绝对没有不合规的东西！就是他们小孩子闹着玩，弄了块漂亮点的石头挂在身上，这不，刚刚我家还遭了贼，把那石头给偷走了！”
刘队长并不相信，视线压迫似的扫过众人，人群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江家众人只能自己拼命解释，张秀兰和江孝林更是一口咬定，石头是在河边捡到的。
忽然，小贺云笙开了口：“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有人来偷东西，我们才跑出去喊人，他们就回来了，后来队长您就来了。”
刘队长听了半天，再加上确实没搜到东西，已经确信江家没宝贝了，此时12岁的小贺云笙一说，他也就顺势下坡，只是白出一次工，无功而返，心里头气儿十分不顺，脸色就极其的难看。
眼神四处一扫，就抓住了目标，朝着王包婆喝问：“是你举报的，吃饱了饭闲的是吧？主任在哪里？给她名字记下，把今年所有工分都扣了！”
第6章 爹妈，你们偏心！
王主任也在，她是个一板一眼、正直到死板的女人，一来是个干部，负责记录整个大田村所有人的工分，二来也是性格使然，她从来不凑热闹，所以江家这趟儿，是搜查队的人来了之后，她才过来的，一直站在人群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
直到此时刘队长点了名，她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先一板一眼地和他打招呼，然后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厚厚的本子，精准地翻到王包婆那里，声线平直无情到让人毛孔战栗。
“王翠，今年累计到现在，工分是……”她的心算很是了得，不过片刻，就得出了确切的数值，“282分，从现在起，全部清零。”
王包婆又气又急，蠕动着薄薄的嘴唇想要为自己辩驳，可她平时尖嘴刻薄、嚣张跋扈，在搜查队面前连一个瞪眼都不敢，辛辛苦苦半年的282分全部被扣，她也只能忍着，低着头，打落了牙齿活血吞，一个委屈的气音儿都不敢有，但在心底深处，她把这一笔账全数记在了老江家头上！
刘队长满意了，后背着双手吊着眼睛，缓缓扫视所有人：“如今饥荒年景，大家应当同心协力共同出产，而不是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浪费大家的时间，耽误大家伙挣工分！”
所有人都低着头，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包括王主任。
他耸了耸鼻翼，闻到一阵阵香甜的味道，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两人飞奔进江家堂间，把江小暖之前煮的吃食搬了个精光。
搜查队的人撤了，围拢在江家的人群也散了，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敢浪费时间挣工分。
王主任面无表情地看向贺云笙，刻板的脸上总算有了些情绪，她微微蹙眉，问道：“你不是跟你姑去了张家村？为什么跑回来？何时跑回来的？”
贺云笙低着头说了句：“我有自己的家。”就再没有半个多余的字。
眼看王主任周身气压越来越低，江小暖立刻把他晕倒在河边，和贺家老宅被掏光的事都说了一遍。
王主任蹙眉看着他，静默片刻，道：“算了，你想留在大田村就留下来吧，自己挣工分，至于你家老宅……你自己想办法再盖吧，宅基地村里给你留着。”
他是老贺家仅剩的独苗，宅基地留给他，没什么毛病，只是叫他自己盖是什么状况？贺云笙他还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
江小暖无语的很，真不知道这个王主任是怎么想的，愤愤不平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被江孝林一巴掌拍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把她的神思给震归位了。
“小暖，你给我好好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当真没看清小偷是谁？”今天的事实在太过巧合，由不得江家老少心生怀疑。
江小暖只是睁着无辜的杏眼摇头：“当时我们在堂间弄东西吃，后来又被吓死了，直接跑出去叫人，真的没看清是谁。”
她话一出，江妈立刻转身跑进了堂间，把几个存放粮食的地方翻检一通，随即大怒：“江小暖！你嫂子说你败家！我还维护你！没想到你是真败家啊！我平时是缺你吃的缺你喝的了？我缝了你嘴巴不叫你吃喝了还是怎么的，你个姑娘家家的，大中午的做什么饭！哈？！”
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操起一把挨靠在墙角的扫帚就朝着江小暖抽了过来。
江小暖熟悉她妈的脾性，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在她跳着骂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退到了院子门口，眼看着她妈高举着扫帚追了出来，赶紧瞪着眼睛，一脸愤怒地高声喊道：“爹妈，你们偏心！”
偏的什么心，江家几口心知肚明。
江妈目光闪烁，却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你就是个赔钱货！你要气死我！”
江小暖扒着门口站好，爹妈偏心她心里的确不舒服，可这时代就是重男轻女的，她又不是仙女，凭什么要求生来就和别人不同呢？尤其现在，她重生回来，改变了一家被抄检，爹妈被抓最终丧命的命运，她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激动欣喜。
重生真好，爹妈还能好好活着，他们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多好！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庞滑落。
江妈以为她是被伤了心，到底是亲生的，看着姑娘无声痛哭，她心里也不好受，手里的扫帚打不下去，最终狠狠叹了一声气，将扫帚一把扔在了地上。
江爸抽了两口旱烟，拧着眉头沉沉警告：“事已既此，都消停点！下不为例！”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江家老两口又要带着江孝林去上工了，张秀兰急了，她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指向贺云笙，声音不小中气十足：“爹妈，这孩子难道要住咱们家？”
他老宅没了，王主任又没说给他分个房子，难不成要赖在老江家啦？
江爸和江妈互视一眼，一同沉默，现在家家户户都很难，尤其像他这种半大小子能吃死老子，他们可不敢随意接手。
张秀兰说完，一个劲儿地给江孝林使眼色，暗示他坚决不能同意收留这小子！再怎么能干都不行！
江小暖暗暗叹气，却也知道要收留贺云笙并不容易，只怪她自己也还太小，做不得家里的主。
正在这时，小贺云笙自己开口了：“叔叔婶婶，你们放心，我不住在这里。”
“那你住哪里？”江小暖下意识地问出声，他老宅都没了，还能住哪里去？！
江爸江妈同时皱眉，却也没说话。
张秀兰心头很是松了口气，一颗揪着的心才放下，正想指责江小暖两句小孩子家家的多管闲事，忽然下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一时皱眉，双手捂着肚子，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然而大家心中都有事，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直到她痛的倒在了地上，才惊动了人。
一眼看见她身下淌出来的鲜血，江孝林吓得脸色发白，扑过去抱她：“秀兰！你怎么了？！”
江妈到底有经验，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指挥：“快！抬屋里去！小暖！你跑快点，帮你嫂叫个赤脚医生来！”
第7章 喂他一嘴柴油尾气
江小暖面色瞬间煞白，她想起一件事，当年她家里出事的时候大嫂张秀兰就在家里养胎，搜查队凶神恶煞地进来查东西，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跟人动手抢了起来，那些人不知道她是孕妇，再说这年头孕妇也不像后来那么矜贵，总之不晓得谁下了两记狠手，张秀兰被打的流产了。
而这回，家里没有被搜查队查出违规物，张秀兰也没有跟人动手，她怎么就……？
炎热的夏日里，江小暖却浑身冒冷汗，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停！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江妈一回头，见她还杵在那里不动，不由拍着巴掌急急催促，脸上全是急色，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江小暖一个激灵，转身拔腿就跑。
卫生院在永安镇上，从他们大田村走过去，只怕走到天黑都走不到！江小暖浑身是汗跑到村口，就希望这时能有一辆自行车带一带她！或者驴车也行！总归比她两条腿来的强啊！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打铃声，紧跟着一道粗哑似公鸭嗓子一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小暖？你怎么跑成这个样子？你要干什么去？”
竟然是秦忠汉？她前辈子的前夫，一个发达富贵以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无耻之徒！
江小暖现在有急事，没时间收拾渣男，更加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闷声不停往前走。
岂料她不想搭理，秦忠汉倒觉得反常了，江小暖这小姑娘往常一看见他就抿嘴笑，他只要一和她说话，她就羞红了一张粉嫩的小脸，他又不是木头疙瘩，而且早就在镇上邮局上了两年班了，她对他有意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眼下她又是怎么回事？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嘿！有意思！
秦忠汉蹬上脚踏板，保持着溜车的速度跟在她边上，嘴里不停地在问：“你是要去镇上？这个点儿你去镇上干什么？我听王主任说你今儿中午晕倒了啊？是中暑了吧？那就更应该回家歇着了啊，这么大的太阳你跑出来干什么？没得把你白嫩的皮肤都晒黑了。”
江小暖听着简直忍不住翻白眼，她一个不分冬夏晴雨在地里刨食的女人，怕晒什么黑啊？！有没有点脑子？！
可偏偏前世的自己就很吃他这一套！
她忍着怒气站住了脚，漾出一抹笑，甜甜地问：“忠汉哥，我有急事，把你自行车借我吧？”
秦忠汉一愣，随即笑了：“说什么傻话呢，我这是邮局的车，是公家的，哪能随便借人？”边说还边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就知道你不肯，不借就滚远点！
江小暖把笑脸一收，继续朝前走。
秦忠汉这才意识到刚刚说的不妥，显得自己很小气一样，他赶紧跟上，补救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江小暖面无表情：“不用了，谢谢。”
秦忠汉听得眉头一皱，侧头去看她的脸色，不像是装的，不由纳闷，这姑娘怎么回事？这就生气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身后响起“突突突”的拖拉机的声音，村里上镇上就这么一条路，道路不宽，刚够拖拉机走过去，秦忠汉只好收起逗江小暖的心思，赶紧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到路基边上给拖拉机让路。
江小暖却是心头一阵狂喜，拖拉机啊！那可是现在进城的最快速的交通工具了！
她立刻转身去看，坐在驾驶室的果然是熟人，是顾家的石头叔！
她立刻举起手来打招呼：“石头叔！你是不是要去镇上啊？”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她要是不连喊带比划，开拖拉机的人根本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石头叔为人和善客气，看见她招手就拉动刹车停了下来，笑着点头：“我去镇上，你要带什么？”
他会开拖拉机，上镇上很方便，人品也好，很多人都乐意托他带东西。
江小暖摇头，急急道：“不是，石头叔，你能带我去镇上卫生院吗？我大嫂不舒服，我妈叫我去喊赤脚医生去看看！”
石头叔一听，赶紧叫她上车：“坐后面，抓稳了，我开快点！”
江小暖二话不说，拿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就往车斗上爬，徒留扶着自行车的秦忠汉站在路基边上，吃了一嘴的柴油尾气。
直到坐稳了，她才惊觉边上还有个人。
贺云笙也跟着她上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
“我陪你去。”贺云笙话不多，坐稳以后，就拿出了一把花生，和一个铁皮水壶，正是她之前给他用的那个，“我刚刚又灌了点糖水，你喝点。”
这孩子还挺细心！
江小暖接了花生一口气吃了一多半，又喝了半壶糖水，这才觉得人缓过劲儿来了。
不得不说，有个空间就是好啊！身上带再多的东西，都不嫌累赘！
拖拉机停在卫生院门口，江小暖把水壶还给他：“收好了！”
她跳下车斗，朝里面跑，石头叔在后面喊她：“我去粮站拿种子，你们先往回走，我等下路上接你们！”
粮站领粮种有的时候是要排队等的，她家大嫂看病要紧，石头叔想帮忙，但也不好叫她在这里等着浪费时间，那就反而帮了倒忙了！
江小暖谢了他，一头跑进卫生院，正好陆老医生刚出诊回来，她双眼一亮，立刻拉住人简单说了一遍大嫂的状况。
这位陆老医生是很有名的正直好医生，一手好医术在永安镇以及附近所有村子都是有名的，大家都指明了要他瞧病，所以一般他不是在出诊，就是在出诊的路上。
今天能被江小暖遇上，不得不说她运气是真好！
但好运气也挡不住张秀兰命中注定要滑胎，等江小暖带着陆老医生做了石头叔的拖拉机回到家里的时候，张秀兰的胎已经落下来了，不仅如此，因为她神色激动，还有大出血的征兆。
江爸江妈和江孝林的脸色都不好，江妈更是又要安慰她又要给她清洗，忙的焦头烂额，见着江小暖归来，三人齐齐朝着她质问：“死哪里去了？叫你喊个赤脚医生，你去这么半天？！”
第8章 触霉头的话
江小暖站在原地没动，说不伤心难过是假的。
贺云笙像是被他们这齐齐一声吼给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肩膀，然后紧紧牵住江小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陆老医生先进去看了病人，然后道：“病人情绪不能激动，你们家属也得注意，我先开点药吃着，要是今晚上血还这么多甚至更多，你们要立刻送卫生院。”
江孝林木楞着眼睛问：“孩子真没了？”
在卫生院时江小暖大概说了病人的情况，所以陆老医生备齐了药，给他们一边配，一边道：“好好养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江妈唉声叹气，盼了这么久的大孙子就这么没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了，现在吃药养身体既花钱还耽误劳力挣工分，她捂着抽痛的心口，“哎呀哎呀”着回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不起来了。
江爸、江孝林喊她几声要做饭了，忙了一天大家都饿了，现在更有一个病人等着吃点荤腥补身体，更是饿不得，可她愣是只管唉声叹气，就是不见人出来。
江小暖站着看了半晌，面无表情走出了家门，江妈不想做晚饭，更加不想拿工分去换点鸡蛋或者鸡给大嫂补补，她现在不走，家里那些事儿迟早都要落在她头上！
重男轻女，前世她就饱受委屈，还总是想不通为什么，如今想得通，却还是觉得难受，所以家里的那些乌漆麻遭的事，她眼不见为净，别落她头上，就什么烦心事也没了。
果然，江小暖前脚刚走，江孝林见喊不动他妈，又不能去叫他爹下厨房，转头就找江小暖，结果喊了一圈，家里哪里还有她人影？
江小暖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她直奔农场那边去，刚刚石头叔就是去镇上的粮站拿下一季的种子，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持续了两年的饥荒年代，还会在今年持续下去，大田村种的秋季玉米，并没有获得产量丰收。
一来是今年夏秋季节大旱，二来应该也是现如今的粮种并不优良，总之这趟秋季玉米的产量极其低，后来又闹了蝗灾，到最后几乎算的上是颗粒无收，直接导致之后两年大家饿到扶墙走路的后果。
所以，她得想个办法，让王主任换个粮食种，比如，对气候要求不高的番薯。
路过贺家老宅的时候，贺云笙不走了。
江小暖拍拍他肩膀：“你要住这里？那不行！连个遮风避雨的瓦都没有，现在夏天还好，以后冬天了怎么办？”她心头的一股气越发拧巴，决绝地道，“你放心跟着我！我走哪里你也走哪里！”
她还不信，他们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了！
贺云笙看了眼老宅，又抬头看着她，很坚定地点头：“我自己会挣工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贺云笙懂事的叫人心疼。
农场仓库就在前头不远处，看到他们过来，王主任立即指派任务：“你们两个把这些种子，按照这些名单分发下去，明后两天务必全都种好，不能耽误。”
江小暖接了名单，看向边上一筐的玉米种子，状似无意地问：“主任，咱们前头收的玉米产量多吗？怎么又要接着种啊？我看最近天好热，也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万一后面雨水少，咱们玉米的产量会受影响吧？”
她不敢说的太笃定，只敢委婉提醒，这年头妖言惑众也是一项罪名！
王主任面无表情看着她，江小暖被她犀利的眼神盯的心虚，但还是与她对视，表现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道：“我听说干旱和蝗灾往往都是前后发生的？这里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嗯，确实有关系。”
江小暖以为说动她了，却见她紧跟着蹙眉不悦：“触霉头的话以后少说，把粮种搬走，现在就去发了吧！”
“可是王主任，咱们为什么不尝试种些其他对雨水要求不高的作物呢？”
“比如说呢？什么作物对雨水要求不高？”
“番薯，就是地瓜。”
“你有苗吗？”
王主任已经很生气了，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高声下命令：“完不成任务就扣工分！”说完很快走了，天已经黑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没有空闲跟两个毛孩子掰扯！
江小暖愣住了！是啊，没苗，拿什么来种呢？
粮种都是上面拨下来的，给什么种什么，说到底王主任也没什么办法。
天确实也黑了，贺云笙挑起两个箩筐，道：“走吧，咱们今晚上送掉一些，来不及的明天早上早点去送。”
“嗯。”江小暖闷闷不乐，明知道种玉米是一条死路，但她却无力改变，这得是一件多么叫人气馁又绝望的事。
两人挨家挨户送粮种，到了王包婆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她骂骂咧咧地往外扔东西。
借着月色一看，江小暖不由心中大喜，这不就是番薯苗嘛！刚还想哪里能弄来番薯苗呢？这不就有了！
她立刻堆笑着上前，甜着声音问：“王婶，你家这苗不要了吗？”
王包婆白天才因为她江家丢了自己半年的工分，此时此刻哪里能有好脸色对她，尖声一笑，翻了个白眼就进屋去了，她家的媳妇田小英通红着眼眶出来，勉强笑着问：“是来送玉米粮种的吧？给我吧。”
屋子里又传来王包婆尖声提醒：“眼睛放亮点！好好选！别最后选了坏种子，出不了苗扣工分！”
田小英尴尬地“哎”了一声，又朝着江小暖他们抱歉一笑，迅速从箩筐里挑了一份粮种。
江小暖低声问她：“这苗，你家是不要了吗？”
田小英苦笑摇头：“不要了，本来打算种自留菜地里的……”
奈何王包婆不允许嘛！
江小暖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那能给我吗？或者我拿其他东西跟你换？”
田小英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也是我自己扦插育的苗，不值钱的，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吧。”
“谢谢田嫂子！”江小暖欢欢喜喜将那小半麻袋的番薯苗拎上往家走，走到无人处，将麻袋口往贺云笙面前一开，小声道：“来，收点进去。”
第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小暖内心欢愉，但脚步拖沓疲惫，这一天下来累的她够呛。
可她还得打起精神，家里的事，没完呢。
两人回到江家，果然看见家里一团乱麻，江妈依然躺着，江爸和江孝林全程黑着脸，堂间灶上热乎气儿都没有。
江爸一瞧见她，额头抬成横川字，将旱烟杆子往泥土地上一磕，冷眉怒目：“你还知道回来！”
江孝林则接上一句：“死哪里去了？赶紧去烧水做饭，你嫂子等着要补身体呢！”
江小暖往前走两步，让出跟在她身后的挑着担子的贺云笙，夜色之下，看不清她具体的表情：“王主任叫我们挨家挨户去送粮种。”边说，她把属于家里的一份粮种搁在了西边杂物间的窗台上。
原来是被王主任喊出去出工了啊，江家父子这才觉着好受些了，但还是一句话：“快去烧水做饭。”
江小暖没说二话，这么一天下来，她也是又饿又累，什么都没吃饭大，不吃饱了，连说话都没力气。
她揭开锅盖，意外看见有大半锅的白米粥，还温热着，不是她前头故意刺激大嫂煮的，想来是晚间有人上过灶了，她眉头不动，直接拿四个海碗盛了白米粥出来，又把灶洞里的火续上，再往粥锅里掺了点水。
江爸坐在门口，看的直皱眉头：“你不再烙点饼子？再给你嫂子弄两碗红糖水？”
江小暖从缸子里挖了点咸菜，洗干净切了放盘子里，手速麻利，头也不抬：“我得赶紧吃了再去送粮种，妈吃了没？鸡蛋糖水很好弄的，等下我教大哥，一学就会的。”
江爸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江孝林更是立时大喊：“我是个男人！”
言外之意，哪里有男人下厨房的！
呵呵，都快吃不饱饭了，还在纠结君子远庖厨？哪里惯来的毛病？
江小暖知道，前世里她哥就一辈子没下过厨房，但眼下，她可不惯着他们，厨房爱下不下，东西爱吃不吃！
她把其中一碗粥端给贺云笙：“快吃，吃饱了咱们接着去送粮种。”
江爸将旱烟杆子又是重重一磕：“怎么的？你想收留这小子了？”
江小暖一口咸菜一口白米粥，喝的很是爽快，一会儿工夫大半碗粥就下去了，然后才点头：“我瞧着咱家那杂物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他住，他自己有手有脚会挣工分，吃不着咱们家。”
江孝林气急：“现在吃的不是咱家的？”
贺云笙立刻放下碗筷，郑重地道：“我吃的东西，到时候都从我的工分里扣。”
江爸皱着眉眼：“打算收留他到几时？”
贺云笙又要开口，却被江小暖直直打断，冷声冷气地：“总归等人长大了，有能力盖房子了吧？”
“我不同意！”江孝林粗声粗气，从前觉着妹妹乖巧又听话，怎么就半日不见，这丫头就跟变了似的，不肯伺候嫂子，还要收留外人，主意一堆一堆的！
江小暖抬头直视她爹：“我不姓江？家里没我份儿是么？”
这话再说下去，就又回到白日里那些不可说的物件儿分配上去了，江爸到底心虚，又觉着自家儿女，不该闹得太僵，于是和稀泥：“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把杂物间借他住到18岁，不与咱们一道吃饭，等下我去写个字据。”
贺云笙看看江小暖，点头答应：“好的，谢谢叔。”
江小暖满意了，倒拿筷子敲了敲桌面，示意贺云笙赶紧吃。
两人吃完，趁着月色又去送粮种了。
直到月上中天才将所有粮种送完，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回了家，各自回房，简单洗洗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公鸡打鸣声一起，江小暖就利索爬了起来，简单煮了些杂粮粥，又烙了几块饼子，吃饱了就绕着江家院子转圈，每家每户的自留菜地是按照人头算的，江家的不小，但也绝对不大，寻常种些蔬菜吃吃差不多，再种红薯，是真没地儿了。
“要么，种我家老宅那去吧。”贺云笙提议，“那边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好。”江小暖说干就干，立刻拎上那些番薯苗就朝外走。
先种上再说，至于家里，必须慢慢说服，不然等后面玉米真的颗粒无收，大家饿急了眼，说不得就会打这些红薯的主意，贺家老宅那里没人日夜盯着防着，总归不妥。
现在种，11月差不多就熟了，到时候正好都收起来过冬吃！
贺家老宅成了一片废墟，江小暖一边在后面菜地里松土种红薯，一边忍不住问：“你家这宅子，谁推的？”
她记忆力，贺家老宅虽然破了点，但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倒，再说最近也没见起大风。
贺云笙瓮声瓮气：“我姑父。”
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问了。
两人手脚麻利地把红薯苗都种好，赶着出工的点，去了分配的地里，贺云笙接了贺家从前的份例。
江家只出了江爸和江小暖，大家都知道江孝林的媳妇儿小产了，江妈没出工，都以为她留在家里照顾媳妇儿，没人说什么，还纷纷夸她实诚，对媳妇儿是真好。
江小暖扫了一圈没见着大哥，猜到他大概是去请岳母来照看大嫂小月子，没在意，埋头干了一天的活，一下工就去了贺家老宅。
早上种下去的苗被夏天的烈日晒了一天，此时焉嗒嗒的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江小暖着急的很，拿了提桶就要去河边提水来浇，被贺云笙拦住：“我去提水，你看看能不能用什么东西给遮一下日头？”
对！比起浇水，防止烈日把幼苗晒死也很重要。
江小暖左右看了看，就地取材捡了稍微齐整一些的碎砖头码高，用树枝和干草盖上，又用碎砖压紧不叫风吹走，算是做了个简易的遮阳棚。
贺云笙来回拎了好几回水，给番薯苗浇了两回，叫整块地都喝足了水，两人才收手准备回家。
两人忙了一天，此时饥肠辘辘，贺云笙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烙饼，江小暖一看就知道是她早上烙的，不由笑着掰下一小块，知道随时使用金手指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贺云笙见她笑，也微微笑了起来，三两口吃了烙饼，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第10章 这个金手指666啊！
此时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中小路上没什么人，两人边走边聊。
“什么事啊？”
江小暖语调轻松，整个人心情很好，毕竟种上了番薯，只要后期看护好了，他们多多少少肯定有粮食过冬的！
“我昨晚把收进去的番薯苗试着种了，发现长得很好。”
江小暖声调惊喜拔高：“真的？都活了？”但显然没明白他的真实意思。
12岁的贺云笙此时比她矮了半个头，稍微抬着眼睛看她，点头：“嗯，我看着感觉是可以收了。”
他昨天收了十来株进空间，尝试着种了五株，刚刚一看，完全是能收获的成熟状态了！
江小暖震惊到无以复加：“你说真的？！”这个金手指真的是666啊！
贺云笙又去确认了一回，点头：“是真的，我刚挖了一下，产量……”
江小暖神色紧张，眼巴巴地盯着他。
“好像还挺多，一株结了大概得有一二十斤。”
江小暖嘴巴张的老大，激动的想要跳起来，很努力了才忍住，然后压着嗓子，神情激动：“太好了！把你那剩下的红薯全种了！明天再去王主任那里，领些别的种子，蔬菜粮食都种！”
她又小声叮嘱：“这事儿你要偷偷地干，千万不能叫人知道，就说种自留菜地的，记住了啊！”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贺云笙看着她，神情十分认真：“是咱们，这些东西是咱们一起的。”
真是个好孩子啊！
江小暖十分欣慰，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拍了下他肩膀：“嗯是咱们，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她这时才想起来问，“你那里头有多大？”
贺云笙干脆把空间里的情况形容给她听，就是一块一亩多大的田，围着一口古井，他试过了，井水能取出来用，刚刚他就浇了一点在老宅的番薯地里，而他从外面拿进去的东西就都堆在古井边上的。
说完，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夜色中晶晶亮，一脸等着看她欣喜激动的表情。
江小暖果然很激动，却拍着他肩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可怜的娃，这地虽然不大，但是播种收获全都要靠你一个人来，辛苦了，以后多吃点，正在长身体呢，别亏着了。”
贺云笙：……
就很郁闷。
两人边说边小声聊，很快就回到了江家。贺云笙打过招呼径直回了杂物间。
江孝林果然喊来了岳母赵红弟，江小暖进屋的时候，大家正围坐在院子里吃晚饭，依旧不见江妈的身影。
“哟，小暖回来了啊！”赵红弟面上笑着，一双眼睛却如探照灯似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江家最主要干活的劳动力，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层讽刺意味，江家父子俩的脸色都不好看。
江小暖只当没听懂，先挨个叫了人，然后又盛了碗粥坐下，照例问一声：“妈吃了没？”
江爸这时才开口：“她身体不好，大概是累过头了，还在睡着。”
“孝林啊，你今天一大早过来请我，是来伺候你老婆我闺女的，可没说要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啊！”赵红弟摆明了不想好好吃这顿饭，就借着这个由头开火呢。
岂料江小暖笑眯眯的：“大娘你真辛苦，多吃点，我们一家人都有手有脚的，其实不需要您特别跑一趟，哪怕是大哥，他伺候大嫂小月子也是应该的。”
这话颇有些惊世骇俗，男人伺候女人小月子，古往今来谁见过？
赵红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盯着江小暖，讽刺地道：“小姑娘几时没见，嘴皮子倒是又利索了啊？这么能干，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
“小姑娘家家的，在家就要有个在家的样子，嫂子和亲妈都躺床上呢，家里火都开不了，哪有成天带着别人往外跑的道理？”
江孝林尴尬地坐着，态度不明，江爸却是直接沉了脸。
江小暖不慌不忙、不惊不怒，慢条斯理喝着粥，觉着半饱了，才开口：“嫂子和妈都病了，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人挣工分，我要还不往外跑，这家里以后吃什么？”
说完看着眼前这一桌饭菜，真心实意叹了口气。
不单是菜色简陋，更加难吃到不能下咽，咸菜齁到辣嗓子，这是没洗就切上桌了吗？
她站起身：“我去看看妈。”
赵红弟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气的也吃不下饭，喝完一碗粥进了张秀兰屋子。
屋里，江妈睁着眼睛，面色难看歪在床头，见到她端着粥碗进来，才算好点：“那就是个不讲理的，你理她干什么？”
“妈，你哪里不舒服？”江小暖不想扯她们这些嘴角，她有正事。
“怎么的？连你也觉得妈在装病？”江妈斜着眼睛看她。
“哎，妈，您不舒服就休息。”装不装的，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江小暖看着软软的笑着，但方才不动声色回敬赵红弟那几句，听来颇让她舒气，这丫头，什么时候变了呢？
“妈，我想问问，咱家自留菜地，我想用来种些番薯，您看成不成？”江小暖不知她妈心中所想，等她将一碗粥喝的差不多了，才开了话头。
“种番薯干什么？”江妈微微皱眉，“菜地又不大。”
“吃啊，妈，您看种了菜，除了白菜和萝卜之类能过冬，其他只要一下雪就都焉了，不如咱们种点番薯，到了十一月收了正好过冬啊。那时候要是天还不冷，咱们再撒一些菜种子，说不得赶着下雪前还能吃一茬。”
不得不说江小暖分析的到位，番薯这东西又很管饱，而且甜滋滋的，江妈本身就爱吃，倒也没不同意，只道：“我身上现在不得劲，要种你自己种，不能种多了，靠墙种一溜就成。”
“秧苗哪里有你知道？”
江小暖就把昨晚上的事照实说了，江妈听了皱眉，嘀咕：“扦插也容易，你不会的我教你。”
出乎江小暖意料的，她妈不仅没反对，看样子还很支持。
但她现在不需要扦插，用贺云笙空间的番薯来培育秧苗更简单！
她刚走出去，贺云笙就走了过来，动作迅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个暖呼呼的布包。
第11章 拱火
江小暖用手捏了捏，猜到了，于是朝他一笑：“不早了，快去睡觉，明早还得早起。”
现在天气这么炎热，贺家老宅那边的番薯苗，还得勤快着浇水才行。
“好。”贺云笙露齿一笑。
江小暖进了屋，打开布包一看，就见里头放了两个烤红薯，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烤玉米。
这小子！原来早就偷偷挪用了玉米种进空间里了啊！
她晚上吃的不少，眼下肚子不饿，就啃了半个玉米，第二日一早又吃了剩下的一半，把两个烤红薯交给他在空间存好。
然后直接去贺家老宅，给番薯苗浇水。
他们身后，赵红弟立在西间门口，黑着脸对屋里嘀咕：“你瞅瞅你瞅瞅，这是拿我当老妈子使唤伺候他们一家啊！一大清早的饭都不做就往外跑！”
两人出工完，又赶着去浇了一回水，那些番薯苗才算真正活了过来，江小暖长长松了口气。
贺云笙不懂：“我们不用愁粮食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着紧这些？”
在他看来，现在日头这么晒，种在地里的庄稼，不一定能活能出产，人还累的半死，其实不值当，还不如他晚上进空间忙活一两个小时的。
江小暖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这些是种给大家看的。”不然以后大家都饿的啃树皮，他们这里还能吃得上饱饭，怎么说的过去？
贺云笙一点就透，再不多问，从此之后很自觉地把空间里种了的作物，也在自留地里过明路。
两人擦着天黑之际往回走的时候，就见王包婆老远就尖声笑着招呼她：“哟，小暖丫头啊，你家都要打起来啦，你咋还在外头晃呢？”
江小暖心头一跳，大约猜到了怎么回事，也就没搭理挑事看好戏的王包婆，一路小跑着往家赶，远远就能听见她妈和赵红弟的吼架声。
离得近了，听得越清楚。
“放屁！我家姑娘清清白白的，轮的上你来说三道四！嘴巴碎，活该长疮发浓！”
“我算是看明白了啊，你这是装病呢吧？啊？我家宝贝女儿嫁你家里来，你们家怎么对她的，小产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个当婆婆的，要抱孙子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叫你伺候个小月子，你就躺床上装病啦？你个刻薄老虔婆，要不要点脸？！”
紧跟着就是一阵乒乓乱响，听动静竟然还动了手？！
江小暖知道，是她妈装病被赵红弟抓住了把柄，现在闹出来了。
自家没理，她都跟着脸红。
正直晚饭歇息时间，江家动静大，门口围了好些人看热闹，看见她回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小暖啊，你一个姑娘家的，别进去凑热闹了！”有人好心劝她，亲家母之间别苗头，未出嫁的小姑娘掺和进去不好听。
尤其他们看了半天热闹，大致也弄清楚了，江家儿媳妇小产，大家原本都以为江妈没出工是在家里伺候媳妇儿小月子，现在才晓得，原来她也病在了床上，听赵红弟的说法，她这病还是装的！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媳妇儿小月子不想伺候，拎上两斤红糖和鸡蛋往屋里一搁，再把亲家母客客气气请过来，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可自己装病往床上一躺，媳妇儿那里不闻不问，家里冷锅冷灶不说，亲家母来了，反倒还要伺候她这个装病的，这就很是说不过去了！
江小暖也尴尬，站在门口不往前去。
赵红弟却逮着了她，指着她就开骂：“家里小姑子不伺候嫂子，见天地跟个混小子勾搭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你们老江家的家风够可以的啊！”
“你满嘴喷什么粪！”江妈是那种我女儿只有我自己能骂能打，别人动一根汗毛都不行的典型，原本就爆满的火气此时彻底爆发，不知道哪里来的巧劲儿，一把打开了拦在中间的江孝林，上手就一把扯住赵红弟的辫子，手臂用力狠狠一甩。
这一下足够用力，赵红弟整个人都被拖着走，江孝林赶紧抱住她，又苦劝他妈松手，就这还挨了他妈一下，赵红弟反应过来，也是一阵拳打脚踢，场面一时极其混乱。
江小暖进来之前原本想劝和的，但赵红弟竟然连她也骂，她就歇了那份心思，佯装自己被吓到了，六神无主、苦哈着一张脸站在边上，其实老神在在看好戏。
反正有她哥和她爸在，她妈是怎么也吃不了亏的。
突然，屋内传出一阵痛哭声，张秀兰“呜呜”直哭，哭自己命苦没用，自己过得不好，还要拖累了娘家。
江小暖在心里给她暗暗点赞，真是添的一把好柴，把火又拱的更加旺盛了。
果然，赵红弟听到女儿的哭声，通红着眼睛，一副要和他们拼了命的样子。
江孝林左右拦不住，最终大吼一声：“好了！都消停点吧！”
两边妈倒也真停了，然后一齐看他，同时问：“你说怎么办吧！”
江孝林先看他妈：“秀兰是我媳妇儿，妈，您好歹看看我面子吧？”
江妈抿唇，此刻倒也不说自己身体不好了，只横着眼睛，挺着胸脯：“看你面子，我也不能叫人欺负了我闺女儿！我告诉你！谁家都有闺女的！”
此时此刻，江妈一心护女，江小暖在边上看着，不感动是假的，她热泪盈眶，小跑着扑过去，哭腔着喊了一声：“妈！”然后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实际也是拦着她。
江孝林又看他岳母，叹气：“妈，小暖是我妹妹，再说她这每天也没在玩，您那么说她确实过了！”
江爸把旱烟袋一敲：“贺家小儿也是我做主收留的，只给了个遮风避雨的屋子，他吃他自己的工分，你们谁敢说我女儿闲话，来和我老江比划比划！”
江小暖吸了吸鼻子，重生以来一直拧着的一口气，总算舒畅了，罢了，都是她爹妈，再重男轻女，这种时候还是爱护着她的。
赵红弟捂住被扯痛的脑门，咬牙切齿：“你们江家欺人太甚！倒是说说看，现在想干什么？！”
江孝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难以抉择，最后脑袋一抱：“秀兰，要么你和岳母回去，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第12章 先哄他签了
此话一出，江家内外一片静寂。
纷纷目露诧异，就连江小暖都从她妈怀里抬了头，诧异地看向他。
江孝林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跟张秀兰过日子了？
却听他继续道：“等你身体养好了，放心，我立刻来接你回家！”
他又对他妈道：“妈，我叫秀兰回家去，你也好在家里安心养病。”
原来是以退为进啊！
江小暖眨了眨眼睛，她这个一辈子妻管严，对老婆言听计从的大哥，原来也有这一面啊！
她凑到江妈耳朵旁，小声地道：“妈，可不能叫大嫂归家去啊，这大家伙都看着呢，说出去，咱们就是刻薄人家了，哪有叫媳妇儿回家做小月子的。”
江妈之前就是一口气拧不过来，为着就是张秀兰自怀孕开始就各种拿乔娇气，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在家里腰杆子也硬了，今天提这个，明天要求那个，江家的祖传宝贝就是这么被她两口子搜刮去的！
她为着大孙子，这口气硬生生地忍了，可谁能想到造化弄人，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她的大孙子就没了呢！
如今先是这么一闹，又被女儿一提醒，江妈总算是回了神，她是个爽快人，立刻挺胸表明立场：“我们老江家的媳妇儿，哪有回娘家做小月子的道理！江孝林，你给我说，你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想赶人回家？”
“我告诉你，你要真是有这样的想法，趁早说，可别跟我耍阴谋手段，为着你娶这么个老婆，我和你爹那是借了多少外债？还都没还上呢！我大孙子还没抱上呢！就想给我吹了？做梦呢！”
得！
江小暖忍不住扶额，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将人一军，真不愧是她妈啊！
赵红弟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气吼吼地走进屋里去，凭着这一股意气也要把闺女儿接回家去！
奈何队友并不给力，张秀兰摇着头流着眼泪，哭噎着道：“妈，我不能走。”要是走了，江孝林这个耳朵根软的，指不定真的就被他爹妈妹妹怂恿的，要和她不过日子了！
赵红弟也明白，这年头江家的日子已经算的上好过的，外面多少人连口吃的都顾不上呢！
一场闹剧最终以赵红弟气急败坏离开江家收幕，两方人家谁也没得好，江妈还落了个刻薄媳妇儿的名声，就连江孝林，后来别人说起，谁不偷笑一声耙耳朵呢！
不过这都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江小暖想改变也很无力。
又一想到前世，家里出事没多久，大哥大嫂就把她换了十块钱聘礼嫁去了秦家，秦忠汉抛弃她的时候不曾说句公道话，之后对她更是不闻不问，她忍不住摇头，看来不管几世，人的品性是不可能改变的。
江小暖闷声往房间走，家庭是个避风泊船的港湾，但要想这一辈子再也不像前世那么凄惨，她就得为自己好好谋算！
这天夜里，江小暖趁着大家都睡了，抹黑进了杂物间，小贺云笙很警觉，门被推开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抹黑辨认出是她的身影，这才放松下来，但是也不敢开灯，先头赵红弟骂她的话他也听在了心里，这时候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大半夜的跑他屋里来，哪怕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也对她名声不好。
“贺云笙？没睡呢吧？”江小暖熟门熟路走进去，在他床边上蹲下，确保外面人从窗户口看不到她在里面，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写了一份协议，你认识的吧？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咱们签了，如何？”
贺云笙挺诧异的，但还是接了她手里的纸，展开了就着从窗户口投进来的月光细看。
是一份租用空间的协议。
金手指是贺云笙的，江小暖想用，就只能跟他租用，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所以她觉得白纸黑字写清楚为好！
她现在没钱，有钱也只能在七年后，所以说白了，她这一趟就是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先哄他签了完事儿的！
贺云笙很快看完，无非就是她租用他的空间，但是租金要在几年以后退租之时一次性给清。
他几乎没有犹豫，看见她手里握着一只笔，拿过来唰唰两下就签了名字。
这反而叫江小暖不自在了，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云笙，你是不是不懂这协议的意思啊？”
贺云笙摇头：“我懂。”眨眼就把协议收进了空间，继续道，“我之前说了，这个空间是咱们一起的，你不信，还拿这种协议来让我签，那我就签了吧，至少这样，你就能放心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江小暖莫名心虚，显得自己十分小气。
她轻咳两声转移话题：“话说，这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心甘情愿分我一半？”
贺云笙垂了头，半晌才小声道：“是你救了我，说实话，那天躺河边，其实我是不想活了。”
江小暖沉默下来，是啊，那天那一瞬间，其实她也不想活了。
既然他把这归为救命之恩，所以分他一半的空间使用权，那她也就不矫情了，安心用着吧！
自那天起，江家上下很快发现一件事，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但江小暖却格外沉默了，每天闷声干活，要么出工去要么在贺家老宅要么就在家里捯饬自家菜地。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赵红弟骂人的话刺激到她了，却见她依旧和贺家那小子同进同出，不像是受了刺激的样子。
众人一头雾水，虽觉其中有问题，但大家每天开眼累到闭眼，着实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管一个人的心情，除了江妈尝试着找她聊了聊，其余人也就心里打了个疑问，很快就被现实的苟且给取代了。
很快，距离玉米粮种全部种下，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这其间每天烈日炎炎，焦灼的阳光烘烤着地面，愣是一滴雨水也不见落下，没办法，只能人工一天几次的挑水灌溉，就这么苦哈哈地又过了一个星期，玉米粮种才算稀稀拉拉地发芽了。
然而，自玉米粮种下地以后，王主任的脸色就再也没好过，尤其这几天，跟在她后面办事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就怕一个不好成了被抓的典型。
第13章 万一就有……呢！
然而大家震惊地发现，江家那个长的十分漂亮的小姑娘，与别人不同，见天儿地往王主任跟前凑，不管有事没事，哪怕搭上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这么时间一长，王主任也察觉了，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不是有事？”
江小暖点头：“听说王主任以前在大学教书的，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王主任神情一阵恍惚，自饥荒一开始，上头觉得大学就是纸上谈兵，培养的也都是一群无用书生，所以就取缔了大学教育，农村里的孩子上学全靠自愿，但最多也就上到高中为止，现如今只要识字能干就能去工厂上班，有个初中的文凭就可以进单位，要是能读到高中，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总之，这年头，大家上学都上个一知半解，混个识字吃口饭，像她这样好学的，真没几个。
于是难得的脸上露出了点笑来：“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问，怎么扦插番薯苗才好呢？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说着，耷拉下肩膀，露出失败受伤的神情。
王主任一怔，她最近就在烦心这件事呢。
“还想着种番薯？咱们村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了。”
其实当初上头下令继续种秋季玉米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妥，可她到底人微言轻，在最底层，她的声音是不可能传到上面的，所以江小暖当初建议说种番薯，她虽然很想应下，但最终还是拒绝了，毕竟天气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万一下半年风调雨顺，那她违抗上头的命令，舍弃玉米种番薯，就会是被批判的罪名，她承受不起。
但眼下么……
她知道江小暖在贺家老宅和自己家都种了番薯，且和玉米不同，长成特别好，所以只要扦插得当，番薯苗不是问题，难得是，村里并没有空地能种了。
江小暖早想好要怎么说了：“我妈说这种干旱的天气，种番薯好长活，万一地里收不起粮，多种点番薯也不至于冬天饿肚子。”
王主任眼眸深深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走吧，去你家看看，操作失误的点在哪里。”
那可不能去家里，江妈就是个扦插高手，去了家里她还怎么演戏？
江小暖跑到农场边，从田埂上拿了几个小玻璃瓶过来，玻璃瓶装满了水，每个瓶子里都插了一个绿油油的苗，只是现在都被晒的彻底蔫掉，完全不可能再生根发芽了。
那是她故意的。
王主任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这么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人都受不了，何况就一根藤蔓？”
江小暖心虚地撇开眼睛，努力表现的十分真诚：“我不懂啊，这不是特地来问您么？”
王主任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教给了她：“水少一点，够没个根部就好了，不要放在太阳下暴晒，放在阴凉处，通风，你先弄着，我回头去粮站看看，有没有助苗液。”
这个时代科技还不发达，助苗液是个很宝贵的东西，王主任能想到这个，已然是动了要大规模育苗的心思了。
江小暖双眼忍不住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幽幽地道：“别高兴的太早，现在村里没空地，有苗没地也是白搭。”
她“呵呵”一笑，随口说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就有一块地空了呢！”
说完才觉得不妥当，听着像是她不希望玉米成活一样。
王主任沉着脸不说话，既盼望着玉米都能出苗长势良好，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那样至少可以有地种番薯，让村里人至少有一口吃的过冬。
正在这时，石头叔的拖拉机“突突突”的过来了，拖拉机一停，他就跳了下来，拿毛巾随意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朝着王主任急急道：“主主任，快跟我去看看吧，村尾那边的玉米地，完了！”
王主任的心随着拖拉机声一道“突突”，一边跟着他上车，一边问：“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那边玉米都出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得好好的苗今天都焦死了！”
江小暖一听，也不知道该喜该忧，就跟着上了拖拉机，一道去看情况。
村尾那边几十亩地连成一片，此时出了大问题，许多人都围在边上，个个面色着急，有的老人家甚至都蹲在地上哭了，江小暖打眼一看，贺云笙也在。
“怎么回事？”
王主任不等石头叔停稳拖拉机就急急跳了下来，一边走一边高声问，“谁负责这块的？给我出来！”
一个高瘦黑乎乎的老汉正蹲在地头抹眼泪，听见这话就站了起来：“王主任，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都是太阳没出浇的水，又等太阳落山了再浇的，真不知道它怎么就给焦死了。”
按理说，只要不在太阳正晒的时候当头浇水，就不会有事，可现在苗都死了，王主任也拿不准：“真没弄错？”
“没有，天热太阳晒，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停手了！”
边上众人纷纷点头：“是啊是啊，都是干了一辈子活的老农民了，我们都指望着地里出息了吃饭呢，谁也不敢故意使坏啊！”
确实如此，可现在苗死已成事实，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王主任也是目光沉沉，紧紧抿着嘴唇，盯着被太阳烤的晃光的地面一言不发。
忽听贺云笙在边上说了句：“那不如就种番薯啊！我家老宅，还江婶家菜地里种的，都长得不错。”
江小暖也附和：“是啊是啊！都长得不错！”
众人一听，眼睛纷纷亮了起来，不过片刻就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番薯好啊，这东西糙，只要给土就能长，好养活！”
“对，关键是雨水不多产量越高，咱们偶尔浇个水就行了，也不用担心干死了！人也省力省心！”
“我看到贺家老宅的番薯地，绿汪汪的，确实长的好啊！”
……
王主任听了半晌，终于握紧双拳下了决心：“好！就种番薯，从这块地开始！你们先把地翻了沤肥！”犀利的目光转眼就盯向江小暖，“苗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第14章 恶心死了
“啊？”江小暖不过就是个提议，没料到育苗这么重大要紧的事情，竟然会落到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王主任，您指错人了吧？”不光是她，就是边上的村民，也觉得不靠谱，都觉得大概是日头太晒，王主任被晒晕了，这种事儿可得找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民来干才行！
闻讯赶来的江妈也立即表明：“是啊王主任，我家小暖还小，扦插育苗这么重要的事，可不敢交给她啊！”
领导交给的任务，办成了那是应该的，要是办砸了，扣工分是小，要是在领导那里留了案底，那才是真正完蛋！江妈一辈子农民思想，不求出人头地，但求平淡顺利。
王主任依然面无表情，只一动不动盯着江小暖：“你自己说。”
她不苟言笑，本身长得也是一副凶相，眉眼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让周围人纷纷替江小暖捏了把汗！
江家这丫头是哪里得罪王主任了吧？
大家都以为这丫头铁定要倒霉，扣掉工分是板上钉钉的了！毕竟这是惯例，王主任下的任务，拒绝要扣分，完不成也要扣分！
王包婆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出声了：“是啊小丫头，赶紧跟王主任认个错，任务别接了，大不了就是被扣工分，也好过耽误大家种番薯的时间！”
然而出乎意料的，王主任面色忽然和蔼了下来，眼中都似乎柔和了一下，道：“没事，你放心干，干不成不扣分，干成了，算你双倍工分。”
什么？！
大家纷纷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灭绝师太一样的王主任竟然也有大发善心的一天？！
不，一定是灭绝师太被哪位善心人附体了！
江小暖想到前世王主任会在大田村干到饥荒结束，后面七八年的时间，她肯定还要和她打交道的，与其到时候不被信任，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打好关系。
于是她郑重点头，保证：“放心吧王主任！我一定完成任务！”
众人心思不一，江妈十分高兴自豪，无视酸溜溜的王包婆，领着闺女儿回家了。
为了方便大批量的培育番薯苗，王主任特许她使用农场的办公室和一间空着的仓库。
种番薯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大田村的村民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个个抢着犁地沤肥，干劲十足，当然已经出苗的玉米地大家也没松下浇水任务，番薯、玉米两手抓！
之后整个大田存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很多长不出玉米的地，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将近一千亩地，占了大田村所有土地的四分之一。
这天，江小暖面对着一屋子等待生根的苗，觉得眼晕，而且那么多土地等着栽苗，她真的压力好大，趁着周边没人，忍不住抱怨：“要是我有仙气儿，吹一口就叫它们生根，那多好啊！”
贺云笙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你有没有仙气儿我不知道，但是你有我。”
啧！小孩这得意的口气！
江小暖忍不住回头，却见他手里抓了两把番薯苗，绿油油的秧苗，白生生茁壮的根须看的人心情十分愉悦。
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两把：“这是……？”
但见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微微笑着和她对视。
空间里的！
他的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这可真是太好了！
“快去交给王主任吧，天快黑了，王主任说趁着天黑种不容易死。”贺云笙笑眯眯地往她面前伸了伸。
对！番薯虽然不用精心照料，耐干耐旱好长产量高，但是栽苗的时候还是得当心了，大白天烈日暴晒的时候栽也是不行的。
江小暖接了放进小箩筐，边上贺云笙又放了好几把进来。
“这么多？”
“嗯。”贺云笙接连放了十多把苗，目测足够栽种十来亩地，“快去吧，这里我给你看着。”
两人算得上是革命的友谊，他在这里看着，江小暖没有不放心的，背上箩筐就走出了门，她一心扑在番薯苗上，自然就没注意到，小贺云笙微微有些异样。
没走多久，正好遇着来看她育苗情况的王主任，“王主任，这些苗可以了，我先送去哪边？”
王主任一看，小箩筐里苗还不少，再看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赞赏，伸手接了过去：“我去送就行，你那边还得抓紧。”
“好！”
有了贺云笙帮忙，江小暖肩上的压力担子顿时轻了一些，与王主任分开，脚步轻松地往回走。
“小暖！”
走到一个路口时，边上忽然蹿出来一个人喊她。
江小暖吓了个激灵，就着夜色一看，竟然是秦忠汉这个渣男！
她当即沉了脸，没好气：“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有没有点道德心！”
说完脚步不停，继续往前，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死渣男怎么回事，这世她都对他没意思再也不往他跟前凑了，怎么反倒是他老往她这里凑？
这都不知道第几次了，她都懒得去数！
秦忠汉探究地看她，这姑娘变化是真大啊，以前她可不是这种反应，于是跟上去，问：“听说村里培育番薯苗的事都归你管，小暖，你厉害了啊！”
江小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其实心里对他烦的要死，忍不住怨毒地在心里咒道：“大头苍蝇嗡嗡嗡！烦死了！眼睛粘她身上不看路，好色死渣男！最好一个跟头绊死！”
秦忠汉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心想，难道是自己赞美的不够明显，于是继续加马力：“小暖，你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还能这么能干呢？我是男人，我都嫉妒……啊！”
江小暖还在为他前世一辈子都没对她说过的好听话翻白眼，突然被他一声大叫，吓得浑身一抖，随即火气直往头顶上拱！准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让她好好修理修理这个死渣男！她拍着心口就要开骂，一低头，双眼瞳孔忍不住放大，实在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地上不知为何有个大坑，挺深，她之前都没瞧见，更搞笑的是坑里还有一大坨毛驴屎，臭烘烘的围绕着成群的绿头苍蝇。
秦忠汉不单摔进了坑里，还张着嘴巴好巧不巧地磕在了屎上，人没死，但恶心死了！
第15章 大快人心
不用看都知道，秦忠汉此时的脸色分外精彩，脑子都处于当机状态，臭味从嘴巴鼻腔蹿进脑门，熏得他再也顾不得江小暖，趴在路边就是一阵狂呕，呕的恨不得胆汁都要吐出来！
彻彻底底成了只吃屎的狼狈狗，哪里还有半分特地精心打扮了，要在美女面前博关注的人模狗样的骚气样子！
江小暖忍笑忍到面皮发酸，跳的远远的躲开，然后假模假样地关心：“秦忠汉，你怎么了？是吃坏肚子了么？”
秦忠汉好不容易止住的吐，闻言又是一阵肚中翻涌，“呕”的一声继续吐了个昏天暗地！他大张着嘴巴不敢咽口水，满口腔全是屎臭味！
可不就是吃坏了肚子么！
“哎呀，看上去好严重啊！”江小暖安慰他，“你忍忍啊，我给你去喊赤脚医生去！”
江小暖假意关心，转过头就把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这真是老天收拾苍蝇渣男，简直大快人心！她心情大好，脚步轻快跑回了农场仓库。
忍？这要怎么忍？秦忠汉张着嘴巴有口难言，又是一阵臭气袭上天灵盖，两眼一翻，彻彻底底晕了过去。
“云笙！”江小暖推开门，仓库里亮着灯，四周除了培育番薯苗的瓶瓶罐罐，哪里有贺云笙的人影。
“贺云笙！”江小暖急了起来，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脚步无意识地往里迈，直直瞪着眼睛四顾寻找。
终于在一个木头架子后面，找到了面色苍白，昏迷在地的贺云笙，他的身边，还有好几把已经培育好生了根的番薯苗。
“贺云笙！”江小暖不知道他出了什么状况，不敢贸然动他，用劲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又摸到他的心跳平稳，就赶紧给他喂了一口糖水，然后使了猛劲儿掐他人中。
贺云笙这才醒了过来，但人格外的虚弱不堪，眼神无光，气息微弱：“你回来了啊，我又育好……”
江小暖急急打断他：“你别说话了，快再喝点糖水缓缓神。”一边又将他半抱起来靠在架子上，心疼地问，“是不是使用空间干活很累的？十分消耗体力？”
贺云笙一连喝了整整一壶糖水，又从空间里摸了四五个比手还大的红薯出来吃掉，整个人的精气神才算恢复了一点点，但手脚仍然无力：“嗯，我用意念进去干活的……”
江小暖甚至都能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面色发白，急道：“是不是、是不是，你这个金手指，是有反噬的？”
贺云笙没听得太懂，她又浅显易懂地解释了一遍，他才摇头：“不是，我如果身体进去做活，就没什么变化，但是如果精神控制，时间长了就吃不消。”
江小暖懂了，凡人能有什么精神力，他想长期用意念控物，本就不可能的
“行了，以后别逞强了，你看我这些苗，都是加了王主任弄来的助苗液的，再过两天就全都能发根了，所以你那边，慢慢弄，能弄就弄，不能弄你不如多休息休息，不着急的。”
贺云笙也意识到自己先前逞强的后果，很有可能是丢掉小命，就很听话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恰在此时，他的肚子配合着一声咕噜噜直响，他到底年纪还小，此时双手捂着肚子，尴尬的脸皮通红，头垂的低低的，估计底下要是有个地洞，他就能一下子钻进去。
刚刚抱他起来那一下，江小暖很清楚地摸到了，他身上瘦的皮包骨似的，都没什么肉，也难怪他消耗了点精神就去了半条命。
这都是吃不好闹得，她都能想象的到，他近来不是吃玉米就是啃番薯，就着空间里长的其他蔬菜水果，总之吃的饱，却肯定没有什么荤腥。
要是能有肉吃就好了，她也想吃肉啊，想想前世后来吃穿不愁可以顿顿吃肉的好时代，就馋的直流口水。
就在这时，仓库外忽然响起一阵“咯咯咯”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随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动静还挺大。
两人都被惊到了，贺云笙就想起来去看，被江小暖压了下去：“你别动，我去看看。”
“我……”贺云笙想说什么，江小暖已经迅速地闪身到了仓库门口，稍微打开了一条细缝，就着月色朝外看，他也就藏在阴影处，一眼不眨地盯着外面，要真是歹徒，他再拼尽全力出去救她，总归不能叫她一个女孩子吃亏的！
江小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大概自己眼睛花了，忍不住把门又打开更多，狠狠揉了揉眼睛，这才肯定以及确定，是野鸡！刚刚撞来了一只，现在又在她眼皮子底下撞来了三只！一共四只！
这样的饥荒年景，也不知道它们吃的什么长这么肥！还撞到农场仓库来，全都撞得晕乎乎的，都像是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肉？！
江小暖欣喜若狂，一边奔出去一边留心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才将四只野鸡一把拎起，又麻溜地躲回了仓库里。
远处夜色中同样听见动静的人，只看得到她人跑了出来，不知道抓了什么又飞快地跑了进去。
贺云笙看到她跑了出去，心头急了，正要挣扎着跟出去看看有没有危险，就又看见她十分迅速地跑了回来，手上居然多了四只野鸡！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喃喃惊讶：“这哪里来的？”
“嘘！”江小暖第一时间拉灭了仓库里的灯，防止外面有人经过看见，然后低声提醒他，“快，全收起来！”
贺云笙照做，她这才松了口气，打开了灯，然后累虚脱似的趴在了桌子上，就这么短短来回十多米的距离，被她跑出了一段马拉松的既视感。
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小心谨慎仿佛做贼一样，主要这年头，禽类牲畜也是国家集体养的，你可以拿工分去换，却没资格私自养了自家吃掉。
打到野味又是另一说，若只是麻雀山雀之类的零星小肉就无所谓，像这种野鸡野猪之类的，还是要交给农场仓库的，要么大家分了吃，要么拿去卖了换钱再均分，若是藏起来偷吃，被人揪出来就一定会被批判吃处分的！
但他们就不同了，他们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