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
“你说什么?”
慕生欢快步走到她跟前,死死盯着她的表情,不敢相信的问道。
而慕槐则看了眼天色,按慕生欢说的,那仙儿已经被带走一上午了,城郊的路程虽远,但若是快马赶去或许还有希望。
这次是他失算了,他早该想到那个女人既敢如此大胆,就必定有万全之策。而这时妙儿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只听妙儿说道:“雅琴知道你回来定会发现仙儿不见了,所以故意让月儿发现,以便她报信给你,再让你以为仙儿被卖进李掌柜家中,而实则已将人带至城郊,只等李掌柜去取人。”
慕生欢听得怒火中烧,她未经多少世事,自是从未想过人心可以恶到如此地步,正一筹莫展之际,却听慕槐说道:“叫人去牵匹快马来。”
话落,看着慕生欢怔怔的看着自己,轻声说道:“不管来不来得及,我都会将人带来。”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为她鼓劲一般。
而慕生欢看着他跨上马背,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默默地为她做了太多,可自己连一句谢谢都不曾对他说过,反而处处与他作对。
慕槐见她愣神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声音细微的说了什么,慕槐坐在马背上,只看到她嘴唇翕动,可眸光却瞬间变得柔和,伸手揉乱她头顶的发后,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慕生欢再回到大堂,看着妙儿,沉声问道:“你可知她为何要对仙儿下如此毒手吗?”
妙儿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道:“这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勾引少爷,雅琴又怎会动她?她可是棵摇钱树,那一腔嗓子,可替欲花楼赚了不少银子。”
她话音刚落,高家老大已经冲上前,扬起的手掌几番挣扎,终究还是作罢,所有的怒火与愤恨只化做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妙儿显然也被吓坏了,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只知道这么多了,雅琴喜欢少爷,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初来乍到,但是我奉劝你,还是离少爷远一些,免得落到同仙儿一样的下场。”
所以这便是她将仙儿送上绝路的原因?人命在她眼中就如此不值么!
妙儿说完后,拿了卖身契上了楼,没一会就见她换了身衣裳,素净的脸上未施妆粉,发间亦没了那些琳琅发簪,如同寻常的女子一般,步态端庄,行至她跟前时,欠下身子,细声说了什么。
而慕生欢只看着她,一言未发,一声“谢谢”湮灭在众人的沉寂中......
晚霞透过门栏形成一道道橘红的光剑,霞光下粉尘闪烁,空气愈加凝重。
他们在大堂中等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见元绍抱着一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慕生欢几乎是立刻迎了上去,见他怀里的仙儿皱着眉,气息微弱,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他身后,问道:“慕槐呢?”
元绍眼神有些慌乱,支吾道:“公子将人交给我后,还有要事,便先回去了。”
慕生欢听了,心中更是愧疚,慕槐本就日理万机,可自己还如此三番两次的麻烦他......
所幸的是仙儿并无大碍,看着她完好无损的衣裳,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而元绍也仿佛还有急事,见一切弄妥后,便匆忙离去。
入夜后,欲花楼大门紧闭,格外冷清,仙儿由月儿和高老大他们照顾着,而珍儿的伤还未好,依然躺在榻上,只是这一夜没有拥挤的被褥,也没有浑浊而压抑的空气,窗户半开着,吹来清爽的晚风。
雅琴自出门到现在还未归,慕生欢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明明仙儿也平安回来了,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隐隐的不安。
折腾许久,她拉耸着眼皮,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终于抵不住一日的疲惫,沉沉的睡去。
楼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雅琴手下的一帮伙计,和几个嬷嬷,夜深后,整个阁楼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慕生欢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看着已经熄灭的烛火,撑着床板,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口干舌燥,刚下地准备倒杯茶水,却见窗边有一道黑影,看那轮廓,似是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谁在那?”
她低喝道,话音刚落,便见那黑影一动,顷刻间已是闪身到她跟前,而她只觉鼻尖一阵芳香,整个人昏昏沉沉,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而慕槐回到宅中,将手臂的伤口简单包扎以后,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看着跪在下方的花宇,说道:“去办吧,莫要让人察觉到。”
花宇自上次下迷药之后便被慕槐狠狠收拾一顿,这会儿领命后,虽不解公子为何突然要他查探皇室之事,却也是逃也似的闪身离开了,而慕槐握着玉佩,回想今日救仙儿时突然出现的一帮黑衣人,俊美的面容一片寒霜。
那些人突然出现,如同事先便埋伏好一般,且配合格外默契,用的皆是杀招,只四人便让他负伤。
而那李掌柜不过是淫邪成性,心思断不会如此缜密,更不会有如此厉害的手下......
他正蹙眉沉思,就见元绍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开口就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慕槐将那女子交给他时,手臂上全是血,他吓得忙将人送去安妥好就立刻赶了回来,这会见慕槐换了衣衫,看脸色也似是没什么大碍,终是松了口气。
而慕槐见他回来,却是立马斥道:“我让你暗中保护她,你回来干什么!”
元绍吓得一哆嗦,嗫嚅着嘴,小声道:“属下担心公子......”
而慕槐正欲训他,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忙说道:“赶紧回去!”
他怎么没想到这点,若今日的杀手是那个女人安排的,不管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慕生欢,显然已她经动了杀心,而如今慕生欢只身在欲花楼,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他见元绍还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忙快步走出屋子,几个跃身,已是隐入夜色,不见踪影......
第五十一章 被绑
天空应景的下起了大雨,厚重的云雾遮盖住了月光,一切都隐在雨幕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慕槐来到她的窗前,看着大开着的窗户,仍雨水不断的冲刷自己,屋子里已经没有她的踪影,空气中有雨水的潮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心脏猛然一抽,一片昏暗中竟第一次出现惊慌与无措。
元绍赶到时就见自家公子身处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如同一尊雕像,而等他靠近时,才发现慕槐浑身已经湿透,脚边蔓延开一滩水迹,而衣摆还在滴着水。
“元绍。”
慕槐冷不丁的出声,元绍忙单膝跪下,恭敬回到:“属下在。”
“不管用什么办法,去将她给我找到。”
他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可元绍知道,公子这般语气定是怒到了极点。
雨声不断,层层水雾笼罩,那些寥寥灯火也似不真切,屋子里静得出奇,他摩挲着那倒满茶水的瓷杯,青瓦滴落的水滴敲打着窗栏。
当初就不该让她留在欲花楼,如果自己能多留意一点,如果让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如果......
“啪!”瓷杯应声而碎,碎片扎进皮肉,手臂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许是崩开了,可他毫不在意,夜,还很长......
慕生欢睁开眼,可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眼睑上传来粗糙的触感,是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
不远处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而后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来人似是走到她的跟前,站了片刻后发出一声轻笑。
“慕生欢,滋味如何?”
“雅琴?”
慕生欢心中虽恐惧,却还是一下便认出雅琴的声音,心中惊疑,不明白雅琴为何要如此。
而雅琴面色阴冷,妩媚的面容因嘴角的狞笑,显得几分狰狞,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手被缚的人,蹲下身,拿去遮盖她眼睛的黑纱。
而慕生欢被突然的光线刺得眯起眼,看着窗外的晨光,翠绿的枝叶间还带着昨夜的雨水。竟是已经到了翌日清晨,雅琴一双凤眸冷如寒霜,还不等她适应,便说道:“听说你将楼里的姑娘都遣散了?”
慕生欢看着她阴冷的眼眸,正疑惑她是听谁说,可想起楼里还有她的伙计和嬷嬷,心中已是了然,点点头,见她挂着冷笑,毫不畏惧的说道:“没错,与其在那强颜欢笑活受罪,还不如放她们离开,你那般对仙儿,迟早会遭报应的!”
雅琴不怒反笑“报应?慕生欢你好好看看,如今是你遭报应还是我遭报应,少爷将欲花楼让给你,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慕生欢听她提起解秋瞬间就泄了气,她可以指责雅琴心狠手辣,可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雅琴的打理,欲花楼才如此繁盛,而自己接手才几日,便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如今欲花楼没了,自己还欠他五百两,她的确有愧于解秋......
雅琴见她不再吭声,突然伸手扯住她的头发让她脑袋不得不往后仰去,看着她吃痛的模样,沉声道:“你知道吗,少爷便是身在西云都不忘传书信问你的近况,慕生欢,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她与少爷来到东瑞,其目的就是为了慕家,处心积虑的与慕家作对,在生意场上几番闹出动静,更是让她留在欲花楼,打探着各种消息,都是为了引起慕家的注意。
炙手可热的东瑞首富,既不是皇亲,也不是宦臣,任谁都会动拉拢的心思。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毁在这个贱人身上,便是她说慕生欢拿走了卖身契要将姑娘全部遣散,他也说无碍,凭什么!她为欲花楼付出了多少心血!凭什么她一个臭丫头可以来指手画脚!
而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不在意名声而委身青楼,他都看不到,反而将所有心思都用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身上!
所以,趁现在少爷只是有点兴趣前,将她同仙儿一样解决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少爷当初夜夜来听仙儿唱曲儿,而之后自己强迫仙儿接客,将她关在后院,少爷还不是一句都没过问,对,只要将她毁了,少爷就会同以前一样了......
慕生欢吃痛的看着愈加愤怒狰狞的雅琴,正欲开口,便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走了进来,而雅琴也松了扯着她头发的手,看到她跌倒在地,冷笑着退到一边,理了理衣裳,说道:“带下去吧,叫大伙悠着点,若是弄死了,饶不了你们!”
男人猥笑着走上前,搓着手,上下打量着只穿着亵衣亵裤的慕生欢,而慕生欢惊恐的看着不断靠近的男子,见他朝自己伸手过来,慌乱的惊叫着。
男人将不断踢踹的慕生欢抗在肩上,朝雅琴道了声谢,便忙带着人离开了。
木屋内,空气中充斥着汗臭味和各种刺鼻的气味,几个男人团团将她围住,猥琐的笑声,轻佻的言语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她哭喊着,乞求着,眼泪不断滑落,可这反而让他们的动作更粗暴,雪白的亵衣很快便被扯碎,露出月白的肚兜,上面的栀子花娇艳欲滴。
手臂被划破她亦浑然不觉,恐惧让她浑身麻木,只不断抗拒着,踢踹着。这似乎惹恼了为首的男人,只见他扬起手掌便是一耳光打去。
慕生欢被打得一阵头昏,脸瞬间红肿一片,嘴角被牙齿磕破,渗出丝丝血迹,她突然就停止了挣扎,身子依然在发颤,却是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
“臭娘们,哥几个好好伺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刚落,见身下的人正发狠的瞪着自己,正欲再给她一耳光。
然而身边却突然安静下来,回头一看,只见周围的几人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谁!”谁敢来他恶罗寨闹事!
慕生欢只觉眼睛被覆上,而后听见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之后便后颈一痛,陷入混沌前,依稀能感到自己被人轻柔的抱入怀中......
第五十二章 不明情愫
慕槐站在血泊之间抱着衣衫褴褛的她,周围尽是飞溅的血迹,而方才欲动手的男人此时正身首异处的倒在血泊中,他冷眼扫过,抱着怀中之人,手臂处渗出一片暗红的血迹,屋外虽是艳阳高照,可他周身却冷冽如霜。
倘若自己来晚一步......
看着怀中衣不蔽体的人儿,他闭上眼眸,不敢往下想去,若不是柳侍郎今早回城时在城郊看到一帮可疑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女人竟会与这帮恶名昭彰的匪徒有勾结。
元绍此时从窗栏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慕槐跟前,朝他摇摇头,蹙眉说道:“公子,楼上已经空无一人,想必是听到动静从后门逃离了。”
慕槐闻言看向那竹楼,眸光渐沉,而这时官兵也将整个寨子团团围住。
“让人继续搜。”这片山头,那些人远比他们熟悉,虽然机会渺茫,但是......敢伤害慕家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昨夜的大雨过后,阳光格外明媚,才清晨的天,已经感到夏日的炙热,他一路将人抱在怀中,元绍见他伤口崩开,几次想开口,可见他凝重的脸色,终是作罢。
回宅后,慕槐将慕生欢抱进她的屋子,罗婶见状立马就去请大夫了,留平儿在这照顾着。
慕槐见平儿拿来干净的衣衫,欲替她更换,转身正要离开,便见孙泽闻讯赶来,于是收住已经踏出屋子的步伐,这人赖在宅子里也有些天数了,自从平儿随慕生欢走后,这宅子里的上上下下谁见他都头疼。
“慕小姐呢?可无大碍?”孙泽一身绛紫云缎长衫,金边玉扣腰带间垂着一枚白玉,锦衣华服配上那清秀明净的相貌,端是仪表非凡,相貌堂堂。
可慕槐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不待见他,如今看着他一脸的担忧之相,只觉得莫名烦躁,见他不断探头朝里看去,不动声色的挡住他视线。
“无碍。”他语气略微不耐,那个女人的事还未解决,回想起事情的前前后后,心中更是郁燥。
而孙泽却毫不在意,见看不到心上人,心中虽可惜,却也只说道:“无碍便是万幸,昨夜闹得满城风雨,可在下却无能无力,如今总算是松一口气。”
他看着慕槐依旧站在门前,一双眸子幽如深潭,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而那衣袍沾染不少血迹,手臂间的血迹更是已经变得暗红,他深深的看了他几眼,最终无奈的叹息,拱手道:“既然慕小姐并无大碍,那在下就不多做打扰了。”
慕槐见他转身离开,背影显得几分落寞,却是开口说道:“孙公子还是早日回皇城吧。”
他看着那人身影一顿,神色未变的继续说到:“孙公子应该已经清楚生欢的心意,显然,你们并不合适。”
而孙泽止住动作,转身看向他,却是不恼,清秀的面容挂着淡淡笑意,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说道:“慕公子为何如此着急,莫不是我待在慕小姐身边,让你生了醋意?”
慕槐闻言,气息猛然一窒,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亦不明白这突然的窘迫是为何,见那人正打量着自己,他收回心神,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
而孙泽说完便仔细看着慕槐的脸色,只可惜那人依旧淡定自若,甚至面色不喜的看着自己,似是不喜欢他开这种玩笑。
看着那人离开,孙泽支着下巴,莫不是他误会了?可是他对慕生欢的种种举动,分明就是男女间的爱慕啊......
而慕槐来到书房,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叠字帖,宣纸上鬼画符的字迹新如初印,屋外蝉鸣不止,愈加让人心烦意乱,可他脑中却尽是那人的一颦一笑,站了许久,他自嘲一笑,直叹荒唐......
入夜后,白天的燥热终于消散,元绍看着在烛火下敛眉沉思的慕槐,小心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而慕槐翻看着手中的玉佩,似是没听一般,烛火跳动,他如刀凿刻的五官在烛光下愈发精致,青丝如缎,沐浴后的肌肤光洁细腻犹如凝脂美玉。
过了许久,他抬起眼眸问道:“花宇可有消息传来?”
元绍正打着哈欠,闻言,忙正了正身形,恭敬回道:“尚未有消息传来,倒是惠王那边有点动静。”
“继续说。”
元绍习惯性的往门外看了两眼,才继续说说道:“小姐是老爷旧友所托给咱们慕家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惠王之前问过老爷,小姐生父的事情,不过被老爷给应付过去了,如今惠王似是在查探此事。”
慕槐止住把玩玉佩的动作,墨眉深锁,惠王如此动作更证明这其中的问题,那这枚玉佩便是问题的关键,若生欢真与皇室有关系......
他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看着那枚龙纹玉佩,陷入深思,生欢的父亲曾嘱托过务必让她改名换姓,起初他以为是伯父为生欢考虑,便将她随了慕家的姓氏,这么些年她都是慕家小姐,可如今看来,这里面似是别有深意。
元绍看他一副凝重之相,不解的问道:“公子,若小姐真是什么郡主,那也是好事啊,为何......”
“住嘴!”慕槐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可曾听说当朝有公主?若生欢的母亲是皇上之女又为何世人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未弄清楚前,切莫胡言,记住,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元绍这才恍然大悟,若小姐真是郡主,如今该是在那深宫之中,又为何流落于民间。想及此,他忙点头应着。
慕槐揉着眉心,朝他说道:“行了,你退下吧。”
近日发生的种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而更措手不及是自己对她不明的情愫......
窗外夜色如水,银辉倾泻,将这夜色渲染得如同白昼,晚风拂过,送来阵阵虫鸣,庭院沉寂,池水波纹如皱,屋内烛光摇曳,人影浮动,一声轻叹似是落下的句点,让这寂静的深夜也染上了多愁。
第五十三章 悔悟
翌日一早,慕生欢顶着乱发赤脚跑出屋子,她神色惊慌,直到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内心的不安才逐渐平息。
罗婶正端着煮好的汤药走来,昨日平儿守了一夜,天亮时才去歇息,她亦是提心吊胆的一晚,一大早就起来为她熬了药汤。
“罗婶......”
看那人已经醒来,扶着门框目光涣散的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依旧没有血色,罗婶激动的手中汤药哐当落地,几步走上前将那人儿紧紧拥在怀里,颤声道:“老天爷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担惊受怕了一夜,如今将那人抱在怀中,只觉得失而复得,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下。
慕生欢感到颈间一股温热的湿意,眼眶亦是酸涩,侧目看着罗婶鬓白的头发,这才几天,罗婶已是苍老了不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她声音哽咽,回想这次自己所做的一切,尽是未考虑任何后果,全凭自己随性而为,而造成的后果,自己却无力承受,让她们为自己如此担心,让慕槐为她奔波。
她埋在罗婶怀中痛哭出声,愧疚如同泉涌席卷而来,甚至淹没了心中的后怕。
而罗婶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抚着,她真的害怕,见公子满身血污的回来,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而后听元绍说起事情的经过,她不能想象若是真的发生了,这个孩子如今还会不会站在她面前,调皮的唤她“罗婶”
许久后,罗婶替她擦去泪水,而后亦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想着两人如此模样,环顾一眼四周,辛亏无人见到,不由笑道:“回屋吧,我去打水帮你洗漱。”
慕生欢乖巧的点头,随她进了屋子,看着罗婶打来热水为自己洗漱,额间皱纹如壑,鬓发垂落,已染霜华。
而罗婶许久未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只见她红着眼眶看着自己,心想历经那些事她定是不安害怕,正想出言安慰,却听那人哽咽说道:“都怪我,让你们如此为我担心。”
如同闻言有些讶异,而后摇摇头,柔声安慰着她,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往后多听公子的话,莫在任性惹事,公子为了你,近日来可操了不少心。”
提起慕槐,她擦着泛红的眼眶,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被褥上,总是训斥她的慕槐,逼她学琴棋书画的慕槐,明明应该厌烦自己的他,却几次救她于危难,帮她摆平所有难题。
他哪是厌烦了自己,只是他所有的用心良苦自己以前从未发觉,六年间,她一直衣食无忧,随心所欲,仍他跟在自己身后,默默收拾着她惹下的烂摊子。
她真是混蛋,一心只想证实自己,却不想她从头到尾就是个大傻瓜,成天惹祸,任性而为。
罗婶见她如此,终是叹息,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出去,替她掩好房门。这会儿还是让她自己静静吧,一些道理必须要她自己去领悟......
而慕槐起身后便来到院中,一身雪白长衫领口处祥云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的白玉云纹锦带,乌发冠玉顶,手执桃玉枝。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那棵桃树带着晨露,青翠欲滴,而那翠绿间竟还冒出一粉嫩的花骨头含苞欲放,如今已是夏天,倒也是稀奇的很。
他之前见慕生欢扑在罗婶怀中痛哭,就十分在意,昨日盛怒下也未查看她是否受伤,莫不是伤口疼了?
而如今见罗婶掩门离去,正想着去看看她有无大碍,却又因昨日孙泽的那番话而犹豫,正踌躇不决时,便见孙泽来到慕生欢门前,轻扣房门......
“咔”的一声,他手中的桃枝应声折成两段......
而慕生欢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人,还未出声,便听来人担心的问道:“怎么哭了?”
慕生欢一愣,她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青丝垂肩,素手搭着门栏,迎风如弱柳,想起自己方才流泪,正欲擦拭,而孙泽已经伸手替她拂去泪痕。
见那人怔怔的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失礼,略微慌乱道:“在下失礼了。”
慕生欢只摇摇头示意无碍,他苦笑道:“在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打扰到慕小姐,在下便先告辞了。”
而慕生欢见他如此,不免有些尴尬,开口问道:“无碍,孙公子可有事?”
孙泽闻言,眼睛一亮,他以为慕生欢定会像之前一般对他避之不及,却不想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她竟没有让自己离开。
于是忙说道:“并无大事,只是在下担心慕小姐,便想着过来看看,可是打扰到慕小姐了?”
慕生欢虽是不喜欢他,可经历了这些事,心态也有了变化,见他一直局促的站在门外,便侧开身子说道:“进屋说吧。”
而孙泽却是忙摆着手,白皙的脸瞬间红了,他出生书香门第,还从未进过姑娘家的闺房,更何况这一大清早的成何体统,当即说道:“慕小姐无碍在下就放心了,这是在下去买的有安神之效的熏香,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想必慕小姐能用得上。”
慕生欢向来不喜欢人叫她小姐,听着他左一句慕小姐,右一句慕小姐,便觉好笑,接过熏香时笑道:“谢谢,往后你便叫我生欢吧。”
孙泽看着她的笑颜,脸色虽是苍白,却干净得如空谷幽兰,胸腔间的心跳如雷鼓动,他局促的垂头看着地面,险些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却是几分羞涩的唤道:“生欢。”
慕生欢看着他一脸的喜色与满足,心中莫名有些触动,眼前的人并不似当初她以为的那般难缠,反而温雅知礼,她突然懊悔,当初的自己为何对他那般咄咄逼人。
孙泽离开后,慕槐从桃树后探出身,树下已是一地残枝碎叶......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是见孙泽替慕生欢擦拭眼泪时,心中便十分不快,而慕生欢朝孙泽展露笑颜时,他更是酸涩难掩。
这股情愫到底是何时而生,看着那又紧闭上的房门,他终是没有去敲响。
第五十四章 改成酒楼?
慕生欢这几日都待在宅子里鲜少出门,平日里绯娘也时常过来,两人时而谈心,时而练练书法,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平儿跟着她们待久了,性子也给磨平和了不少,往常总想着出去玩,如今也没声儿了。
这一日,苏锦涟实在受不了,亲自上门来讨要媳妇,虽之前听绯娘说那慕生欢换了性子,可仍是嗤之以鼻,想起她那副刁蛮之相,压根就没抱任何期望。
可当他走进后院,见那二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促膝长谈时,忍不住的往那人身上多看了两眼。
日头正烈,树下却十分阴凉,光影斑驳,静逸闲爽,绯娘执着扇掩面娇笑,石桌上一只白猫正惬意的眯着眼假寐,而她对面的人正说着什么,细碎的刘海下一双灵动的水眸犹如一汪清泉,粉唇一开一合间露出洁白皓齿,发间一根桃花簪随着她的动作轻摇慢晃,与之相配的是一身粉嫩纱裙,飘逸的裙摆拽地,青丝微扬,竟是那刁蛮无礼的慕家小姐!
似是察觉到来人,她突然朝这边看来,继而朝绯娘展颜笑道:“都叫你快些回去,这下好了,上门讨人来了。”她五官已透着女子家的柔媚,而嬉笑时眉宇间仍带着少许稚气。
苏锦涟收起心中的惊讶,走到绯娘身边,见那人已是羞红了脸颊,瞪着慕生欢,佯怒道:“再打趣我娘子,下次有你好果子吃!”
话刚说完,腰间便被绯娘狠狠掐了一把,当即就泄了气,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夫人。
慕生欢见她们又要秀一番恩爱,状似嫌弃道:“赶紧把你娘子带走吧,你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你媳妇呢!”
苏锦涟额角一跳,他就说嘛,方才看到的肯定都是幻觉,她慕生欢若能成大家闺秀,那母猪都能上树!
自那日后,绯娘果真来得少了,想必是要安慰家中的醋坛子。
慕生欢放下毛笔,看着字帖上已像模像样的字,将垂落的发拢至耳后,却是心事重重的叹息。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自己,也在想欲花楼的事,雅琴的那番话如一根银针扎在她心间。
解秋出于好意借给自己五百两,而后又将欲花楼让给她,可如今却被她弄得一团糟。
想及此,更是心烦意乱,恨自己冲动行事,如今还如何向解秋交代。
她在屋子里辗转踱步,终是唤来平儿,久违的踏出了宅子。
平儿见她一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也不多话。
马车在欲花楼门前停下,可当她们下了马车,两人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门庭若市,欲花楼的牌匾依旧高挂,显然她们没有有错,鼻尖传来浓郁的饭菜香,如今已是正午,不是有人进进出出,她同平儿相视一眼,走进大门。
只见原本的大堂坐满了人,珍儿端着碗碟同几名伙计穿梭于桌席间,而仙儿则在台上唱着小曲,一旁的月儿抱着琵琶轻弹。
整个阁楼,饭菜飘香,宾客如云,却不显嘈杂,全都听着小曲,静静地吃着饭菜,便是偶有交谈,也尽是轻言细语......
珍儿见又有客人来,正欲上前告知满坐了,见是慕生欢时,忙放下手里的活,将人带至后院。
“欢儿,你没事吧?”自那夜慕生欢突然失踪后,她们便日夜担心,那三兄弟险些就要报官,若不是......
“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慕生欢见珍儿如此,心中也是愧疚,她本想早些过来,可想着自己将事情弄至这个地步,总要想办法解决,却因迟迟没有头绪而拖到现在,想不到她们亦是如此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
珍儿见她与平儿皆是一脸讶色,略微得意道:“如何?这都亏了慕公子,如今欲花楼生意好的不得了,几乎天天客满。”
她静静地听珍儿说完,原来在事后,慕槐便来了欲花楼,并告知她们自己无碍,而恰逢高老二烧好了饭菜,邀他吃过再走,那日过后,慕槐便带来几名厨子,说是为其打下手,让他们将欲花楼改成酒楼,而在之后,便突然有不少客人前来。
仙儿和月儿也不想闲着,便登台唱曲儿,这一唱不要紧,那生意更是火爆,慕槐便又带了好些伙计过来,这些日子下来,逐渐步入正轨,日日满坐,听珍儿说,这里边也有闹事的,但都被高家那三兄弟制服了,如今慕槐正和他们商议着,将楼上的屋子都清空,弄些雅间出来。
慕生欢听得瞪大眼睛,可随即一想,又有几分落寞,到头来,还是他替自己收拾好一切......
不过,见珍儿她们如今过得充实,她亦是放下了心,高老二还在忙,等抽出身时,已是过了晌午。
一伙人在后院设下饭菜,高老三直埋怨慕生欢不厚道,这么久也不来欲花楼看一眼,而慕生欢则一口饮下杯中的酒以示赔罪。
席间,见仙儿挨着高老大坐,举止略显娇羞,不禁问道:“仙儿姐姐可是身体不适?”
她话刚落,便听珍儿打趣道:“哪是什么不适,有高大哥前前后后贴心照顾着,定是好的不得了。”
仙儿的脸愈加红了,而慕生欢也看出了苗头,看向眼睛四处乱瞄的高老大,贼兮兮的说道:“大哥,什么时候的事,也不同小妹说说,你这才是不厚道吧。”
看着那两人的脸红到了耳根,大伙畅怀而笑,
因待会还要做工,大伙不敢喝多,而慕生欢一杯酒后已经有些微醺,高老三见状直接将酒都撤走了。
一伙人边吃边聊,一桌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高老二又被拉去灶房,众人才散去。
桌上只剩她和平儿,还有可以多歇一会的仙儿,她见仙儿依旧绯红的脸,问道:“我大哥对你好吗?”
仙儿见她面色泛红,想是酒劲未过,直怪高老大,好端端的拿烈酒来作甚,正欲去替她弄些醒酒汤来,便听那人又说道:“我大哥要是对你不好,你便告诉我,我同二哥三个他们,帮你收拾他。”
仙儿被他一番话逗得忍俊不禁,朝平儿说道:“我来看着她,你帮我去灶房,让高老二煮点醒酒汤行吗?”
平儿点点头,将靠在自己肩上的慕生欢交给仙儿,便朝灶房跑去。
而慕生欢趴在桌上,醉眼看着仙儿,呢喃道:“真好......有你们在......真好。”
第五十五章 便是喜欢又如何
慕生欢是被慕槐亲自来抱走的,高老大本想让慕生欢今夜就留下,刚好给仙儿作伴,可当看到那黑脸罗刹,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慕槐一路沉着脸将那人带回宅子,正欲像往常一样将人往床榻上一扔,可垂头时目光却触及那张樱唇,身形猛的一顿。
那唇如那花瓣粉嫩,娇艳欲滴,而怀中的人似是在做着什么美梦,砸吧着嘴,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鼻尖,竟让他有些微醺......
“慕公子打算抱到何时?”
孙泽见慕槐抱着慕生欢快步走过院子,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跟过来看看,却不想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
慕槐闻声看去,只见门外孙泽正一脸铁青的看着自己,剑眉倒竖,负手而立,一副兴师问罪之相。
他神态如常,淡定自若的将人放至床榻上,并不打算应他的话。
而孙泽见他这般,更是恼怒,当即说道:“看来慕公子当初不答应提亲,真正的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吧。”
话刚说完,就见平儿端着脸盆走来,两人皆是一愣,而平儿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见慕槐朝她说道:“你且先退下,晚些再给她收拾。”
平儿见这局势颇为不妙,连忙点头退下,却走到拐角处停了下来,蹲下身,探着耳朵,心想着这二人如此模样,定是有什么事......
而慕槐见平儿离开后,看向孙泽,眸光清冷“孙公子,在下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生欢属于她自己,若是她有意于你,在下便是有心阻拦也无能无力。”
孙泽听得险些吐血,看着他依旧神情淡然,不甘心的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慕小姐?”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虽不明白他当初为何不肯承认,可若真有此意,何不公平竞争,想及当初自己提亲被拒,心中的怒火就直往上窜。
而慕槐看着他涨红的脸,邪气的笑了笑,却是应道:“便是喜欢又如何?”
孙泽怔怔的看着他,哑口无言,而慕槐却走至他跟在,用劝慰的语气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孙公子还是莫再白费功夫,过两天在下要去皇城,孙公子不妨一起?”
“你卑鄙,即是喜欢,何不明说!”躲在一旁看他笑话,如今还来劝他莫白费功夫,简直厚颜无耻!
慕槐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什么也没做,如何卑鄙了?
看着孙泽一脸怒容,却又耐他不何的样子,径直的从他身边走过,看着屋外的景色,心中无比舒畅。
孙泽站在原地,看了眼熟睡在榻的慕生欢,握紧拳头,终是负气离开。
而平儿待两人都走后,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公子竟然喜欢......小姐......
慕生欢醒来时太阳刚沉下山,屋子里一片昏暗,她环顾四周,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宅子,而平儿又跑哪去了,天黑了也不知道掌灯。
她撑起身子下榻,脑袋依然有些昏沉,正欲去找平儿,便见罗婶端着饭菜走来,遇到她,二话不说就将她拎回屋子。
看着罗婶点燃蜡烛,而后开始布菜,她问到:“罗婶,平儿呢?”
罗婶眼皮也没抬“谁知道那个怪丫头,一个下午都待在屋子里,叫她也不搭理,说什么让她静个两三天就好。”
慕生欢最了解平儿,知道平儿这般表现就定是她知道了什么秘密,怕自己大嘴巴守不住,干脆就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自然就不会同谁说,等时间久了,那股想说的劲儿也过了。
想着就要去找平儿,而罗婶仿佛看穿了她一般,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幽声说道:“先把饭吃了。”
慕生欢刚站起身,闻言,又乖乖的坐了回去,低头猛扒着饭......
一番折腾,来到平儿屋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推门,可里面居然锁了起来,心中的好奇不由越来越大,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平儿可是难得会这般。
“平儿,是我,你开下门。”她朝里喊道。
可屋子里却半天都没动静,她挑眉,拍着门板,又唤道:“平儿,快点开门!”
这次屋子里的烛光晃了晃,随即听到平儿在里边闷声道:“小姐,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慕生欢额角一跳,天才刚黑透,跟她说不早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平儿,你再不开门,我就去叫慕槐过来了!”她使出杀手锏,说完得意的等着那人将门打开。
不出意外的,平儿果然就将门打开了,她衣衫未换,发髻未拆,愁眉苦脸的看着慕生欢,埋怨道:“小姐,你下次能不能换个花样,每次都拿公子来做威胁。”
慕生欢得意的笑了笑,管他什么花样,能奏效就好,走进屋子后问道:“你可是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平儿下意识的就是一哆嗦,而后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慕生欢,仿佛要将她看出花来。
慕生欢皱着秀眉,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忙说道:“我问你话呢,你往我身上看什么呀?”
平儿摇摇头,回道:“没,就是不舒服,想歇会。”至于在看什么......
她还是不明白公子风度翩翩,俊美绝伦,到底看上了小姐哪点?这前不凸后不翘的身材,连她都看不上,公子莫不是就喜欢这种...的?
慕生欢见她脸色确实有些难看,怀疑的问道:“真的只是不舒服?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平儿心里给慕生欢弄得直痒痒,如今听她这般质疑,想着此事也关乎到她,几番犹豫,终是小心问道:“小姐啊?你觉得公子对你好吗?”
慕生欢听得一愣,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干嘛,却也是回道:“慕槐虽很多事都闷声不吭,但他对我确实很好。”
布庄新到的料子,酒楼新出的点心,都会带回来给她,自己一生病,不管他在哪,都会赶回来,虽总是训斥她,可每当遇到麻烦,又总是替她摆平,慕槐一直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
平儿看着她一脸‘柔情’,心道罢了罢了,若这二人真成了,她也该高兴才是,当即就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给公子啊?”
她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只听慕生欢佯怒道:“你瞎说什么,我可是慕槐一手带大的欸,怎么可能嫁给他。”
平儿捂着脑袋,不服气的嚷嚷道:“怎么不可能!童养媳嘛!”
第五十六章 回皇城
平儿最终也没将公子喜欢她的事告诉她,想着若是慕生欢跑去跟公子质问,那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后几天,一个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又将平儿砸的七荤八素。
公子要回皇城,可此番也不知为何,要将小姐也一同带去,若是小姐去的话,那她就自然也得跟着去,可她同小姐一样,宁愿在宣城这小地方待一辈子,也不愿去那皇城。
正厅内,慕槐看着底下一脸倔强的慕生欢,无奈的抚额,他知道这人定是惦记着欲花楼的那伙人,可是惠王已经着手在查她的事,若是有个万一......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人一同带走,母亲这次在信中说有要事,也未说明是何要事,只是字句间的焦急不似在开玩笑。
这一桩桩事弄得他心力交瘁,偏偏这人还不让他省心!
而慕生欢只咬着唇,倔强的看着他,不满的问道:“为什么非要我去嘛?那里的人说话能拐好几个弯,那些小姐千金动不动就比来比去的,还捏着嗓子说话。”
她说着还有模有样的细着嗓子学了几声,不顾一旁憋笑的丫鬟们,继续说道:“你话也不说明白,就让我跟着你回去,到底有什么事嘛?”
慕槐只冷眼一扫,看那些丫鬟就都噤了声,心中也有了主意,面不改色的说道:“母亲想念你,让我带你一同过去。”
他这个慌扯得巧妙,正击中慕生欢的要害,说道慕夫人,那人顿时就恹了,她就是再不愿意去皇城,可慕姨想她,她也总该去陪陪她老人家。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只是孙泽得知后,也要求一同前往,他若不跟着,还指不定那人会玩什么花样,到时候可就真让他得了月!
而慕槐见他要跟着,自是没意见,去是可以去,回来就不用再跟着了。
临行之日,罗婶一再叮嘱她要听慕槐的话,莫气坏了老爷和夫人。
慕生欢听了,竟是乖巧的应着,亦回道:“没有我惹你生气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话刚落,果不其然屁股就挨了罗婶一巴掌,她扁扁嘴,委屈巴巴的上了马车,却还是撩起车窗帘,探出脑袋。
马车渐行渐远,罗婶看着那人探出脑袋朝她挥手,笑骂了声“鬼丫头!”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内心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唉,希望是她多心了......
似是应了这天色,自他们出城后便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因孙泽非要同他们共乘一辆,此时马车内气氛也着实诡异。
慕生欢扒着车窗,兴奋的看着外边倒退的风景,雨点不时透过车窗打在她的发间,可却未能将她严重的兴奋衰减半分。
孙泽盘腿坐在右边靠窗的位置,见慕生欢凑过来,心中雀跃,一边同他说着外边的花草村落,一边痴痴看着那人灿烂笑颜。
而这时,一只大手扯过布帘,将外面的风景和雨点尽数隔挡。
慕生欢回头看向已经收回手,又继续看着书的慕槐,不满道:“你干嘛,人家看得好好的。”
慕槐听着那人抱怨,抬眸看了眼正瞪着自己的孙泽,只说道:“风大雨重,若是染上风寒,麻烦。”
说完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任那两人一个恹恹闭嘴,一个垂眸不语。
细雨绵绵,山石隐入雨雾之中,如同一副墨画,慕生欢百无聊赖的听着雨声,没一会儿便是哈欠连天。
孙泽见状,灵机一动,便同她说起民间趣闻,这倒是奏效,只见慕生欢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问着后续。
慕槐不时瞟向他们,见那人笑魇如花,心中突觉气闷,便是手中的书籍也变得索然无味。
不过就是些趣闻,她为何笑得如此开心,看着他们一人说得眉飞色舞,一人听得兴味盎然,他放下手中书籍,闭眼假寐起来。
风雨渐大,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就近寻着避雨的地方,天色已昏暗,山石嶙峋,泥泞的山路崎岖不平,几番艰难,一行人终是寻到一处山洞。
慕生欢气喘吁吁的坐在草堆上,虽只是几步的距离,却奈何山势过高,泥地湿滑,硬是走得艰难。
慕槐掏出手帕,正欲递给她,却见孙泽已蹲身在她跟前,拿着帕子,为她细细的擦拭被雨打湿的前额。
山洞内柴火烧得正旺,将那二人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实乃一对璧人,他默默地将手帕收回怀中,看着山洞外的雨幕,耳边是柴火燃烧崩裂的声音,还有那二人的笑语......
元绍他们打猎回来已是天黑,这场雨不绵不绝,硬是下了整整一天,孙泽坐在慕生欢旁边,可看着他们各自烤着野味,开始犯难了。
他出生书香门第,提笔作词自是不说,可这些油烟粗活,却是沾也不沾,看着他们将那些野兔,山鸡熟练的宰杀,剥皮,他皱着眉,忙将视线撇开。
而这边慕槐将自己烤好的野兔腿扯下,递给慕生欢,对他却是视而不见。
孙泽看着他熟练翻转着树枝上串烤的食物,心中不免好奇,自下马车后,比起狼狈不堪的他们,慕槐就显得格外从容,走在泥泞的山路间也是身轻如燕,可他说到底也是个贵公子,为何对这些事如此熟稔。
“慕公子似乎很擅长这些凌杂之事?”
慕槐见那兔腿被慕生欢三两下就啃了个精光,又将另一只也扯下给她,见那人不好意思的接过,似是宠溺的笑了笑,而后看向孙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语气淡淡的回道:“熟能生巧罢了。”
他时常要在周城间来回,路途中不乏悍匪蛮徒,更别说各路仇家了,这些年,刀光剑影重重,他亦是手染无数鲜血,就别提这些凌杂之事了......
见慕生欢已经啃完第二个兔腿,他拿过水壶,递给她,问道:“可吃饱了?”
慕生欢掩着嘴,打了个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应了声谢。
慕槐这才开始吃着剩余的兔肉,只吃两口,便见元绍匆匆走来,俯身在他耳边细声说真什么,他肩上立着一只尖爪利喙的苍鹰,在他俯身之际扑腾着矫健强劲的翅膀,依然稳稳立在他肩头。
而慕槐听后,忙起身同他走去一旁的角落,回头见那两人疑惑的朝这边看来,接过元绍递过来的纸条,一眼扫过,脸色逐渐凝重。
第五十七章 月色
是花宇传来的消息,虽寥寥几笔,却是看得他心中翻江倒海,纸条上写,皇帝确实生有一女,还是同贵妃所生。
可若是如此,为何从未听说,西云与东瑞自古便有联姻,而东瑞既然有公主,当年又为何不将公主远嫁,以至于现今两国关系如此焦灼。
他将纸条紧紧攥紧,皇室秘辛,他本不愿触及,可是关乎到那人......
“让他继续探查,务必小心。”
洞外山雾愈浓,鸦默雀静,细雨终于有了渐缓之势,待所有人都熟睡后,慕槐倚坐在洞口,思绪渐远......
他依稀记得当年慕家的生意才刚起步,爹爹看中宣城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便有意在其发展,而年仅五岁的他不得不跟随爹娘前往宣城,途中便遇到同样赶往宣城的生欢父母。
那时的她在襁褓中不停啼哭,父亲见他们没带家仆,又有稚儿,便相邀同行,奇怪的是每当自己一抱她,她便会止住啼哭,睁着乌黑的眼睛打量着自己,而后咯咯的笑,当时母亲还打趣他,莫不是这女娃娃看上了他,让他对以后的媳妇好点,吓得他忙将那孩子递回给她母亲。
而后两家常常来往,父亲得知他姓何,是一介书生,却几次状考无果,为了妻儿终是放弃了,来宣城也只是想安稳过日,而那时父亲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便将何伯父也带入了生意场。
在他眼中,何伯父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只是太过笨手笨脚,亦没有什么心机,便是爹爹骂他傻,他也还乐呵呵让爹爹别气坏身子,如今看来,慕生欢十之八九是遗传了她父亲。
而她的母亲,何氏,是个十分温婉美丽的女子,总是默默地为何伯父打理好一切,虽话不多,可举止间格外端庄大方,只是何氏身体一直不太好,便是后来用尽各种方法调理,也终是撇下他们父女,离开人世......
之后便开始闹饥荒,皇上向西云借粮无果,饿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与其留在这边城,还不如去皇城寻求庇护,于是父亲让他们跟着一起回皇城,却不想何伯父拒绝了,在那之后,两家便分开了,他亦没有再见过她,直到何伯父也离世......
看着披云盖雾的银月,慕槐幽声叹息,雨早已停了,阴云散尽,遍地银辉,黑夜中,不时传来几声悠扬的鸟鸣,更显安详。
慕生欢醒来时,洞中的柴火已经熄灭,所幸月光如昼,依稀能将洞中的一切看个大概。
安睡之地只铺着几张薄毯,她睡得腰酸背痛,正欲撑起身子起来,便见慕槐坐在洞口边,背靠石壁,一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面迎月光。从这看去,只见他侧颜完美如铸,眸光迷离,似将所有星辰纳入其中。
“你在那干嘛?”她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还在熟睡,悄声问道。
而慕槐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声拉回了心神,回头看着蹑手蹑脚走到自己跟前的人,蹙眉问道:“怎么起来了?”
慕生欢揉着惺忪睡眼,在他身旁坐下,没有抱怨自己难受,只是回道:“睡不着了”
见慕槐不应话,她环抱双腿,侧目看向他,月光下,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映出一片剪影,肤媲琼玉,墨发飞扬,棱角分明的薄唇似有心事一般微微抿起。
“你方才在想什么?”
虽然只有月色映照,可她方才依然看到慕槐眉宇间的愁忧,他在想什么呢?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慕槐闻言,淡淡的看她一眼,竟是没有立马赶她回去睡觉,而是应道:“想到一些往事。”
往事?慕生欢显然不信,从他跟元绍在一旁说了什么之后,他就不对劲的很,这里面定是有问题。
“我才不信,定是方才元绍同你说了什么,要不然你干嘛在这矫情的看星星看月亮,就差叹两口气。”
她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就变了,慕槐深吸一口气,他真的相信眼前这个人可以将他活活气死,见那人瞪着水灵晶亮的眸子看着自己,他亦没了静思过往的心思,开口就斥道:“还不给我躺回去睡觉,夜间风大,想染风寒不成?”
慕生欢不满的看着他,心里腹诽,这人就会凶她,又说夜里风大,自己却还在这吹风。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人家只是想帮你嘛,你什么都不说,总是一个人扛着,难道不累吗?”
她话一出,慕槐怒容一窒,竟是有几分愕然,随后对她说的话感到好笑,说什么帮他,她只要不给自己闯祸就已经帮了天大的忙了。
“你嘲笑我?”慕生欢看着那人嘴角上扬,流露出一抹笑意,当即就恼了。
而慕槐立马就正起脸色,问道:“我为何嘲笑你?”
“你刚刚明明就笑了,我都看见了!”
“你看错了。”
见那人怒目瞪着自己,慕槐终是叹息,却是问道:“如若让你去皇宫,你可愿意?”
慕生欢听了,不解的看着他,晶亮的眸子不染丝尘,好端端的他干嘛这么问。
而慕槐见她没应话,继续说道:“皇宫富丽堂皇,桂殿兰宫,珍馐佳肴无数,金银首饰琳琅满目......”
“我不要去!”
他话未说完,便被慕生欢硬声打断,却听她继续说道:“皇城里那些名门闺秀已经够难对付了,更别说皇宫了,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这个规矩那个仪态的,弄得人头昏脑涨。”
周边虫鸣不止,夜色渐浓,一阵风吹过,慕生欢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去睡吧。”
慕生欢看他又恢复之前的神色,眼眸看向远处的高山,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困意袭来,她看着那人的侧影,终是闭上眼,很快便又熟睡过去。
而慕槐在她熟睡后,走至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眸光在黑暗中格外深邃,他想起何伯父临终前曾嘱托,务必让生欢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起初他以为何伯父是怕生欢到了慕家若是以异姓,恐要遭人闲言碎语,可如今看来,是这里面另有原因......
第五十八章 途中遇险
翌日一早,大家皆是疲惫起身,经昨日一天雨水的冲刷,清晨的山林间充斥着一股草木的潮香。
慕生欢在平儿的一番梳洗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了马车,她撩起车帘,却见慕槐早已梳洗好,正坐在他昨日坐的地方,手中依旧捧着那本书籍,听到动静,只抬眼看她一眼,而后继续将目光落在书上。
她扫了一眼车内,问道:“孙公子呢?”
慕槐这次眼都没抬,翻着书页,毫不在意的回道:“昨夜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身上有些红肿,我让元绍带他去后面的马车,叫随行的大夫给他看看。”
慕生欢闻言,有些失望的叹息,那岂不是听不到那些趣闻了,她坐下后便恹恹的趴在车窗边,马车刚行驶没多久,便已经开始唉声叹气。
慕槐虽是在看书,却还是会时不时的看她两眼,见那人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孙泽不在,她就如此失落吗?
山间美景拂目而过,微风习习,阳光明媚,两人相对无言,慕生欢吃了些瓜果小食,如今闲得无聊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可晃眼看去,只见远处山势渐陡,苍绿愈浓,云雾堆积山谷,聚成一片云海,而他们正行驶在这峭壁间......
车轮边就是陡峭的斜坡,矮林中枝杂叶乱,往下看去深幽无底。她吓得小脸瞬间煞白,若是从这跌下去,便是大难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回头看向还在悠哉看书的人,她面露惊惧,问道:“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慕槐闻言,终于合上书籍,揉了揉眉心,说道:“若是会死,早已死过千百回了。”
他神情略微疲惫,水蓝长衫清逸绝尘,乌发冠与镂雕玉冠,玉肌玉骨,星河入目。看着那人吓白了的小脸,他一把拉过帘子,蹙眉说道:“好了,即是害怕,便别再看了。”
慕槐说的漫不经意,慕生欢却是听得百感交集,看着他面带倦色,忽而想起,慕槐时常在外,每每回宣城,是不是都走的这条山路,一年四季,这途中的风霜雪雨,他都是如何度过的......
自己从不曾听他提起,便觉得他也都同自己一般安逸,兀自惹是生非,无所顾忌,因为他定会为自己摆平所有阻拦。
原来世间亦有疾苦,只是承受之人默默无言,你便以为枕稳衾温,心安理得的高枕而卧。
“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看着那人小脸苍白无色,杏眼微垂,睫毛浓密如同蝶羽,却缱绻一抹难过之色,他出言问道。
而慕生欢见他如此,更生愧怍。
慕槐见她沉默不言,以为她是因孙泽不在,才会如此失落,脸色也冷了几分,却是问道:“你对那孙公子似乎很在意?”
他不反对慕生欢爱慕谁,虽心中酸涩莫名,亦不知那股情愫为何,可她终究是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那孙泽虽品貌非凡,奈何他们这些书香门第皆是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嫁去孙家,日后受了委屈,又该如何,细想之下,更加坚定了不会将慕生欢嫁去孙家的决心。
而慕生欢还不知慕槐已在心中将她一生走了个大概,还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愧疚中,闻言,一双似水杏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却还是回道:“还好啦,昨日幸亏有他在,路途也没那么无聊了,那些故事真不知他是从何处听来的。”
慕槐面如寒冰,奇闻怪谈不过是逗小孩的把戏,书籍中比比皆是,只有她才会被那孙泽几个故事就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那人在一旁说的眉飞色舞,他垂眸深思,所幸皇城一行之后,就能甩掉那人了,届时,他会同母亲说明,生欢对孙泽无意,让母亲回了这门荒唐的亲事。
想及此处,他脸色稍霁,正欲叫那人安静歇息会,却听她略微担心的问道:“孙公子可有大碍?”
这话若是让孙泽听见定是喜不胜收,可如今这人是慕槐......
马车内空气一凝,慕生欢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冷下脸的慕槐,总觉得自孙泽来了以后,慕槐便暴躁了不少,时不时就冷脸,只是......这是为何呢?
而慕槐看着那人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挫败的闭眸叹息,咬牙道:“无碍,死不了。”
而后的路途更加难行,慕槐撩起车帘看向天边的余晖,心中隐隐不安,这些日子,他依然在打探雅琴的消息,可那个女人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这次前往皇城,他带了不少侍卫随行,就是怕途中生出事端,可一路走来,却是无磕无绊,异常顺利。
如今行至险途,他不免开始担心,看了眼躺在软榻上熟睡的慕生欢,唤来元绍,吩咐道:“让侍卫加强戒备。”
说完,看了眼天色,继续说道:“天黑前务必赶到落脚点。”
昨夜大伙露宿荒山,今日皆是鞍马劳顿,若是不能及时赶到客栈,如此下去,侍卫倒是无碍,只是慕生欢与那些柔弱的丫鬟定是吃不消。
天色渐晚,晚霞漫天,山林间皆被耀眼的霞光所覆,不远处高山层峦叠嶂,瀑布一泻千里,飞珠溅玉,一片水雾弥漫,沾上了霞彩,犹如仙子的皓腕轻纱。
而一行人却无心赏此美景,元绍驾马行至最前方,面色凝重,周围风静树止,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悠扬的鸟鸣。马蹄阵阵,马车木头吱嘎做响,一切如常,却又总觉哪有异样......
元绍戒备的挥停马车,环视周围,眉头紧锁,不对劲......这里太过安静了,如此茂密的树林,怎会连一声鸟叫都不曾听到。
而车内,慕槐见马车停下,正欲撩起车帘寻问车夫,便见元绍朝他们声色俱厉的喊道:“快撤退!”
话音刚落,马匹阵阵嘶鸣,周围的侍卫皆抬眼望去,只见山石不断从上方的崖璧滚落,顷刻间,已是将数名侍卫带入崖下深渊。
元绍看着混乱的队伍,惊呼声中,慕槐同慕生欢的马车被困在乱马与山石之间,所幸后方的队伍及时止住,并未有太大伤亡。
他心急如焚,正欲飞身前去解救,却见更大的山石直往马车滚去,只是刹那间,马车翻覆坠崖,骏马嘶鸣,被撞翻在地,亦被一同拉下......
山路间尘土飞扬,沙石上还残留着骏马倒地后被拖拽的血迹,只瞬间功夫,已是兵残败马,一片狼藉。
元绍飞身至路边,看着山崖间一道巨大的划痕,延至那一片深幽,他十指扣进沙石地中,肝胆俱裂,悲怆的呐喊在山谷声声盘旋......
“公子!!”
第五十九章 幸存
西云位于大陆西边,这里地大物博,繁荣昌盛,人民性格豪爽,其开放的国风更是闻名遐迩,而正因此,此地也是江湖侠客盛行之地。
夜色斑斓,皓月当空,一池碧波荡漾,映着星光璀璨夺目,宁静非常。
亭台中,解秋一身月白长衫,墨发玉冠,负手而立,月色清冷,却不及他周身畏人之寒。
“人呢?”
辛乌曲膝半跪在他身后,听着上方冷冽如霜的语气,身形一滞,拱手回道:“生死不明。”
解秋转身,漆黑的眸子睥睨着眼下之人,绝美容颜已有薄怒之迹,薄唇轻启“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她早就是一捧黄土,看来,是我太过仁慈了......”
辛乌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却是说道:“她有今日之举,属下亦有责任,还请殿下责罚!”
解秋冷然轻哼,眸中尽是凛冽寒光,夜空中明月如霜,水纹如皱,他决然开口,而后看着辛乌瞪大的眼眸,拂袖离去。
风似是停了,庭院幽寂,唯独夜间蚊虫咕鸣......
慕生欢从一阵冰凉的湿意中醒来,抬眸看着不断滴落的雨点,天色已经漆黑,狂风不时呼啸而过,视线被雨水模糊,她正欲抬手擦拭,手腕间却传来一阵刺痛,浑身亦是如同散架一般......
她依稀记得自己被一阵嘈杂纷乱吵醒,而后便有人将她紧紧护在怀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是天翻地覆。
碎石不断打在她的背上,手腕亦是在那时扭伤,可不管如何翻覆,那人一直紧紧环抱着自己,鼻尖始终充斥着那令人安心的清香。
突然,她似想起什么,瞳孔骤缩,强撑着起身,惊慌的四处张望,身上的衣裳早已褴褛不堪,混着雨水和泥土,分外狼狈。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重重雨雾在耳边轰鸣不止,湿腻的发垂落在脸颊和前额,她浑然不觉,眼眶中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闭眼间溢眶滑落......
回忆愈加清晰,晃动的马车,骏马的嘶鸣,他扑向自己时坚定的眼神,还有那震耳的心跳......
“慕槐!”
歇斯揭底的呐喊被雨声淹没,可等待许久,却是没有半点其他动静,她绝望的捂着胸口,疼痛袭来,竟是痛到呼吸都困难。
心中已想过数种可能,却还是颤抖着身子,迈开步伐。嘴角尝到一股苦咸,是泪水在不断的滑落......
一定是他,是他一直护着自己,他一定在这附近,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她眼神坚定,哪怕是翻遍山谷,也要找到他。
可刚走一步,她的身形便猛然一顿,回头看去,只见一片朦胧昏暗中,一只血手死死攥紧着她的裙摆。
几乎是刹那间,她鼻尖一酸,所有惊恐瞬间化为虚无,看着那抹趴在马车残骸中的人影,水蓝色的长衫已是不堪入目,深色的血迹晕染整个后背,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一缕衣袍......
她快步走上前,颤抖着伸手探去,察觉到鼻息时,僵硬的身形猛然放松,随即连将人搀扶起来。
手腕间刺痛袭来,她银牙紧咬,隔着湿透的衣裳,那人的体温灼人,若再寻不到避雨的地方......
想及此,眼眶又开始模糊,却已经腾不出手擦拭,而此时老天也似是不忍心一般,雨势逐渐变小,到最后甚至能看见点点星光。
她半背着慕槐摔了无数次,最终在不远的地方寻到一处山洞,洞中有不少干草,想必是曾有人在此落脚。
洞外,阴云散尽,借着月光,她将慕槐小心放至干草垫上,而后又匆忙跑出去......
山谷中,已是一派安详,远山近林,皓月缠着云纱,星河璀璨,偶尔传来一两声野兽嚎叫,便见夜幕中正奔波的人影一个激灵......
翌日,天刚拂晓,晨光熹微,慕槐呻吟一声,而后缓缓睁开眼睑,喉咙间如同火烧一般,咳喘两声,牵扯着胸腔一阵闷痛。
他看着头顶的石壁,意识依旧混沌,只感觉身上异常沉重,侧目看去,却见一张恬静睡颜,正枕在自己肩窝,微扬着头,避开了他胸口的伤,而手则搭在他的腰间,浑身上下紧紧贴着他的身躯。
看着慕生欢安然无恙,他闭眸松了口气,而垂眸时他却发现,自己盖着一层干草,而她却就这样席地而眠,紧紧依偎着自己取暖......
阳光照射进来,金光刺目,她睫羽轻颤,嘴唇翕动,竟是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向来孤傲的眉眼瞬间温柔,心中不知是何感觉,正欲将干草盖到她身上,却不想似是惊动到她,只见她缓缓睁开眼,杏眼清澈如水,两人四目相对,唯有心跳一阵强过一阵。
“你醒了?”
慕生欢看着眼前略显惊慌的人,怔怔问道,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感觉到手心下不再灼热,才松了口气。
而慕槐见她如此举动,回想昏睡时,额间的阵阵清凉,如今看来定是这人所为。
还有这个山洞,他看着眼前人,这里除了他们二人,便再无旁人,即便是再不敢相信,还是问道:“是你将我带到这的?”
慕生欢已经起身,身上的衣裳依旧潮湿,裙摆破破烂烂的拖在地上,她点了点头,而后咬着嘴唇,回想昨夜种种,逐渐红了眼眶,蹲下身查看着他的伤口。
她昨夜撕碎裙摆,借着月光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原本以为只有背部那道伤,却不想他浑身上上下下无数细小伤口,小腿也被粗石划破,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不停有血水渗出。
她真的吓坏了,眼泪就没止住过,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那人便开始喊冷,可身体却是滚烫,弄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别怕。”
落下的泪被他轻柔擦拭掉,可她看着那白皙的胸膛上却布满狰狞的伤口,眼泪落的更凶了。
慕槐皱着眉,他依稀记得昏迷前他留意了四周,附近并没有山洞,而眼前人如此瘦小的个子,到底带着自己走了多远,想及此,眼眸愈发深邃......
第六十章 隐瞒
山谷中鸟鸣清脆,泉水淙淙顺着山涧汇流至谷中央的一处湖泊,阳光倾泻而下,湖水波光粼粼,流光溢彩,周围绿影重重,薄雾轻漫,林间不时有山鹿野兔奔走而过,祥和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花香。
山洞中,慕生欢在慕槐的指导下终于生起了柴火,火堆旁几个树枝支成支架,上边烘烤着他潮湿破碎的衣裳。而他倚靠着岩壁,身上经她擦拭虽清爽不少,可伤口依旧痛痒难耐。
腿上的伤似是伤到了筋脉,稍一用力便是钻心彻骨的痛,看着那人忙前忙后,心中不免颓败,现在的自己如就同废人,别说帮她了,便是小事都要依靠那身娇体弱的人。
看着她瞻前顾后,潮湿混着泥沙的衣裳拖曳在地,不由开口道:“你的衣裳也脱下来烘烤一下吧。”
话落后却是俊脸通红,想及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而慕生欢也是动作一滞,她身上的确黏腻的难受,一顿忙活又出了不少汗,如今蜇着伤口,刺痛非常。
可终究是男女有别,若是要将衣服烘干,那就必须得脱下......
想及此,红潮一路追至耳根,局促支吾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气氛一时尴尬异常,只剩柴火爆裂的声响。
慕槐掩嘴假意咳了两声,看向她的眼神也不自在起来,说道:“你昨夜受凉,再穿湿衣,定是会染风寒,我背过身子,你快些将衣服烘干吧。”
说完便将身子转向洞口,面上虽是平静,心跳却快如雷鼓,动作僵硬,定定的看着洞外。
慕生欢见他如此,几番犹豫,终是将那衣裳褪下,而后查看着那些刺痛瘙痒的伤口。
伤口虽都割的不深,奈何昨夜雨水浸泡,如今又沾染汗水,已有发炎的迹象,她忍着痛,拿昨夜给慕槐敷额降温的布条小心擦拭着。
而慕槐听背后半天没有动静,担心问道:“可有事?”
慕生欢心中一惊,忙躲在树架后面,露出脑袋回道:“没事,你不准偷看。”
慕槐看着外边一片绿意,听着她惊慌的语气,想象着那人慌乱的模样,嘴角上扬,身上虽是疼痛难忍,心中却难得平静。
柴火噼里啪啦作响,许久后,慕生欢抖了抖已经干透的衣裳,快速穿上,小脸被火光烘得红扑扑的。
看着依旧看着洞外的人,说道:“好了。”
慕槐应了声,却是身形未动,慕生欢拿过他已经烘干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问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们会坠入谷底?”
话落,她便感到慕槐周身气息徒然冷冽,心中惊疑,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却是不敢再问。
而慕槐想及昨日的意外,那些巨石显然是人为推落,他提防了一路,想不到终究还是叫人得逞。
看着洞外景色,面色愈加凝重,这片山谷山势险峻,周围皆是密林,唯有不远处的那片湖泊有一方开阔之地,不知元绍能不能寻到他们。
他心事重重,可回头见慕生欢一脸担忧时,却是安慰道:“不过是山石崩塌,元绍定会寻到咱们。”
慕生欢听他如此说,也终是放心,如今一切弄妥,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手腕间的疼痛也愈加清晰......
她一直忙前忙后,搬来树枝,又捡拾柴火,如今袖中的手腕已是一片红肿。
慕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问道:“可是哪里受伤了?”
她摇头,下意识的就想将手背到身后,却被那人一眼识破,只听慕槐硬声说道:“把手伸出来!”
她习惯的缩了缩脖子,却是向后退了两步,手依旧背在身后。
如今举动,就必定有问题!慕槐沉眉看着她,若不是身上的伤,如今定已将那人皓腕握在手间。
而慕生欢见他虽是面色铁青,可却未有动作,想及他腿上的伤,当即快步向洞外跑去,只剩身后之人脸如黑墨。
山谷中虽野兽杂多,可奈何动作之灵敏,只稍稍接近,便已没了踪影,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小脸上尽是泥污,如今已是烈日当空,她一个清晨只摘了些野果,想必慕槐如今亦是同她一般饥肠辘辘。
瘫坐在湖边的巨石上,她眼眶湿润,却倔强的忍着泪水,若是往常别说是手腕间的扭伤,便是这一身的伤,她早已哭爹喊娘,到处寻求着安慰。
可如今身处险境,慕槐负伤,她只能咬牙坚持,想及此,她猛然起身,看着眼前景色,她就不信这偌大的山谷还能饿死他们。
慕槐坐在山洞中焦急等候,慕生欢跑出去也有些时辰了,这山谷地势未知,若是迷路,或是遇到野兽......
他越想面色越沉,几次想扒着岩壁起身却是未果,看着腿上的鲜血渗透布条,他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石地上,顿时,又添了几道伤口。
而这时,慕生欢也终于欢快的跑来,只见她头发乱如鸡窝,上面还沾着几根杂草,小脸上亦是脏污不堪,整个人活像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没一处干净地儿。
而她手上捧着一只硕大的野兔,被钳制住的后退,时不时还蹦跶两下。
“你......如何抓到的?”慕槐怔怔的看了她半天,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抓了只兔子回来。
而慕生欢只无力一笑,这兔子不断挣扎,她手腕间不断传来阵阵疼痛,可就算如此,抓着兔腿的手也不松丝毫。
她用布条将兔子绑好,才回道:“我看着它跑回窝的,就把它的窝捅了。”
慕槐听她说的轻松,可看她这般模样就知道事情定不是如她说的那般简单,那人有意瞒他,他也心照不宣,没再过问,只是眼神愈加柔和......
“待会你去附近找找,若有看到叶片细长,开蓝色花朵的植物,便采些回来。”
慕生欢正想着如何处理这只兔子,闻言,不解的看向他,都如此境地了,他还有闲情逸致采花?
慕槐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她脑子里定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解释,问道:“身上可有伤口?”
慕生欢闻言,心虚的摇头,她身上所有伤口还不及他一道伤,可虽如此,若是让他知道,定又要担心,想及二人处境,这些小伤都不算什么。
而慕槐看着她的脸色,往火堆中添了些柴火,心下已有了答案。
第六十二章 与谁相拥
昏暗的房间,帷幔重重,屋子中央的香炉内正腾起缕缕青烟,透过床幔,床榻上的女子正皱眉沉睡,她精致的容颜略显苍白,盖着锦被的身躯一起一伏。
平儿趴俯在榻边,感觉身下被褥一动,忙睁着惺忪的眸子抬头看去。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慕生欢看着平儿红肿的双眼,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虚弱的问道:“怎么哭了?”
喉咙间沙哑的难受,她咳了几声,依旧如同火烧一般。
平儿胡乱的抹着眼泪,哽咽道:“小姐,你都昏睡两天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她撑起身子,平儿见状,忙给她端来茶水,开始诉说事情的经过。
原来自他们坠崖后,元绍立马就让人给皇城送去消息,而后随侍卫下山搜寻,可不想连夜就下起大雨,火把无法点燃,山谷中又起了大雾,经之前的变故,侍卫伤残众多,所剩的经过一天长途跋涉,均是体力不支,元绍无奈,只能就近设下落脚点,想着稍作调整再继续搜寻。
结果隔日搜寻一日,顺着马车摔落的痕迹只在不远处发现了车体残骸和零碎的行李,却不见他们两人的踪影,可大伙皆是燃起希望,因为这就说明他们可能生还,说不定就在附近。
而这时,皇城亦传来书信,原来是慕老爷心急之下请求了官府,果然,晌午时附近的官府就派来了士兵,众人一阵搜寻,直到入夜后,终于在一道山沟后发现了火光。
平儿一番话听得她百感交集,若是元绍没有找到他们......
她呼了口气,她同慕槐真是与死亡擦肩而过。
“你们呢?都没事吧?”
平儿摇摇头,而后似是想起什么,说道:“都没事,只是一到皇城孙公子便被孙家人接走了。”
慕生欢以为孙泽也负了伤,忙问道:“他可有碍?”
平儿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多大事,只是孙家担心,听到消息便在慕府侯着,这不,人一到,也不管孙公子愿不愿意直接带走了。”
慕生欢听了,点点头,出了这种事,家人担心也是常理。
平儿还想说什么,可却被慕生欢抢先问道:“慕槐怎么样了?”
平儿闻言,面色一僵,继而垂下脑袋不知如何回答,她之前就在岔开话题,想不到还是躲不过。
而慕生欢见她这般,自是慌了神,忙问道:“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平儿依旧嗫嚅不语,她看得着急,做势便要下地,自己前去查看。
平儿见她要起身,怕她将伤口崩裂,忙安慰道:“公子没事,经大夫诊治,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腿上的伤还需要卧床静养。”
慕生欢怀疑的看着平儿,见她眼神漂浮不定,心中气恼,掀开被褥,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跑去。
而慕夫人正领着丫鬟走来,刚进门便见慕生欢赤着脚站在地上,她神色惊喜,而后却是开口斥道:“胡闹!还不快躺回去!”
慕生欢现今只担心慕槐,见是慕夫人,忙红着眼向她问道:“慕姨,他怎么样了?”
慕夫人同样神色一僵,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她听平儿说,那晚寻到他二人的时候,那个场面......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赤果相拥,你说这里面没点什么,给她一千两黄金,她都不信。
若在之前,她定是欢喜,可如今她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慕生欢,内心百感交集,她不知如何解释,又该从何解释......
慕生欢见她们一个个神色有异,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趁着慕夫人失神间,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外面已是黄昏,她住的院子与慕槐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白墙上布满藤蔓,木质长廊回荡着她赤脚奔跑的声响。
干燥起皮的嘴唇被她咬得泛白,她心中不断默念着,慕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那日他还给自己上药,凶巴巴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事......
而慕夫人见那人跑了出去,撇下丫鬟也跟着追了过去,心中即是担心又是焦急,如今这二人有了肌肤之实,她若是看到那般场景,可如何是好。
暮色下,慕生欢来到慕槐的院中,鼻尖花香浓郁,原来是花圃里的栀子花正开得灿烂。
院中翠竹幽幽,小桥流水,一颗木棉树蜿蜒曲折,粗壮的树枝间绑着一架秋千,微风吹拂,它亦轻轻摇晃。
她神色突然柔和,仿佛又看到自己高高荡起的身影,和反复推着秋千的慕槐。
走下石阶,细嫩纤足踩着青石板,院中霞光万丈,树影在她脸上斑驳破碎,池水缓缓流淌,偶有璀璨光芒在水中摇曳,她俯身看去,只见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沉积着不少珠钗首饰。
她忽的就笑出了声,原来刚到慕府时,自己曾同他置气,将他送的珠钗首饰一并扔到这水池中,而慕槐也被她惹恼,吩咐下人,一个都不准捞,要让往后的她看看,这般荒唐事只有她慕生欢做的出来。
果真是荒唐,她心中的温暖似要溢满而出,快步走向那人的屋子,只想确定他是不是平安无事,若是他安好,自己定会向他保证,再也不惹是生非,再也不同他那般置气......
然而,急促的步子在离屋子数米的距离顿住,时间如同定格了一般,她看着屋中相拥的男女,愣在原地,雪白的亵衣下,身形瘦弱单薄,竟显得几分无措。
慕夫人赶来,便看到这一幕,终是摇头叹息......
她写信叫慕槐赶回皇城就是为了此事,她想不到镇国将军的小女会看上他们商贾之子,而顾及对方身份,她无法回绝,只能将慕槐唤来,问问他是何意见。
只是没想到,他们途中竟会遇到如此凶险,看着皆是奄奄一息的二人,她心痛的无以复加,而听平儿说起他们相拥之事,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这么些年,自己儿子是什么心思,她怎会不知,原本以为任他两发展,到时自会水到渠成,可如今冒出个将军千金,弄得她是措手不及。
正失神间,那人已经回身向她走来,目光呆滞,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更显苍白。
她抬手,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精致的面容一瞬间似是苍老了不少。
而慕生欢见她如此,牵强的扯出一抹笑颜,说道:“慕姨,我累了。”
慕夫人听了,看着匆匆赶来的丫鬟,忙吩咐道:“快带小姐去休息,让平儿好生照看着。”
她木然的穿上丫鬟带来的绣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看到他安然无事不是应该高兴吗,到底为何,为何心底突然空落落的......
上架啦,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我的第一部作品要上架了!!(时间是今晚八点)
这就意味着离我的海景别墅又近了一步,帅哥保镖也不是梦,闺蜜对我的期望终于就要成真了!!!
说实话,有点小激动,世界那么大,我要先从哪里看起......
OK,收!!! ̄へ ̄
言归正传,我的第一部作品上架了!
我相信每一个作者都有一个成神的梦,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知道所有的成功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所有的付出和回报亦是成正比的。
我现在回头从第一章看起,还会忍俊不禁,对人物的塑造,对剧情的把控,都还不够成熟,但不能否认的是,它是我费尽心血的作品。
所以在它上架的时候,我想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人,还有默默给我投推荐票和收藏的人,这部作品或许不完美,或许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藻,但你们依然陪伴至今。
它虽然显得几分青涩,但它是我努力并且成长,最好的证明!
要说写到现在有什么感想……
嗯……卡文是家常便饭,临近更新的时间,还在顺着思路,想将脑海中的想法,尽量完美的呈现出来,好在渐渐习惯后,能准点更新。
我平时也有工作,码字的时间不定,家里还有个一岁的宝宝,嗯...上架后我会尽量保持双更吧。
然后就是上架后的首订了,虽然比不上大神的作品,但是希望生欢和慕槐的故事也能打动你们。
(我能厚着脸皮求一波首订吗~不能的话,下一本我再问问。)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支持,感谢陪伴,感谢编辑大大,感谢希望我暴富的闺蜜。
然后最近看到的一句歌词,送给你们
——愿你的身后总有力量,愿你成为自己的太阳。
第六十三章 将军之女
屋内,慕槐看着突然跌倒的女子,本是伸手搀扶,却不想那人直接扑进自己怀里。
他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起开!”
卫妙灵从他怀里站起身,余光看向门外,见已经没了那人踪影,心中冷笑,而后无视慕槐的脸色,娇声道:“慕哥哥,刚才有蟑螂啊,你知道灵儿最害怕虫子的。”
“在下与卫小姐并不熟。”慕槐不愿理会她,闭着眼假寐,念及父亲的叮嘱,态度虽是冷漠,但也没有太失礼。
而卫妙灵也不尴尬,一双丹凤眼毫不遮掩的打量着眼前男子,想起年幼时同他一起猜出灯谜,兀自窃喜,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那个清秀少年竟生得这般俊美非凡。
“慕哥哥当真不记得灵儿了吗?”
慕槐不耐的抬眼,看着容颜绝色的她,眼神清冷,回道:“在下不曾与将军府有过交集,也不曾见过卫小姐,至于卫将军说的娶亲一事,在下当下并无成家之意,还望卫小姐代为转告。”
卫妙灵听得咯咯直笑,俏皮的挑了挑秀眉,幽声说道:“爹爹脾气不太好,决不允许有人忤逆他。”
她见慕槐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却是笑得愈加灿烂,继续说道:“慕家虽是家大业大,但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慕伯父劳碌一生,也该安享晚年了。”
“你是在威胁我?”慕槐看着她人畜无害的笑,只觉得十分碍眼。
而卫妙灵摇摇头,又贴近了他少许,说道:“灵儿怎么舍得威胁慕哥哥,只是慕哥哥怎么不想想,若是娶灵儿为妻,慕家便有将军府做后盾,这往后的生意场上便说是慕家的天下也不为过。”
是啊,官宦相助对商贾来说,那是至关重要的,更别说是镇国将军了。
只是,慕槐依旧神色淡淡,见卫妙灵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冷声嗤笑,这个女人倒是真看得起他。
“说够了吗?出去时麻烦把门关上。”
“你......”
卫妙灵从未被男子如此对待,精致的小脸绷不住有些气急败坏,可随即她却站起身,理了理华美的衣裳,从容不迫的说道:“慕哥哥,我是不会放弃的,人家好说歹说,爹爹才同意让我嫁入慕府,若是你不同意,岂不是不给将军府面子。”
她不顾慕槐周身冷冽的寒气,莲步轻移的走出屋子,掩上房门之际,又说道:“若是你当真不愿,这回绝的话,还得由慕伯父去同爹爹说呢。”
慕槐看着紧闭的房门,目光幽深,而而这时元绍正巧推门进来,见慕槐脸色阴沉,想着方才见那将军小姐走了出去,心下已是了然。
他担忧的唤道:“公子,那女人又来作怪了?”
慕槐闭眸缓了缓情绪,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却是不回他的话,只问道:“如何?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元绍听了,忙将手中一封信函模样的纸封递给他,说道:“去探查的人遇到阻拦,来人只叫我们收手,另外让我务必将这封信函交到你手上。”
慕槐接过后,撕开封口,沉眉扫过,最后面色铁青的将那写了寥寥几笔的宣纸攥在手心,再松开已是一手碎屑。
元绍看得心惊胆战,不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公子如此恼怒。
而慕槐如今当真是气得肺炸,那西云的七王爷真是好本事!手下的人做歹,他取人性命后送上一纸歉文,这算什么?觉得他连一个女人都处置不了吗?
盛怒间,胸口的伤亦是锥心疼痛,他皱着眉,脸色泛白。
元绍见状,忙上前查看,见雪白的亵衣渗出丝丝血迹,立马就慌了神,直说道:“大夫特意叮嘱,千万莫动气,公子,你就别管那什么将军小姐了,先安心把身子养好,再说那些事也不迟。”
慕槐粗喘着气,闻言,厉眼一扫,却是问道:“她怎么样了。”
元绍见他这般还记挂着慕生欢,想起他们赤果相拥的那一幕,嬉皮笑脸的回道:“刚过来见丫鬟往小姐院子里端去清粥,想来人已经醒了。”
慕槐脸色稍霁,见元绍看着自己,一脸猥琐的笑,不由皱眉问道:“这般模样作甚。”
元绍闻言,怕惹他恼怒,稍微收敛了一些,却是贼笑着问道:“公子,那晚你同小姐......那般,如今连将军之女都不愿迎娶,可是为了小姐啊?”
他话音刚落,上方的人就咳喘起来,元绍忙替他顺着后背,见胸前的血迹愈加浓烈,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公子血气方刚,这会他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作甚!
“怪属下!属下多嘴!公子你千万别激动,凡事咱慢慢来,反正是咱碗里的她跑不掉。”
慕槐想起那夜怀中温香软玉,耳根通红,又听元绍在这胡诌,咳喘间,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滚出去!”
元绍见慕槐恼羞成怒,悻悻的收了手,唉,都是男人,他懂,这事有何好害羞的,到底是公子,在情爱之事上,就是不通窍。
依慕槐的话,他乖乖的滚了出去,顺带着还将门掩上,而这时平儿朝他迎面走来,见元绍站在门外,忙唤住他。
方才还说慕槐不通窍的人立马心下一慌,结巴道:“什......什么事。”
平儿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干嘛,说话支支吾吾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元绍看着她凑过来的小脸,眼神慌乱的瞟向别处,身形也向后退了少许,依旧结巴道:“瞎说什么呢,我我......我是做亏心事的人......人么?”
“哼!”
平儿不理会他怪异的模样,正色问道:“公子伤势可好些了?”
元绍见她突然正色,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所幸自己是小麦色的皮肤,便是红脸也看不出来。
他回道:“好多了,大夫说安心静养便行了。”
平儿听得却是疑惑,低声问道:“那为何小姐打从来看过公子后,就不对劲的很。”
元绍见她这般神色还以为什么不得了事,闻言啧啧了两声,同样低声说道:“你没瞧见他们那晚啊,这两人要是跟没事人一样,那才不对劲呢!”
平儿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即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向元绍,竖起了大拇指。
元绍挠着后脑勺,唉,不用如此崇拜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啦。
第六十四章 针锋相对
太阳还未落下,月亮已是挂在半空中,平儿点燃蜡烛,鎏金烛台映着烛光,璀璨华美,朦胧的烛光照射着重重纱幔,光华浮现,流光溢彩间,所有轮廓都变得柔和。
平儿看着还盘腿坐在床榻上一动未动的慕生欢,担忧的劝说道:“小姐,就算再没胃口,你多少喝点粥吧。”
她心中焦急无比,慕生欢自醒来后到现在,除了喝了几口茶水,滴米未进,从公子那回来,就坐在床榻上,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皱着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般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床榻上,慕生欢依旧摇头,苍白的面容似能看清皮下细细筋脉,她纠结说道:“平儿,你说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是不是彼此爱慕啊?”
平儿闻言,举着刚吹凉的一勺清粥,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啧啧啧,到底还是在愁这档子事,她放下瓷碗,拍了拍手,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是自然,都说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互相爱慕,怎会如此?”
话音一落,却见慕生欢更加愁眉紧锁,顺带着还怨恨的瞪了她两眼。
平儿一脸无辜,怎么,难道恋爱中的人都是这般让人琢磨不透吗?
慕夫人一进屋子,就见这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原本凝重的面容略微放松少许,捧过盛着清粥的瓷碗,朝平儿说道:“我来就好,你退下吧。”
话落,她就着床沿坐下,将吹凉的清粥送到那人的嘴边,柔声道:“这般大了,还闹脾气,人是铁,饭是钢,你也不想看我一把年纪了,还为你操心吧。”
慕生欢看向慕夫人,见她发间的几缕银丝,安慰道:“慕姨,我哪闹脾气了,只是现在没胃口,你别担心。”
慕夫人闻言,叹息着将清粥放在一旁,而后看向她清澈的眸子,问道:“这么久滴米未进,怎会没胃口?可是心里难受?”
慕生欢点点头,可随之又摇头,一番下来,弄得自己也混乱了,叹气的指着胸口委屈说道:“慕姨,这里闷闷的,难受,感觉有东西压着一般,我是不是这里也受伤了?”
慕夫人见状,想起她方才落寞的背影,怜惜的拢过她额前碎发,柔声说道:“是不是有心事了?不妨同我说说。”
慕生欢闻言,垂头沉默,许久后似是妥协了般,闷声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慕姨,你能告诉我慕槐院子里的女子是何人吗?这么晚了她还在府里,可是我记得府里没有这个人啊。”
慕夫人见她如此小心的模样,直叹造化弄人,若不是突生出个将军之女,如今她都该筹办着如何将这丫头迎进慕府的大门。
她亦是叹息,握着她的小手,见那手腕上缠绕着白色的绷条,正色问道:“欢儿,若是慕槐要娶今日那名女子,你是何感想?”
慕夫人见她猛然抬头,心中不忍,却还是说道:“那女子是镇国将军之女卫妙灵,卫大将军有意让其嫁入慕府,我将槐儿唤来,是想听听他的意见,慕家在皇城虽有立足之地,就算他不愿,但到底只是平民商贾,怎斗得过官宦之臣,这事我们还当权衡着定夺。”
慕生欢怔怔的听着,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锥痛,眼前浮现着慕槐时而恼怒时而关切的面容,竟不知如何回答慕夫人的问题。
她是何感想,若是以往,她定是祝福慕槐,能娶将军之女,是何等荣光,亦证明他是何等的优秀。
只是现在......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暮色中,那木棉树粗壮的枝干上,两条纤绳在风中晃荡。
她莞尔一笑,说道:“慕姨,慕槐的事不该问他吗?我的感想有何重要。”
慕夫人听她如此语气,便知她定是生了醋意,想着他二人有了肌肤之实,而那边又是惹不起的将军府,着实让她头疼啊。
暮色闷人,她借身体不适将慕夫人劝说走后,便站在屋檐下,苍白的小脸上心事重重,便是那晶亮的眸子也变得黯然失色。
慕夫人说得那番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扰她得心烦意乱,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和盘伏在心头的恼意......
她为何失落,看到慕槐与那女子相拥,她为何要如此气恼,更对那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敌意。
看着院中小桥流水,她幽声叹息,总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了,亦气自己独自愁闷些什么,这些事与她有何干系!
“你就是生欢姐姐吗?”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传入耳中,慕生欢闻声看去,只见屋檐的尽头,一着赤色锦服的女子缓步走来,她五官精致,鹅蛋似的脸略显得几分稚嫩,长裙拖曳,秀发一丝不苟的盘成发髻,琳琅珠钗点缀其中,一眼看去如同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慕生欢只披了一件素色的外袍,看着妆容华美的人走至自己跟前,点了点头,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卫小姐。”
卫妙灵凤眼盈盈含笑,见慕生欢这般模样,娇声道:“欢姐姐干嘛这般看着我?可是偷看到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才如此气急败坏吗?”
慕生欢想着她与慕槐相拥的一幕,心中郁结,如今见这人如此嚣张的态度,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开口就说道:“世人不常说,红配绿,赛狗屁,我也是难得瞧见,便多看了两眼。”
卫妙灵低头看着自己赤色的外衫和墨绿的长裙,额角的青筋一跳,而后却是压下怒意,嗲声问道:“生欢这名字真好听,是慕哥哥给你取的吧。”
慕生欢闻言,想起慕槐对自己的期望......
“既然伯父让你改名换姓从新开始生活,那你便随我慕家的姓,名为生欢,望你日后多生欢喜。”
慕槐的声音萦绕耳边,她看向眼前的女子,嘴角上扬的点了点头。
卫妙灵见她这般,心中冷哼,一个名字而已,得意个什么劲!
心中虽是腹诽,面上却是甜笑说道:“慕哥哥真是好文采,不像我,给丫鬟取名总随意的很,生欢,真是个好名字,我记住啦。”
见慕生欢看向别处,不应话,卫妙灵笑得愈加灿烂,走上前避近她,却见慕生欢憋着笑意,看向自己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心中好奇,说道:“欢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定不会同欢姐姐计较的?”
慕生欢清了清嗓子,问道:“当真?”
卫妙灵冷哼,却是点点头,她才没工夫同一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计较。
见她点头,慕生欢就放下了心,说道:“卫小姐说慕槐给我取名就是给丫鬟取名,不知道取名是不是不入卫小姐的眼,所以我冒昧问一句,不知卫小姐如何看待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同给丫鬟取名一般?”
“你!大胆!”
慕生欢话音刚落,卫妙灵就气得涨红了小脸。
可慕生欢只耸耸肩,说道:“是卫小姐给了我胆子,我才如此大胆。”
“好,很好,慕生欢,原来你也不似表面那么痴傻。”
慕生欢心里已翻了无数白眼,你才痴傻!你全家都痴傻!
她学着卫妙灵的语气,嗲声说道:“不及卫小姐表里如一,额......依旧这般花红柳绿!嗯,热情!卫小姐真是相当热情呢。”
卫妙灵看着眼前嘚瑟的慕生欢,冷笑不止,有胆子跟她斗,行!那就让她来会会,这个小狐狸精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