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就是他！
贺云笙还没恢复力气，靠墙坐在凳子上，难得可以吃上肉，两人都高高兴兴小声商量。
“红烧、炖汤、烧烤还是黄焖？我都能做。”江小暖光想想就要流口水。
贺云笙同样馋的很，相比之下，他才是真正的很久很久没有吃上荤肉了，看着昏黄灯光下绘声绘色形容怎么做美食的她，目光欣赏而崇拜：“你好厉害啊！”
江小暖十分受用：“那是！做吃的，姐是很在行的！”毕竟前世里，她少数且拿手的爱好就是做菜了。
贺云笙憨憨笑，江小暖也笑，能吃肉肉心情美好！
但此时她又有别的想法，轻声道：“其实我们不必都吃了，可以养着，生蛋孵小鸡，那以后咱们才是真的不愁肉吃！空间里种一批菜出来，应该够喂它们很久了！”
贺云笙双眼放光：“好主意！”但很快又暗淡下来，“要搭鸡舍的话，空间就嫌小了，而且那里头的时间是加速的，活物也不能一直放里头。”
那样时间一长，恐怕鸡都要成鸡精了！
江小暖一想就觉得瘆得慌，赶紧道：“那不行！赶紧都宰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外面一阵踢踏脚步声，一道阴森又微尖细的声音激动地道：“王主任！就在里面！我亲眼看见了！咱们现在进去，一定能抓到他们的现行！”
江小暖眉头紧蹙，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见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踢开，王主任当先走进来，面现寒霜，双眼如炬，一进门视线就笔直地朝着他们这里看来。
跟在她身后的，舔着脸陪着笑，贼眉鼠脸，卑躬弯腰的，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不务正业的王大龙！
江小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了头顶心，她想起来了！
就是他！
前世就是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三不五时地骚扰纠缠不得手，就纠集了外村的一些小流氓意欲绑走她为所欲为，就是那次，贺云笙拖着瘸腿救她，最终被打伤重不治身亡。
她四肢僵硬，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发直，身形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这状态落在别人眼里，典型就是心虚害怕。
王大龙的眼睛里闪着猥琐的精光，直接指着她道：“江小暖！王主任都来了！你还不速速认罪！”
江小暖陡然回神，僵着声线下意识回道：“莫名其妙，我认什么罪？！”
农场仓库门口窗口此时围了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可是仓库里面光溜溜的，除了放苗的架子，就是地上箩筐里刚刚培育好的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有心直口快地直接问道：“你说江家丫头在这里偷吃肉，哪里呢？我怎么没瞧见？”
王主任犀利且不揉沙子的视线在仓库里扫视一圈，也没看见异样，同样目露怀疑看向报信的王大龙。
王大龙不信，他明明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有假？！
他一眼看见贺云笙正趴在桌上，双眼立刻放光：“快看他正趴着呢，一定是被我们撞破了现场，心虚了，那些肉肯定就藏在他身下！”
说完不等王主任发话，直奔贺云笙而去，凶神恶煞地伸手就把他从桌上拽了起来。
可怜贺云笙此时又瘦又小，被他一拽就像断线风筝一样，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上。
有前世的阴影在，江小暖吓得尖声大叫：“啊！杀人啦！！”
王大龙面带喜色检查贺云笙刚刚坐着的位置，但此时就见那里空空荡荡，别说肉了，就是碎骨头、肉末星子都没见着一点，真相如何不言而喻！
他报了个假信本就心慌，此时又被江小暖大喊大叫一吓，瞬间目露凶光瞪向她：“我明明就看见有野鸡朝这里来，还听见声音了！就只有你开门出来了！野鸡不在你这里在哪里？好啊，肯定是已经被你们两个人吃了！”
江小暖完全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模样：“我们没有，你胡说八道！”
村里人此时都相信是王大龙在诬陷人，见他以大欺小，赶紧进来扶起地上的贺云笙。
江孝林刚刚赶到，一进来就看见王大龙对他亲妹的凶狠样，立即甩起膀子就来拎他的衣领，沉着脸色露出凶样：“好你个王大龙，哪里来的狗胆竟然敢欺负我妹妹！！”
说话间拳头就准备好了，直接朝着他脸上砸了一拳。
王大龙打不过他，更加害怕他报了假信会被王主任追究，赶紧认怂挨了一拳，然后趁着他放松之际一下子挣脱，脚底抹油般的溜了！
江小暖目光发直，紧紧盯着王大龙，自然就没有错过，他跑出门口忽然回头露出的，那一抹猥琐阴狠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仿佛被毒蛇爬上身体一样，闷热的夏夜她愣是硬生生地被激起一身的冷汗。
此时扶起贺云笙的一个大娘忍不住惊慌道：“要死了，这孩子在发高热！”
酷热的天里惊热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贺云笙身世实在是惨，大家发了恻隐之心，赶紧互相帮着把人弄到了桌上躺好。
王主任也帮着打了个电话，叫了个赤脚医生过来。
江小暖是真的吓呆了，她先前也摸过他额头的，明明只是虚弱没有发烧，怎么现在突然就发烧昏迷了？要不要紧？会不会出事？
前世贺云笙就是对上王大龙死掉的，这一次会不会还出事？
陆老医生是被石头叔开了拖拉机接过来的，先拿水银温度计量了体温，腋下39.5，赶紧配了一支退烧针打下去，又开了点药，交代：“不能着凉要让他发发汗，汗出了就好了。”
这就是死不了了？但江小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前世贺云笙是又瘸又痴的，但她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他是怎么痴傻掉的？好像……似乎……也许就是发高烧？！
贺云笙没钱，王主任直接从他工分里扣了换钱支付了医药钱。
石头叔正要把陆老医生再送回镇上去，忽见秦家的大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们直招手：“陆老医生！快！快去救救我家忠汉！”
秦忠汉又出什么事了？
夏夜闷热，空闲着的村民们左右无事又睡不着，就相互搭伴着去秦家瞧热闹。
第17章 我没有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江孝林倒是没走，这几天晚上他都被江妈撵过来陪妹妹，江妈不放心闺女儿在外头过夜。
此时他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问道：“小暖，你真的没有偷吃野鸡？”
王主任就在边上站着，也看着她，等她回答。
江小暖暗暗叹气，自己这大哥怕不是没脑子？
她摇头：“没有，我倒是听见有东西撞到了窗子，就开门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但什么都没看见，王大龙大概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王主任已经把农场仓库这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连半根鸡毛都没看见，也没瞧见鸡脚印子，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便道：“嗯，不用管他，我明天去找王包婆说说，你们收拾了也赶紧睡吧。”
王大龙是王包婆的亲侄子，据说是自小成了孤儿，就来大田村投奔王包婆的，后来就一直留了下来。
培育番薯苗是大事，仓库这边一刻也离不开人，以免出事。
江孝林把带给江小暖的晚饭拿给她，也就是两个烙饼，夹着咸菜，一口饼子一口水，江小暖没胃口，吃了两三口就停了手，剩下的还是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江孝林一边吃，一边嘀咕：“这么着紧他啊？难不成还真被秀兰说中了？”
江小暖刚好听了点音，转头看向他：“大嫂说中什么了？”
“啊？呵呵，没有，你大嫂说你育苗辛苦了，等她身体好了，过来帮你。”江孝林哈哈笑着岔开话题，倒头睡在一张钢丝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江小暖睡不着，半夜的时候贺云笙醒了一回，烧已经退了，但因着有江孝林在，江小暖也不好细问他怎么回事，只确定他退烧了，且人没烧糊涂神志正常，才真正放心。
心事了却，这时才觉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但她的晚饭早就被江孝林吃光了。
贺云笙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烤红薯，然后站起身：“我回家去睡。”
夜色很黑，就算江孝林醒着，都看不清她手里捏着什么，更何况他现在睡得跟个死猪没什么两样。
江小暖又等了一会儿，才借着出去上茅厕，躲在无人角落的阴影处，快速消灭了一个红薯，又把红薯皮扔进茅厕毁尸灭迹，这才带着半饱的肚子回去安心睡觉。
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远处骤然响起一阵嚎哭声，江小暖吓得一个激灵，再仔细听又什么都没听见，又见她哥在边上睡得正鼾，便放心入睡，直到天际微亮，村里人忙着起来给玉米和新种的番薯浇水。
江小暖也爬起来整理番薯苗，意外发现加了助苗液以后，番薯苗果然生根的快了些，一些苗已经适合栽种了，她便整理了放进小箩筐里，和昨晚贺云笙的那些，一起送去隔壁办公室给王主任。
王主任却不在办公室，她便往田里去，才走到一半，就被一个很胖的女人拦住了去路，肥硕的身躯站在高瘦的江小暖面前犹如泰山压顶，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来揪江小暖的头发，江小暖认识她，心中警惕早有防范，头一偏脚下迅速后退两步，躲过了她的毒手。
胖女人是苏玉英，是秦忠汉的老妈，长得又高又壮，嗓门也大，一辈子以儿子秦忠汉为傲，因为儿子在邮局上班的缘故，在大田村一向是眼睛长在脑袋上，十分的目中无人。
江小暖前世在她手里也没少受她磋磨，对她的印象实在好不起来，加之她这态度就是来吵架的，她也就没必要还维持表面客气，干脆冷脸质问：“你干什么呢？！”
这一下还挺有气势，反而把苏玉英问的一愣。
“我干什么？我呸！你个目无尊卑的丫头片子！我是你苏大娘！你还敢瞪我！”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上手又来抓她，“说！是不是你使得坏害我儿子！我家忠汉那么好一个男儿，顶天立地一表人才！你说，你个杀千刀的你为什么要害他！”
果然是为了秦忠汉的事情来的，江小暖可不怕她，干脆避开她脚底抹油迅速逃跑，她也不往家里去，直接往王主任那里跑！
她人十分灵活，跑的快，还能时不时地回头去看苏玉英，就见她果然拖着肥硕的身体，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速度倒还不慢。
王主任正在田间检查昨晚上番薯苗的栽种情况，远远看见她们你追我赶地向这边跑来，先就沉了脸，等到她们近前了才喝问：“一大早的大家都在出工干活，你们很闲？不想要工分了？”
这话显然在骂苏玉英。
江小暖躲在王主任身后，气息微喘将箩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后才道：“主任，我来送苗，也不知道苏大娘怎么回事，见着我就要打我啊！”
苏玉英因为年纪大又肥胖，这么一通跑下来，当真是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一靠近就觉得身边站了个火炉，她双目通红，瞪着江小暖，伸出手指恨不得戳到她脸上：“好你个死丫头啊！还敢恶人先告状！就是你昨晚坑的我儿子！你敢狡辩？你害我儿子差点没命，我要和你拼命！”
就，完全没把王主任看在眼里的样子。
王主任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更显刻板。
田里干活的人很多，此时纷纷看过来，有知道昨晚上秦忠汉倒霉事的，就忍不住问：“秦忠汉不是摔了一跤吃了一嘴驴屎吗？这还能是小暖使坏的？不能够吧？”
“是啊，秦忠汉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被小暖一个丫头坑进屎坑子里去啊？别不是你儿子看上人小姑娘了，起心不良吧？”
“是啊玉英，就摔了一跤吃了嘴屎，哪里就至于死啊活的，也用不着拼命。”
就纷纷表示惊奇怀疑，同时农村人八卦的特性纷纷上线，想要听一听里面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懂什么！我儿子能看上她个村姑！”苏玉英恨得要死，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今早上忠汉他想上吊呢！”
那是一点没错了，前世秦忠汉看上的可是大学校长的千金呢！
江小暖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怯怯的，面露无辜地寻求王主任的帮助：“我没有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主任，您要相信我啊！”
第18章 要是有冰箱就好了
苏玉英从来都是遇强则强，遇泼辣她就更加泼辣的，头一次见到江小暖这样装柔弱无辜楚楚可怜的，一下子有点懵，但是忠汉梦话里又实实在在喊得是她，所以这小蹄子一定有问题，她肯定没有冤枉了她！
于是不等江小暖哭完，也不等王主任有所表态，径直伸长了胳膊，又粗又黑的手指直接往她脸上戳，咒骂：“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跟我这里装什么装！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脸，让你小小年纪狐狸精到处勾搭男人！”
这可真是越骂越过分了，江小暖如今才不过15岁，两厢一对比，大家明显就更加愿意相信弱小无辜又可怜的江小暖，包括王主任。
就见她从腰间掏出了所有人都眼熟的小本子，拧开一只钢笔，冷冰冰地盯着苏玉英：“你今天是要旷工扣工分吗？”
说到扣工分，苏玉英还是怕的，不情不愿收了手，瞪着江小暖哼了一声，从地上的箩筐里拿了一把番薯苗，就要往地里去。
江小暖就又怯生生的开口：“苏大娘，您冤枉我了，真不是我，您不能把这个罪名按在我头上啊……我、我怎么背的起啊？”说着双眼含泪、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大家纷纷点头：“是啊是啊，今日说开了就好了，以后别寻人家小姑娘麻烦，你看把人家吓得，哎哟哟，可怜见的哟！”
王主任也发了话：“没错，咱们大田村的人就要团结，你们是一个整体，不能搞分裂，谁要是破坏集体团结，轻则扣工分，重则移交镇上作批评教育！”
苏玉英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简直要气死了！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受害者啊！
可是她平时眼睛长头顶，目中无人很是不好相处，所以这趟大家要么帮着江小暖说话，要么不理会她们埋头做事，要么就旁观说风凉话，愣是一个帮着她的都没有。
她气得简直双眼冒星星，可工分还是要挣的，她也不能被抓了典型被拉到镇上作批评教育，那样就会拖累了儿子在邮局的工作。
所以，她气的浑身肥肉发颤，也只能硬生生地把不满咽回肚子里去，涨红着面皮僵着脸，硬声硬气地表态：“主任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找江家丫头麻烦的。”
奈何她皮肤黑，就算脸皮红别人也看不清。
给了句保证，却依然是咬死了江小暖坑害了秦忠汉的意思，只是她碍于王主任的压迫，才不得不和江小暖高团结。
别说江小暖不满意，就连王主任也越发沉着脸，直接发话：“秦忠汉走夜路掉进屎坑子里到底是他自己没看路摔的，还是别人害的，又是被谁害的，这些都等秦忠汉醒了以后，听他亲口来指认！现在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诬陷造谣，冤枉无辜之人，这是危害集体团结的毒害之举！”
毫不掩饰就是偏心江小暖！
苏玉英紧抿了嘴唇，向工分和儿子的前途低头，她忍了！
至于江小暖，她是一点儿都不怕秦忠汉来跟她指认的，他前世就是怂包窝囊的性格，吃了亏不敢声张，怎么可能还来当面指认！
再说了，就算指认，本来就是他自己摔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尽管来，这一世，她要是再向他们一家低头，她就趁早一根绳子吊死，窝囊凄惨倒霉的一辈子，有什么好过的！
死都不怕了，还怕你一个秦忠汉！
再说那秦忠汉，后来被他妈、他哥哥嫂嫂轮番逼问，哪怕被拎到了王主任面前，也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倒霉，坚决不承认和江小暖有关，当然这都是后话！
江小暖送完了番薯苗，和王主任说了一声，继续回了仓库，低着头走的，委委屈屈耷拉着肩膀，十足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直到回了农场仓库，她才又抬头挺胸，脚步轻快起来。
仓库门被她锁着，贺云笙戴着一顶草帽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个铝饭盒，是江妈叫他带来的早饭，刚开始一两天还是她自己送，后来赶着出工浇水，活又累，干活的地儿和这里又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贺云笙帮着送了一次以后，她干脆就把这事儿完全交给他了。
江小暖开门让他进来，等他脱了草帽先就好好观察他脸色，见他一切正常，才算放心：“放着吧，我等会儿吃。”
她刚刚跑热了，现在没啥胃口，吃不下。
哎！
要是有冰箱就好了，冰西瓜，冰凉瓜，冰水，冰棍，冰镇绿豆粥…………
哎，不能想，又吃不着，越想越热。
却见贺云笙把饭盒往她手里一放，入手竟然是冰凉凉的！舒爽的凉气从她手指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圆圆的杏眼，她双眼皮褶皱也因此加深。
“这是……”
贺云笙打开了盒盖子给她看：“我放在古井里冰了一下，你吃着就能凉爽一些！”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江小暖看着冰凉凉的绿豆粥，胃口大开，接了过来就开吃，一边吃一边问：“昨晚上你怎么回事？后来怎么发起高烧了？”
贺云笙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大概是……我用精神力操控里面时间太长，过渡消耗精神了吧，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没事了。”接触到她圆瞪着的眼睛，又紧跟着补充一句，“我保证，以后一定量力而行！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还差不多！
贺云笙见她快把粥喝光了，赶紧又往她饭盒里扔了一根鸡腿，小声交代：“快点吃，我帮你看着点外面。”
啊！
她的肉肉！
江小暖二话不说，拿起就啃，几口啃完又把骨头还给他：“你自己吃了没？”
贺云笙露齿一笑：“吃了。”
贺云笙出工干活去了，被野鸡腿撑着的江小暖不得不葛优躺，这鸡腿太大了喂！！！
又过了两日，大田里的番薯苗陆陆续续成活，贺家老宅和江家的红薯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长势十分喜人，哪怕玉米地里依旧情势惨淡，但大田村里人人脸上都散了愁容，只要能种出粮食，他们就有活路了！
然而，一千来亩空地种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大家都在埋头苦干，谁也没注意农场仓库那边出了大事！
第19章 忽然的反转
番薯种植规模越来越大，所需要的秧苗也越来越多，尤其最近天气逐渐炎热，却根本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更多玉米苗晒死了，空出很多地，都准备重新翻了种番薯。
江小暖一头扎在仓库里完成育苗任务，实际就是瞅准了空档，她放风，让贺云笙进空间育苗，他空间里的时间是加倍的，只要进去一会会，就能培育出一大片的番薯苗，而且他现在出工的地就在农场边上，偶尔借着上茅厕的功夫过来一趟，就能培育出很多秧苗。
这日，江小暖正在像往常一边整理番薯苗，一边放风，忽觉窗口有人盯着她看，一回头，却是两个剃着平头的中年男人，目光沉沉盯着她，面色不定。
她不认识他们，但见他们穿着工装西裤，透过窗口，又看见他们身后停着两辆自行车，像是镇上来的领导，不敢大意，忙着站起来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你在干什么？”两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个长得微矮偏瘦的男人沉声发问。
江小暖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们是为了大田村种番薯的事而来，但一时拿捏不准他们的态度，不由心头发紧，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在整理番薯苗，你们要找王主任吗？她在大田里，和大家一起干活。”
现在天越来越热，为了避免田地过干，趁着日头没有全起，几乎是全民出动在浇水，晚上还要连夜栽苗，还要时刻看护，搭建简易遮阳棚，村里人已经分成三班倒轮着上工，谁都不轻松，所以王主任也和大家一样，一门心思扎在了地里，农场办公室这里几乎已经不来了，有事或者有人找都叫江小暖去喊她。
另一个高点的，皮肤粗糙黝黑的男人问道：“你们在种番薯？”
江小暖一边点头一边贴着墙角往外溜，这个人好可怕，沉着脸凶神恶煞和王主任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脸有的一拼！
太可怕！太吓人！
小同志表示瑟瑟发抖！
这种大事不是她一个无名小卒可以解决的，还是赶紧地去找王主任吧！
然而等她走上小道拐角处一回头，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已经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手里还捏着一捆她先头整理的番薯苗，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相互交流。
江小暖一阵心惊胆战，她想到上一世，饥荒后期大家吃不饱穿不暖，走路都要扶墙，那时候很多地方都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服从上面的种植安排，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那些负责人轻则被批判罚罪进牢房，重则小命直接就没了！
越想越是透心凉，不是吧，她不要这么倒霉啊！！！
她内心尖叫，加足了马力疯狂开跑，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贺云笙突然蹿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她现在能清楚地感觉到心跳，“噗通”、“噗通”地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
“啊！”她短促的一声惊叫，下意识地又去看后面两人，拍着心口，“你怎么也来了？”
“我陪你一起去。”贺云笙板着脸，神色不容拒绝，一个12岁的孩子显得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还沉稳。
江小暖仿佛被感染了，这才想起一茬事：“你出来了，仓库帮我锁了吧？”
“嗯！”
两人很快就在田间找到了王主任，听说似乎是镇上来了人，王主任也是面色微紧，玉米出苗困难的事，她是和上面汇报过的，但并没有说接下来他们会中番薯，这档口来了人，她一时间也吃不准上头的意思。
但她素来面无表情，旁人很难从她的脸色窥探出她心中所想。
一行人往回走，没过片刻就与那两人碰了头。
看清是谁，王主任瞬间面色发紧，来的还是最不好说话的两位领导，瘦的那个姓汤，个高的姓杨，都是镇上农管部门的两位部长。
两方甚至都没带寒暄的，汤部长直接发问：“你们没种玉米？自作主张开始种番薯？王主任，这事儿你得好好跟我汇报汇报！”
他们边走边说，走到半路，贺云笙又瞅了个空荡提前跑去仓库开门，然后守在那里。
等到他们一路走来，王主任该汇报该分析的都汇报分析了，然后认错检讨：“等这事儿落实好了，我一定好好写检讨书，所有的责任我会一力承担！”
汤部长和杨副部长互视一眼，一声没吭，深深皱眉，当先进了仓库，检查番薯苗。
最后回到门口阴凉处站着，才问道：“你们村，现在有几亩地种番薯苗？”刚刚在路上，他们已经看见了玉米出苗的情况，就那样的长势，想要完成目标产量的一半都很困难。
都到这个地步了，王主任也不敢隐瞒，如实汇报：“现在已经有一千二百亩了，都是没长成玉米空出来的地。”
汤部长缓缓“嗯”了一声。
江小暖他们躲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偷听，此时听他这拖着尾音的一声“嗯”，听得心全都揪到了嗓子眼里！
要是上头不同意种番薯，那他们这么多天的辛苦白费也就算了，王主任也一定会被处分处罚，甚至因为她的这个建议，她会永远的离开大田村！
最最要紧的，关系到所有人的，还是后面大家肯定要挨饿！因为今年铁定大旱！然后蝗灾！
江小暖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慢慢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让王主任背锅！
她更加不能明知道种玉米会颗粒无收，直接导致后面几年大家都忍饥挨饿而无动于衷！
然而就在她准备冲出去的一刹那，就听见汤部长缓缓说道：“我看番薯苗的长势比玉米要好，等我们回去调研一下，要是可行，咱们可以适当每个村都种一点。”
嗯？
忽然的反转？
江小暖松了口气，没直接否定，说明一切皆有可能！
王主任也很吃惊，刚刚两位部长的神色可不像是这么意思啊，她都做好要被处罚的准备了，竟没料到是这么个结局。
但她一向稳重，一听这话，很快就道：“咱们村有两块地番薯种的早，现在长得十分好，我也是看了那两块地才最终决定要种番薯的，我带您二位去看看？”
江小暖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能不能不去？！
第20章 他们是姐弟吗？
那两块地长势特别好，完全不像是饥荒年景该有的长势，她一直怀疑是贺云笙给加了空间井水的原因，要是两位领导以此做评判定目标，要求他们大田村以后番薯的产量都要这样，那就完犊子了！
如果给大田里也加井水，那他们，不，贺云笙以后不是要累死？！
关键是，空间的井水也没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万一就是有限的呢？
再万一，空间井水是无限能用地，但因为要给大田加水而暴露了贺云笙有空间的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不被他们知道那两块异常番薯地为最好！
然而她注定失望，两位领导一听立刻点头，且十分积极：“走走，现在就去看看！”
江小暖的心哇凉哇凉的，偏偏王主任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喊道：“江小暖，贺云笙，领导们要去看看番薯地，你们带路。”
这可如何是好？她皱起眉头，得好好想想对策啊，收获的时候故意少收点？还是趁人不备叫贺云笙收一半进空间藏着？
他们两人走在前头，王主任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中间隔得距离不短，江小暖忍不住先小声地给他打预防针：“以后千万别把空间里的井水拿出来用。”
别怪她自私，万一泄露出去，那不是闹着玩的，这年代贺云笙会被打倒封建思想抓起来改造，过十几年会被抓进实验室上试验台的！
贺云笙也一直怀疑是不是井水的原因，所以他们两块地的番薯长得格外的好，闻言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后面汤部长忽然出声问道。
两人都吓了一跳，一同回头，然后摇头：“没说什么啊！”
汤部长此时脸上笑呵呵的，开玩笑似的问王主任：“他们是姐弟俩吗？倒是有默契。”
“不是。”王主任和贺云笙一起开口。
江小暖想说“是”都没有机会，索性抿了嘴没回答，回头继续领路。
身后王主任的声音平板无波：“这孩子叫贺云笙，家里长辈都走了，只有个亲姑姑，但他不愿意去，老宅也叫人推了，没地儿住，暂时住在他们江家。”
汤部长没说什么，倒是杨副部长忽然问：“有亲姑姑为什么不去投奔？他家老宅怎么倒的？”
所有人脚步都是一顿，连王主任都很意外，她不爱凑热闹，对村里每家每户的事情还真不知道，杨副部长这问题，她一时间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杨副部长见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板着一张脸淡淡道：“身为一村的主任，也不能光顾着生产。”
王主任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
汤部长又笑呵呵地打圆场：“咱王主任心里有数着呢，这趟先考察番薯地要紧。”
此时正好走到贺家老宅，江小暖硬着头皮等着他们先赞美一番然后开始定目标做计划，没料走进去一看，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原本长势极好的番薯地，如今一片狼藉，藤蔓全被扯断扔在一堆，地里刨了好些泥坑，像是被人提前挖了一样！
江小暖目瞪口呆，哪里冒出来的这么给力的队友！真是谢谢他八辈祖宗！
王主任却急了：“这还没熟呢？你们怎么就给挖了？”她也是一时情急，地是贺家的，也是江小暖他们种的，下意识就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等不及番薯成熟提前挖了。
她好一阵可惜，多好的番薯地啊！
要是等到十一月成熟，绝对是高产的典范！
贺云笙赶紧摇头：“不是我，我知道还没长熟。”
江小暖也赶紧摇头：“也不是我啊！”她一直都在农场仓库那边负责番薯苗的事呢！
“那到底是谁？”王主任急死了，原本想让两位领导看到番薯的长势，为大田村广泛种植番薯争取到机会，结果偏偏就被人把番薯地毁了！
汤部长站在边上后背双手观察了半晌，道：“这是被人故意破坏的，王主任你治下出了这种事，是民生不安啊！”
又来一项罪名！
王主任冷汗直冒，心知种番薯这事儿多半是不成了，说不定她头上这顶乌纱帽也要不保。
虽然江小暖私心不想让人看见贺家和自家的番薯地，但是若因此影响到了大田村种番薯的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赶紧开口：“两位领导，我家菜地里还有一片呢，也长得很好，就在前面不远，很近的。”
杨副部长转头去看汤部长，汤部长摇头：“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研究讨论一下。”
完了！
王主任刻板的脸此时更是拉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了，把人一送走，王主任就在大田村口敲响了铜锣，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了村口的广场上。
“在我们大田村，发现了破坏分子！贺家老宅的番薯地，是我们大田村的模范地！虽然是种在自留菜地里的，但长势好，又种的早，将来产量会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我是准备汇报了镇上，给咱们大田村争取奖励的！现在被人恶意破坏毁掉了！”
王主任沉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冷声道：“是谁，我希望他自己站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我顶多扣你工分！但要是最后被我抓到，那就直接送交镇上解决！”
“同时，我希望大家积极配合指认，最近谁往贺家老宅去了！又是谁动手破坏了番薯地！但凡举报，查明属实的，就有奖励！”
人群一下子议论开来，大家纷纷自证清白，又拉帮结派互相证明。
江小暖和贺云笙也站在人群里，忽然觉得有一道阴冷如毒蛇般的视线死死盯在她身上，她凭直觉转头去看，就见苏玉英幸灾乐祸般的瞪着她，眼神怨毒。
她的身边并没有秦忠汉的身影。
江小暖微微蹙眉，转回身，不一会儿又觉察到那道让人极其不舒服的视线，可再转回去，又什么都没看见。
贺云笙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江小暖直觉不对劲，下意识叮嘱，“你以后出门小心着点。”
第21章 鸡腿肉一分为二
贺云笙不明所以，但联想到贺家老宅的番薯地，直觉有事要发生，便很听话地点头答应了。
王主任集结大家在村口，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查出破坏者是谁，为了不耽误地里的活，她训了一番话，又给各个队的大队长们分派了查案的任务，才让人散了。
江小暖在王主任身边磨磨蹭蹭，许久没走。
“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很不明白：“王主任，咱们不应该悄悄地查悄悄地抓吗？你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因为种番薯的事，王主任还是比较喜欢她的，闻言便耐心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种番薯啊！”
“没错，而且是抢种！再晚，咱们就赶不及下雪之前收番薯，到时候也会影响产量的。”
原来如此，江小暖一点就通，明白了！
王主任此举说白了就是给所有人一个警告，种番薯是大田村的重中之重，谁再搞破坏就等着被处罚吧！至于毁掉贺家老宅的那个是谁，现在谁也没这个闲工夫去找他，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那么多眼线在呢，破坏者总能露出蛛丝马迹的。
江小暖受教，先回家检查了番薯地，确认无误，难免叮嘱了一番江妈好好看着，不能叫人破坏了去。
江妈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屋里朗声意有所指：“是啊！我们都要下地出工的，闲在家里的人反正也是闲着，可得睁大了眼睛守着！这可是王主任说的，模范地！不能有半点差错的！”
得！又来！
江小暖头疼，一句多话都没有，进堂间灌了点糖水就回了农场仓库。
下工之后，贺云笙直接来了农场仓库，他现在吃的都是拿工分换的粮食，并不和江家搭伙，一般都是空地上架个火，烧点热水煮点杂粮粥，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他在空间里蒸了红薯和玉米，还烤了半只鸡，蔬菜也是应有尽有。
他把其中一条鸡腿拿给江小暖：“你吃。”
“你自己吃。”江小暖站在窗口给他放风，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你年纪小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前头一条腿你就给我了。”
贺云笙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把鸡腿肉一分为二，分给她一半，才肯自己吃了。
“你也要吃，你也不大。”说完他露齿一笑，“我吃一整只鸡，你才吃了点腿，说来还是我赚了！”
江小暖内心颇有触动：“没事，你多吃点，肉咱们以后再想办法”
尤其是当江孝林给她带来了晚饭，却又不管她吃没吃饱自己先就吃掉一大半的时候，她真心感谢重生后就遇到了从小就心地善良的贺云笙。
趁着人还小，可得把这个小弟弟的心笼络好了！
至于吃肉，她内心重重一叹，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至于还有野鸡不长眼往她窗口撞吧！
江孝林吃饱喝足，躺在钢丝床上，边剔牙边道：“你不知道，今天你前脚刚走，后脚那个王包婆就上门来了。”
“她来干什么？”自上一次举报，她家没事，王包婆自己却被罚没了大半年的工分，回到家被自家男人狠狠修理一顿之后，她就扬言要和老江家老死不相往来，这才几天就登门，肯定是有事。
“说是你当初拿了她们家的番薯苗来种，现在成了咱们大田村的模范地，她家也有功劳，到时候得了奖励，也要分她一份的，我呸！想的真美！”
江小暖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也是事实，要是真的有奖励，我们到时候确实要分她们一点的。”然后又问，“就为了这事？她还干什么了？”
“就为了这事儿，当时家里没人，就秀兰在屋里，听到她进来赶紧不顾自己身体就出去拦，她都已经走到后面菜地了，还好秀兰拦的快！”话里话外都是在夸自己老婆。
江小在听见王包婆直奔菜地时挑眉：“家里的番薯地没事吧？”
江孝林十分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当然没事，秀兰不顾自己肚子痛拼命护着的！”
边说边比划，仿佛要在江小暖眼前重现当时张秀兰力战王包婆的英勇场面。
她大哥是真宠老婆，大嫂这小月子眼看就要做到头了，哪里来的肚子痛一说？要真到现在还肚子痛，那还不赶紧地送医院？！在家里躺着熬魂呢？！
摆明了就是欺负她年纪小没经过事不懂！
江小暖内心叹息，面上却微笑着道：“大嫂辛苦了，我会记着的。”
江孝林要的就是她这句话，目的达到，手臂往脑后一搭就睡了。
江小暖却睡不着，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乘凉一边打着芭蕉扇赶蚊子，心事重重。
这背后搞鬼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今天轮到贺云笙出夜工栽番薯苗，他背上箩筐过来：“把苗都给我吧，我带过去就行。”
江小暖给他把苗都装进箩筐，眼看着他走到小道上，忽然眼皮狂跳，心跳加快，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不安，她到底还是不放心，万一这背后之人半路使坏怎么办？万一那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会下死手怎么办？
她越想越不放心，便大声喊他：“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熟睡的江孝林被吵醒了，眼见她摸黑还要去地里，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他都多大了还要你送啊？就不能省心点！害我也没得好好睡！”
“我是护送番薯苗，这是我的工作！”江小暖等他走出了门，锁了门窗，三个人一起往大田去，一路安定，夏夜寂静，还有虫鸣蛙叫十分祥和热闹。
难道她的直觉不对？是她在瞎紧张？
江孝林埋怨：“走吧走吧，这都几点了，困死了！”
兄妹两走回农场仓库，一路上依旧什么事也没有，江孝林继续嘀咕：“我就说什么事都没有，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跟你们作对？”
“那你说，贺家老宅的番薯地是谁破坏的？”
江孝林答不上来，撇了撇嘴巴当先往前走。
江小暖拿出钥匙正要走过去开门，忽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爬上头顶心，激的她酷热天里浑身冷的发抖。
第22章 恐惧
“杵在那里干什么呢？快开门啊，还睡不睡了？”江孝林实在没好气，天气太热，出去走一圈又是一身汗。
江小暖凭直觉抬头，看向窗户上的倒影，瞳孔骤缩，脚下连连后退好几步，捏着嗓子结巴地道：“大哥，你看那像不像……”
江孝林本来还满腹怨气，一听她声音都不对了，赶紧回头去看，然后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向窗户：“蛇？”
江小暖自小最怕的生物就是软体爬行类，小时候又被蛇咬到过，自此对蛇类的恐惧就深深地埋在了骨子里，哪怕她前世已经活到了八十几岁，现在她的身体里是个八十多岁老太太的灵魂，但她对蛇的恐惧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窗户上印出来的蛇影还不止一两条，江小暖早已吓的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头昏目眩，想要拔腿就跑，可转眼又感觉似乎周身已经被蛇群团团围住，她马上就要被蛇群吞噬！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又仿佛被毒蛇冰冷的躯体卷住了脖子，已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小暖！妹妹！不要害怕！”江孝林最是知道她怕蛇，见她这情况不对劲，赶紧安抚，“你等着，我先进去把它们弄死！”
“别……”江小暖拼了命地才从胸腔里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去！”里面蛇一定有很多。
她直觉这是有人故意的，知道她怕蛇，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整她！
幸好她还没进去，只是里面的番薯苗至关重要！
“那我们去喊人！”
旁边的大田里就有人在栽番薯，但她害怕四周地上也有蛇，一步也不敢走，而且也怕放蛇的人就躲在附近，趁他们跑出去喊人又把蛇弄走了。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窗户上的影子，也尽量不去想象，强忍着惧意道：“我们就站在这里喊人，动静闹越大越好！”
江孝林看她一步也走不动的样子，更加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便听了她的建议，扯开了嗓子叫喊：“救命！救命！仓库这里出事了！快点来人！番薯苗出事了！”
江小暖缓了几口气，也跟着一道喊，可她到底太过害怕，声音根本发不出来，幸好江孝林嗓门够大，顺着空寂的夜，能传出好几里。
朴实的人们一听有人叫救命，先就停了手，等听见仓库和番薯苗出事，立刻就结伴而来。
仓库的番薯苗，现在可是整个大田村民的希望！那是绝对绝对不能有事的！
离得近的村民们很快就到了，一眼看见窗户上的蛇影，都纷纷皱了眉头：“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蛇？”
“要死了，谁这么缺德放蛇？”这么多蛇，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爬进去的！
“老天爷啊，咱们的番薯苗有没有事啊？会不会全都毁了啊？！”
人一多，江小暖就感觉有了依仗，稍微没那么害怕了，至少呼吸能正常了，但还是腿脚发软，要靠着江孝林才能站稳。
“是啊小暖，你不在里面睡觉，在外头做什么呢？”人群里忽然有人问了一句，显得十分突兀。
江小暖寻声去看，就见苏玉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这话也是她问的。
她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她嫁到秦家，就见过几次苏玉英偷偷地捕蛇吃蛇，什么蛇她似乎都不怕，后来还是因为秦忠汉不喜欢，说是很恶心，她才不吃了。
但她一个女人不怕蛇还敢吃蛇，除了她家里人外人都不知道，就连她的长媳也不知道，因为她怕蛇。
江小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晚上出工的一般多是男人，可现下他们也不敢贸然开门进去，一来怕蛇太多，二来也怕打蛇的时候毁坏了番薯苗。
大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喊来了王主任，一同过来的还有贺云笙。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蛇？”
这个时候窗户上的蛇影已经越来越多了，说来也奇怪，它们不在平地上，偏偏逐渐往窗户上集结。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
蛇群再大，也得赶紧解决，有了王主任的发话，男人们壮着胆子一起上，折腾许久才把十多条蛇给弄了出来，打死扔掉。
幸好蛇的数量并不如窗户倒影上看到的多。
再检查仓库，发现培育罐子打碎不少，但好在番薯苗折断的并不多，索性损失不大。
王主任松了口气，随即脸黑沉如锅底，一天内发生两件针对番薯苗，危害大田村集体团结的事，再不清查看样子是不行了！
她就那么站着，高声道：“是谁放的蛇？或者你们看见是谁放的说出来也行！不然我马上打电话，叫了派出所的人来查！拼着全村明天一天不出工，我也要把这颗老鼠屎给找出来！”
主要白天王主任才被杨副部长批评了，晚上又出这事，她的怒火可想而知！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既然没人指认，那我这就去打电话报警！等着上面来人查吧！你们在这里的一个也不准走，今晚没出工的也都在家，少了谁，谁就是凶手！”
上面一旦来了人，那大家就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肯定所有人最近的老底儿都要被翻一遍，除非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经得起查！
这是不行的！
苏玉英第一个站出来发声：“这事儿要怪也该怪江小暖这丫头自己失职，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呢！育苗守仓库都是她的事情，她不在仓库里好好看着，在外头瞎跑什么呢！”
江孝林立刻怒声反驳：“我妹妹要是当时就在仓库里，她小命都没了！你这婆娘安得什么心！再说了，我家妹妹出去是给大田里送番薯苗的！什么瞎跑，你给我说话好听点啊！”
苏玉英“哼”了一声，倒也没再争辩，但有她这么一起头，大家的心思就都活络了。
是啊！贺家老宅的番薯地被毁，是他们自己没看好，怪谁？
现在仓库里进了蛇，江小暖自己不在仓库里守着，也要怪他们？再说了，那番薯苗他们都是自己来仓库里领的，要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送什么？
第23章 实话实说不丢脸的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仔细去听，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情势开始对江小暖不利。
江孝林开始着急起来，江小暖看向苏玉英，她强烈的直觉放蛇的人就是苏玉英，可是她没有证据，而且别人也都不知道苏玉英不仅不怕蛇，还敢独自捕蛇甚至吃蛇，恐怕她现在跳出来指证，也不会有人相信，还会觉得是她在为自己脱罪而胡乱攀咬，逮着谁咬谁。
就在这时，人群之外忽然响起秦忠汉的高喊声：“妈！”
紧跟着就见他拨开人群快步走进来，脸上急的通红，整个人瘦的跟个皮包骨一样，又瘦又长就跟个竹子没什么两样，神色匆匆间还不忘抬头向江小暖这里看了一眼。
那眼神……
江小暖眉头不自觉紧紧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苏玉英最宝贝这个小儿子，之前出了那件事，她连儿子邮局的工作都叫他请假不去，在家里休养了好几天，愣是不让他出门半步的，如今看见他不仅出了门，还自作主张跑来这里，不由担心又着急，想要把他给推搡回去。
“妈！咱们就认了吧！这事儿就是你干的对不对！你怎么能拿蛇来吓小暖呢，还一次放了那么多条蛇，我看着都害怕，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受得了！吓都要吓死了！”
秦忠汉本就瘦弱，最近不仅吃不下东西还又吐又拉，整个人十分虚弱，眼看就要被她壮实的妈给提溜走了，一时着急，索性就不管不顾嚷嚷了开来。
一时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着他们母子俩，面色惊异，包括王主任，除了江小暖。
江孝林和贺云笙同时走向她，开口厉声质问：“原来是你！”
两人年纪都不大，尤其贺云笙年纪小小，凶起来架势不小，双手拳头捏得仿佛要揍人一样。
苏玉英眼看大事不妙，立即“嗷”的一声嚎了出来，又哭又闹：“你个滚犊子讨债的玩意儿！自己脑子糊涂做噩梦了吧，竟然什么破事烂事就往你妈我身上招！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秦忠汉从小就是被宠在手心里长大的，很少会被苏玉英这么对待，一时被打的有些懵，招架不住，但还是极力辩解：“妈！我没说错！我今天看到你上后山去捕蛇了！那么多，我以为你要自己吃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要害小暖！”
这话信息量极大，原先还愣住的村民们现在还有什么不懂的。
江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就要朝着她撕打：“好你个苏玉英啊！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竟然放蛇害我家小暖！走！跟我去派出所！我一定要让警察把你抓起来！你就是咱们大田村的毒瘤！”
还是被江孝林和江爸给紧紧拦住了，不是自家怂，而是苏玉英这婆娘实在高壮又彪悍，两个江妈也不是她的对手！
别人也七嘴八舌的：“是啊，真没看出来啊，她会捕蛇还吃蛇，胆子好大啊！”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没见她长那样啊！”
……
苏玉英气的很，没料到自己计划周祥，完美避开了所有人来放的蛇，竟然会败在自己最疼爱宝贝的儿子身上，不由又气又急，气急之下重重地拍了秦忠汉一巴掌：“作孽啊！你要害死老娘啊！”
这一下力气着实不小，瘦弱加虚弱的秦忠汉在这重重一拍之下，直接就两眼一翻，疼的昏死过去了！
全场又是一阵鸦雀无声，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苏玉英自己也是一愣，随即痛嚎：“儿啊！妈不是故意的啊！妈没用力啊！你别死啊！”
人群里就有经验丰富的老农民，赶紧上前来指挥：“快快把他放平了，他这是身体太虚经不起热，中暑了！”
接着一阵猛掐人中，秦忠汉总算悠悠转醒。
王主任此时就站在苏玉英身边，居高临下，审问：“我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从宽，在我这里只是扣罚工分，要是你不配合那就只能送交镇上了！”
苏玉英只是哭丧着脸，席地坐在他儿子身边，心疼地抱着秦忠汉的头：“心啊肝啊肉啊”地唱着不说话。
大家都劝：“是啊，既然忠汉都说了，总归事情假不了，你就承认了吧，好好坦白再认错，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去了镇上，影响的还不是忠汉的前程？”
这话一出，苏玉英果然松动了，她半抬着脸，朝着王主任的高抬着下巴：“没错，蛇是我放的！谁让这个死丫头害我儿子！你们还都帮着她，还不能叫我自己给她点教训了！害人的人逍遥法外，这是什么道理！”
虽然是认错，但神色颇为倨傲，完全一副老娘干了，但老娘没错地架势！
王主任重重喊她：“苏玉英！你这是公报私仇！顽固不化！你这思想绝对的有问题！看来罚工分是不行了！你得接受法制的洗礼！”
“我有什么问题！难道不是她先害我儿子在先的吗？！”苏玉英半步也不让，态度可谓十分的嚣张！
江妈抱着江小暖：“我呸！你儿子自己都承认是他自己倒霉，走路不长眼睛摔的了！怪我家小暖干什么！你说是我家小暖害的你儿子，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杀人犯！你就该被送到镇上去关起来坐牢！”
苏玉英梗着脖子，气吼吼的：“就是你家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老娘不会弄错的！”
眼见又扯到那晚上的事头上去，江小暖聪明地趴在了江妈身上，抽动肩膀，装害怕装委屈。
这年头也没个监控视频，可不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眼看场面就要失控，王主任当机立断，指向秦忠汉：“你是个男人，当晚的事情究竟如何，你现在就站出来说个清楚，要真的是江小暖害的你，你现在就可以讨回公道！”
苏玉英就推了他一把：“快去啊！老实说！实话实说不丢脸的！”
王主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所有人都看向秦忠汉，就连趴在江妈肩头装哭的江小暖，都忍不住悄悄的竖起耳朵，听他到底会怎么说。
第24章 千古问题
苏玉英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家儿子总归要说实话了吧，自家老妈和死丫头之间，选谁保谁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就如同女友和亲妈掉进水里，男友会先救谁这个千古问题一样。
连江小暖都已经想好要是他直接指认自己，她该如何自辩了，毕竟以她对他前世的了解，秦忠汉这男人在那样的问题上，绝对会选老妈，除非另一个对象是大学校长千金。
然而，出乎她们俩意料的，秦忠汉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妈！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就是当时天太黑，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她当时都不在那里，您怎么老是要往她身上扯呢！”
字字铿锵，就差赌咒发誓一样的肯定了！
苏玉英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儿子竟然色令智昏抛弃老娘，一时惊愣地张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来。
江小暖也十分震惊，秦忠汉这厮是吃屎吃坏脑子了？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关键是，他居然会维护她？！
可是，得他维护，她没有感到半分荣幸，反而直接激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苏玉英，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误会她人，怀恨在心，还挟私报复！心肠歹毒！被指认之后还态度嚣张恶劣，思想极度顽抗！”王主任一锤定音，直接扣掉了她今年以来所有工分，并通知了镇上派出所来带人。
这事儿就这么戏剧化地结束了。
江妈实在不放心江小暖再住在农场仓库里，可培育番薯苗是王主任指派的任务，做不好或者临阵脱逃都要扣工分的，她又心疼工分，只能道：“算了，孝林回家去，以后还是让你爸来陪着你吧！”
江小暖赶紧拒绝：“不用了妈，现在大田村的毒瘤已经抓住了，咱们都放心好了！爸年纪大了，还是别折腾他了，干了一天活再让他睡一夜的钢丝床，怎么受得了？”
江爸哪里能有江孝林好对付，他要是一来，她和贺云笙还怎么偷偷地用空间里的番薯苗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呢！
江妈也心疼自家丈夫，左右不可能叫江小暖回家去住，便只能耳提面命一番江孝林，特特叮嘱也一定要看好了妹妹，江家两口子这才走了。
苏玉英当天晚上就被派出所的车抓去了镇上，大家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以安安心心干活过日子了，然而第二天下午，王主任带回来一个消息。
“苏玉英承认是她放的蛇，但贺家老宅的地，不是她弄的，你们想想是不是得罪过谁？”人进了派出所，就没有不认地罪名，但苏玉英既然不认，就说明她是真的没干。
江小暖和贺云笙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就算有人跟他们有仇，破坏番薯地算是怎么回事？
“算了，先不忙想这个。”王主任摆了摆手，皱着一张脸看上去苦大仇深的。
这可真是稀奇，能让一向面无表情的王主任这个样子，这得是遇上多严重的事了？
两人靠站在一起，贴着墙根，全都吓得一脸肃容，愣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见两人果真被吓到了，王主任这才说话：“你们可得加把劲培育番薯苗了，咱们大田村不止现在这些地要种，那些出苗不足一半的玉米地也要开始间种番薯，助苗液还够不够？不够趁早跟我讲，我再去粮站领了来。”
“所以，这是同意我们种番薯了吗！”江小暖高兴的跳了起来，贺云笙也开心，但他显然没有经过上一世饥荒的她终于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本村乾坤的欣喜若狂。
王主任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忍不住打断：“别高兴太早，种番薯，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要是达不到目标收成，咱们大田村所有人都要被罚！”
江小暖心头一紧：“目标收成是多少啊？”她开始担心，万一上面给的目标很离谱怎么办？
贺云笙却悄悄拉了拉她的手，然后朝着她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的意思。
江小暖却不觉得轻松，等王主任带着新苗走了以后，才小声叮嘱，语气难得的带了严肃警告：“不能随便用空间里的井水，容易出事，咱们先看着，番薯是很耐干旱的物种，越是后期越喜欢光照，我相信，就算没有你出手，产量也一定不会低的！”
她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如果番薯产量不高，上面为什么最终会同意呢？
贺云笙很相信她，当即点头：“我知道了，等什么时候你叫我用，我再拿出来用！”
哎！真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江小暖老奶奶的一颗慈爱之心上线，忍不住上手去摸摸这孩子的脑袋，却不想被他一偏头给躲开了。
啧！
熊孩子还躲，她明明摸得可慈爱温柔了呢！
贺云笙进了一趟空间，待了几分钟就拿出一筐番薯苗，两人一起分拣，把它们和仓库里培育出来的番薯苗混在一起。
正干的起劲儿，他冷不丁的低声说了句：“我觉得……有点奇怪。”
江小暖最初没有听清，以为他在说番薯苗，闻言十分紧张地抬头看过来：“怎么了？哪里奇怪？”
“啊……”贺云笙反而被她吓了一跳，“我是说，秦忠汉有些奇怪啊。”
江小暖一愣，更加不明所以：“他哪里奇怪了？”
“就是他看你的眼神啊，奇奇怪怪的。”贺云笙说的很自然，仿佛真的觉得很奇怪。
倒是江小暖闹了个大红脸，小声轻叱：“瞎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
“我没说错啊，他妈被抓走，他跟着去之前，还到处要看你呢！”
竟然还有这么回事？江小暖还真是没想到！
她想到一种可能，这一世秦忠汉不会吃屎吃出了脾性，嘴里明面上说和自己没关系，实际上是要私底下悄悄地整死她吧？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激灵灵吓得一抖。
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以致于她出门搬个箩筐都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窥视着她，伺机而动。
第25章 两口子拌嘴
大田村抢种番薯进行的如火如荼，王主任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小暖啊，培育番薯苗你还要加把劲才行！”
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目光炯炯，神色十分激动欣喜。
江小暖猜到了一些，嘴上却问道：“为什么啊？咱们大田村番薯都种的差不多了啊。”
“嗯，汤部长他们又去走访了永安县的其他几个村，他们的玉米比咱们还不如，现在地都荒了，上面就决定让大家都一起种番薯。”
这么一来，所需的番薯苗的量果然又更多了。
“不过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镇上已经开始组织培育番薯苗了，只是现在需要紧急从咱们这里调一批，你这边怎么样？助苗液还够吗？我已经让石头叔去镇上领了。”
她都安排到这份上了，江小暖想说不行都不能，再说干旱已经开始，她帮助越多的地方最后种上番薯，就能解决更多人饿肚子的难题，这是一件大善事，她也没道理会拒绝。
于是本该收尾的育苗工作，又一次加大了生产规模。
石头叔搬来了助苗液，这东西刚打开的时候颇有些刺鼻难闻的气味，人吸入太多就会头晕作呕，所以江小暖都是在屋外阴凉处，一点点加入到培养番薯苗的容器中去。
她刚把加好助苗液的番薯苗搬进仓库，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清脆的玻璃砸碎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跑出去，就见一道身影迅速地闪过拐角，速度快到她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再一看墙角阴影处，助苗液的玻璃罐子被一块大石头砸碎，刺鼻的液体洒了一地，再不能用。
想到最近几天，她时常能察觉到的盯在她身上的阴冷毒蛇般的视线，以及之前被破坏的番薯地，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立刻跑出去追，一边大声叫喊“抓贼”，动静不小，立即惊动了在附近田里劳作的村民。
但那人跑起来贼快，就像一阵风，眨眼就不见了。
江小暖心中发急，追不上了怎么办！
结果她刚转过拐角，就见前面十来米的地方，贺云笙手持一根木棍，耍的威风凛凛，拦着一人不让他跑！
再一看另一个人，她认识，是王大龙！
所以刚刚搞破坏的人是王大龙？！
眼见王大龙仗着身高优势要下狠手，江小暖着实担心贺云笙会出事，左右一扫，就见路边横了一根扁担，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来就冲了上去。
看准了王大龙就一通狂揍，王大龙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抱头鼠窜，等闻讯赶来帮忙的村民们见着这情形，全都被惊得愣住了！
江家的丫头，够彪悍的啊！
王大龙寡不敌众，最终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地上。
其实王主任早就叫人留心着王大龙，就等着他再一次出手好证据确凿抓住他，此时捉住了人，也不多问，直接扭送派出所。
王大龙大喊冤枉：“我就是开玩笑！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干什么抓我！我没有犯法！”
王主任面无表情，目光阴恻恻的：“我先前就和你姑妈说过，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再犯，就坚决严惩绝不姑息！”
大家这才发现，她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镇上的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仔细一看就能认出，这些可都是派出所的同志。
原来是因为苏玉英坚决不承认是她破坏了番薯地，加之王主任又请求镇上援助，这些人就藏在暗处，就等着王大龙自投罗网，江小暖察觉到盯在自己身上的，叫她十分不舒服的视线，就是王大龙的，但那时他除了猥琐的窥视和尾随，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危害集体团结的事，所以他们一直藏着没动，直到刚刚事发。
王大龙直接傻眼，被拷着双手，一路上大喊冤枉：“姑妈！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远远赶来的王包婆被他喊得一阵心惊肉跳，着急流泪，这可是他们老王家唯一的血脉了啊！要是被枪毙了，或者在牢里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可大家都爱莫能助，甚至自动划清界限，谁叫王大龙使坏，破坏的是关系到大家口粮的番薯苗呢！
人群散去，王主任先去检查了损失，又在派出所同志的见证下着急地赶去粮站登记领取。
江小暖这时才有机会和贺云笙独处，她板着一张脸，怒火旺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凡事小心点，不要逞强不要出头，更加不要和人打架斗殴！”
这江小暖还真的提醒过，因为前世的阴影，她说过不止一次，每次贺云笙都答应的很好，且保证一定不会以身犯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结果呢！
这才几天，他就又犯了！
竟然敢独自一个去拦王大龙这个土流氓！
且不说两人年纪，身形都差的大，单说前世他就死在王大龙手里这件事，就足够惊出她一声冷汗！
所以越训越凶，声音也越训越大。
再看贺云笙，他倔强着一张小脸，一个字也不说，完全是一副认为自己没错的样子。
窗口忽然响起王包婆的嗤笑声：“哎呦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拌嘴呢！我说江小暖，你这丫头就爱小题大做，大龙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要死要活喊打喊杀的，小贺这孩子也没干啥，说到底还是帮着你呢，你怎么也不知道好歹地乱骂人呢？”
“你来干什么？”前世里，她是举报自家导致爹妈早死，和自己悲惨一身的罪魁祸首，她侄子还是害死贺云笙的凶手，所以江小暖连和她维持表面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目色冰冷看着她。
王包婆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一颤，心中打鼓，有心想走，却想到自己此趟的目的，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刚刚说了啊，大龙就是人小不懂事，和你们闹着玩的，你跟我去趟镇上，给派出所的同志们解释解释，让他吃点教训，跟你好好跟你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如何？”
江小暖还没说话呢，贺云笙已经抢先开口：“你是想叫我们帮你把王大龙保出来吗？”
第26章 挖了一个地窖
王包婆就是这个意思：“是啊！现在天还早，咱们叫石头叔开拖拉机送了去，天黑之前就能赶回来了！”
结果贺云笙和江小暖异口同声回了一句：“你想的美！”
还一起送给她一个白眼。
气的她拿手指来戳江小暖，难听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贺云笙给堵了回去：“王大龙破坏大田村集体团结，这是大罪！你想救他你自己去，喊我们俩做什么，这些番薯苗也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和他又没有私人恩怨，我们跟你去算怎么回事！”
说的好！
江小暖在心里给他喝彩，冷着一张脸怒视着王包婆：“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包婆气的很，但他们不去她也没办法，要是在这里被王主任逮着，只怕更加没有好果子吃，只能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仓库里又安静了下来，江小暖在生气，却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还是在气王包婆这样的坏人，总之，心气不顺，不想说话！
直到把所有番薯苗整理完，两人都忙的饥肠辘辘，贺云笙忽然递过来一只鸡翅膀，烤的外焦里嫩冒着油，勾的人胃口大开，口水横流。
“别生气了吧，我记着你的话呢，我知道派出所的那些同志就在边上了，才敢冲出去的！”贺云笙小声解释。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人竟然要个小孩来哄！
江小暖叹了一声，算了算了，好歹她是个灵魂八十多的老奶奶，没道理揪着个小破孩不放，她接过鸡翅膀，撕了一半给他，问：“你怎么知道派出所同志就在边上的？他们既然在，为什么我喊起来的时候，他们没出来抓人？”
贺云笙明显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江小暖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问他也等于白问，于是也不再提，两人沉默地啃完了烤鸡翅，又生吃了西红柿，感觉肚子半抱了，才打住。
她感慨：“看来得想办法弄点别的种子来，好歹种点水果啊之类的，蔬菜也得更新一下，不然来来回回吃这些，好腻！”
有空间就是好啊，这家家户户菜地里蔬菜都在打蔫了，他们竟然还能吃的发腻？！
这要是被人听见，绝对要惊掉大牙！
贺云笙偷偷看她，见她果然没有再生气了，便露齿一笑：“嗯！我刚种了黄瓜，我还在里面挖了一个地窖，很大的，可以用来存放很多的东西！”
江小暖忍不住给他点赞：“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说着又要去摸他脑袋，照例被他一偏头躲开了，这次还皱了皱眉表示不悦。
啧！小屁孩！还越来越有个性了呢！
江小暖没摸着毛脑袋也不生气，正要再逗逗他，忽然听见村口一阵铜锣敲响。
她赶紧锁了仓库门窗，和贺云笙两人一起跑过去，却是苏玉英被王主任从镇上领了回来。
走的时候高高壮壮一女人，嚣张又彪悍，不过才几天没见，就瘦了好几圈，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就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被人牵着回来了，然后就是一通自我忏悔，又通读了检讨书和保证书，这才算被真正释放。
秦忠汉和秦大壮夫妻俩忙着把人接回家，王包婆见状更加担心自家还被关在镇上生死未卜的侄子王大龙。
短暂的插曲过后，大田村民们又开始继续忙碌的种植番薯苗，起早贪黑几天终于将大田村所有长不起玉米的地块都间插着种上了番薯，镇上的番薯苗培育也终于走上正轨，可以正常供应其他几个村，江小暖的育苗工作也终于走到尾声。
这天，她把仓库的钥匙还给王主任，收拾好自己的日常用品往家走，一路上看着田里郁郁而长的番薯地，心情别提多高兴。
“小暖！你这很沉的吧？我来给你提着！”边上忽然蹿出来一个人，江小暖先是没在意也没见着人脸，等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不由吓得后退两步，然后戒备地盯着秦忠汉，“你要干什么？”
秦忠汉十分无辜：“我来给我妈向你道歉来了，你也知道的，我妈这人最好面子，但她做错了事，我这个做人儿子的，理应替她还债。”
他还是骑着邮局那辆公用自行车，看样子已经缓过了吃屎事件的后劲儿，又去邮局上班了，只是这一回到了她身边就没再骑着，而是推着跟在她边上慢慢走，一边说还一边觑着她的神色，模样十分的小心翼翼。
江小暖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脚下打了个突：“秦忠汉，你没毛病吧？”
那晚上的事他们俩自己心知肚明，虽然路上的坑和毛驴屎确确实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最终她也确实没有给他去喊赤脚医生，就等着看他出丑看他受罪的。
就这了，他不记恨她躲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露出这么一副对她情意绵绵、温柔小意的小心讨好模样？
是她热中暑眼花了，还是他吃屎把脑子吃坏了？
或者，这人吃屎吃出心理变态，想先来个感情攻势把她拿下，然后再各种各样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江小暖觉得人心当真难测，她活两辈子都没看懂，眼看他又伸手来拿她手上的手提袋子，赶紧往前走了两步让开：“不用了！谢谢！”
又走了一会儿，遇上来接她的江妈，秦忠汉这才作罢。
“你果然看上秦家那小子了？”江妈看着秦忠汉骑自行车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计较，人才倒是不错，工作也很体面，就是家里老娘太不靠谱，要是小暖嫁过去，指定就是受磋磨的命！
江小暖大惊：“妈！谁和你说我看上他了？我才多大啊！”
她才十五，这年代姑娘家普遍都要过了二十才结婚，只有那些家里穷的，才会早早把十八的姑娘嫁出去。
至于前世她十五岁就嫁到了秦家，一来是因为江家出了事，二来也是因为秦忠汉那时候生了场病，苏玉英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一定要娶了江小暖进门，为了避免被抓“封建迷信”的典型，对外只说秦忠汉看上了江小暖，看她现在孤苦伶仃的实在可怜，这才要早早娶进门护着，实际上，就是为了“冲喜”！
第27章 家里的债
但现在妈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次江家没有出事，秦家苏玉英也不可能主动要娶她进门的，为什么又开始提这个话头了？
莫不是她自己敏感，想太多了吗？
江妈冲她笑了笑：“你想多了，没人说什么。”但转过头，一张脸就瞬间沉了下来。
回到家里，江小暖先去房间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去堂间一起弄晚饭。
张秀兰已经出了月子，整个人都养白了一圈，看见江小暖回来先是皱眉，然后才道：“听说你挣了双倍工分呢啊？主任给你记了没有，你看见了吗？”
一回来就惦记她的工分？又想闹什么？
江小暖声色没动，叫了一声大嫂，然后埋头洗咸菜，洗完又转到后面的菜地里，检查了一边番薯，边上就种着番茄，和番薯的长势完全不同，长得瘦突突的不说，果子也结的又少又小，完全不够塞牙缝的。
这么一对比，更加显得贺云笙空间井水的好处。
才这么一想，贺云笙也从前面转了过来，然后蹲到地上指给她看：“这里有西红柿啊，好像熟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江小暖就随他所指看过去，真的就看见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西红柿掉在地上他的手边，哪里来的，两人心照不宣。
她又摘了几个长得瘦弱但也熟了的西红柿，洗干净切了就是一盘凉菜。
“最近我家里有什么事么？”她总觉得这趟回来，家里的氛围奇奇怪怪的。
“你妈和你嫂最近一直在吵架。”贺云笙想了想，小声提醒她。
“你还听到什么了？”她觉得有事要发生，但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小暖！过来洗碗！”前头江妈喊了一嗓子。
两人不敢多耽误时间，贺云笙快速低声说了一句：“好像是说什么债？”
他也不是很确定，每次他回来，她们就不说正事，来来回回就是互相咒骂甚至还哭骂，但他隐约几次听见了“家里的债”、“赔钱货”什么的话。
家里的债？
江小暖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她大哥当年为了娶大嫂，问堂二伯家借了二十块钱给张家做聘礼，说好了五年还的，结果堂二婶隔三差五就来要，他们家能还一点是一点，但这年头攒点钱太难了，还了一年，还有十五块钱的债务。
为了还钱，全家上下都在紧巴巴地过日子。
她走到堂间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嫂在抱怨：“我嫁到你们江家，顿顿都是咸菜，我说过什么了？我怀着肚子呢，也不说给我换点鸡蛋，做小月子也就头几天吃了个蛋，怎么小暖今天一回来，倒是又有鸡蛋又炒菜的了？不知道家里欠着债呢么，就不知道节省点！”
最后这句话一直都是江妈用来堵她的常用语，今天可算被她逮着机会回敬过来了。
江妈的火气被她拱的一冒一冒的，一抬头看见江小暖已经走进了门，到底没再和她掰扯吵起来，只冷着一张脸怒瞪着她：“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张秀兰一回头也看见了江小暖，重重哼了一声，等再看见她手里竟然又摘了好几个番茄，那可是她自己一直都不舍得吃的，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已经这么多菜了！怎么又摘番茄？江小暖，你会不会做点人家啊！”
江妈“砰”的一声把碗重重一搁，怒道：“小暖辛苦了一个多月，天天都吃你们剩下的！还不知足，怎么的，今晚这饭你是不打算吃了？不吃就走！”
江家父子全都不做声，江小暖也没说话，只走去洗番茄，然后切进盘子里，摆上桌，这年头白糖也是精贵物，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去洒白糖。
张秀兰不错眼地盯着她看，没错过她瞟向糖罐子的视线，冷笑一声：“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们就可劲儿地浪费吧！”
堂间里雅雀无声，各自都在生气，江小暖却吃得十分安心自得，桌上的菜每样都被她吃了一点，那盘番茄更是被她一个人吃掉一大半。
江爸江妈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张秀兰就忍不了，狂给江孝林使眼色，最后终于自己出声：“你一个小姑娘要吃这么多？以后嫁出去，谁家养的起你这么能吃的啊？”
江小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此时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容情真意切，温和细语地说了一句：“大嫂现在就想这个，未免也太早了点，我还小呢，才十五岁，还能在家里待好几年呢，这年头好像没听谁家姑娘不到十八就嫁人的啊，国家现在都提倡二十岁嫁姑娘呢！”
她这话说的江爸江妈都不自在，心里越发对张秀兰不满。
江小暖把他们的脸色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刺痛叹息，嘴上却道：“难道爹妈哥嫂养不起我啊？再说了，我自己也挣着工分呢不是？哪怕我自己分家开灶，我也饿不死我自己的，大嫂，您就放心吧！”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也算间接地撂下了话，要想像前世那样，把她早早嫁人，用她的聘礼金去还他们小两口的外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小姑娘家分什么家开什么灶，越说越不像话！
江爸终于沉着脸发了话：“好了！好好吃饭，都是一家人，小暖最近干活辛苦了，多吃点怎么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江小暖站了起来，将自己碗筷收拾清洗干净，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睡下以后，西屋忽然又传来一阵吵架声，江小暖没能听清都吵了什么，但没一会儿，江妈走了过来敲门：“小暖，你开开门，妈妈有话和你说。”
江小暖开了门，坐在床边等着她妈说话。
江妈总觉得她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十分的不自在，但想到家里的难处，也只能开口：“小小啊，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家里的事都知道的对吧？”
江小暖点了点头：“嗯知道，是哥哥一家还欠着堂二伯一家十五块钱。”特意强调了一下“是哥哥一家”。
第28章 你想不想吃龙虾？
江妈倒也没听出她话中的不妥，见她果真懂事明白，便叹息着点头：“是啊，今天你堂二妈又来催了，说是家里孩子要上学，周转不开了。”
“嗯，我知道了，所以妈，你要我做什么？”
江妈见她神色如常，还和往常一样关心着家里，便安了心，继续往下说：“我们想着欠着钱也确实不好，所以就想早点还清了。”
还没说到点子上，江小暖也不着急，耐心坐着听。
“这趟王主任答应给你双倍的工分，还说咱们这块番薯地会有奖励，你有没有问过王主任，咱们家能得多少钱？”
江小暖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是说有奖励的，可是没说有钱，至于双倍工分应该是真的，可是能不能分着钱，这就难说了，毕竟也不知道咱们大田村农场现在有钱没钱啊。”
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江妈其实自己也知道，只是盼着她在王主任那边待了将近一个月，是不是多多少少能听到点什么小道消息，要是真能有钱，那家里就能好过不少。
过了半晌，江小暖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多半是不会给钱的，现在年景不好，农场哪里有进项呢？”农场没有进项，大家就都分不到钱。
江妈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那……小暖啊，你觉得秦忠汉这人怎么样啊？”
果然来了，江小暖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己没有发怒，而是平静地问她：“妈，你真的想让我现在十五岁就嫁人？”
江妈面上过不去，哭丧了一张脸：“没有，就先订亲，等你十八了再嫁过去不也一样？妈妈先和你商量一下，你要是不愿意，妈肯定不勉强你的。”
“妈，我不愿意。”江小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目光炯炯盯着她妈。
江妈十分诧异，脱口而出：“可是你不是很喜欢秦忠汉吗？”
江小暖眯了眯眼睛，问道：“妈，你哪里听来的我喜欢秦忠汉？还有，咱们是什么人家，你想什么定亲三年再结婚，你这是拿女儿去换钱，给你儿子还债？她苏玉英上回还想放蛇害死我呢，就这样的人家，您还要我嫁过去？”
她这一句话赶着一句话寸步不让的态度，成功激起了江妈的火气，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许多：“话怎么说那么难听，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嫂子都说了，前两个月她苏玉英就来探过口风了，只要你同意，这婚事就能成！以后大家都住一个村里，她苏玉英要是敢欺负你，我和你爸就不能绕得了她！”
果然是她张秀兰在里头搞鬼！
“所以，我爹和你是一个意思？”江小暖无比心寒，原本以为帮助家里躲过劫难，有父母在，她就不用被逼着嫁去秦家，从而开始悲惨的一生，却没想到，她爹妈竟然也是一样。
她心头邪火旺盛，哪怕面前的人是亲妈，也忍不住语气尖锐起来：“所以，你和我爹加起来都未必打的过她苏玉英，你拿什么饶不了她？你们重男轻女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卖了女儿给儿子还债？呵呵，您说说看，在您眼里，女儿我能卖几个钱呢？”
江妈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家上下鸦雀无声，显然大家都在听这里的动静。
江小暖闭了闭眼睛，两行泪水从脸庞滑落，嘲讽似的笑了起来：“你们打的如意好算盘，想把我卖给秦家去？想过人家愿意买了没有，人现在可认定是我害了她宝贝儿子呢！还会要娶我进门吗？”
江妈下意识地喃喃：“不是都说开了，那事和你没关系吗？我看秦家那孩子对你还是很上心啊。”
江小暖失望透顶，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这个家一刻也不想多待，推开门，迅速跑了出去，眨眼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江妈后知后觉追了出来，但黑夜中，哪里还有她半点人影。
堂间里，江爸抽着旱烟，重重一叹，骂道：“我就说不行！不行！你们非要作！还不给我出去找去！”
西屋响起“哐当”一声锁门的声音，紧接着灯都熄了，江爸脸黑沉如锅底，伸着手指半空中虚点着江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然后快步走出去找人。
江小暖跑出来没多久就被贺云笙给追上了，她委屈的很，这一刻她不明白老天让她重生的意义何在，她两世都是爹不亲娘不爱，就这样，还不如早点死了去投个好胎！
“你想不想吃龙虾？”夜色里，贺云笙的眼眸微亮，声音很小，却极具安抚作用，“以前我爷奶说，心情不好，就吃东西，吃饱了吃爽了，心情就好了。”
江小暖哭不出来了，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用美食诱惑法安慰，总感觉怪怪的。
她吸了吸鼻子：“哪里来的龙虾？”
沟里倒是有的是，但现在干旱水位下降的很厉害，龙虾都钓不到了。
江小暖狐疑起来：“你去钓龙虾了？你什么时候去的？现在水位那么小，你要是摔下去爬不起来怎么办？”
贺云笙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我以前还去河里游泳呢！我水性很好的！”
但见她紧皱眉头面色难看，便接着道：“不过我这龙虾不是我钓来的。”
“我不信。”
“哎！”贺云笙装老成地叹了口气，“那我实话告诉你吧，这龙虾是我偷的……江孝林的。”
偷？江小暖刚想骂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随即一愣，转眼“噗嗤”一声笑了，“江孝林钓了准备偷偷自己吃的，结果被你给截胡了？”
要是他弄来准备晚饭一家子吃的，那龙虾不见了，他怎么可能半点气音儿都不吭呢？
贺云笙双眼晶亮，促狭笑着点头：“是啊！”
莫名的，江小暖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找了块空地坐下，然后朝他伸手：“龙虾在哪里呢，拿出来吧，我跑饿了。”
一想到张秀兰吃不着小龙虾那个气啊，她就开心地笑，哪怕是水煮无味的，她也吃出了麻辣小龙虾的爽感！
她嘬了一口手指，望月长叹：“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第29章 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贺云笙吃惊：“你要离开这里吗？”
离开？
江小暖摇头，现在才是1370年，这年代留在农村比起在外面打工，要好过很多。
也许是因为她前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也许是因为她内心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所以在面对这一世家里糟心事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厌烦和逃离。
就是那种长时间孤独的人，渴望陪伴而一头扎进了热闹，却陡然发现，她其实更适应孤单。
“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那样她至少就能提分家，然后一个人努力生活。
他们家的事，贺云笙多多少少都听见了，且他自幼父母双亡，经历的事情又很多，心智思想早熟，看事情远远比一个正常12岁的少年透彻，所以很能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于是也不多话，就默默剥虾。
“我今天又看见王包婆去镇上了。”
“她还在为了王大龙奔波啊，都找了什么人？”
“不知道，看着挺忙的。”
“也不知道这次王大龙会吃些啥苦头。”
“反正罪不至死，早晚要放出来的。”
“那你答应我了啊，日后再见着他一定绕道！打不过就跑，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了。”
两人边吃边聊，江小暖心情渐好，不知不觉吃光了他剥的龙虾肉，两人把龙虾壳深深埋进土里，然后往家走。
另一边，王主任已经坐在江家堂间喝白水喝了许久，她面无表情又问了一句：“真不是吵架跑出去的？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
先前杨副部长就批评她只顾生产，不关心老百姓的生活，她接受批评开始改正，就从关心江家开始，所以今晚坐在江家堂间，显得格外的和颜悦色，也分外的有耐心。
江爸还没回来，江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陪坐着：“是是，他们父女俩出去散心了。”
真是难得，一天三班倒的出工累成狗，晚上不抓紧时间睡觉休息，还有闲情逸致去散心遛弯，看来还是出工不够累，任务不够重啊！
王主任不动声色坐着喝茶，她反正有的是时间。
倒是张秀兰坐不住了，时不时就凑上来问一句：“王主任啊，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咱们家啊？是不是关于咱们家那块番薯地的奖励？还有小暖的双倍工分，是不是真的啊？”
一边心里暗暗着急，江孝林这个蠢蛋，出去找个人怎么就半天不回来的，江小暖那个死丫头有什么要紧的，先把爹给找回来啊！
一家之主都不在家，叫王主任怎么说正事呢？
直到她忍不住问了第三遍，王主任才面带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点头：“确实是有紧要的事情，我最近在村里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说你们家要把才十五岁的姑娘嫁出去，谁家给的聘金高就许给谁家？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张秀兰一愣，不是说王主任最不管村里老百姓的私事了？她也从来不爱听八卦的，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江妈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这定然是她放出去的风声！这是恨不得立刻就把小暖嫁出去换钱啊！她恨得咬牙切齿，碍于王主任还在，才强忍着没有爆发，但脸色着实难看，胸膛气的起起伏伏，怎么深呼吸都平复不了。
她女儿她可以嫁，哪里轮得到她张秀兰做主了？！还谁家给的聘金高就嫁给谁家？怎么着，她还没死呢，这死女人就想做老江家的主了？！
王主任也是历经很多事的女人了，她原来只是不爱八卦，并不代表她不懂村里人的小心思，她把婆媳俩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地道：“江小暖也才十五岁吧，要是家里条件好，下半年还能去上学，实在不想上学，下地挣工分也是一把好手，怎么急着嫁人呢？现在的政策可不许未成年就婚嫁，你们不要知法犯法！”
“不不不，不会！”江妈赶紧摇手，保证，“肯定不会。”
“嗯，你们家要是家庭困难，实在养不了一张嘴，那不如把人给我带走吧！”
江小暖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由心里一咯噔，要不要这么巧？这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吗？
她刚要进去问个清楚，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江爸一眼看见她，疾步走来，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带着极盛的怒火：“死丫头！脾气大了啊，还敢往外面跑？你再跑，看我不打断你双腿！”
江小暖刚刚被贺云笙的一盆龙虾给哄好，瞬间又被当头淋了冰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但他的巴掌根本没能落下来，他的手腕被贺云笙紧紧抓住，少年神色严肃，眼神锐利，手劲很大，倒叫他猝不及防被抓住，半晌没能挣脱开。
紧跟着熟悉的王主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是说父女俩出去遛弯儿的吗？怎么看着不像啊，喊打喊杀的，还要打断双腿？江小暖啊，你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连你亲爹都容不下你了？”
“我不答应这么早的随随便便嫁人。”刚刚吃龙虾的时候，贺云笙已经把张秀兰在大田村放出的风声告诉她了，现在当着王主任的面，她也不怕说的，反正都这样了，总之要她随随便便嫁人，做梦！
王主任“呵”了一声，意味深长：“田玉梅啊，你们家，到底是谁在说谎啊？”
江妈就叫田玉梅。
这年头不诚实不老实也是一项可以被批判的罪名，她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江小暖于心不忍，但事关自己的一辈子，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转开了脸去。
江爸赶紧打招呼：“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老江家最是地道的老百姓了，怎么会不诚实呢，误会误会，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大家大气儿都不敢出，包括刚刚赶回来的江孝林，都缩着脖子站着，就怕王主任一个令下，把他们全家抓起来批判！
酷热的夏夜里，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在国家政策不允许未成年婚配，也不允许有包办婚姻的封建思想，既然你们家觉得江小暖多余，那就给我带走吧，我本来今晚来你们家，为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第30章 都交给我来保管
这话一出，江家众人都是一愣，包括贺云笙。
江爸一脸懵不明白：“带走是什么意思？咱们不都在一个村里吗？”
张秀兰急急地追问：“啊？不是为了奖励的事啊？那双倍工分还作数吗？”
贺云笙也问：“要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吗？”
王主任眼见大家越扯越远，赶紧解释：“是上面给了江小暖一份工作，这是推荐信，就做我的助理，也是她弄的那两块番薯地和培育番薯苗的奖励。”
江小暖自己吃惊不已，真没想到奖励居然会是这个！
主任助理，就是村里办事员的性质，相当于日后的村官性质，虽然还在村里，但她和王主任一样，是上班拿工资的人了！
从此以后，江小暖在大田村，可谓是头一份的风光体面，连带着家人也要沾光不少！
江爸江妈齐齐惊喜，没想到老江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贺云笙也开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是要离开这里就好。
只有张秀兰眉头皱紧，气息不稳，眼瞅着大家伙都没想到一个很要紧的问题，赶紧高声问道：“王主任，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家番薯地的奖励，就是给江小暖一份工作？”
王主任点头。
“这怎么行？！”张秀兰一下子跳了起来，江孝林拦都拦不住，“这是给咱们家的奖励！怎么就成了她江小暖一个人的了？”
王主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不明白其中的一些事，不管是你们家的还是贺家的番薯地，还有咱们整个永安县的番薯苗培育工作，江小暖同志是立了大功劳的，所以上面一致决定，给江小暖同志一份工作，为国家为百姓继续效力。”
“可是，这菜地是咱们家的！也是我们一起帮着侍弄的！”奖励给她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份奖励给江小暖同志，到底有什么问题吗？”王主任是个爽快的人，也就最烦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人，要不是她的工作要求她多关心老百姓的民生心意，她恐怕早就抬脚走人了，还能跟她在这儿费这么多话？
江爸赶紧表态：“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老江家的光荣，也是小暖丫头争气，也要谢谢王主任谢谢领导们！”
江妈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和他一左一右揪住张秀兰回了西屋。
王主任把话传到，又交代：“明天早点过来，跟我一道去镇上办个手续。”
江小暖高高兴兴答应了，和江爸一起客客气气把王主任送出了门。
王主任一走远，里面就响起了争执的声音：“不行！说好了奖励是咱们全家的！怎么能给她一个人，要是这样，咱们家的债怎么还？就靠咱们这一天天的出工挣工分吗？那要还到猴年马月去？”
“这是上面领导们决定的，你想怎么滴？”
“我不管上面领导们怎么分配的这个奖励，总之这是咱们全家的功劳，不能力气大家一块儿使了，好处都给她一个人得了去！”
江爸沉了脸，大踏步走过去敲门：“都给我消停点！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贺云笙站在他的房间门口，面带忧色看着她。
江小暖扯起嘴角淡笑，一言不发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人还没走到房门口呢，西屋的门“啪”的一声被人打开，张秀兰气吼吼地冲了过来：“江小暖，是不是你和王主任说的，把咱们家的奖励都给你一个人了？”
“我没有。”江小暖看着盛怒的张秀兰，再看她后面跟着的爹妈和大哥，神色十分的平静。
“你没有？”张秀兰吊起眼角，整个人都在暴走，“你没有为什么最后得好处的是你一个人？！”
她越发暴躁急怒，江小暖竟然意外的心情越来越好，她缓缓问了一句：“我不是江家的一份子吗？我得了奖励，难道你们不觉得高兴吗？”
当然不！
张秀兰差一点点脱口而出，被江妈及时厉声喝止：“胡说什么呢！”
张秀兰希昏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眼珠子一转就道：“既然是这样，那好啊，以后小暖的工资，要全都交给家里！”
她想的好，江小暖以后每个月少说也有一两块的工资，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二十块，那他们的债，眼看就能还清了！她还可以领到各种各样的票，什么布票书票收银机票自行车票，那以后他们既不愁钱也不愁票，不就尽等着过好日子了？
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要知道他们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手里也未必能多到一两块钱！
这么一想，张秀兰通体舒畅了，也不急了，脸色都好看不少。
江孝林被她用力一瞪眼，也赶紧附和：“对对，这样好，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
江小暖都要被这对不要脸的夫妻给气笑了，这时候倒是想到她也是家里一份子，是一家人了？！
再看老两口，江爸皱眉抽旱烟，江妈半垂着眼看地面，眼皮不停地在跳，显然也在思量这件事。
“爹妈？你们觉得呢？”今晚是个好时候，干脆趁着这机会，表一表态吧，她主动出声询问。
江妈眼睛一抬，十分精明地道：“你嫂子说的也不错，你一个小姑娘，手里握着钱做什么？以后你的工资，都交给我来保管！”
江爸抽了一口烟，没吱声。
张秀兰满意了，脸上甚至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微笑！
江小暖半晌没吱声，再开口，却问了一句：“如果我现在要分家，你们想提什么条件？”
一时激起千层浪，惊得江家两代四口人齐齐瞪大了眼珠子，一同不可置信地出声：“你说什么？你要分家？！”
江爸把烟枪一敲：“说什么昏话，你是姑娘家，只有出嫁，没有分家！”
江妈厉声怒目：“江小暖，你这是自己要飞黄腾达了，所以就打算不管家里死活了？”
张秀兰和江孝林对视一眼，一起附和：“就是啊小暖！你这可不行，不孝父母是品德不行，说出去要被戳脊梁骨的，也会影响你的工作！这可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奖励，你不想就这么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