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白菜叶儿黄
是夜,院中的桃花似乎比往年开的更旺一些,三月出头已是压了树梢,粉艳夺目,桃树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曲折,盘延而上,将那一小挂树枝探出墙外,都说红杏出墙,想不到桃树亦是如此。
这院子是慕槐交给她打理的,但至此后慕槐来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只是每逢她的生辰,慕槐都会带着糖葫芦和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过来,城里人都说慕槐如何如何好,说他温润如玉,气质如仙。说他年少老成,足智多谋,亦说他胆识过人,文武双全。
嘁!瞎说八道,那个将她从乱葬岗捡回来,回头洗了无数次澡的矫情男人能成什么大事!从十岁遇见慕槐,到如今她都快及笄了,这个男人还是一副矫情模样,要不是有几个臭钱,她都敢说这个男人活不到现在!
可有臭钱也不好,哪里都需要他,把她捡回来也快六年,虽说给了她住宅还安排了平儿和罗婶照顾她,可是总有一种被大户人家豢养的感觉,好歹她也出自商贾大户,却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还记得爹爹临死前紧握着她的手,两眼含泪的说道:“欢儿,爹爹这一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你娘,还有就是放心不下你,爹爹已经给你慕叔叔传过书信将你托付给他们,等爹爹走后,你去后山那棵核桃树,那里有块大石头,你往下挖,咱们家的房契,地契都在那,你慕叔叔看中咱们家的宅子很久了,他们家若是能护你一生,这宅子给他也无妨,唉...你...若是你能嫁入他们家,爹爹死也瞑目了...”
她听完大惊,忙喊道:“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嫁给慕叔叔,慕夫人会杀了我的!”
唉,爹爹临死前还瞪着她,最后的话也没说完便去找娘去了,等她回过神去后山时那里已经成了乱葬岗,想着也是,后来闹饥荒城里死的人都直接往山上丢了,她在那棵核桃树下面挖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揣着那一盒子的房契地契笑开了花。
也就是那时慕槐找到了她,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慕槐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眼神,半是不安半是希翼,只是那双好看至极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柔成了一滩春水,嗯,这个男人对她一见钟情了。
后来的六年,她便被安排在这一所宅院里,不愁吃也不愁穿,慕叔叔与慕夫人常常来看望她,听慕叔叔说,这是娘生前所住的院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皇家收走了,慕叔叔花了不少银两才赎了回来,倒是慕槐那时满眼疼惜的对她说:“这院子自从你母亲离世后已经荒废许久,唯独这颗桃树依旧烂漫,你闲来无事理理院子也是好的。”
这一理便是六年,如今想来,慕槐这厮定是骗她打理这院子,果然!那时定是她看错了,什么疼惜,什么含情,明明就是眼冒精光!
“生欢!你风寒初愈,又在那桃树下吹什么风!还不赶紧进屋!”
唉,想当初罗婶也是唤她一声小姐的,凡事也拘谨得很,要不是她适应不来,死活让她们免了这些规矩,如今出门在外,她也是个大家闺秀,左右的侍女也该对她恭恭敬敬的。
她一路小跑进屋子,罗婶拉着一张老脸握了握她冰冷得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缩了缩脖子,想当初,罗婶虽面冷,但对她还是很温柔的,想必罗婶到了平儿所说的那个时期了。
“罗婶啊,再过些日子我就及笄了耶,娘说女子及笄就是大姑娘了,你以后对我的态度能不能成熟点啊,好歹我也出自名门,如今虽寄人篱下,但总有出头之日的。”
罗婶将手炉递给她,表示不想听她呱躁,并送了一个更大的白眼给她,一边收着床铺一边念叨着:“我罗婶是没福气熬到你的出头之日了,你个小祖宗还是在我有生之年少惹点事吧,公子给你买了不少首饰不见你戴,偏偏要那王家小姐的一根玉簪子,那是人家表哥送的,你去抢来做甚!”
她扁扁嘴!倒是还委屈起来,嘟嚷道:“那明明就是我送给平儿的玉簪子,王翰那厮定是从平儿这骗去的,那家伙长得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罗婶扬起巴掌对着她屁股就拍了下去,朝着哇哇叫的人儿骂道:“什么好鸟不好鸟!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词,那王家少爷不是啥好人就少于他家打交道,咱们哪里缺一根玉簪子。”
她捂着屁股,缩到铺好的床角边,罗婶护短的紧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王翰那狗男人没种的很,家里开着赌坊还出奇的抠门,偏偏平儿这丫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什么好东西都给他送过去,还说什么爱一个人是不计回报的!呸!哪来的妖言惑众!
“眼看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届时公子定会过来看看你,你可老实些吧,公子温文尔雅,和煦谦善,你这番德行......唉......”
罗婶嫌弃的模样总是能刺痛她的自尊心,真不知到那些大家闺秀有什么好,不就是伸着爪子挠两下琴,她也会啊,慕槐还夸她挠的巧妙,嘁,有什么了不起。
她把被子一裹,卷成一个卷,把被罗婶赏过巴掌的屁股朝着外边,表示自己很不屑,慕槐说她这种女子实属天下难得,不是一般人懂得欣赏的。
笠日一早,她的屁股又被罗婶问候了一遍,初春的早晨,轻薄的晨霜还未散去,她几番折腾下来最终在罗婶的巴掌下艰难的下了床榻,平儿虽被王翰骗了玉簪子,但好过这丫头没心没肺得很,如今拿着琳琅首饰对着她比划的十分起劲。
她睡眼惺忪,任平儿在她发间捣鼓,期间只偶尔打两个哈欠,倒也还算老实。
待收拾妥当,已是日上三竿,罗婶今日一早便出门了,宅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平儿,还有几名侍女和看门的侍从,今日天气晴朗,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于是,小巷里便上演了这一幕,只见平儿在院墙外伸着手,小声唤道:“我的小姐啊,你倒是快跳啊,每次都磨叽半天。”
慕生欢头上的发簪歪歪扭扭的别着,一身粉嫩罗裙宽大的裙摆被系在腰间,此时正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着院墙下的平儿,最终心一横,眼一闭,跟着跳了下来。
平儿忙接着她,两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默契的猥琐一笑,蹦跳着走出巷子,外面人潮涌动,好生热闹,慕生欢一路揣着袋里的几个碎银子,看见新奇玩意几次顿住,要不是想吃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只怕老早就挥霍一空了。
想她堂堂商贾大户人家,谁能想到竟过着如此落魄拮据的日子,说来都是心酸泪,不提也罢。
第二章 糖葫芦
平儿出来后分外活跃,一会蹿到这一会蹦到那,回过神来已是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哼!这丫头不就是刚发月钱吗,嘚瑟个什么劲!
“平儿!待会吃糖葫芦你请客!”她霸道的开口,语气之蛮横,让平儿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以为所有人都与她一般抠门,不就是糖葫芦吗!说!想吃几串!
两人如同金兰一般,你挽着我,我牵着你,一起奔向卖糖葫芦的老大爷。
可当老大爷将仅有的一串递给她们时,人性的自私被她两诠释的淋漓尽致。
“平儿,枉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如今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什么不薄!你上回跟我借的八文钱到现在还没还,这样吧,糖葫芦归我,那钱我也不要你还了!”
她怒,她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吗!没想到平儿这丫头表面没心没肺,背地里却如此精明,她攥着那几粒碎银子,看着那红灿灿的果子,内心无比煎熬,更是将那一口气买走所有糖葫芦的人骂了个千万遍。
那老大爷看着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粉嫩的衣裳,粉嫩的发簪,那衣裳上用金丝银线秀着一团繁花,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看着模样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不到竟当街与丫鬟抢根糖葫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最终她还是舍不得银子,死乞白赖的在平儿那混了一颗,如今满足的塞在嘴里,眼儿弯成一道缝,平儿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将那仅有的一串塞到她手里,又替她擦去嘴边的唾沫星子,嫌弃道:“你也不学学人家王小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歹人也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慕槐到城内后先是去处理了些事情,回去的路上刚巧碰上卖糖葫芦的,微微停顿了会,最终还是买了不少。
到宅子时,还没下马车,便听见门口吵闹,他不耐的掀开帘子一看,也是忍俊不禁。
只见门外慕生欢张牙舞爪的对着平儿骂道:“你个缺心眼的,那可是你情敌!大家闺秀又怎样,天天穿的花红柳绿,搔首弄姿,她天天来气我!你还帮着她说话!”
她一张小嘴全是糖葫芦的红色糖渍,梳得好好的头发如今也乱成鸡窝,一根牡丹发簪挂在发间摇摇欲坠,那看门的侍从还来不及好奇她两是怎么出去的,就见这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慕槐下车后,两人才停下争执,平儿羞得满脸通红,站在一侧懊悔不已,方才自己如同泼妇一般定是叫公子瞧见了,再看一旁的慕生欢,模样狼狈邋遢,看见慕槐时只是微微一愣,继而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那般痴样,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慕槐似是习以为常,将糖葫芦递给她,扶了扶她歪掉的发簪,他只着一身青色长衫,上有丝线绣的几棵翠竹,简单雅致,特别衬他超尘拔俗的气质。
如今他就站在她身侧,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侧头便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如同摇扇一般轻颤,眉目如画,灿若星辰,薄唇红如朱砂,却不似女子般娇艳。
只见那双墨眸看向她,雾眉一皱,清冷的说道:“把嘴闭上,口水要落下来了。”
“噗嗤~”
平儿在一旁没忍住笑,肩膀不停的颤抖,招得她斜了一眼,负气道:“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不好看,鬼才不要看你咧!”
“我倒是宁愿鬼看我,也不愿你看我。”
“噗嗤~”
看着走进院子的人,她狠狠瞪着平儿,想当初慕槐也是十分温柔的,每回来都会带好多小玩意,看她发呆便拉着她去逛街,去湖里泛舟,唉,到底是什么让这么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吃晚饭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瞪着主位上的人,慕槐带回来那么多糖葫芦,结果只给了她一串,剩下的都分给下人了,连平儿都有两串,她不服,于是就这么坐着,凶狠的瞪着他。
慕槐只是将碗筷往她面前一放,撑着脑袋语气慵懒的说道:“以后晚上不许吃甜食,待会我会跟罗婶说一声,若是以后还想吃糖葫芦,识相的人这会儿就会乖乖把饭吃了。”
他眸眼微瞌,却斜睨着眼看她,用那好看的嘴说出最无情的话,若是以前她肯定没骨气的把碗中的饭菜一口气扒拉干净,可今天平儿嘲笑她两次,还能吃到两串糖葫芦,她就好委屈。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宠着她的慕槐,什么嘛,她都快生辰了欸,一年到头回来这么几次,还不让她吃糖葫芦。
“我就不识相,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啦!”她说完就跑回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平儿诧异不已,她家小姐不该乖乖的把饭吃完,然后狗腿的跟公子讨糖葫芦吗,今天吃错药了?
她站在一旁正想着该不该随小姐过去,却听见主位上的人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慕槐揉着眉间,挥手让人把饭菜撤走后,也起身回房了。
平儿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这是闹什么呢!
慕槐回房间后,便冷着一张脸处理起了公事,元绍在一旁小声问道:“公子,马上便是戌时末了,小姐还未曾进食呢。”
他眉一皱,冷言问道:“是我让她不吃的吗?”
元绍心里直叫苦,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主子们闹,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小姐如今正长身体呢,何况......当初你给小姐取名的时候不是说好会照顾她一生的嘛……”
“......”的确,他是说过这种话,要不是看她年纪尚小就孤苦无依,要不是看她终日郁郁寡欢,以为她思念亡父,他又怎会动恻隐之心!取名生欢,就是望她日后多生欢喜,可如今看来,是这欢喜生过头了。
这丫头在这待了一年后便活蹦乱跳,四处闯祸,光罗婶向他打的小报告,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什么跟人家乞丐争地盘乞讨,把院子挖的坑坑洼洼就为埋她讨回来的几个破铜板,还有高价买回来的布匹,放在门口摆地摊白菜价卖给别人,好在后来他就断了她的零花钱,防止她继续败家。
他看了眼案桌上的油纸包,油纸的缝隙间依稀能看到晶莹剔透的红色糖浆裹着一颗颗山楂野果。
元绍正欲再上前劝说,却只见慕槐疲惫的揉着眉宇,朝他挥挥手。
唉,说到底公子还是心软,真有本事就别留两串下来啊,这会儿还要让他给那小祖宗送去,所以说折腾啥,倒霉的都是他而已。
第三章 绯娘
慕生欢看着元绍手里的两串糖葫芦,咽了咽口水,仍大声嚷道:“他什么意思呀!不是不让人吃吗!”
元绍忙回头看了眼慕槐的房间,见没啥动静,才好言哄道:“小姑奶奶,你就别跟公子犟了,公子这不也是为你好嘛。”
她撇撇嘴,将那糖葫芦一把抓了过来,把门一摔,才大声说道:“臭慕槐!你不让我吃糖葫芦我偏要吃,我自己偷偷买着吃,睡前吃了睡醒了再吃!反正你又不常常回来,天高皇帝远!”
元绍听了,手抚着额,心想着,这会儿是过去任公子拿他当出气筒呢,还是找个地避避风头。
慕槐在房内,隔着一个院子,那白眼狼的话他仍听得清清楚楚,如今一张俊脸铁青,他就不该心软,慕生欢是什么人,心软在她那就是最好糟践的东西。
笠日一早,慕槐看着空着的座位,那桌上的碗筷还沾着饭粒,瓷碗周围皆是汤汤水水。
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向罗婶问道:“她人呢?”
罗婶昨日夜里才回来,得知慕生欢与公子闹矛盾后,今日一早就赏了她屁股几巴掌,偏偏这丫头也不喊痛了,急忙着吃了饭,又窜回房间。
她看了眼慕槐不太好的脸色,叹道:“吃完了就回屋子了,她还是孩儿脾性,公子别与她一般见识。”
他一声冷哼,快及笄的人了,谁惯她的孩儿脾性,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早一些的都为人母了。
他被弄得没了胃口,饭也没吃带着元绍就出门了,躲他?就这点出息!
到青楼时,元绍鄙夷的看着这粉纱轻幔的阁楼,小声问道:“公子,照理说这男子不是年纪越大就越成熟稳重吗,这苏家少爷都多大岁数了,早年间好美色也便罢了,这怎么还开起青楼来了。”
慕槐一路都冷着一张脸,听元绍问及,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头上的牌匾,‘绯阁’二字隽永俊秀,笔墨横姿,底蕴深藏。
他冷哼一声,直接上了阁楼走至一处厢房,门未开便听见里面传来莺声笑语,元绍又在一旁发出鄙夷的啧啧声,他斜睨了一眼说道:“又不是认识一两天,哪里没见识过。”
推门而入,屋内一男子身穿红衫,衣襟微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他墨眉入鬓,醉眼迷离,此时正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见慕槐来时,他微微抬眸,哑着声音说道:“怎的这般晚。”
还晚?元邵翻了个白眼,这大清早的叫人来青楼,也只有他了吧。
慕槐也不回他,只是入座后两名穿着暴露的女子便贴了上来,他皱着眉,因冷着一张脸,那女子也有些尴尬,元绍忙挥挥手,让她们识趣的退下。
那男子见这一幕,打趣道:“怎么,你家那位又惹什么祸了?”
慕槐坐下后,平息了下心中的郁结之气,不在意的说道:“倒也没惹祸,就是长大了越难管教。”
如今想来,这些年的功夫,她被自己管教的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知书达理,反而性格乖张,脾气古怪,成天胡作非为,哪有半点姑娘样。
苏锦涟眯着眼,饮了口酒,开口道:“女大不中留,不如就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也省得你操心。”
他说完看着慕槐沉思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慕槐却愣住了,不得不说这个主意极好,那丫头也快及笄,到了嫁人的年纪,回头该好好留意一下了。
“闲事莫聊,说吧,大清早的叫我来有何事?”
他看着苏锦涟勾起一女子的下颚,漫不经意的问道。
而苏锦涟只是轻声一笑,半是无奈半是讥讽的说道:“老爷子给我安排了桩婚事。”
那女子被他挑得面红耳赤,抬眸时却见他一双眸子无波无澜,虽动作挑逗,却无半分情意。
慕槐与他也算发小,自是知道他早已有了钟意的姑娘,只是奈何......
“你是如何打算的?”
“打算?我今生非绯娘不娶,这般打算可行?”
慕槐微微一怔,似是想不到他会如此说,正讶异间,却见门被推开,一红衣女子盈盈走来,她身段婀娜,凤眼多情,雪白的肌肤配着红裳更是妖娆妩媚。
她进门后先朝慕槐行了个浅礼,而后莲步轻移至苏锦涟身边,那些女子见状也都纷纷退下了。
苏锦涟等她入座后,顺势搂着她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动作熟练得仿佛历经千万遍,他瓮声瓮气的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女子神色变得分外温柔,她一手顺着他的发,一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我方才在门外听见有人说今生非我不娶。”她语气温柔,似娇似嗔,一字一言都敲在心尖上。
苏锦涟只是搂着她的腰,不知说着什么,惹得她娇声的笑。
“还有客人在,莫失了礼数。”
苏锦涟这才放开她,慕槐只是饮了口酒,说道:“苏老爷子向来默守陈规,估计也是见你流连于青楼才出此对策。”
那女子坐在一侧,似是知道这件事,眉宇间亦有化不开的忧愁。
慕槐对他俩的事也知一二,看着不停喝酒的苏锦涟,又问道:“苏老爷可知道绯娘?”
苏锦涟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绯娘是青楼女子,他本想着寻个时机替绯娘赎身再带她去见父亲,可每每提到此处她都避而不言。
他知道绯娘担心自己的出身,亦知道她的脾性,可如今爹给整出这么一手,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慕槐却是一派清闲,似是早就知道他的反应,悠悠的说道:“苏老爷不过是想为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如此看来,你们也不是不可。”
他说完,两人皆是一脸错愕与惊喜,苏锦涟忙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法子,快说说。”
他看了眼绯娘,只见后者坐在席间始终不卑不亢,言行得体,与他对视也只是迎着目光浅浅一笑。
他收回视线,缓缓开口道:“家父近年也隐退了,如今我要忙于接手各地的生意,便不能侍奉他们左右敬孝心,若是绯娘不嫌弃,不知可愿多陪陪家父家母,慕家小姐自是配得上苏家少爷的。”
他说完,苏锦涟勾唇一笑,叹道:“慕老爷不比我爹那般迂腐,慕夫人也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若是二老愿意收绯娘为义女自是极好的。”
而绯娘只是起身,一双眼微微泛红,却还是怯怯道:“绯娘出身卑微,怕是不能......”
“家父向来只看中一个人的品行,人的出身不能自己决定,但是她的修为涵养却是与身自来的,话已至此,还望小姐思量。”
第四章 盘间铺子
从青楼回来已经过了正午,慕生欢午觉起来正欲出门便撞上他的胸膛,听着眼前的人儿骂骂咧咧,他冷着一张脸训斥道:“慕生欢!你走路都是这般不长眼睛吗!”
慕生欢抬头一看,见到来人直呼倒霉,却还是嘴硬到:“明明是我先打开大门的耶,你看到有人出来就不会让一下啊!”
他气极,很好,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礼数,这般痞气的模样都是从哪学来的!
“元绍!”
“小的在。”
“把小姐带回去,请个先生过来,都说朽木不可雕也,我倒要看看,是这木头硬,还是这刻刀利。”
慕生欢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不禁有些犯怂,却还是犟道:“我不学!人家要出去赚银两。”
她说着就想从他身边溜过去,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只怕这丫头已经得逞了。
“我不要什么先生啊,他们会打手心,我小时候手都被打破皮了,明明那时候你心疼的要死,干嘛又叫人来打我手心。”
他冷笑,他那时是被猪油糊了眼,才会心疼她,当即拎着她的后领就将人带进宅子,赚银两?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
慕生欢被关回屋子,平儿见了在屋外小声劝道:“小姐啊,这几日公子在,我们还是老实点吧,等公子走了,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吗。”
慕生欢不理会平儿的话,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盒,看那模样像是姑娘家的首饰盒,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里面零零碎碎的银子时才叹气道:“平儿,赚钱好难啊。”她头倚着床沿,难得流露出女儿家忧愁的神情。
还记得小时候她与平儿捉迷藏,她躲在柴火房,听见几个家仆在说着什么,于是躲在柴火后头静静的听着,那些刺耳的话便都传入她的耳中。
“那丫头一无是处的,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若不是公子同情她,如今还不知在哪条街上当乞丐呢。”
“就是啊,就她这般相貌平平,公子也不会看上她,等我们家公子到时候成亲,这少奶奶一进门,她还不得被赶出去。”
“哈哈,瞧你说的,真有那么一天,我可得拍手叫好。”
家仆们说的起劲,她却在烦恼,若是慕槐不要她了,她该去哪,她又没钱,出去了就得饿肚子,天冷了就得挨冻,于是自那日起她整天就想着如何赚银两,慕槐以后是要成亲的,怎么可能养她一辈子。
平儿在门外听见她瓮声瓮气的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明所以,公子那么有钱,她瞎操什么心啊,忙说道:“公子一天赚的钱都够你吃几辈子了,你担心什么呢!”
她在屋内数着碎银子,她当然担心啊,要是没有钱,她以后不得饿死啊!虽然想着以后如何报答慕槐,可是这家伙啥也不缺,如今还处处挑她的刺,肯定是厌烦她了,如此一想,这银两更得抓紧时间多赚一点。
平儿站在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慕生欢被放出来时,平儿一脸窃喜的对她说:“小姐啊,罗婶刚跟我说,公子去看老爷和夫人了,看那架势,没个十来天肯定回不来,我们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
慕生欢正趴在床沿边睡得香甜,听平儿一说立马来了精神,忙问道:“真的?”
“唉,过了正午就走了,那么大的动静,也亏你还睡得着。”
她站起身,一边拍着膝盖处的灰一边说道:“那感情好,我正好有个主意,平儿,你看街上那些摊贩为什么只能挣那么点钱。”
又来了,平儿白眼一翻敷衍道:“为啥啊?”
“因为他们没铺子啊!你看那些酒楼,茶庄,他们挣得多不多,所以说,想挣钱先得有间铺子,再说这最赚钱的行当,嘿嘿,你瞧见街口那家青楼了吗。”她摩拳擦掌,笑得相当猥琐。
平儿只静静听着,最后问道:“那开铺子的钱呢?”
她神秘一笑,将那盒子拿出来抱在怀里朝着平儿掂了掂,看平儿一脸怀疑,她嚷道:“你这什么表情,不相信我吗?”
“小姐,不是我看不起你,盘间铺子下来怎么也得百来两银子,这么一个小盒子装得下吗?平儿说完,一脸的鄙夷。
百来两?她好像没那么多欸......
“平儿,百来两可以买多少糖葫芦啊?”
她问完,平儿更加鄙夷的看向她,丢下一句“你这辈子都吃不完。”便跑出去跟丫鬟们玩闹了,公子要是知道她要去盘铺子还不得气死,谁不知道,这城内一大半的商铺都是慕家的。
见平儿走了,她忙急得跳脚,天杀的,一间铺子怎么这么贵!
近日,城内也不太平,听罗婶说,这生意场上出了棵新苗子,处处与慕家作对,看样子,来头还不小,这才几天,已经损失了不少钱,偏巧慕槐又不在,那些掌柜们急得没法,天天怨声道载的。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布庄的掌柜,上次罗婶去拿布料,就听他抱怨:“你说这人是成精了不是!我这刚上云锦,他就放缂丝,那款式花样谁家姑娘见了都喜欢,你说说,你说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罗婶又能有啥法子,拿了布料便心事重重的回来了,生意上的事她一窍不通,她烦的是那与公子同行的女人,生得那般好看,莫不是中意的女子,带回去见夫人和老爷?
回到院子,看到邋里邋遢的慕生欢,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这丫头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多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未来的相公都快被人抢走了,还有心思在这玩泥巴!
“慕生欢!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唉?罗婶啊!你回来了,我刚把家当藏好,这样就不怕丢了。”她拍着手,搓了搓泥灰,一身衣裳弄得脏污不堪。
罗婶一脸嫌弃道:“这院子里随便一个丫鬟的月钱都比你那点钱多!放心吧,没人偷你的!”
她撇撇嘴,哼,都看不起她,等她以后有钱了,就开家最大的青楼给你们瞧瞧!
第五章 赚钱真的好难啊
这日,罗婶一大早就将新做好的衣裳让平儿送了过来,慕生欢也是真心佩服罗婶,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打点,竟然还有心思惦记她的这些小事情。
“小姐,马上就三月底了欸。”平儿拿着衣裳凑到她身边,笑得一脸灿烂。
她兴致缺缺,趴在桌上拨弄着宣纸,敷衍的“哦”了一声,桌面上到处都是纸张,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什么字,说来也气,没想到慕槐那厮竟真的帮她请了位先生,害得她如今整天不是练书法,就是学抚琴,先生来了兴致还要拉着她念上几句文绉绉的诗句,几日下来,她日渐消瘦,就连糖葫芦也提不起胃口。
平儿体会不到她的苦,在一旁自顾自的兴奋,将衣裳打开一看,啧啧了两声,叹道:“小姐,罗婶这是想将你嫁出去呀,瞧着满身的桃花,绣的真好看。”
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挺好看,白色的长裙用丝线绣了一裙摆的桃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棵桃花树修成精了。
“小姐!人家那些大小姐都在想着怎么打扮得好看些,好在灯会上寻个如意郎君,你好歹也上上心嘛!”
她打着哈欠,耸了耸鼻子,继续趴在桌上放空,平儿这丫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寻什么如意郎君,如意郎君能帮她练书法吗?能帮她做女红吗?嘁!如意郎君,又不能拿来赚银子!
平儿见她是真的累了,也不在多言,将衣服放入衣柜后便美滋滋的去做花灯了,她要多做几个,好在女儿节那天许愿,对,还要再绣一条帕子,说不定会遇上命定之人呢......
这三月底又称为结缘日,这一日灯会不歇,闺中未出嫁的女子都会备置新衣,描绘新妆,在夜晚的灯会上带上绣帕,去寻中意的男子,若是有意,便会出灯谜考验意中人,两人若是情投意合,便已那绣帕作为定情之物,男方再寻媒人带上彩礼上门提亲,这桩婚事便是成了。
时间在犹如恶鬼惨叫的琴声中飞逝,亦在锦绣鸭子图中穿梭,最终停留在了这满纸的鬼画符上。
今年她也将及笄,罗婶为她换上那件白色长裙,金丝勾边,广袖上绣着一株粉桃,粉嫩的花瓣点缀其中,倒是淡雅清新,她本就生得面嫩,罗婶又在她额间点上一点朱红,若不是那张砸吧个不停地小嘴,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
“好了,让平儿跟着你,两人千万别走散了,还有,别玩的忘了时辰。”
她忙点着头,将手中的半个橘子一口气都塞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就要跑出去,罗婶一把将她拉回来,将一抹白色的面纱替她带上,只留一双清澈的眼眸露在外面。
“虽离及笄还差些日子,不过还是带上吧。”
她扯了扯面纱,倒是无所谓,关了这么些天,如今可以出去野,带个面纱有何妨,带十张面纱她也愿意啊!
两人欢快的跑出宅子,街上已经灯光通明,一盏盏孔明灯点缀夜空,犹如繁星坠落,人群中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兴奋的眉眼弯成勾月,面纱下容颜若隐若现,平儿在一旁竟看丢了神,回过神感慨不已,自家的小姐如今真的是大姑娘了。
行至桥头,两人发生了争执,平儿想放孔明灯,而她则想去放河灯,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下。
只见慕生欢拿着花了一文钱从平儿那买来的花灯,一脸嫌弃道:“前两天还说要放花灯许愿,今天就要去点什么孔明灯,你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小姐,孔明灯也能许愿的,而且是飞上天的,说不定更加灵验啊!”
她仍然十分不屑,可是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也只能说道:“我们分头行动,谁先许完愿谁就到桥头等着对方。”
平儿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似是有些疑虑,而慕生欢则是拿着花灯便往河边走去,平儿无法,想着快些放完孔明灯就到桥头去等她。
慕生欢挑了个靠着桥头的位置,这里不是河的中段,除了三两个孩童,就是一些路过的妇人公子。
她搓搓手,用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正中间的蜡烛点燃,然后虔诚的闭上眼,许下心愿……
“少爷...这河灯怎么都点不着,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急,你去小贩那再买一个过来,再点不着,就全买来。”
这阔气的对话,慕生欢闭着眼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听到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却见一白衣男子不知何时蹲在她不远处,他一头青丝过肩垂落胸前,手拿着花灯垂眸打量着,侧脸犹如画笔轻描细勾。
慕生欢啧了一声,那花灯被他捻得皱皱巴巴,能点着才有鬼。
她将自己的花灯放入河中,看着它慢慢飘远才回头走到男子身边,商量道:“唉,这位……额……公子,若是我帮你把这花灯点着你就将那买花灯的钱给我,如何?”
男子回头打量着她,慕生欢也才正真看清他的模样,不得不说,有慕槐的长年熏陶,一般人很难入她的眼,所以当她倒吸一口冷气时,自己也觉得意外。
解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体态娇小,一身白裙清雅脱俗,粉嫩的花瓣落了一身,虽白纱覆面,却更是恍然如仙。
他一挑眉,将手中皱巴巴的花灯递给她,只见她接过后将那褶皱的花瓣一一顺平,再拿火折子将湿了的部分小心的烘干,这才将里面的蜡烛点燃,微弱的烛火不停晃动,她用手掌小心的挡着风,待烛火明亮,才将花灯递还给他。
“好了,方才得花瓣显然是受潮了,想必是你握在手里太久了。”
解秋灿然一笑,红唇上扬,当真是唇红齿白,却是不接过那花灯,只是说道:“即是姑娘点燃的,在下再许愿便不灵了。”
慕生欢反应过来,也觉得抱歉,这时方才的家仆拿着花灯赶了过来。
“这样吧,这次由你自己点,我在一旁教你如何?”
“如此甚好。”
看着随波漂游的花灯,她长呼了口气,也真是奇了怪了,这男子莫不是被啥鬼怪缠身,点了七八盏,不是花瓣破了,便是蜡烛掉了,好不容易点燃一次,还没下水便被他手滑打翻了。
“今夜真是有劳姑娘了,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日后定上门拜谢。”
“啊?拜谢?不用了不用了,你真要谢的话,就多给我一些银子吧。”
男子听得发出一声轻笑,从腰间拆下一枚玉牌,说道:“在下解秋,出来仓促也没带银两,这枚玉牌应该能值点钱,就先送给姑娘当谢礼了。”
他说完,身后的家仆神色微微一变,而慕生欢则接过那枚玉牌,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毫不客气的收入袖***手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她看了眼圆月当空的夜空,急急忙忙的就跑没影了,不知道平儿会不会想杀了她,唉!真是的,赚钱不易啊,赚钱不易。
她走后,那家仆才开口问道:“少爷,那玉牌……,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那就别让爹知道,近日吩咐各个当铺,遇到典当玉牌的,务必给我留意。”
“是。”
第六章 勉强可以吃尽天下
慕生欢这辈子贪财好色,却有眼无珠,那玉牌虽色泽无光,却是玉润珠圆,金声玉振,当真是可惜了一介至宝,如今只能躺在盒子里封尘。
那夜两人捧着满怀的零食玩件,她还心血来潮说要为平儿报仇,去捉弄捉弄那矫情的王小姐,若不是看到那黑袍之人,此时的王小姐定是在自己宅子哭的人见犹怜。
是了,慕槐这瘟神回来了,她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我不在几日,可有跟先生好好学习?”
“嗯?嗯~,嗯!”
他藐视苍生的眼神又出现了,慕生欢咽了咽口水,久违的怂胆又冲上了脑门。
“几日不见,话都不会说了?”
“......”
“很好,这般不骄不躁才有姑娘家的模样,看来先生教的不错。”
慕槐似乎心情不错,不仅没接着训她,还让元绍送了不少小玩意过来,虽然都是这首饰衣物,不过着实可疑,若按以往,慕槐此刻应该用一副恨不得揍死她的模样,说出最伤她心的话——踏出院子半步,打断你的腿!唉,动不动就断腿,所以她从不踏出院子半步,她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爬墙的。
“慕小姐在吗?”
门外传来一声轻柔温婉的女声,平儿正替她拆着发饰,闻声,动作一顿,察觉到一股不妙的气息,立马戒备的说道:“小姐,咱们宅子里可没有这么温柔的女人。”
她皱着眉思索一番,今日感觉罗婶还有宅子里的下人都不对劲的很,只是今天她脑瓜子累了一天,索性回道:“不在!”
话刚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轻笑,那女子又道:“常听慕公子提及小姐,今日虽未得以一见,却当真如公子所言,是个极有趣的妙人儿。”
“你认识慕槐?”她打开门,打量着眼前高出她一个脑袋的女子,嗯......,是个美人,红衣覆身,衣领处绣线盘云,欣长的脖颈白皙似雪,容颜绝色,气质出挑,端是往那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
绯娘眼眸含笑,看着这个才到她肩膀的女孩,微微屈身道:“小女子绯娘,因慕公子安排,要到贵府暂住些时日。”
慕槐的安排?她突然一怔,继而神色复杂的看向她,问道:“你嫁人没?”
绯娘微微一怔,却还是回道:“尚未。”
果然,她与绯娘闲聊了几句便丧头丧脸的关上房门,慕槐果然还是要成亲了吗,那会不会不要她了......
“小姐,那女人什么来头啊,怎么一见她你脸色都变了。”
她无言,幼时的回忆再一次窜进脑海,最后她无力道:“平儿,若是我被赶出宅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平儿难得见她如此,除了上次公子说她不如别家小姐,那时她虽如平常一般玩闹,可玩累了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谁会赶你走,公子也是为了你好,才经常训斥你嘛。”
她踢掉鞋子,往床榻上一趟,整个人缩成一团,那些家仆说的对,若不是爹爹与慕家的交情,谁愿意管她一个野丫头。
这日,饭桌上没有慕生欢,慕槐数天没有黑脸,如今又得已体验,那脸色更是把元绍吓得叫苦连天,心里将慕生欢数落了个遍。
“管教无方,让姑娘见笑了。”他冷着脸,虽是如此说,却依旧让人感受到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绯娘摇摇头,说道:“小姐年纪尚小,这般孩童的天真烂漫实属难得,若是都如大家闺秀一般,岂不是千变一律。”
慕槐向元绍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寻人去了。
他继而说道:“在下不过是望她少惹事生非,多学多思,有一技之长,这样往后若是有钟意之人也不用依赖他人。”
“慕公子的这番心意为何不直接与她说?”
“一本正经的话她听不懂。”
“......”
元绍回来时,慕槐正处理着近日的事务,各个店铺掌柜的信函堆积如山,无非就是新苗子的事,元绍急匆匆的跑进来,他写着批注,淡淡的说道:“可是又闯下什么祸事?”
元绍回道:“额......,那倒没有。”
“说。”
元绍擦了擦头上的汗,还有些微微气喘的说道:“小姐在枫清楼吃饭呢。”
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丫头有银子吗?
“带些银两去结账吧。”他继续看着信函,微微皱着眉头,似乎遇到棘手的事。
元绍摆摆手,说道:“那……倒不必,有名男子陪同,看模样是哪家公子哥,不过是副生面孔,以前从未见过。”
他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接着写批注,元绍站在一旁,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一会后,慕槐放下笔,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元绍在后头摊摊手,这气儿还没喘匀呢!
而此时的枫清楼的阁楼上,慕生欢一脸好奇的扒着桌边的扶栏,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欢欢,吃饱了吗?”
解秋坐在她对面,慵懒的撑着脑袋,狭长的丹凤眼看向那一脸兴奋好奇的人儿,他等了几日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想来本就是一时兴起,正欲放弃时,却不想竟被这人儿撞个满怀。
慕生欢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已是不言而喻,解秋轻笑出声,眸眼微眯,浓密的睫毛将眉眼晕得十分柔和,他只着一身紫色长衫,衣襟微敞,一抹雪白让人臆想连连,柔顺的墨发用同色的缎带束于脑后,一派慵懒之样,却是分外撩人。
慕生欢看得出神,他与慕槐真是难分伯仲,只不过慕槐多了些清冷孤傲,而他更添一丝邪魅。
“我好看吗?”
似是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慕生欢微微一怔,看着男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禁觉得脸颊燥热,忙岔开话题说道:“可先说好,是你要请我吃饭的,我身上可没银子。”
解秋伸手替她拿掉衣领上沾到的饭粒,末了,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没事,在下这次也是仓促出门,没带银子。”
慕生欢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真是人不可貌相,欸,等等......
“那你还有玉牌吗?”
“噗嗤~”
“笑什么呀,这家店很贵的欸,还不知道你的玉牌能不能抵这顿饭呢!”
他笑的肩膀直抖,随后擦去眼角的泪花,说道:“玉牌就一枚,不过挺值钱的,勉强可以吃尽天下。”
第七章 吃醋?
吃尽天下?她上下打量着眼前人,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爹爹说了,男人最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除了他自己,世上的好男人都得提着灯笼找。
解秋看她一脸的怀疑,也不多言,看来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那玉牌放她那也无妨。
而此刻的慕槐来在枫清楼前,抬头看着那笑魇如花的女人,一声冷笑听得元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何时这么会笑了,还知道掩嘴,平日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后槽牙有几颗。
“公子,我看这男子的模样也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苏公子不是说嘛,女大不中留,我们何不趁机撮合撮合。”
他话音刚落,便被慕槐一个眼神堵得差点背过气去,那阁楼上的男女,一个粉雕玉琢,小巧玲珑。一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当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就是有那么一点扎眼。
慕生欢正急得坐立不安,这人没带钱充什么阔气嘛,还让她随便点,等等,他不会想着要将自己卖给酒楼吧。
她正揣测着,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上阁楼,那嘴角微微的笑意看得她心惊肉跳。
只见他走至两人桌边,看了解秋一眼,微微颔首,便俯视着方才还笑的花枝乱颤的某人,冷声道:“吃得可开心?”
某人忙摇头,他满意勾唇,不错,那副怂胆还在。
解秋从未见识过她的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这般速度,着实让人惊讶,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哀怨道:“你哪不满意了,方才还夸我生得好看,盯着人看了老久。”
他话音刚落,慕生欢便感到周身涌来一阵寒气,忙冲解秋死命的眨着眼,我的大少爷,生死关头,你可别害我啊!
可惜两人的默契为零,解秋一脸孤疑道:“怎么?眼睛进沙子了吗,可要我替你吹吹?”
他说完就欺身上前,若不是有人手快,这会他已经是软玉在怀了,唉,着实可惜。
慕槐一把将人拉进怀中,一脸阴沉的看着眼前男子,居高临下的道:“公子似乎不是当地人。”
解秋将折扇一甩,扇着徐徐清风,无视那张阴沉可怖的脸,笑道:“在下解秋,随父经商,四处漂泊,能遇见生欢实属三生有幸。”
生欢?他看了眼已经怂得装乌龟的某人,发出一声轻嗤,他取得名字如今被人这么亲密的叫出来真是让人很不爽呢。
“你与他似乎很要好?”
慕生欢缩在他怀里,闻言偷偷撇了眼解秋,见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似含期待的凤眼微微一眯,竟让她生出一丝愧疚,只是下一刻她便摇头道:“不要好,不要好,我只是教过他点花灯,他请我吃了顿饭,对了,饭钱还没给呢,他说他没带银子!”
解秋今天真是看透了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奇女子,长得水灵可人的,尽做些昧良心的事。
慕槐赏了她一记爆栗,正准备让元绍去结清饭钱,却见解秋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随后起身摇着折扇走至她跟前,别有深意的道:“欢欢,今日这顿饭还没吃完,下次见面我定会备好银两,好生款待。”
看着那人没出息的垂着头不看他,他也不恼,向慕槐拱手道:“慕公子,后会有期了。”
看着那人走下阁楼,慕槐冷哼道:“下次?做梦!”
“元绍,派人查查此人。”这男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慕家乃是东瑞首富,但凡经商之人都有所耳闻,只是这人他着实面生,也不曾听说过生意场上还有个解家,但若说他国的话……
回到宅子时,绯娘正在院中绣着女红,见两人神色各异的走进来,不免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脸色都怪怪的?”
慕生欢怂了一路,如今回到宅子,还看见不想看到的人只觉得气闷,跺跺脚,嚷道:“关你什么事啊!”
绯娘看着她嘟嘴恼怒的模样,却是掩着嘴轻笑起来,慕槐经她这么一闹正头痛欲裂,闻言看着那瞪着眼跟个猴儿似的慕生欢,抚着额无力道:“还不回自己屋待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做都做完了?”
见那人没了嚣张的气焰,他发出一声嘲弄的轻嗤,一时间也没了处理那堆事务的心情。
“你做好的功课拿来给我看看”
某人玩着自己的手指......
“元绍,去小姐的屋子把功课拿来。”
某人瞪着元绍,传递着某种讯息......
元绍嘿嘿一笑,压根没看她一眼,公子让办的事哪能不办妥呢。
于是,吃晚饭时,饭桌上依然没有慕生欢的影子,绯娘看着站在一旁面壁的某人,终究还是开口道:“生欢年纪还小,不过是贪玩了些,我看她挺聪慧可人,若是可以,不妨让我来教她书法。”
慕槐看了眼墙角散发着怨气的人儿,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琴棋书画,无一而精!那纸上写得字若不是她自己开口说那是字,他还以为是谁拿来蘸笔的。
而慕生欢向来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听绯娘这么说,只是对着墙嘟嚷道:“我才不要你教咧,会书法了不起哦,爹爹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伯父可曾还说过女子应该知书达理,温婉贤淑?”
慕槐气极,他还有脸说无才便是德,人家便是无才也有德,她呢?才德两空!
“没说过啊,爹爹才不会逼着我学什么书法!爹爹说了,咱们家家大业大,就算嫁不出去,也吃不穷的!”
“噗嗤~”
他扫了一眼没忍住笑的元绍,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痛。
一旁的绯娘倒是很淡定,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只是可能太辣了,被呛得直咳。
他习惯性的叹了口气,朝绯娘说道:“往日还劳你多费心了。”
绯娘动作一顿,看了眼一脸哀怨的慕生欢,笑道:“生欢的爹爹应该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吧,看得出来他很宠自己的孩子。”
绯娘说完便看到慕槐变了脸色,倒是一旁的慕生欢转过身朝她说道:“那是当然啊,爹爹说他这辈子最爱的除了娘亲就是我了,不过他还是爱娘亲多一些,把我扔给慕叔叔家就去找娘亲了。”
“那他为何不带你一起去?”
慕生欢指了指天空,绯娘还未反应过来,慕槐呼了口浊气,解释道:“生欢的父亲六年前将她托付给我爹便去世了。”
气氛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慕生欢转回身继续面壁思过,她知道爹爹是想念娘亲的,临死前他还笑嘻嘻的说他要与娘亲重逢了,那般模样,就像在跟她炫耀一般,所以她坚信爹爹和娘亲一定在天上重逢了,并且一直陪伴着她。
绯娘突然凑了过来,朝她神秘的笑了笑,她嫌弃的看了一眼,问道:“你干嘛笑的贼兮兮的。”
绯娘学着她垂着头踢着绣鞋玩,随后才说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我的父母也都离世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天上相遇呢。”
她没说她的父亲将自己卖进青楼还了赌债,也没说她的母亲是为了生个儿子,难产而死,她不忍破坏她那一方美好,也逼着自己相信这份美好并不是虚无的幻想。
慕生欢抬头看向她,见她也看着自己,开口问道:“你爹爹喜欢下棋吗?我爹爹是个棋痴,会拉着别人陪他下棋的。”
绯娘笑,将她拉到饭桌上,替她盛了一碗饭,才说道:“我的父亲不会下棋,不过他会刻石,说不定会刻一套棋具送给你爹爹。”
夜间,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青瓦白墙被水雾所覆,显得沉寂而萧条,慕槐沐浴过后便走到回廊下,看着水池中漪纹泱泱,垂着一双眼眸,薄唇轻抿。
苏锦涟说的话突然窜入脑中,他却不如当时那般无谓,反而乱了思绪,不知该如何抉择。
元绍看着自家公子如此,回想今日除了慕生欢那遭事,还有什么能让公子如此烦愁,便开口劝道:“公子,咱回屋吧,别烦小姐的事了。”
他收回视线,问道:“你怎知我在烦什么?”
“除了小姐的事能让你这般,还能有啥,该不会是小姐与那男子吃饭,你吃醋了吧。”元绍说完便盯着慕槐的脸色。
不过很可惜,慕槐依旧是那副神情,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了句“无趣。”便进了屋子。
第八章 出游
这段时间有绯娘在,慕生欢也难得老实起来,成天围着绯娘叽叽喳喳的,也难为绯娘修养好,总是耐心的听着。
这日风和日丽,绯娘便领着她在后院练着书法,后院清净,只有一颗老树盘根错节的撑开院子,树下有矮凳和石桌,阳光透过枝丫在青石板上映照出斑驳光点,倒是一片的宁静祥和。
平儿也在一旁有模有样的跟着练习,写出来的字倒是比慕生欢的还要工整,便得意的朝她炫耀。
慕生欢向来没皮没脸,见平儿比她写的还要好,也不在意,只吐出两个字,“幼稚。”
慕槐领着苏锦涟走过回廊便看到这副景象,只见慕生欢将写了一半的字帖捏成一团,泄气的将笔一甩就嚷嚷着不练了。
“你让绯娘当这先生也不问问我的意见,这磨人精绯娘可消受不起。”苏锦涟靠在柱子上,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柔情的看着那捡着纸团正耐心劝说的女子。
慕槐知道他心疼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回道:“是绯娘主动要求的,生欢也难得不排斥她。”
这宅子里奴仆不少,可他知道生欢信任的也就只有罗婶和平儿,别看这丫头表面疯疯癫癫的,实则防备心高的很。
苏锦涟轻哼一声,向绯娘走去,慕槐只是笑笑,跟在他身后。
慕生欢见苏锦涟走来,眉头一皱,说来苏锦涟跟慕生欢也有些交情,苏锦涟医术不错,而慕生欢平日贪玩动不动就摔伤扭伤,这些年他可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慕生欢也是对他又恨又怕。
“你来干什么?”
看着那人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苏锦涟嗤笑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上次的药还不够苦啊。”
她气极,鼓着腮帮子看向站在一旁的慕槐,慕槐走上前,打开那些被她揉成一团的字帖,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扫向她,那人立马便怂了。
绯娘一直在旁边笑看着,见苏锦涟朝自己走来,便埋怨道:“干嘛捉弄她。”
苏锦涟自然的拉过她的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问道:“在这可还习惯?”
啥?她回头看向那卿卿我我的两人,抬头看了看一脸无波无澜的慕槐,小声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一女侍两夫啊?”
慕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又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慕生欢见他不说话,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叹了口气劝道:“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绯娘确实不错,不过正因如此她值得更好的,呸!不对不对,我是说你很好......”
“你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绯娘是我爹娘收的义女,锦涟与她早就相识了。”慕槐将手中的字帖往石桌上一拍,头疼不已,他始终想不明白,慕生欢在自己手里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番模样的。
“噗嗤~”
平儿又没忍住笑,见慕生欢一脸凶相的瞪着自己,忙说道:“我想起来了,罗婶让我去收衣裳的,唉,差点给忘了。”
“我怎么不知道慕叔叔收了义女?你都不告诉我!”还害她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差点把院子里埋的银子都挖出来准备白手起家了。
慕槐皱着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在意这些事,却依然解释道:“苏老爷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绯娘的身份自是不行的,所以我让爹娘收她为义女,这样也能圆了二老想要女儿的心愿。”也省的他们天天念叨,说什么让生欢做慕家的媳妇,他看着才到他胸口的人儿,简直就是胡扯!
“我看今日天错,生欢这几日随我练书法也很是乖巧,不如我们一同出去散散心?”
绯娘羞红着一张俏脸,架不住苏锦涟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如此亲密,便开口提到。
慕生欢听了,自是满脸的兴奋,她就说嘛,绯娘人确实不错,只是配苏锦涟这厮也太可惜了,有句话说得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苏锦涟就是这烂牛粪。
“也好,城郊的云山正是烂漫之时,不如我叫元绍准备些吃食,我们便一同前往。”
见那两人没意见,慕槐便叫来元绍去准备马车。
城郊的云山每逢三四月便是些文人雅客的聚集之地,那成片的桃花映天绽放,绯艳夺目,是处难得的美景。
一行人到时,也皆被入眼的景色所吸引,只见漫山的桃花点缀着苍绿,山石所露处石松苍劲有力,再往上便是薄薄云烟,轻撩慢绕,似有仙人所居一般。
“云山虽游人不少,但地形错综复杂,往深走更有豺狼野兽,我说的就是你,慕生欢,别一人走散了。”
慕槐将那人从岔路提了回来,继续说道:“我若是没记错,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有处亭台,正好能看清城中的景色。”
“慕公子对云山似乎很熟悉。”绯娘跟在苏锦涟身旁,一路上,都被他紧牵着手。
慕槐笑道:“只来过几回,最近一次还是去年陪父母来游玩,话说父亲收你做了义女,你唤我义兄便好,不必如此生分。”
苏锦涟听了,打趣道:“如此你岂不是占了便宜,明明我还长你一年。”
“那你大可找别的姑娘,何必要当我的妹夫?”
“唉,罢了罢了,我便委屈委屈,让你这一回。”
一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快便走到了那处亭台,慕生欢憋了一路,只恨没将平儿带来,他们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无趣。
云山的桃树不是特别密集,还掺杂着许多树木,有些盘根错节的缠绕,有些粗壮参天,所以便有了这粉绿相间的景色。
慕生欢偷溜出来,一开始也只想着四处转转,她才不愿在那傻呆着听他们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可山中美景无数,溪涧的游鱼,草从中的野兔,还有那枝丫间的野果......
她不由越走越深,回过神时,周遭皆是参天大树,藤蔓缠绕,太阳已不见了踪影,却是乌云蔽日,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这边慕槐回过神发现那人没了踪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忙唤来还在摘着桃花的元绍,沉声问道:“她人呢?”
元绍知道他说的是慕生欢,赶紧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没了她的身影,忙拱手跪道:“属下失职,这便去寻小姐。”
他面色冷峻,却也是担心不已,这云山往上便鲜少有人,虽就在城郊,可云山地形广阔,除了这山脚处的桃林,往上更是毒虫遍布,野兽也不在少数。
绯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发现慕生欢不见了,便劝道:“我们才来不久,想必她还没跑远,我与锦涟去那边找找看,说不定她就在这附近。”
他沉着一张脸没有应话,更不妙的是天边开始飘来阴云,而这周围已经搜遍了,却依然不见她的人影......
第九章 走散
四月的天真是变幻莫测,来时还万里无云,眨眼间便已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山间的泥路遇水变得格外泥泞,慕生欢提着裙摆躲在一处巨岩下。
她的发丝成缕,白净的小脸沾着水珠,蹲在巨岩的角落,显得楚楚可怜。看着雨滴溅在泥地上,心中升起一阵无力,她该听慕槐的话,可如今就算知道,也为时已晚。
正在无助之际,却见雨势逐渐变小,一双黑色长靴映入眼帘,她忙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正一脸笑意的审视着自己。
解秋举着油纸伞,在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笑道:“欢欢,在这荒郊野岭的竟然也能遇到你,这缘分可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也只是看见这巨岩下有一团人影,走近一看却不想是她,真能叹道这缘分真是奇妙。
她失望的将头埋回手肘间,闷声道:“你怎么在这?”
他扬了扬手中的弓箭,说道:“这云山往上野兽繁多,今日天好,被朋友邀来狩猎。”
“那你的猎物呢?”
“跑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束身短衫,头发用金冠束于头顶,倒是英姿勃发,十分俊美。
“你呢?莫不是穿着长裙来狩猎?”他看着慕生欢一副狼狈之相,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慕生欢看了他一眼,接过胡乱的擦了擦脸,说道:“我也想啊,是他们出来赏桃花,可是说的那些话我又听不懂,才想着自己到四周转转的。”
“于是转到这来了?”
看着那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他叹道:“桃花在山脚处,你能跑到这山腰处也着实有点本事。”
慕生欢没力气与他拌嘴,若是慕槐发现她乱跑,定是再也不会让她出宅子了,想到此处,那一张小脸更是皱成了一团。
“怎么?可是受伤了?”
慕生欢看着他一脸的关切,鼻尖一酸,嚷道:“要你管!”他干嘛一副心疼又关切的样子啊!明明上次是自己翻脸不认账,如今不仅不怪她,还这般模样,让她生出一分难得的愧疚。
解秋叹息着摇摇头,将油纸伞递给她,背过身道:“上来吧,好在我熟悉下山的路。”
她却扭捏着说道:“我没受伤,可以自己走。”
还犟,他蹲着身没动,只是更加果断的说道:“上来!”
凶什么凶!她最后还是接过雨伞,趴在他坚实的背上,她身形小巧,解秋背着她也不觉得吃力,只是架不住她一路的碎碎念......
“怎么办,慕槐肯定不会让我再出宅子了......”
“绯娘难得与那厮相会,我却要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下次再也不乱跑了......”
解秋听着她不断地念叨不由觉得好笑,她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他耳边,时不时还传来一阵栀子花的香味,让他觉得耳朵有些燥热。
“慕槐对你那么凶吗?”他随口问道,却半天没听到背上人吭声。
正欲将她放下查看时,却听到她闷声说道:“他不凶......是我经常闯祸,让他失望了好多次。”
他笑了笑,这丫头倒还有自知之明,也是难得。
“我要赚好多钱……,她们说慕槐是要娶媳妇的,娶了媳妇就不会再管我了,我哪里不知道啊!慕槐为我费心这么些年,虽然很严厉,还会凶我,但都是为我好......,所以......所以我才不能一直拖累他......”
解秋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只是笑笑,能说出这番话,这翻脸不认人的丫头倒还有点人性。
“赚钱很容易的,你求求我,我便帮你赚大钱,怎么样?”
他也是说来好玩的,不过他不缺钱倒是真的,这回背后再也没了声音,只传来一阵阵紊乱急促的呼吸,他将头一偏,本就潮红发热的耳朵贴着她的额头还感觉滚烫,不由皱起了眉,加快了步伐,难怪这丫头不停的胡言乱语,想必是烧得神志不清了。
元绍正在四处找着自家小姐,看着那人背着慕生欢往山下走去,不由跟上前抽出佩剑,挡在他跟前,质问道:“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
解秋看着来人怔了怔,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在山腰处遇见她,她淋了雨如今有点发热。”
他看着元绍先是一副担忧之相而后又一脸怀疑,便转过身将背上的人交到他怀里,回身时见那人已经昏睡过去,手中仍举着那油纸伞,不由雾眉一展,将她额前的湿发顺了顺,笑道:“在下解秋,在枫清楼与你家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元绍记起他是那日在枫清楼惹公子吃醋的男子,躬身道谢后便抱着慕生欢急忙往山脚走去,这事也不知要不要跟公子说,若是告诉公子,会不会又惹得他心中不快,唉,真是烦心。
最终元绍还是如实禀报了,一行人匆匆的回了宅子,苏锦涟本想带着绯娘去外面吃饭,如今却不得不留在宅子里替慕生欢配着药方,不同往常的是,这次他在药方里加了好些黄连......
慕槐一路都阴沉着脸,回到宅子更是吓得平儿忙替慕生欢祈祷着,以为自己的小姐又闯了什么祸事惹得公子不快。
这会大伙都在忙着慕生欢的事,她忙溜到元绍身边小声问道:“公子的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小姐又闯祸了?”
元绍冷哼一声,说道:“可不是,自己走散了还让一个野男人送回来,公子得知了,脸黑得吓人,都是你的小姐!害得我天天胆战心惊的。”
平儿听他这么说也很是不爽,回道:“什么野男人,你怎么说话呢!”
“我今天可是亲眼所见,那人背着你家小姐下山的,那模样,关系肯定不一般。”
平儿气红了脸,正欲好好教训他一番,却见慕槐从拐角处走来,那俊美的面容阴沉可怖,只见他走到两人跟前,平静无波的问道:“你且说说,他们的关系如何不一般?”
元绍僵着一张脸,支吾了半天,最后拱手道:“属下知错。”
慕槐冷然的看了他一眼,周身的寒气逼人,两人纷纷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走远,平儿才细声道:“公子莫不是吃醋了吧?”
元绍吃惊的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也只是随意猜测,如今连平儿也这般觉得,天啊,难不成公子真要栽在慕生欢手里?
第十章 及笄日之乱
慕生欢还未醒来,慕槐虽心中不快,却仍担忧的在她房间徘徊,乌云已散尽,霞光照进窗户,将那人儿的小脸映得红彤彤的。
苏锦涟替她把完脉,伸展了下腰身,看向他,问道:“以往她生病可不见你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槐负手站在门边,眼眸清冷,说道:“我会在宣城多停留些时日。”
苏锦涟不解,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他,问道:“为何?”
他将今日元绍所禀报的事又叙述了一遍,而后道:“她年纪尚小,能懂什么?再者最近宣城也不太平,我需留下来处理些事宜。”
苏锦涟只是眸眼深邃的看着他,末了叹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对她的关心太过了?”
慕槐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苏锦涟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次却是直接问道:“如若她真看中那男子,你又当如何?你用什么身份去干涉她?”
他凝眉深思,是啊......他用什么身份去干涉她的事?
“虽一直说生欢年纪尚小,可你也就长她五年,与其说是担心她,更像男子吃醋一般。”
苏锦涟说完却见慕槐皱着眉看向他,问道:“你莫非也以为我在吃醋?”
看着苏锦涟一副“要不然咧”的模样,慕槐叹道:“我在乱葬岗找到她时,她才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我虽长她五岁,却全是身为长者的心疼与不忍,更何况这六年间,我早已将她当亲人看待,又何来吃醋一说,岂不是荒谬!”
苏锦涟摊摊手,他是说不过这个生意人,只拍拍好友的肩膀说道:“情爱之事,顺其自然。”
看着他人走远,慕槐才揉着额角,垂眸轻叹,他只不过是担心慕生欢心思单纯被人欺骗,再者,这么一个毛孩子,他怎会在意?这人一个两个的却都以为他在吃醋,也着实让人无语。
入夜后,慕生欢醒来了两次,却都是迷迷糊糊,喝了几口水便又睡了过去,他听着元绍的禀报,正欲前去看看,却又顿住了脚步,回想起今日与苏锦涟的谈话,最终还是吹熄了烛火,他是忘了,慕生欢如今再不是那还只知道哭鼻子的女娃娃,如今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是该有所忌讳了。
慕生欢这一病就倒了三天,痊愈时正好迎来了自己的及笄之日,慕老爷与慕夫人前两日便到了,见慕生欢病得恹恹无力,心疼不已,更是把慕槐叫来一顿好训,慕槐也只是静静听着二老念叨,末了继续安排着她的生辰事宜。
于是这一日的宣城虽一如平常,却是一大半的商贾贵族都聚集在这宅院内,慕生欢被罗婶左擦右抹的,弄了半天才终于挣脱了魔掌,急忙忙就跑出屋子。
“走路看着点,别冒冒失失的。”慕槐正欲去前厅问些事宜,正路过她屋门前,就被那人儿撞了个满怀。
慕生欢依旧是恶人先告状,回道:“谁让你要往这边走啊!”
可是刚喊完,她就后悔了,生怕慕槐要收拾她,便悄摸摸的抬眼看去。
却见慕槐只是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贴着墙就要偷溜,才大手一拎,将人拎了回来,向罗婶嘱咐道务必看好这个人精。
今日除了是她的生辰,还有便是向外宣布绯娘的身份,让宣城的人知道慕家收了义女,也好为以后绯娘嫁进苏家做准备。
平儿这会急忙忙的窜进慕生欢的屋子,见罗婶正替她理着衣服,便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王公子与王小姐也来了。”
她听了,咻的回过身,额头撞到屏风上又痛得哇哇直叫,罗婶被她吓了一跳,埋怨道:“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她揉着额头,骂道:“王瀚这臭不要脸的男人还敢来!”
她话说完,罗婶就朝着她两一瞪眼,平儿委屈的扁扁嘴,想起先前被王瀚骗走的簪子,眼眶有点泛红。
罗婶只是叹息道:“今日来的都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两切莫惹事,让慕家丢了颜面,这王公子的事,咱们下次私下做。”
慕生欢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婶,想不到啊想不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入夜后,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行至正堂,罗婶为她准备了一身娇媚的红装,玉骨冰肌格外惹眼,再加已薄纱覆面,青丝轻拂,那般妩媚又纯情的模样惹得正堂外的好些公子哥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她还未出嫁,只是简单的拜谢了慕老爷与慕夫人,未上发簪,而那一头青丝从头到尾都披散在脑后。
这会儿,众人都已入座,她偷摸摸的离开座位,贴着墙角,就往后院溜去,她跟平儿约好了,今夜要用糖葫芦来庆祝她的成年,而且,平儿是与她一日生辰的,只是长她两岁。
往年都是平儿给她买糖葫芦吃,今年可不能因为她及笄,就不管平儿的生辰,她还花了银两给平儿买了份小礼物呢。
大家都在前厅用饭,丫鬟们也都去了前厅伺候着,这后院就冷清了下来,她来到那棵大树下,却没看到平儿的影子,心想着莫不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可是平儿是她的贴身丫鬟,能有什么事啊。
她越想越不对劲,正欲去前厅寻人时,却见那最角落的柴房门虚掩着,她疑惑的皱皱眉,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便小步的走上前......
“呜......放开......救...救命......”
是平儿的声音!虽听的不真切,仿佛被人捂住了口鼻,可这就是平儿的声音,她听得出来!
她只觉得手脚发麻,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将那一身绿袍的男人从平儿身上拽了下来。
“王瀚?”
王瀚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色眯眯的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这不是慕家收的小乞丐吗,怎么,有吃有喝还不够,还想来管本少爷的事?”
她将平儿的衣服理好,护在身后,看着一脸阴邪的王瀚,只觉得怒气上涌,呸了他一脸口水,骂道:“小乞丐怎么了,小乞丐也比你强,你这吃软饭没骨气的软蛋,除了欺负女子,你还有什么能耐!”
王瀚笑着抹去脸上的唾沫,他本来还想着等她被慕家赶出大门,届时再将她掠来好生伺候一番。
反正她也不是慕家的人,这外面都传遍了,慕家公子对她处处不满,慕老爷也难得来那么一两次,可见对她十分厌烦。
只是不想这丫头还有点性子,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软蛋!
“啪”
王瀚出手极快,且十分用力,看着慕生欢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他嘲笑道:“怎么?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吗,你也不看看,虽是你的及笄之日,可却是介绍了慕老爷新收的义女,啧啧,在幕府待了这么些年,你还不如一个新收的义女呢。”
慕生欢只觉得左脸发烫,火辣辣的疼,王瀚说的什么她压根没细听,只瞅准了门边的木棍,待王瀚说完,抡起木棍便死命的砸。
王瀚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彪悍,当头挨了一棒,还没反应过来,那棍子便接二连三的打在他腰间,腿上......
“软蛋!畜生!你欺负平儿,今日我就要你偿命!”她的面纱打得落在地上,只见左脸已经红肿一片,嘴角还被牙划破了口子,渗出丝丝血迹。
平儿一手捂着胸口的衣服,一手去拉慕生欢,她真的害怕,她甚至都做好咬舌自尽的准备,可如今她更害怕慕生欢的模样,小姐何时这般过,那眼睛明明有眼泪,却一直没有落下,只是瞪着眼,发了疯似的轮着棍子。
她正担心着一直打下去会不会将人打死,而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人影突然窜上前,接住了她的棍子,那人看见她红肿的脸颊时,略微一顿,柔声道:“别打了,若是想他死,我帮你。”
第十一章 西云七王爷
来人是解秋,慕生欢怔怔的看着他,眼角的泪终于决堤,划过红肿的脸颊,滴入尘埃。
“你......怎么在这?”又是同样的问话,这次却没有上回那般失望与无奈。
解秋看着倒在地上鼻青眼肿的人,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却是平静的回道:“我的好友与慕家有些交情,听说今日是你的及笄日,正好我也闲来无事,便跟着来了。”
“那你怎会到后院来?”客人都是在前厅用膳,他一人怎么跑来后院?
解秋只是解释道:“我见你鬼鬼祟祟的溜来,便想着跟来瞧瞧。”
他见慕生欢点点头,转身查看着身后的丫鬟,才见那丫鬟衣服凌乱,脖颈处还有手掌的勒痕,顿时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将自己黑色的外袍解下,披在平儿的身上。
“害怕吗?”他柔声问道,虽未看向她,可慕生欢还是顿住了动作,手指攥紧了平儿的衣服,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不害怕王瀚的凶狠,只是后怕,若是她没有发现这处柴房,而是返回前厅去寻平儿,那又会是怎样的后果,只是想象,她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解秋看着回过神揉着额头,正一脸愤恨的王瀚。拿着棍子,将主仆二人护在身后。
王瀚吐了口唾沫,不怕死的骂道:“你是她勾搭的野男人吗?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别管闲事,这丫头就是慕家的累赘,若不是慕老爷子念及旧情,早将她赶出慕家了”
解秋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人,笑道:“把‘勾搭’还有‘野’字去掉,我就念你说了句讨我开心的话,下手轻点。”
王瀚大笑,突然发狠似得冲上前,而解秋这时才发现,他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不知何时抓了块石块,如今却是朝着慕生欢砸来。
“找死!”
他忙将那二人推开,侧身一脚正好踢中他的脑袋,看着滚落在地的公子哥,他啧啧两声,朝着他的腹部又踹了一脚。
慕槐是经罗婶禀报,才发现慕生欢不见了,虽努力平复了好几次,却依然觉得怒火难抑,家仆前院正厅都找过了,就是没有那人的影子。
“公子,只差后院了。”
元绍说完,看着慕槐垂眸叹息的模样,心中更是将慕生欢一顿数落,若不是因为她,他家公子何时这么操心受累过。
所以当一行人赶到后院时,元绍看着柴房口的那对人,顿觉不妙,两人都是一身红衣,站在最角落也格外抢眼,红衣相衬宛如一对壁人。
这慕生欢可真是白眼狼,公子凡事处处为她着想,她却跑来后院跟这男子私会。
他正想着公子会如何处置她,却见慕槐已经走上前去。
慕槐一眼便发现慕生欢红肿的脸颊与带着血迹的嘴唇,他眉宇微皱,继而沉眉利眼的看向地上那半死不活的王瀚,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解秋将手中的木棍扔到一边,拍了拍手说道:“听生欢说,是这人欲对那小丫鬟图谋不轨,在下也是刚到,既然慕公子来了,在家便不插手了,只是生欢这脸上的巴掌印......”她端着慕生欢的下巴,看着那红肿的脸颊。
而慕生欢只是皱着眉,扭过头挣脱他,朝慕槐大声道:“王瀚简直就是禽兽,若不是我发现柴房不对劲,平儿就被他给糟蹋了!”
解秋搓了搓手指,悄然叹息,见她仍活蹦乱跳的告着状,便走到已经昏迷的王瀚跟前,不动声色的踩着他的手指玩。
慕槐看着还在抽噎的平儿,叫元绍先带她下去换身衣裳,而后欲轻抚上她的脸颊,可手却顿在空手,最终还是垂在身侧,捏成了拳。
“可还伤到何处?”
慕生欢摇摇头,只是王瀚这一巴掌下手着实狠,打得她一阵耳鸣,好半天才缓过来。
慕槐这才放下心,打量着一身红衣的解秋,沉着一张俊脸,问道:“你又为何会在后院?”
解秋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回道:“前厅太过喧闹,而我向来喜欢清净。”
慕槐只是冷哼一声,继而看向慕生欢的脸,见那原本白皙的脸蛋红肿一片,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
“先将人带下去挑断手筋,等客散后,通知王家来领人。”
他吩咐完,便差人去唤苏锦涟让他来为慕生欢瞧瞧,只是行至一半,他突然转身,看着那红衣之人,眯了眯凤眸,果然,还是很碍眼。
“生欢年纪尚小,正是懵懂之年,我希望公子日后少于生欢来往。”
解秋只是展眉笑道:“缘之一字,岂是你我可控的?”
慕槐冷笑,跟他谈缘分?他倒要看看,是他两的缘分深,还是他这院墙高!
慕生欢肿着脸回去,慕家二老得知事情原委后,骂骂咧咧的把王家咒了个遍,更是扬言要至王家与死地,而慕生欢正咧着嘴,忍受着苏锦涟粗暴的上药手法。
“平儿怎么样了?”
绯娘见她还脸肿成这样还担心平儿,忙开口道:“我方才去过她屋子,除了脖子上有勒伤,受到惊吓外倒没什么大事,幸亏你赶得及时。”
她终于松了口气,见罗婶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她知道罗婶向来最疼她和平儿,发生这种事,心里定是难安,便朝罗婶笑了笑,却不想扯到左脸,又疼的龇牙咧嘴。
闹了这么一出,宾客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慕槐送走最后一家,朝元绍沉下声问道:“上回让你去查他的身份,可查到了?”
元绍立马反应过来,拱手道:“探查下来,除了知名的茶商解庄,便都是些排不上名号的小门户,而解庄内并无解秋这一人,倒是......”
“说!”
“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在西云国,‘解’姓是皇室姓氏。”
“你是说,他可能是西云的皇室之人?”
元绍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西云国的七王爷,向来不务正业,而西云的皇帝最近又颁下圣旨,正四处找寻着七王爷,属下猜测......”
慕槐沉眉思索一番,最后笑道:“看来是该会会他了。”
第十二章 娘两都要被他凶
慕夫人在宣城的这几日,不少名门夫人都带着自家闺女登门拜访,妄想着与慕家攀上亲家,这样别说是宣城了,便是在整个东瑞也是说来众人皆知的少奶奶,后半辈子更是衣食无忧。
慕夫人本姓‘钱’氏,闺名“书瑶”,娘家早年便办起了钱庄,这些年来,分庄遍布东瑞各地,与官家还有理不清的关系,也难为这些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慕家的大门,这年头,商贾若有官宦相助,能免多少后顾之忧。
这日慕夫人借着品茶之名将慕生欢唤了去,看着那丫头粉雕玉琢的模样,心下那是欢喜的不得了,开口便问道:“欢儿,你觉得槐儿怎么样?”
慕生欢脸上的红肿消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泛红,她捧着茶杯,思索了一番,最后皱着秀气的眉,摇头道:“慕槐啊,他逼着我学这学那的,还不让我出去玩,长得那么好看,却坏得很。”
慕夫人一愣,继而笑道:“槐儿是关心你才对你如此上心,你瞧瞧,他对其他女人如此过吗?”
好像是没有过,那他为何就盯着她一个人嘛!
“他就爱挑我的刺!还嘲笑我的书法,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温柔体贴的慕槐!”
说到以前的慕槐,慕夫人是知道的,慕生欢刚进慕家时,时常出神发愣,慕槐那时陪她出游泛舟,还托自己父亲将生欢母亲的故居买了下来,她从不知自己儿子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可惜这温柔的一面只持续了一年。她虽不住在宣城,可时常听下人们说,小姐又惹了什么事,惹得公子大发雷霆,她以年迈,听着这些趣事,这日子也没那么乏味了。
“槐儿向来不易表露真情,在你这倒成了常事儿。”
她挠挠头,不懂慕夫人说的什么真情,只知道慕槐经常训斥她,威胁她。
慕夫人看着她一知半解的模样,突然凑到她的耳边,悄悄问了什么,只见慕生欢咻得一下就红了脸,继而忙摆着手,说道:“不行,不行,虽然爹爹说过,可是慕槐应该娶那种特别温柔贤惠的女子,这样才是男才女貌。”
慕夫人只是笑,说道:“我们欢儿生得这般可人,哪家女子及得上,再说了,你又怎知慕槐喜欢哪种女子呢。”
她脸红到了脖子根,合着慕夫人今天就是来让她当慕槐媳妇的,可想到慕槐黑着一张脸训斥她,她就打了个寒颤。
“还是不行呀,慕槐又不喜欢我,我才不要嫁给他!再说了,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娘俩都要被他凶啊。”
慕夫人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正巧看到慕槐走过回廊,便将其唤了过来。
慕槐看了眼红着脸一副扭捏之相的慕生欢,眸眼一睨,吓得那人缩着脖子,站得离他稍远了一些。
这丫头这般模样,定是又闯了什么祸事,他收回目光,朝慕夫人问道:“她又惹了什么祸?”
慕夫人佯装微怒的瞪着他,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难怪生欢说以后生了孩子,娘俩都要被你凶!”
他不解,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利眼一扫,只见那人先是一个瑟缩,继而红着脸嚷嚷道:“夫人你不要乱说啦,我是说我才不要嫁给他!”
慕槐大致也猜到她们谈了些什么,发出一声冷哼,继而朝着慕夫人正色道:“孩儿拜托娘亲,日后莫在念叨此事了,生欢并不是孩儿钟意的人。”
慕夫人却是冷下脸立马追问道:“那你钟意的人是谁?没我的允许看她怎么进我慕家的门!”
慕槐无力的叹气“娘,你别跟着她一起胡闹了!”
慕生欢在一旁努努嘴,谁胡闹了!她提起裙摆就要走,却被慕槐冷声唤住。
“还有什么事啊!”她不耐烦道
慕槐冷眼看着她......
“什么事啦~”
“哼”慕槐冷哼,这丫头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他想起元绍的禀报,严肃道:“往后不准偷溜出宅子,若是要出去,便让元绍跟着。”
“凭什么啊!我都及笄了,又不是小孩子!”她不服气的直嚷嚷。
慕夫人也在一旁说道:“是啊,生欢都这么大了,出去玩玩怎么了,多认识些公子哥也好,做不成我慕家的媳妇,为娘也要替她择家好夫婿。”
“娘!”
慕夫人精致的面容透着几分俏皮,见自己儿子一脸无奈的样子,只是哼了哼道:“欢儿这般可爱的孩子你看不上眼,指不定多少人抢着要,到时候就后悔去吧!”
慕生欢看着慕夫人,一脸的感动,夫人真好,帮着她说话,为了自己日后的自由,她也豁出去了!
“夫人,你看看他,就会摆臭脸,我都成年了,是大人了欸,他还不让我出去玩,哪有这样的嘛~”她扯着慕夫人的袖子,左摇右晃,丝毫没察觉到慕槐一张俊脸已经黑得滴墨。
“慕生欢!收起你娇滴滴的样子!”她这是撒娇吗?这般娇柔造作像什么样子。
“你凶她做什么!”慕夫人一手护着她,柔声道:“生欢多乖啊!年轻人出去玩玩怎么了嘛,欢儿别怕,这个家我说了算,看他还能说什么!”
慕槐却是看着慕生欢,斥道:“还不回屋子里待着!让平儿在帮你涂些药膏。”
看着那人朝他龇牙咧嘴一番,最后屁颠屁颠的走远,慕槐拉着慕夫人坐了下来,解释道:“生欢最近认识了一名男子。”
慕夫人听了,立马警惕道:“莫不是欢儿喜欢他?”
慕槐抚额“娘,生欢喜欢谁是她的自由,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只是这男子的身份似乎是西云的皇室,所以我才想着让她少出去玩闹,断了他二人的联系。”
慕夫人神色复杂,凝眉道:“皇室......如此便让元绍跟着她吧。”
“这两日城内好些夫人问我婚嫁之事,你也到了年纪,可有什么钟意的女子?”
谈到此处慕槐站起身,略微不耐道:“孩儿现在无心烦这些事,您以后也莫在说了。”
慕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终是悠悠的叹息,她是真心喜欢生欢这孩子,不过如今看来,还为时过早了。
第十三章 借五百两开青楼
慕生欢看着眼垂着头耳根子通红元绍,一肚子的火硬是没地儿撒。
“我去买肚兜你也跟着干嘛!”
元绍此时羞臊难当,当他看到慕生欢一脸奸诈的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谁知这人竟跑来买肚兜,只能细声道:“我也是照公子的吩咐行事。”
“那慕槐不让你娶媳妇,你是不是就不娶了?”
元绍却是憋红了脸,半天才扭捏道:“平儿怎么样了?”
慕生欢拿着一堆衣服秀帕,期间还掉下几条艳红的肚兜,听元绍问及平儿,只是将拿堆物件往台上一堆,回道:“平儿没多大事,就是收了点惊吓,话说她还长我两岁呢,我那天又送了支簪子给她,高兴得跟小孩儿似的。”
“老板,算算这里都少银子。”
店掌柜看着眼前的老熟人,只是恭敬道:“慕小姐,公子下过令,所有店铺一律不准向你出售过多的商品。”
“我带了银子!”
“在下知道,只是这是公子的命令,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她气极,本来还想着做些小本买卖,这次她吸取了上次布匹的教训,打算提高些银两,专门卖给那些大小姐,定能赚她一笔。无奈慕槐这厮当真是可恶!
“还站在那干嘛,走啦!”她回头朝元绍嚷道,压根没注意前方走来的人。
“怎么这么气呼呼的?”解秋将要摔倒的她往怀中一拉,他在门外就看见她与店掌柜争执着什么,没一会就见这人气鼓鼓的往外走。
慕生欢一把推开他,丧气道:“怎么哪都有你啊!”
解秋无奈笑道:“今天又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慕生欢回头瞪了掌柜一眼,嘟嚷道:“我想买些衣服做些小买卖,慕槐竟然不准这些掌柜的卖给我东西。”
“慕家的家应该够养活你了,怎么,你很缺钱吗?”
她白了他一眼,卷翘的睫毛轻扑慢闪。这些公子哥一个个的不知人间疾苦,她现在连吃糖葫芦的银子都没了。
“你不懂啦!我要开家最大的青楼给他们看看,叫一个个的都瞧不起我!”
解秋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的眉眼盈盈浅柔,只见他薄唇轻声,神秘道:“欢欢,我这刚好有五百两,先借给你吧。”
那人水灵的眸子一扬,一脸欣喜有有些犹豫的看着他,迟疑道:“五百两够开青楼了吗?”
“当然,不够我再借点给你。”
他正准备再循序利诱一下,却见元绍走了过来挡在他两中间,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解公子,我家公子有令,还请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解秋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嘴唇一扬,唤道:“辛乌,我与这位小姐有生意要谈。”
门外的冷面男子点头道:“属下遵命”
他朝元绍灿然一笑“我与你家小姐有些要事要谈,只能委屈阁下与我侍从待一会儿了。”
元绍眼看着慕生欢跟着解秋走远,再看着面前面无表情,正散发着寒意的侍卫,不由警惕起来......
而慕生欢跟着解秋离开后,就进了之前的枫清楼,解秋见她四处张望,只是笑道:“这次我带了银两,你可以放心吃。”
慕生欢却努努嘴,问道:“你干嘛借这么多钱给我?”
解秋撑着下巴,思索一番才说道:“就当是你教我点花灯的谢礼,多亏有你,我的愿望似乎实现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
他凤眸微眯,沉吟道:“嗯......希望人生别那么枯燥。”
“那你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有趣吗?”
“还行,有个丫头挺有趣的。”他说着一脸趣味的看着她。
慕生欢喝着杯中的茶水,闻言却是抱怨道:“我的愿望还没实现呢。”
她杏眼微垂眸眼水灵,如今嘟着粉唇,可爱的紧,解秋忍俊不禁的笑问道:“你许得什么愿?”
他刚问完,却见那人抬起那清澈无辜的眸子,一脸鄙夷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
他好笑地将那张银票递过去,见那人一副欣喜的模样,问道:“真打算开青楼?可有中意的铺子?”
慕生欢小心的将那银票放入怀中“没呢,这几日元绍天天跟着我,回去就跟慕槐告状......对了,他肯定向慕槐告状去了怎么办。”
“那你先把银票放我这,等你需要时,我悄悄地给你。”他说来也是打趣打趣她,却不想这人真一本正经的将那银票还给他,末了还有些心疼的道:“那你到时候记得给我。”
他点点头,那是自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这银票给她的。
“这是给你的及笄礼物。”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放在桌上。
慕生欢看着那精致的发簪,发簪是一支树枝,乌黑的簪体上镶着几片玉石叶片,倒是简单雅致。
她却摇头道:“你借了我这么多银两已经够了,这发簪我不能收。”
解秋见她不收,为难道:“可是我周围也没有相识的女子,这簪子岂不是白做了?”
慕生欢想想也是,这人真可怜,连个相识的姑娘都没有,白长这么好看了。
“那你先放我这,等你有相识的女子了,我再还给你。”
他轻笑出声,道:“那好,这发簪我可花了些功夫,你要好生收着。”
他说完,菜也上来了,慕生欢一如往常埋头吃着饭菜,只是偶尔抬头好奇地看他两眼。
解秋看着楼下,偶尔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笑道:“要试试吗?”那是桂花酿,甘甜爽口很适合女子喝。
慕生欢迟疑的点点头,接过他的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看着她惊喜意外的小脸,解秋微微一笑,心想着待会是不是要送她回去。
这桂花酿似乎也有些年头了,味道醇厚香浓,让人意犹未尽,慕生欢一杯下肚脸已经有些泛红。
解秋将那酒壶拿过来,看着有些微醺的人儿,那小脸红扑扑的,杏眼迷离,倒是比平时乖巧了不少。
“别喝了,你家慕槐来接你了。”他一直看着楼下,见那一身白衣男子走到楼下冷眼看向他,礼貌的回以微笑。
“啊......慕槐?哦!是他啊,他就只会凶巴巴......板着脸......让我学这学那,还不让我吃饭!”
“他这么坏啊?”
“坏!坏死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去哪?”
解秋看着那人上了楼梯,诱哄道:“去我家,不会有人让你学这学那,你想吃什么都有人给你做,更不会有人凶你。”
“去!要去......走!我们现在就走......”
慕槐看着已经醉眼朦胧的慕生欢,冷声说道:“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对七王爷而言有何利可图?不知七王爷三番五次的接近生欢是何目的?”
解秋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到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坦然道:“并无目的,若非要说出个理由,那便是我挺喜欢她的。”
慕槐皱眉,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严肃道:“慕家虽是经商世家,却向来不介入皇室纷争,在下话已至此,七王爷若有疑虑不妨到府一聚,生欢心性单纯,不是你能染指的。”
他说完抱起那醉醺醺的人儿,见那人乱踢乱扭,冷声斥道:“元绍!去将小姐的饭钱给了,回府!”
解秋一手抚着唇,把玩着手中的银锭,最后叹息着起身,说好请那丫头吃顿饭的......
第十五章 狗仗人势
慕老爷和慕夫人回去了,慕生欢十分不舍,临走时泪眼汪汪,看得慕夫人十分感动,可不知慕生欢所担心的是她走了便再也没人为她撑腰了。
“姨,你要常常来看我呀!”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在受苦受难的小可怜!
“唉,这宅院小,我跟你慕叔住得也不舒服,槐儿今年不走了吧?没事没事,外边的生意还有你爹呢!多陪陪生欢,听到没!”她就不打扰这二人的小日子了,最好是生米煮熟饭,那才如愿呢。
如今这二老一走,慕生欢就丧气了,也不敢再四处蹦跶了,偏偏这一日苏锦涟带着一箱箱的聘礼春风满面的走进慕家大门,气得慕生欢在一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原来是苏老爷听闻自家儿子与慕家新收的义女情投意合,便赶忙着让自家儿子上门提亲,苏慕两家本就交好,如今亲上加亲,自是大喜事啊。
可慕生欢却不满了,她在这宅子里是胡作非为惯了,却唯独对绯娘很是上心,自己不吃不要紧,也要将那吃的送到绯娘面前。
罗婶也觉得奇怪的紧,这绯娘与她素不相识的,还是这两人当真就那么投缘,生欢一遇见绯娘就转了性子。
却不想有一日听得她独自念叨着,“绯娘真可怜,无父无母的,糖葫芦还是给她吃吧,得多吃点甜的,这样就少些难过。”
她一时心头也是百感交集,这丫头......
绯娘的亲事是定下来了,六月初就出嫁,这可忙坏了罗婶,四处相着布料准备嫁衣,这大伙一忙起来,就忽视了这个小祖宗。
这日慕生欢带了平儿出来,心想着给绯娘准备份什么礼物,这街头街尾的都转便了也寻不到钟意的。
“小姐,不如送只猫吧,我看绯娘每次出来看到街上的野猫都移不开腿。”平儿难得出门,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兴奋。
慕生欢思索一番,想着确实可行,只是这野猫一时间也难寻,这买又不知去哪买。
两人转了一天无果,慕生欢思来想去,正准备回宅子自己亲手做礼物时,却见一只浑身黏满脏污的小猫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裙摆边喵呜喵呜的叫着。
“咦?小姐,这猫好生奇怪,看着像是被人打得。”平儿看出了端倪,这猫浑身雪白,碧蓝的眼瞳如同深水蔚蓝,若不是那结团成块的污泥,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养的家猫。
慕生欢只看着它渗血的后腿,心疼的皱眉。这可不就是被人打的,那么大一道口子,真是挨千刀的!
她将小猫抱在怀里,冲平儿道:“让绯娘瞧见又该心疼了,我们先抱回去养着。”
平儿点点头,两人就往宅子走去,小猫一路叫个不停,想必是怕极了,不停地往她怀里钻,没一会血污就弄脏了她的衣衫。
“小姐,要不我来抱吧?”
“不用,它害怕呢,你别来吓它。”平儿无奈,谁吓它啊,也不看看是谁一脸的凶相。
她是生气,这小猫还是只崽子,谁这么狠心,给打成这样。
“你们去那边找找,今天不把那小畜生找出来,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前面传来一声娇喝,平儿听了皱眉道:“这前边就是王家的宅子,定是那王小姐又在那做什么幺蛾子!”
慕生欢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就那个身上五颜六色的,头上叮铃哐啷的,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骚蹄子?”
“小姐,街边骂人的粗话咱们不能学,骚蹄子不能瞎骂的!”
“哦,就是那搔首弄姿的王小姐嘛,走,她表哥敢欺负你,我还没找她王家算账呢!”
平儿忙拦住她,以慕生欢的性格定是要惹出点什么事才肯罢休,而近日公子也不知为何,脸色就没好看过,还是少惹是生非。
“小姐,罗婶让我们早些回去呢,再说这小猫也急着包扎,咱们别在这耽误了。”
她看了眼怀中的猫儿,那双蔚蓝的眼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她将猫儿怀得更紧一些,叹道:“今日就放过这个骚蹄子。”
“小姐!”
“唉,知道了,我就觉得骚蹄子适合她嘛。”
她两从王府前走过,却不想王婷婷一眼就瞧见她两,想着表哥还在家中要死要活的,心中就升起一团怒火。
“慕生欢!你给我站住!”
慕生欢掏掏耳朵,继续走。
“我让你站住!你是不是聋了!”
平儿拉着她颤抖的手,小姐,冷静,咱忍住!
“真是野种,没爹娘教,一点家教都没有!”
“小姐......”
平儿还来不及拉她,就见慕生欢已经走了上去,那王婷婷还没回过神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慕生欢,伸着纤纤玉指,指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正欲叫侍卫时,却发现慕生欢怀中那一抹白,厉声道:“你为什么抱着我家的猫?”
慕生欢正气得手抖,闻言看了眼怀中也瑟瑟发抖的猫儿,轻柔的安抚着。
“这猫被人打伤了,我看你这骚蹄子凶巴巴的模样,莫不就是你打的吧!”
“你说我什么?骚蹄子?慕生欢!你有没有一点点家教!真以为有慕家为你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是吧!”
她轻哼,露出一脸凶相:“就是可以胡作非为,你再骂我野种我就把你嘴巴撕烂!”
王婷婷一甩手,冷笑道:“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日!把这畜生还给我!”
“喵呜~”怀中的猫不停往她怀里钻着,鲜血不停渗出来,染红她的衣衫。
慕生欢一边安抚着它,一边嫌恶道:“瞧见没,它害怕你,没本事的人才会拿这些小家伙撒气!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跟你表哥一样都是软骨头!”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家的人欺负平儿,我就叫慕槐收拾你们!”
王婷婷被她气的半死,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滑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狗仗人势!”
慕生欢露出欠扁的笑“我就狗仗人势了!少来惹我!我疯起来咬死你!”
元绍与慕槐从自家商铺出来,偏巧看到这一幕“公子,要不要过去?”
慕槐摆摆手,不言,只是一脸兴味的看着,嘴角上扬!
真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
第十六章 狗仗人势(二)
“婷儿,这是怎么了?”一清秀男子缓缓走来,见两人似在争执什么,墨眉轻撇,疑惑问道。
王婷婷瞧见来人立马换了副嘴脸,委屈的抽噎着“白雪偷跑出去被人打伤了,被慕小姐捡到,我本想讨回,她却诬赖我,说是我将白雪打伤的。”
她泪眼涟涟的看着男子“白雪是弈哥哥送给婷儿的,婷儿怎会打伤它呢?”
柳弈看了眼慕生欢,再看向她怀中的白雪,拱手道:“慕小姐有礼了,在下柳弈,这猫儿是在下送与王小姐的,不知可否还给在下?”
“婷儿善良单纯,断不会做出慕小姐所言的卑劣之事。”
他眉眼清秀干净,唇红齿白,长得很是俊俏,只是少了几分男儿的英气,显得几分阴柔。
慕生欢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与慕槐相比差多了。
她小心的抱着猫,往王婷婷面前一伸,只见猫儿发出凄厉的叫声,爪子不停地扑腾,她忙将它收回怀抱。
“看到没,这猫害怕她,它伤成这样医治也麻烦,不如你们将它卖给我,这样可好?”
柳弈只是看向王婷婷,等着她做决定,只是王婷婷不会顺着台阶下,娇蛮道:“凭什么要卖给你,这猫不过是认生,你诬赖我便算了,还要带走弈哥哥送给我的猫,简直欺人太甚!”
“婷儿,要不我下次送只更好看的给你?”柳弈也不愿再多纠缠,这猫本就是为博她高兴送给她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如送给别人。
王婷婷见柳弈也如此,心中的怒火更甚,眸子一转,计上心来“卖给谁都好,就是不卖给她,弈哥哥你看看,婷儿的脸都被她打肿了。”
她说着将那微微泛红的脸凑到柳弈面前,白皙的脸蛋五道指痕清晰可见,但说肿也太夸张了,慕生欢力气跟王瀚相比可差多了,柳弈皱了皱眉,神情也严肃起来。
慕生欢看着她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就难受,却还是问道:“你们要多少银两才肯卖给我,这猫还等着包扎呢。”
“慕小姐,猫的事咱们先不提,婷儿这脸上的巴掌印是你打的吗?”
“是我打的。”
柳弈想不到她如此理直气壮,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继而点点头“慕小姐无故打人在先,如今又要强行带走在下送给婷儿的猫,是不是真当这世间没有王法?”
平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真当她家小姐好欺负呢!她走上前将慕生欢护在身后就说道:“明明是王小姐先骂我家小姐是‘野种’,我们又不是疯子,才不像某些人无缘无故的招惹人!”
“你说谁疯子呢!”
慕生欢看着面目狰狞的王婷婷,将平儿拽了回来,她急着带猫儿回家,没功夫与他们纠缠,便说道:“是你的婷儿先出言不逊,打她算是轻的了,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尽管报官去,刚好让我看看什么是王法。”
“另外,我说的是买,你们非说成抢,那好,平儿我们走!把银子收起来,不给了!”
她说完抱着猫儿就要走,王婷婷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气红了眼,不停的拉着柳弈的袖子“弈哥哥,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柳弈看着王婷婷如此委屈的模样,怎么受得了,跟上前就将慕生欢拽住“道歉。”
“你说什么?”慕生欢手臂被他捏得生疼,皱着眉好笑道。
“我要你向婷儿道歉!”
“凭什么啊?我骂你野种,你是不是也要像我道歉啊!”
柳弈被她气红了脸,只拽着她不松手,慕生欢忍着疼,冷声道:“放手!你想出头伸张正义就报官去,我打的是王婷婷!你一个大男人还想帮她打回去不成!”
打回去?他是男人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女人,不过这些侍卫就不一样了。
“来人!将这二人拿下!”
门口的侍卫迟疑了一下,王婷婷立马挥手示意,柳弈的父亲可是朝中户部侍郎,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聚拢过来的侍卫,慕生欢这会也有点慌了,推搡着平儿让她快些走,王婷婷眼尖一眼就发现她两的小动作,忙指使着人将两人围住。
“公子,看够了吗?再看下去真出事了。”元绍随慕槐躲在店铺的门板后边,路上的行人见此情形也都绕着路走,倒让这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嗯,过去收拾烂摊子吧。”
这边慕生欢看着眼前的阵仗,试探道:“我两若是有个万一,慕槐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柳弈只是垂眸浅笑“家父乃户部侍郎,民不与官斗,慕家又如何,空有钱财罢了。”
“那你可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慕槐走至他们中间,见慕生欢立马发亮的眼神,墨眉一皱。
慕生欢缩回脑袋,小心的将猫儿换了个姿势,让它的伤腿在上面,以免碰蹭到,她知道今天这一顿训是躲不掉了。
“慕公子。”柳弈没想到会这么巧,心想方才的话定是被他听到了,神情略微有些尴尬。
慕槐颔首“柳公子。”
“柳侍郎前些日子还在欢儿的及笄宴上夸耀柳公子博学多才,刚正不阿,如今一见,倒是柳侍郎酒后妄言了。”他负手而立,虽是同柳弈说话,眼神却一直打量着一旁的王婷婷。
王婷婷被他弄得心慌,往柳弈身后躲了躲,柳弈只觉得王婷婷受了欺辱,心中十分愤恨,说道:“那就让慕公子说说理,这猫是在下送给婷儿的,如今慕小姐不仅要强行带走,还动手打了婷儿,这事难不成还是婷儿的过错吗?”
慕槐只是看着王婷婷勾唇一笑,继而朝她问道:“王小姐,事情是如柳公子说的那般吗?”
王婷婷有些胆怯,看了眼一旁安抚着小猫的慕生欢,肯定道:“弈哥哥说的没错,就是她要抢走我的猫,还动手打人!”
他冷冷的看着王婷婷,沉声道:“王小姐,你是如何辱骂生欢又是如何虐打这猫儿的,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你宅子侧门应该有猫儿逃出去的血迹。”
“至于柳公子,你家父虽为户部侍郎,可也经不起你这样损耗他的名誉,若是不想你父亲丢了官职,现在最好与王家断了联系。”
柳弈却道:“在下知道慕公子的本事,在下也只要慕小姐向婷儿赔个不是,这事便算了。”
“欸!你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凭什么我要向那骚蹄子赔不是啊!”
“小姐......你快别说了。”
平儿拉着她对她示意,她会意的朝慕槐看过去,只见后者看着她薄唇微扬,却是冷笑一声,吓得她又缩回脑袋。
“只要王小姐受得住,别说是让这个丫头道歉,便是在下,也愿意上门谢罪。只是王小姐,今日之事你我心中都明白,你表哥的下场你可看见了吧?”
王婷婷想起王瀚血淋淋的双手,便吓白了脸,缩在柳弈后面,不敢再吭声。
柳弈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慕槐冷睨着他,那双眸子不带丝毫情绪,却压迫得让人喘不上气。
“改日我自会登门,至于请罪,呵,回头问问你父亲,他的官职从何而来。”
柳弈的一张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黑,父亲的官职是有贵人相助,这点他是清楚的,可如今听慕槐这话,该是与慕家沾点关系,若是如此,他就真的闯大祸了。
而慕生欢见那两人都绷着脸却无话可说,心中一阵畅快,抱着猫儿就小跑到慕槐身边。
慕槐只是斜睨她一眼,淡淡的说道:“骚蹄子?这词儿到新颖,晚饭后到我书房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