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惹祸
十三中,宁西省内首屈一指的名校,位于省城西京腾飞路中段,两千多学生四分之一符合划片就近入学,四分之一是择优录取的高分生,其余学生,大多交了小升初的高额择校费。
不让孩子输起跑线上.引众多父母共鸣的论调一再推高十三中的择校费,如今已达到惊人的十五万。
很多学生的父母勒紧裤腰带求了不知多少人才把孩子送进来,此时此刻满校园飞奔嬉戏或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有几个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寥寥无几。
毕竟他们是孩子。
不懂也不必背负大人的沉重心思。
今冬这场迟来的大雪烘托出浓浓的圣诞氛围,学生们趁下午第二节课后长达四十分钟的课外活动时间尽情的玩。
雪花纷纷扬扬。
欢笑、叫嚷、嬉闹声充斥校园每个角落。
主教学楼三楼,一间教室的玻璃窗前,站着个男孩,平直剑眉下生就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像个混血儿,阳光帅气,瞧容貌身姿,长大了十有**是令多情女人癫狂的大帅哥,只是衣着朴素的近乎寒酸,仿佛贴上写有贫穷一词的标签,甚是刺眼。
他叫沈浩,十三岁,读初二,纯汉族,并非许多小屁孩揣测的维汉混血,更不是中俄混血。
他没心情去玩去闹。
下岗待业多年的妈妈卧病在床,全家靠爸爸开出租车赚钱支撑,由于没钱住院治疗,妈妈的病一天天恶化。
怎么办?
早早成熟懂事的沈浩苦苦思索。
时间悄然流逝,玩累的男女生陆续返回教室,嘈杂声打断沈浩思绪,这孩子闷声不响回自己座位。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沈浩习惯利用这节自习课完成老师们布置的作业,放学回家后好有足够时间收拾屋子、买菜、做晚饭,这样既能照顾妈妈,还可以使爸爸安心跑车,多赚钱。
“沈浩,今晚平安夜,送你个平安果。”
正当沈浩翻开书本准备写作业时,悦耳话音在身边响起,下意识抬头,一面容娇美扎马尾辫的小女孩正笑盈盈凝视他。
何媛。
他的同桌。
小男生们公认的班花。
家境好,学习好,人漂亮可爱,喜欢她的男生自然不少。
大人们觉得,初中生谈情说爱,纯粹扯淡,可这种牵肠挂肚的爱慕就在校园内悄然弥漫,受影响的不只一两个小屁孩。
何媛把精美纸质包装盒递到沈浩面前这刻,总是关注何媛一举一动的几个小男生集体侧目,或扭曲或呆滞的表情将他们内心那股醋劲淋漓尽致展现。
“真送我?”
倒不是沈浩明知故问,虽然和何媛同桌,比较亲近,但当众捅破这层关系,有点不知所措。
“全班我能看顺眼的男生只有你,当然是送你的呀。”何媛大大方方把精美纸盒塞给沈浩,坐下,若无其事从课桌内拿出书本。
小妮子哪知道一句话为沈浩带来多大麻烦,视她为禁脔的小屁孩们被刺激的无比幽怨,不服不忿,一个个表情愈发精彩,初中生哪懂装深沉、装绅士,心里有啥全显露脸上。
“把东西还给何媛,不然我揍你!”一男孩当即发作,凶巴巴冲出来,蛮横扯住沈浩衣领,居高临下威胁。
王志强,班里的刺儿头,仗着自己爹在社会上有点恶名,横行霸道,老师为之头疼不已,哪把穷孩子沈浩当回事。
嘈杂教室瞬间安静。
五十多双眼睛聚焦王志强、沈浩、何媛。
“王志强你干嘛?!”何媛起身怒视气势汹汹的王志强,特讨厌这厚脸皮的混蛋,经常大庭广众喊她媳妇,有几次还强行搂她肩膀,亏得告老师后起到些作用,否则她真没法安心上学。
“不干嘛,就想揍他,除非你把送他的东西收回。”王志强蛮不讲理的无赖模样差点气哭何媛。
沈浩任由王志强扯着衣领,面不改色打开精致包装盒,里面是贴着圣诞老人和祝福标签的大红苹果,比市面上用廉价包装纸包裹的平安果上档次的多。
“苹果不错.谢谢你的礼物。”沈浩笑着谢过何媛,拿起苹果就啃。
何媛愣了。
王志强措手不及。
上课铃声随之响起。
沈浩没冲王志强说什么做什么,可他的举动在嚣张惯了的王志强看来,是**裸的挑衅与反抗!
“你你等着!”
王志强咬牙切齿返回座位,已经上课,班主任徐老师马上到,对于敢拉下脸批评自己生猛老爹的徐老师,王志强颇为忌惮。
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徐老师走入教室时,所有学生安安静静写作业,好似啥事没发生,一直这么安静。
“对不起,是我不好。”何媛趁班主任不注意凑近沈浩嘟囔。
沈浩转脸瞅着满脸歉疚的何媛,小声说:“没事,不过我没钱买礼物送你,今晚我回家给你做个圣诞礼物,别嫌弃。”
天真烂漫的何媛压根不在意沈浩有钱没钱,礼物是做的还是买的,眉开眼笑点头,这时班主任徐老师猛地看过来,似乎察觉两人说话。
恰巧最后一个返回教室的活宝及时出现班门口,嬉皮笑脸喊报告,驻足讲台的徐老师不得不转移视线。
“平安果卖完了?”徐老师不温不火问。
最后回来的小胖子挠着大脑瓜憨笑说卖完了。
“别站那傻笑,快回座位写作业去。”原本严厉的徐老师轻描淡写翻篇,凝视从讲台前走过的小胖子,暗暗叹息。
赵小宝,老校长的爱孙,父母以及长辈们多是名牌大学毕业,最牛掰那位正在美国耶鲁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偏偏这孩子没继承自家优良传统,学习上得过且过,未曾垫底倒数,也绝不力争上游,一门心思做小买卖,向同学推销文具玩具,从钢笔橡皮到山地自行车山寨手机,没这孩子不卖的,真是活宝。
老校长再这么听之任之,孩子就毁了。
徐老师忧心赵小宝,忽略刚刚交头接耳的沈浩何媛。
四十分钟自习课过的很快,铃响,学生们收拾书包,等班主任离开,一哄而散,校门前的腾飞路两侧,停满接孩子的各式车辆,沈浩目送何媛坐进一辆崭新suv越野车,转身回家。
有钱人家的孩子车接车送,没钱人家的孩子骑自行车或坐公交,花一块钱坐公交都觉得很奢侈的沈浩,只能走回去,好在住的不远,否则他不会沾就近入学政策的光,进入省城数一数二的初中。
腾飞路两侧,几个城中村扎堆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危楼和低矮平房挨挨挤挤,数不清到底多少户人家。
由腾飞路分叉延伸出来的一条小街贯穿市内最大的城中村,七八条巷子与这条小街交汇,形单影只的沈浩走到第三条巷子口,正要拐进去,身后突然有人叫嚣:“沈浩,给老子站住!”
王志强.闻声识人的沈浩皱眉,慢慢转身,见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少年簇拥年龄最小的王志强,气势汹汹逼近。
第二章 高手
换做别的孩子,多半惊慌失措,要么撒丫子往家跑,靠父母庇护,距自己家很近的沈浩岿然不动。
从啃苹果那刻他已料到必然发生现在这状况,不意外,没慌,更不会逃回家,家里只有卧病在床的妈妈。
宁愿自己受辱,绝不惊扰病中的妈妈,自己能扛的,一定自己扛,这便是沈浩,坚强倔强的不像个孩子。
王志强等人瞅着如此淡定镇静的沈浩,以他们狭隘认知断定沈浩装逼,面露鄙夷,狞笑不已。
没钱没势的草根穷小子有什么装逼资本,简直找死!
“沈浩,现在跪下来磕头求饶,保证不再骚扰我媳妇,我兴许放过你。”王志强洋洋得意道,高高在上的姿态俨然吃定沈浩。
“想做啥,痛快点。”沈浩淡淡回应王志强。
原本幻想沈浩会害怕恐惧哭鼻子求饶的王志强,终于被沈浩这股隐含不屑的淡定劲儿刺激的恼羞成怒,抬手一耳光甩沈浩脸上,极为响亮。
沈浩竟不眨眼,站的笔直,逼视王志强,深邃眸光冷的吓人,王志强莫名心虚,退后几步,发号施令“踹他!”
七八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拥而上,狂踹狂踢,他们全是些早早辍学混迹网吧台球厅以打架为乐的愣头青,下手没个深浅。
杵在外围的王志强表情却逐渐茫然,不论自己的人怎么打,沈浩像生根的大树,晃都不晃一下,有个踢飞腿的哥们儿甚至被硬生生弹回来,狼狈倒地。
咋回事?
王志强懵了。
沈浩双手护住头脸,硬挨凌乱无章的拳脚,几次想出手反击,愣是忍住,去年的教训记忆犹新,帮个大妈踹倒小偷,结果踹断小偷两根肋骨,搭进去几千块医药费,困窘的家为此几乎揭不开锅。
暗中教他八年功夫的邻居吴爷爷曾叮嘱他“你天生力气大,根骨极佳,是学武的好苗子,这些年苦练下来,根基已固,切忌好勇斗狠,否则迟早惹祸上身。”
为息事宁人。
为不连累父母。
沈浩紧咬牙关忍耐。
空有一身本领,偏偏束手束脚,何尝不是一种悲哀,穷人的悲哀。
这时,一辆加长悍马越野车幽灵般缓缓驶过打架现场,也许被吸引,也许有别的事,无声无息停住,顶级豪车出现破败脏乱的城中村,格外诡异。
悍马奢华且隔音的加长后座内,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冷峻中年男人隔着车窗玻璃凝神打量被积雪覆盖的城中村。
“这地方真够破的。”旁边陪坐的胖子唏嘘。
“这里留给我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十八岁那年我失手杀人逃到国外,算一算,整整二十五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回来看看。”穿貂的男人眯眼感慨之际打开雪茄盒,取一支剪好的昂贵雪茄,叼嘴边,陪坐的胖子忙掏出打火机,卑微欠身,很熟练很自然地给貌似身份尊贵的冷酷男人点燃雪茄。
秃顶胖子收好zippo打火机,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说:“天爷,您不下车走走?”
“我,父母早亡,爷爷奶奶把我带大,十三年前二老相继离世,这地方已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穿貂男人冷峻面颊浮现一抹哀伤,视线掠过在巷子口打人的嚣张小屁孩,也瞧见戳在原地挨打的沈浩,漫不经心的眸光猛地一凝。
“天爷,看什么呢?”察觉到异常的秃顶胖男人诧异问。
穿貂的冷酷男人使劲儿抽了口雪茄,幽幽道:“那孩子,小小年纪被这么欺负,隐忍不发,有点意思。”
“一群打他一个,他怎么发作?”秃顶胖子不以为然。
“老谭,你的眼神越来越差,该换换眼镜了。”穿貂男人饶有深意调侃,轻按真皮扶手上的呼叫器按钮,吩咐几句,紧接着悍马副驾驶位车门打开,跳下个高大雄健的平头汉子,黑色猎装,裤口束进高帮作战靴内,精干威武,一身煞气。
“这么多人打不倒人家一个,全他妈废物,给我滚!”黑衣汉子突然现身,一嗓子镇住围殴沈浩的小屁孩。
几个少年察觉来者不善,有点不知所措。
王志强同样看出来人不简单,再瞅瞅那辆在西京难得一见的限量版加长悍马,不禁心虚,要知道他自诩不怵西京任何人的爹不过开辆路虎揽胜。
“让你们滚,没听清楚?”平头汉子无所顾忌藐视一众小屁孩。
娇生惯养的王志强哪受过这气,冲平头汉子叫嚣:“我爸是王力,信不信爷能让你和车里的人走不出西京?!”
平头汉子瞅着面前飞扬跋扈的小屁孩,不禁乐了,王力何方神圣,他不清楚,只知道欧美黑手党大佬见了他老板天爷都客客气气。
“既然你爹这么牛,我必须做点什么,因为我这人爱得罪牛逼的人。”平头汉子笑容陡然狰狞,一巴掌将王志强扇倒在雪地里。
王志强差点背过气,口鼻溢血,眼冒金星。
刚才凶悍围殴沈浩的小崽子噤若寒蝉,甭看平时嚷嚷砍这个捅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真遇上类似平头汉子这种有来头的猛人,全怂了。
“滚!”平头汉子一声暴喝,吓呆的小崽们手忙脚乱拖起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王志强,慌不择路跑远。
毫发未损的沈浩没去欣赏王志强那伙人的狼狈模样,默默观察为他解围的平头汉子,视线最终停留在平头汉子的双手,这双手的关节处肌肤已变为厚厚老茧,他清楚这是日复一日无数次重击硬物形成的。
是个高手。
“小子,老板让我试试你,你接住喽。”平头汉子不等沈浩说什么,猛地一记鞭腿狂扫出去,自天空飘落的雪花随之横向翻飞,气劲强横。
危急关头,沈浩不假思索向后下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堪堪避开擦过他鼻尖的铁腿,紧接着扭身,双掌顺势拍出,拍中平头汉子这条腿。
借力打力。
时机拿捏的极准。
搞得略微大意的平头汉子收腿刹那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后退半步。
“行啊,再来!”平头汉子恼了,咬牙冷笑打算出全力好好收拾收拾沈浩。
“够了.”
淡漠话音响自平头汉子身后,这熟悉话音对平头汉子而言无异于圣旨,他不甘心地瞥了眼沈浩,退到一旁。
穿着及膝貂皮大衣、窄脚裤、尖头鳄鱼皮鞋的冷酷男人在秃顶胖子的陪同下,缓步走到沈浩面前,一连串变故令沈浩诧异。
银装素裹的世界,这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尤为显眼,过往行人却不敢多瞧,尽量绕着走,沈浩感受着对方的强大气场,依然镇定,真正牛叉的大人物不会也不屑为难他这样的穷孩子。
“底子不错,练过几年?”穿貂的男人问沈浩。
“八年.”沈浩如实回答。
“不错.”穿貂的男人点点头,又问:“谁教你的?”
沈浩道:“我发过誓,不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妈。”
穿貂的男人笑了,慢悠悠抽口雪茄,沉吟问:“你师傅是不是姓吴?”
沈浩终究是十三岁的孩子,深藏心底的秘密冷不丁被人捅破,脸色陡变,一下不知说什么,本是试探沈浩的冷酷男人仰面大笑,而后感慨道“原来他老人家一直呆在这儿,今天遇上你,想必是老天的安排。”
沈浩无言以对。
秃顶胖子和平头汉子满头雾水,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的小师弟。”穿貂的男人伸手轻拍沈浩肩膀,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三章 改变命运的机会
小师弟?
即便沈浩比同龄人稳重成熟,多了些许十三岁孩子不该有的城府、心机,对方的话仍惊呆他。
“走,去看看他老人家。”穿貂的男人举步走入巷子。
尚未从巨大意外冲击下回过味的沈浩愣神几秒才说:“吴爷爷半年前走了,只留张纸条,说和我的师徒缘分已尽,没说去哪,没说啥时候回来。”
走入巷子的霸气男人闻言止步,转过身盯着沈浩,锐利目光好似直入人心,搞得沈浩浑身不舒服。
大概断定沈浩所言不假,这霸气男人颇为失望叹口气,道:“老爷子本不属于市井,早该离开,可惜我回来的太迟,没能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沈浩不知说啥,唯有沉默。
“你我师出一门,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将来你能活着离开那儿,你和你家人的命运必然改变。”霸气男人意味深长凝视沈浩,哪怕离开整整二十五年,生活在城中村意味什么,他清楚。
贫穷,卑微。
难以出人头地。
既然上苍安排他遇上小师弟,那他就给小师弟一个机会。
改变命运沈浩无数次憧憬的情形,孩子都爱幻想,他也不例外,幻想成为强者,翻云覆雨,挥金如土,幻想给父母荣耀,风光无限,无需卑微苟活,可突然蹦出个人说能给他这种机会,他反而很难相信。
因为这么多年的艰辛生活已使他明白,幻想与现实相隔多么遥远,尤其穷人的幻想,基本等于妄想。
他犹豫片刻,咬着嘴唇摇头。
“我知道,这提议太突然,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用现在答复我,明天中午我再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能做出对你有利的决定。”霸气男人意味深长说完,返身走向加长悍马,留给沈浩一个伟岸背影。
沈浩怔怔凝视。
无数影视剧塑造的枭雄形象闪过他脑海,都不如这男人带给他的震撼强烈,他内心怀疑、兴奋、对未来的期待交织,乱如麻。
悍马刚刚发动,平头汉子又跳下车,跑过来,塞给沈浩一部手机,道:“想通后用这部手机联系天爷,天爷的名讳.李乐天,手机通话记录里有。”
沈浩没拒绝,默默接住手机。
悍马车后座,秃顶胖子问天爷“您和那孩子真是师兄弟。”
天爷道:“应该差不了。”
“哦”秃顶胖子点头沉吟,继而说:“其实,您帮那孩子的法子很多,比如直接给钱,送进那地方.九死一生啊。”
李乐天摇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那孩子不愿意走呢?”秃顶胖子皱眉问。
李乐天道:“不愿意,我不强求,命运掌握他自己手上。”
悍马车渐行渐远,沈浩收回视线,低头摆弄手机,手机很薄,屏幕很大,运用了目前罕见的触摸控制技术,黑色后壳印着被咬一口的苹果,比王志强经常显摆那部诺基亚新“机皇”n95时尚的多,好看的多。
手机后壳末端有一行英文,iphone3g。
沈浩第一次见这样的手机,更不会知道这是大洋彼岸一位叫乔布斯的牛人上个月才推出的划时代产品。
他大致搞懂怎么用,收好手机,往家走,走到巷子深处隐隐约约听到吵架动静,最终确定有人在自家所在的大杂院闹事。
谁?
因为啥?
接踵而至的疑问使他暂时抛开之前的遭遇,好奇迈入院门,这座院落曾是达官贵人的宅邸,时隔百年,已是危房,住着七户人家,乍一看又乱又破。
“今天不拿出十万块钱,你们一家别想有好日子过。”一浓妆艳抹衣着时尚的女人双手叉腰凶巴巴叫嚣,她身边站着个满脸横肉相貌凶恶的光头壮男,闷声不响抽烟同时面露不屑藐视跪地哀求的夫妻。
一男一女身后还杵着十来个人,大多像社会上混的。
“我丈夫真没撞人,是老太太自己摔倒,求求你,行行好,别冤枉我丈夫,我丈夫是老实人,不会撒谎。”跪着的女人极力解释,急得快哭了。
双手叉腰穿貂戴金的艳丽女子厌恶冷笑,大声反驳:“别装好人,明明你男人开出租车撞了我妈,不然他怎么会停车去扶我妈,后来又把我妈送医院?”
“他是好心。”女人留着泪道。
“好心个屁,傻b才这么好心,何况我妈一辈子行善积德,没讹过人,更不会讹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废物。”艳丽女子圆睁杏眼,盛气凌人,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瞧这女人的德性,父母能好到哪。
住这院的十多号男女老幼散布四周,远远瞧热闹,有人觉着跪在地上的两口子属实可怜,想说句公道话,可来此闹事的人一个比一个凶,犹犹豫豫不敢张嘴,怕给自己惹麻烦。
“妈,这么冷,你咋跪雪地里。”
人们随焦急呼喊声转移视线,便见沈浩着急忙慌跑到院子中央,使劲搀扶跪地的憔悴女人。
她是沈浩母亲,赵慧,旁边跪着的男人,是沈浩父亲,沈建国。
“今天的事儿不弄明白,妈不能起来。”赵慧流着泪挣脱儿子的手,身体是小,清白是大,更重要的是,今天若被冤,这个家多半垮掉。
“都怪我,怪我多管闲事!”沈建国说着话,挥拳狠砸地面,发泄心中的恨,他恨自己心太好,下午跑车遇上一老太摔摔倒马路边,想都不想,停车,上去问长问短,送人去医院,哪想老太太等家人赶到医院,一口咬定是他撞的。
老太的女儿女婿扣住他承包的出租车,强迫他回家筹钱。
“你他妈装的真像,不做演员简直白瞎了这演技,老子告诉你,别整没用的。”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伸手,肆意拍打沈建国的脸。
旁边,沈浩心如刀绞,自己受多大委屈无所谓,见不得父母被这么欺负侮辱,握紧拳头要上。
赵慧眼疾手快,拽住儿子,流着泪道:“浩浩,赶紧回屋去,这儿有我和你爸。”
沈浩怒视光头男,气得浑身哆嗦。
“小王八蛋你想干嘛?”光头男狞笑,抬手去掐沈浩脖颈。
赵慧慌了,起身挡住儿子,却被光头男蛮横推开,急怒攻心加之身子骨太虚弱,当即昏倒,不省人事。
“妈!”
“老婆!”
沈建国沈浩父子俩疯了似的扑到赵慧身边。
“呦,这一家三口都挺能装。”浓妆艳抹的女人鄙夷撇嘴,以眼神询问满脸横肉的丈夫接下来怎么办。
住沈家隔壁的张大妈实在看不下去,凑到近前,小心翼翼说:“浩浩他妈得了肾衰竭,病的很重,不是装的,你们千万别把人逼死了。”
咄咄逼人的男女听了张大妈的话,不禁皱眉对视,自家老太太不过是骨折,若为这点事儿弄出人命,得不偿失。
“看在你这病歪歪的老婆份儿上,老子今天放过你,给你几天时间筹钱,啥时候赔钱,老子啥时候还你车。”满脸横肉的男人恶狠狠说完,搂着心有不甘的泼辣老婆,带着来助阵的狐朋狗友,大摇大摆走了。
沈建国使劲儿掐老婆人中。
沈浩心急如焚呼喊:“妈,妈,你醒醒!”
围过来的邻居面色凝重,唉声叹气,好在经沈建国一番努力后赵慧悠悠转醒。
最亲的人醒来,沈浩悬着的心落下,抹掉脸上泪水,起身去追欺辱爸妈的混蛋,绝不能轻易放过欺辱爸妈的混蛋。
第四章 抉择
“浩浩,你给我站住!”
沈建国厉声喝止儿子,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接连不断走霉运,这个家再无法承受多余的伤害和打击。
沈浩咬着牙戳在院门口,明白自己受伤或伤着别人,都可能成为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他不甘心呀!
“浩浩,给妈过来。”赵慧虚弱呼喊儿子。
沈浩心底仅存的倔强崩塌,快步返回到母亲身边,抹去母亲面庞的泪珠,哽咽道:“妈,别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懂事儿了。”
赵慧微笑点头,费力站起,由丈夫儿子搀扶着回屋,事情告一段落,在张大妈号召下,邻居你一百我二百,凑一千多块钱,送到沈建国手上。
沈建国不要,奈何盛情难却。
“就当借大家的,我们先收下,这些年,街坊领居没少照顾我们,我们两口子真不知该怎么谢,该怎么回报。”床上半躺半坐的赵慧紧握张大妈的手,流露七分感激三分对生活的无奈。
“我们帮不上大忙,尽点薄力,哪用谢,你安心养病,你家浩浩懂事,学习那么好,你和建国有盼头,千万别灰心。”张大妈语重心长安慰赵慧。
赵慧瞥一眼站在床边的儿子,冲张大妈微笑点头,久经残酷现实摧残折磨,儿子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求母凭子贵,只求儿子远离她和丈夫所遭受的苦难。
张大妈离开后,赵慧拉住儿子的手,眼含热泪道:“浩浩,好好学习,长大考个好学校,只要你有出息,妈妈这辈子受什么罪,无所谓。”
沈浩重重点头。
“去,帮你爸做饭,妈睡一会儿。”赵慧爱怜地摸摸儿子后脑勺。
沈浩嗯一声,去外屋帮忙。
沈家这两间房分里外屋,里屋是一道布帘隔开的俩卧室,外屋集厨房客厅餐厅于一体,全家最大件最值钱的东西,是外屋那台二十九英寸彩电,大尺寸平板电视泛滥的年代,这玩意称得上古董。
外屋,沈浩帮父亲做饭。
里屋,赵慧回味近几年的辛酸生活,愧疚,自责,若非患上肾衰竭,每月最少做三次血液透析维持生命,这个家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拖累着丈夫,亏欠着儿子,如此苟活有什么意思?
该下决心了。
赵慧深吸口气,压抑心中悲情,不叫自己哭出来,左手伸入床垫下,摸出一小袋东西毒鼠强。
毒性远比农药敌敌畏强。
赵慧扯开包装袋,心一横,猛地抬手,要往嘴里灌药,一死百了,不再受罪,丈夫儿子也能生活的好些,值!
“妈,你吃啥?!”沈浩端着煎好的中药进来,察觉不对,丢掉盛药的碗,箭步冲到床边,及时夺下母亲手里的东西。
毒鼠强。
沈浩瞧清楚包装袋上的文字,明白过来,急道:“妈,你不是说要看我长大成人,看我以后多有出息,怎么能骗我?”
外屋做饭的沈建国听到动静,跑进来,瞅着儿子扔地上那袋毒鼠强,心中了然,赶忙把东西清理的干干净净,而后坐床边安抚老婆。
赵慧双手擦抹着脸上泪水,泣不成声道:“建国.浩浩我真不想活了。”
“别说傻话,我和浩浩离不开你。”沈建国泪眼巴巴,近乎哀求,怕外柔内刚的老婆今后继续做傻事。
“妈,你对我说的那些还算不算数?”沈浩质问母亲。
赵慧流着泪点头,不想儿子再失望,沈浩扑通跪床前,赵慧一愣,不知所措。
“妈,我发誓,等我长大,一定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风风光光,谁都不敢小瞧咱们,不敢欺负咱们,现在,我只求你好好活着,等那天到来,如果你以后还要寻死,我就陪你一块死。”
沈浩这番话刺中赵慧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使劲儿把儿子拽怀里,哭着说好,沈建国也忍不住落泪。
当晚,一家三口难得聚一块儿吃晚饭,有说有笑,但沈浩仍感受到父母内心的忧虑与压抑。
出租车被扣,不仅断了全家唯一经济来源,还承担着每日高额的份儿钱,过两天妈妈又得做透析,钱从哪来?
借,绝对借不到。
家里债台高筑,能借的,借遍了。
整整一夜,沈浩为本不需十三岁孩子纠结的问题而绞尽脑汁。
光凭读书出人头地、改变命运,至少十几年后的事儿,且充满不定因数,他等不了,刻不容缓的当下,须剑走偏锋。
第二天大早,天不亮,沈浩洗漱完,踏着积雪去学校,路上,他用那部iphone3g手机,发出条短信:中午,到十三中门口,我跟你走。
………………………
上午四节课,沈浩认认真真上三节,并把去年生日爸爸送他的钢笔,当圣诞礼物送给何媛。
这支赞新钢笔他一直不舍得用,昨晚没心情为何媛做礼物,只好忍痛割爱,瞧何媛很开心收好钢笔,觉得这份礼送的值,即将与何媛分别,啥时候重逢,说不准,兴许再也见不着,愿这支钢笔多陪伴她几年,不至于很快忘记自己。
沈浩表面如常,内心思绪纷杂,幼小心灵中充斥惆怅和伤感,直至抱着厚厚作业本的数学课代表走进教室喊:“沈浩,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眼看上英语课,徐老师居然叫他去办公室,有些反常,难道是没来上学的王志强使的幺蛾子?
终归是怕老师的好孩子,沈浩难免忐忑,离开教室,来到楼道尽头的办公室,正要喊报告,几位掐着点上课的老师陆续走出。
沈浩向熟识老师问好之际,趁机往里瞅,王志强不在,王志强的父母不在,诡异的是何媛的爸爸正和徐老师交谈。
何媛父亲面色凝重道:“徐老师,现在孩子早熟,我不是小题大做,是担心长此以往,俩孩子真搞出点啥,影响了学习。”
徐老师笑道:“沈浩,何媛,全年级的尖子生,都很懂事,你不能因为突然接到个告状电话,就确认他们早恋,否定他们。”
何媛父亲道:“我还是希望徐老师能把媛媛和那孩子的座位调开。”。
徐老师笑着点头:“这个.我理解,也赞同,以防万一嘛。”
办公室门口,沈浩大声喊报告。
第五章 思念
“沈浩,听叔叔的话,把心思全用学习上,别对媛媛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们还小,谈恋爱搞对象,没用,就算以后长大,你和媛媛也不是一路人,听说你家条件很差,想来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希望,你不努力干正事,哪行?”何媛父亲何长青语重心长。
徐老师却听出对沈浩一家的小觑,蹙眉,她对学生一视同仁,从不以家庭条件划分层次论亲疏远近,况且特喜欢沈浩这孩子,学习好,懂事,各科老师赞不绝口,还通过几次家访了解到这孩子的辛苦和不易。
小小年纪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帮父亲撑起一个家,这么好的孩子,谁有资格瞧不起?徐老师拿起保温杯,慢条斯理喝口水,对何长青道:“沈浩一直比较努力,我的学生和其他代课老师有目共睹,比起大多数家境好的孩子,强不止一点半点。”
何长青尴尬一笑,道:“我是怕这孩子一时糊涂误入歧途。”
“叔叔,我懂你的意思,我配不上何媛,也从没痴心妄想,我俩真没啥,纯纯粹粹的同学关系,我保证,从现在起,我会离何媛远远的,绝不影响她。”沈浩一脸认真说完,又向徐老师道别,不待徐老师说什么,毅然转身离开。
徐老师和何媛父亲全愣住。
从小受尽白眼,常常被有钱人家孩子讥讽嘲笑的沈浩,并未对何媛父亲的话耿耿于怀,平心静气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
校门口。
白色保时捷卡宴和黑色奥迪q7一前一后停路边,很是惹眼,卡宴副驾驶位,鼻青脸肿的王志强发现随人流涌出学校的沈浩,眼里满是怨毒恨意,急不可耐道:“妈,就他找人把我打成这样。”
驾驶位坐着个衣着华贵的美艳女人,秦岚,曾是西京有名的尤物,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追求者多不胜数,如过江之鲫,最后迫于王力的威胁和恶名,嫁给王力,有了儿子王志强。
王志强昨个儿挨打,伤的不轻,从小溺爱儿子的秦岚多么心疼,多么恼怒,可想而知,今天她亲自赶来,要让欺负儿子的小王八蛋知道后果多么严重。
秦岚扭头吩咐车后座的汉子“老黑,看到小强指的小崽子了吧,连他父母揪出来,一块收拾。”
“嫂子你瞧好吧。”
绰号老黑的壮汉狞笑,推门下车,冲后边q7招招手,q7四门全开,跳下五个体格壮硕煞气外露的青皮汉子。
穿黑色皮风衣留着郭德纲发型的老黑带领哥儿几个,大摇大摆逼向沈浩,混迹学生中的沈浩察觉危险来临,不慌不忙止步,凝视来人。
小兔崽子居然不跑老黑颇为意外的笑了,到底是毛没长齐的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社会险恶。
滞留校门口的家长、学生、老师,察觉气氛不对,纷纷侧目,校门口维持秩序的两名老师硬着头皮上前询问,得知来的是王力的人,当即蔫儿了,不由自主退开。
王力。
西京排的上号的猛人。
市井小民打心眼里畏惧的凶神恶煞。
部分热心肠围观者不禁替年幼的沈浩捏把汗。
卡宴车内,王志强看死人似的看着势单力孤的沈浩,恨恨的表情中多了些许得色,也是这犊子今儿上午给何媛她爸打电话,加油添醋讲述沈浩何媛如何早恋。
就在沈浩握紧双拳准备拼的时候,刺耳急促的汽车鸣笛声驱使围观人群躁动挪步,让一辆黑色加长悍马缓缓接近校门,停在沈浩身侧,昨天跟沈浩过招的平头汉子下车,小跑至后部车门旁,拉开车门。
李乐天一只脚迈出的瞬间,平头汉子恭恭敬敬弯腰喊:“天爷。”
不明就里的人们诧异之余揣测来人何方神圣,卡宴车内的王志强脸色骤变,与此同时,正要收拾沈浩的老黑等人面面相觑。
李乐天半眼不多瞧老黑几人,无视围观的家长学生老师,径直走到沈浩面前,笑呵呵问:“你小子确定跟我走?”
因李乐天及时现身暗松口气的沈浩点头,稍做犹豫,道:“不过.你必须帮我办几件事。”
李乐天乐了,太久没人敢和他谈条件、讨价还价,近十年无论是谁,对于他的予取予夺,要么顺从,要么灭亡,这霸气男人笑道:“说,什么事儿?”
“我妈得了肾衰竭,医生说最佳治疗方案是换肾,血液透析治标不治本,只是做换肾手术的费用太高,需要你帮忙,还有.我爸被人冤枉”
“小事情,我帮你解决。”
李乐天不等沈浩说完,豪爽应下。
“还有呢我怕我走后,他们去欺负我爸妈。”沈浩指着老黑几人,着急补充,怕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牛叉师兄只答应前两件事。
“没了?”李乐天问沈浩。
沈浩干脆利落摇头。
“好小子,行!”李乐天轻拍沈浩脸蛋儿,眼中多了抹旁人不易察觉的赞赏,年纪不大,想的全是父母,难能可贵。
众目睽睽,沈浩跟随李乐天坐进加长悍马后座,老黑几人犹犹豫豫,愣没敢轻举妄动,他们可不是刚出道的小混混不知深浅,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眼力劲都不差,瞧出李乐天是惹不起的主儿。
人群中,何长青何媛父女俩怔怔凝视掉头驶离的加长悍马。
何媛有种不好的预感.沈浩将离她而去,即使搞不清对沈浩那种惦念、那种欣赏、那种依赖,是不是爱,仍很伤心,想哭。
小妮子魂不守舍随父亲回家,熬过午休时间,来到学校,果然如她担心的那样,沈浩没来上课。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冬去春来,夏又至。
沈浩仿佛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何媛为此偷偷哭过几次,后来,有同学议论沈浩让人拐走,揣测可能被打残,在千里外某条街或某个商场前匍匐着乞讨,再后来,班里大多数学生忘记沈浩,而何媛始终记得曾经的同桌,每次拿出那支珍藏的钢笔,都黯然神伤。
第六章 炼狱(上)
沈浩失踪的第三天,一架直升飞机从巴西里约热内卢掠过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深入人迹罕至的亚马逊腹地,惊起无数飞鸟,这里是动物的天堂,是无数稀有植物生长的乐土,对人类而言,却是极难存活的死地,至今没有一支探险队科考队能徒步深入亚马逊腹地。
“小师弟,我们到了。”李乐天坐在敞开的舱门边,遥指前方密林,沈浩瞪大眼,仔细观察,没发现有何不同,依然是遮天蔽日的丛林,直至到达坐标点顺绳索滑降地面,才瞧清楚经过精心伪装的铁丝网。
人迹罕至的死地,几百亩密林居然被铁丝网围的严严实实,初来乍到的沈浩倍感意外,就在落脚点正对的铁丝网前,五道雄健身影一字排开。
沈浩默默打量五人。
俩白人,俩黄种人,一个黑人,衣着统一,上身黑色背心,似乎要被他们千锤百炼的贲张肌肉撑爆,绷的格外紧,下身穿宽松丛林迷彩裤、黑色贝斯特种战靴,手负背后,双腿分开,与肩齐平,标准的军人跨立站姿,五人如出一辙彪悍。
他们露出来的粗壮臂膀,疤痕累累,沈浩不禁揣测这些人的身份军人雇佣兵还是杀手?
李乐天一手插裤兜一手搭住沈浩肩膀走向这五人,五人稍稍弯腰,算是行礼,不卑不亢,稍显冷漠。
大概李乐天早已习惯五人的冷漠,微笑颔首,对处于中间的汉子道:“天狼,这孩子交给你了。”
“天爷,我不保证他能活着出去。”天狼说话间审视沈浩,锐利阴冷的目光令沈浩很不适应,不由自主产生手足无措的拘束感。
“不用你保证,想活下来,他只能靠自己。”李乐天亲手建立这座与西伯利亚训练营齐名的强者之地,何尝不懂其中规矩,言罢,转脸瞧沈浩,道:“但愿日后我还能见到活生生的你。”
“会的。”一路沉默的沈浩终于开口,此时此地或多或少感受到前路的凶险,但他必须活着回家,活着见爸妈。
天狼对沈浩的话,不以为然,在他这儿,实力不济的话,无论多强大的自信和决心,都将化为苍白无力的垂死挣扎。
“去吧。”李乐天轻拍沈浩肩膀,心里竟有些不忍,短短几天相处,他已经喜欢上这个话不多的小师弟,属实担心这一别成永别,可必须这么做,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人.亦如此!
沈浩举步走向浑身散发嗜血煞气的天狼,走向人生新的起点。
直升飞机升空飞走时沈浩已跟随天狼从暗门进入铁丝网圈住的区域,驻足一片被灌木覆盖的空地边。
天狼摆弄手腕那块多功能腕表,沈浩面前的灌木丛随之自动分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长长阶梯。
天狼转身对跟着他的沈浩道:“欢迎来到炼狱,里边还有一百多个孩子,你不会孤单寂寞。”
其余四人,投向沈浩的目光中多一丝怜悯,那一百零三个早来几天的孤儿,三四岁开始接受组织培养,久经残酷磨练、淘汰,才脱颖而出,有资格走入炼狱,眼前这除了脸蛋似乎再无出彩之处的小家伙如何争锋?
说白了,他们不看好沈浩。
“之所以叫炼狱,是因为死在里头的孩子成百上千。”面无表情的天狼稍做停顿,嗓门陡然拔高“也因为从这儿走出去的.个个是顶尖强者是死神!”
做好九死一生心里准备的沈浩对天狼的前半句话不怎么敏感,倒是后半句激的他热血沸腾。
死神。
顶尖的强者。
不正是自己所追求的目标。
沈浩紧随天狼沿着台阶步入地下,入口自动闭合,黄昏壁灯照亮通道,斜向下的通道不长,三十多米,尽头是道类似金库防盗门那样的铁门,天狼输入密码,划了下带芯片的证件,铁门缓缓开启。
沈浩瞅着足有二十公分厚的沉重铁门,暗自咋舌,紧接着铁门内的景物落入他眼底,着实震撼他幼小心灵。
呈现他眼前的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广场,灯火通明,早来几日的一百零三个孩子整齐列队。
绝大多数孩子的年龄与他相仿,十一二岁的样子,少数几个不知过于壮实亦或长得有点着急,貌似十五六岁的少年。
相貌身材各异的一百零三个孩子站姿相同,昂头挺胸跨立,使得整齐队列弥漫一股森然气势。
天狼拉着沈浩站在队列前,大声宣布:“他,沈浩,现在起,正式成为你们中的一员,鼓掌欢迎。”
列队的孩子集体鼓掌。
沈浩并未从响亮掌声中感受到半点欢迎氛围,队列里投射过来的目光,要么充斥敌意,要么饱含鄙夷不屑。
看情形,沈浩这插班生不受欢迎。
“我再强调一次,违反这儿的规则,只有一个结果,死。”天狼负手环顾队列,不怒自威,谁若被他多瞧哪怕半眼,谁莫名心虚。
“明白!”一百零三个孩子异口同声。
孩子们的表现,天狼勉强满意,微微点头,下令继续训练,而后吩咐身侧四大魔鬼教官之一的赵天佑,带沈浩熟悉情况。
随天狼出现的四人,沈浩对赵天佑印象最深,因为一条狰狞刀疤从赵天佑右额直直向下延伸十多公分,右眼彻底废掉,戴着眼罩,令人望而生畏。
二十分钟后,沈浩大致了解这座地下训练基地的情况,心中惊叹不已,发电、通讯、供水、防御、通风等配套设施完备。
人迹罕至的死地,基地是怎样建成的?
沈浩百思不得其解。
偌大休息室,沿东西两侧墙壁,各摆放二十六张上下铺,正好睡一百零四人,沈浩走到104号床,铺好领来的被褥,打开与床号对应的铁柜子,想将发放的生活必备品搁进去,哪想柜子已被各种物品塞满。
沈浩皱眉,休息室就他自己,没法弄清楚柜子里的东西属于谁,只好先取出来,放地上,整理妥当自己的物品,他便去隔壁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酷酷的训练服,立马显得精神许多,气质也跟以往不同,更为英武。
“是你动我东西?”
充斥着怒意的冰冷质问声响自浴室门口。
第七章 炼狱(下)
驻足洗脸台前照镜子的沈浩听到充满敌意的喝斥声,下意识扭头,瞥见一群人涌进来,大约三十四号。
多亏拥有数十个淋浴位洗脸台的浴室同隔壁休息室面积一样,聚集这么多人才不至于拥挤。
为首的孩子,体格样貌俨然十五六岁的少年,黑色背心包裹的上半身,肌肉隆起,线条分明,想必经过多年苦练,身手好赖,难下定论,但力气绝对小不了。
沈浩转过身,默默观察对方,意识到来者不善,104号柜子本属于他,这家伙兴师问罪,纯粹找茬。
和从前一样,忍?
沈浩思来想去,打消这念头。
环境改变,处世的方式方法也得变,这地方,强者为尊,若一味忍让,绝对被当做懦弱无能。
是时候爆发了。
沈浩拿定主意,深呼吸,做好放手一搏的准备。
“看来想动手,很好。”嚣张少年冷冷一笑,藐视沈浩的同时活动脖颈肩头,骨节叭叭作响。
一些孩子起哄叫好。
余者冷静观望,想瞧瞧这几日在训练场上独领风骚的少年实力到底怎样。
一触即发的节骨眼,赵天佑无声无息出现浴室门口,重重咳嗽,挑事的少年和等着看热闹的小家伙们大惊失色。
起哄闹事的惩罚力度,全由教官掌控,可轻可重,轻则挨几句训斥,重则丧命,偏偏赵天佑是最严厉最变态的教官,昨日一自认牛逼的孩子仅仅顶撞赵天佑,就被这位冷血教官挥拳轰爆头颅,死状极惨。
此刻谁不胆战心惊?
赵天佑缓缓前行,孩子们噤若寒蝉散开,挑衅沈浩的猖狂少年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小脸铁青,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受众人感染,沈浩也收敛战意,乖乖站直。
赵天佑边走边说:“既然你们精力这么旺盛,今晚的训练多加两小时,十二点前别想休息。”
一人挑事,全体受罚。
不过没谁敢流露哪怕半点不满、不乐意。
赵天佑来到沈浩面前,环顾大气不敢喘的小崽子们,厉声道:“愣着作甚?该干嘛,干嘛去!”
三四十号小屁孩匆匆散去。
赵天佑瞥一眼沈浩,并未多言,转身离开。
晚饭时间已到,沈浩走出洗浴室,径直去食堂。
食堂内,别的孩子三五成群取餐,瞅沈浩时的眼神,依旧毫无善意,沈浩无所谓,选好想吃的东西,独坐餐厅角落,从容自若享用,炼狱的自助餐质量超乎想象,且搭配多种高营养水果。
对于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来说,食堂是基地内唯一令人心情愉悦的地方,缺憾是.不许夹带食物离开,违反规定者,严惩不贷。
这顿晚饭,沈浩吃的舒坦,巧遇李乐天之前,类似自助餐对他而言,仅存于有钱人家孩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中。
饭后沈浩得参加晚间训练步入正轨,自制力超强的他觉着吃饱,便不再取食物,吃太多不利于剧烈运动,影响训练。
炼狱实行积分制和末五位淘汰制,所谓积分制,平日训练时的表现,教官会打分,积累的分数和每两个月一次的考核分数叠加,淘汰后五名。
每俩月淘汰五个,一年淘汰三十个,照此推算,三年后,顶多剩十几个幸运儿,为成为最后的幸运儿,沈浩不得不谨慎行事,包括吃饭,当他得知晚间训练内容那刻,忍不住为自己的明智庆幸。
负重深蹲,俯卧撑,倒挂体上屈,每项以百为单位计数的高强度力量性训练仅仅是热身,重头戏在后头。
晚七点到十二点,五个小时,连续不断训练,常人难以想象,哪怕沈浩有着整整六年的扎实功底,也筋疲力尽,回到休息室,直接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然而沈浩的狼狈并未引来其他孩子的嘲讽、鄙夷,反倒诧异不知哪冒出来的沈浩居然坚持下来。
要知道将近半数经过残酷筛选进入炼狱的孩子,在今晚最后俩小时训练中意志崩溃。
沈浩顾不得旁人怎么想、怎么看,沉沉睡去,不知过多久,突然感觉到有只大手掐住他脖颈,他猛地警醒,睁开眼,发现自他已被赵天佑拎起来。
“该起床了.”赵天佑说着话将沈浩扔地上,还有十多个教官正以更野蛮的手段唤醒别的孩子。
凌晨四点半。
一百零四个孩子开始新的一天。
时光流逝,沈浩逐渐适应魔鬼式的训练节奏,天狼的人不择手段激发他们的潜力,磨练他们的意志,但力度把握的很准,不会逼疯或逼死大家,个别扛不住的,只能怪自己太差劲儿。
弱者被不断淘汰的同时,幸运儿们在不断成长,半年时间,体能和耐力到达惊人的地步。
相处久了,沈浩了解到一百多个孩子,来自十三个地方,相当于十三个小团体,互帮互助,唯独他是孤家寡人。
所以,几个野心勃勃想在一百多孩子里称王称霸的家伙,不约而同把他视为立威的工具,接二连三挑衅。
其实这也是试探,试探沈浩的深浅以及教官们的忍耐底线,如果可以,他们不介意把沈浩打残打死,借机震慑其他人。
包括赵天佑在内的一众教官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涌动暗流,对一再挑衅沈浩的几个孩子表现的足够宽容。
沈浩被人硬塞入炼狱。
天狼对此非常反感,极为抵触。
不胫而走的流言逐渐成为大多数孩子的共识,有人蠢蠢欲动,直至沈浩在一次挑衅中被迫反击,一招击杀最凶悍的非洲少年卡比拉,却只被天狼吊起来鞭打三十下,其他的孩子从此深深忌惮沈浩。
天狼故意布下这个局,就是让最具潜力,却偏偏习惯逆来顺受,处处忍让的沈浩学会反击。
这一年,沈浩十三岁,杀人染血。
一年后,沈浩学会五花八门的杀人手法,各种枪械用的出神入化,积分始终遥遥领先其他人,活着出去,给父母荣耀,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第八章 归来
首都国际机场。
由伦敦飞来的巨大a380客机缓缓接近廊桥,商务舱内,一位妆容精致的空姐来回徘徊,微笑叮嘱乘客暂时不要解安全带,并多次偷瞄靠窗那个令她心动到想走过去要手机号码的帅哥。
帅哥确实很帅,两侧极短顶部略长的发型,将他棱角分明的俊脸衬托的近乎完美,尤其平直剑眉下的深邃眸子,特迷人。
很快飞机与廊桥相接,犹豫许久的漂亮空姐终究没勇气去要电话号码,惆怅而遗憾的目送帅哥走出舱门。
被空姐默默关注的家伙,正是背井离乡多年的沈浩,当年一百零四个根基不差的骄傲少年,最终只有十二个活着,他是其中之一。
这之后,他时而化身冷血杀手,刺杀政客、巨富,时而充当别人的保镖,甚至变身雇佣兵深入战火纷飞的伊拉克、阿富汗。
他的亲身经历如果改编剧本,绝对比《007》更惊心动魄,境外亡命数载,终于能回家,他心潮澎湃。
荣归故里谈不上。
衣锦还乡差不多。
钱,他已然不缺,为组织完成那么多次任务的巨额佣金,足够他挥霍,然而想给父母荣耀,光有点钱不行,他有更大的志向或者说是野心,还有未曾圆的梦,所以费尽口舌说服天爷,提前放他回国。
首都,他第二次来,走出人流熙攘的航站楼,深深吸气,即便没有雾霾,这里的空气远远谈不上清新。
可他内心无比惬意。
踏上归途的感觉,真的很好。
哪怕今天雾霾重重,心境也必然是明亮的。
为更好的欣赏这座千年古都,他坐上机场大巴,待人上满,大巴启动,一路疾驰进入市区,市区几条干道修地铁新线的缘故,工地一个接一个,感观稍差,没有第一次来这儿的那种震撼。
也是,自打炼狱出来,这帅的掉渣的家伙见识了纽约巴黎的繁华,看尽了伊拉克阿富汗以及几个东非小国的动荡苦难,不再是当年那少见多怪的初中生。
机场大巴的终点站西单,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周末的下午,人流如织,衣着时尚的男女比比皆是。
下了车的沈浩随人流步入最繁华的地段,一米八的身高,长腿蜂腰,体型修长挺拔,健硕身躯透着股枪林弹雨磨砺出来的阳刚气质,很酷,很man,再加一张容易使女人着迷的脸蛋,沈浩无论走到哪,都少不了异性的关注。
对此,沈浩视若无睹,显然习以为常,漫无目的闲逛半个多钟头,在附近金融街洲际酒店开好房间,若非天爷吩咐他必须在京城住一晚,归心似箭的他不会这么浪费时间。
房间内,沈浩拉住遮挡落地窗的纱帘,脱下衣服,裸露精壮身躯走入卫生间冲凉,肌肉坚实的前胸后背分布十几处狰狞伤疤,尽显铁血男儿的彪悍。
每一道疤痕,都是一段传奇。
这是天爷对沈浩满身伤疤发自肺腑的感叹。
简单冲个凉,沈浩走出卫生间,换身干净衣服,去酒店一楼大堂休息区,与天爷派来的人见面。
“天爷让我转交给你的。”
来人确认完沈浩身份,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放茶几上,起身离开,言行举止干脆利落的令沈浩诧异,好奇打开纸袋,里面装着一串防盗门钥匙,一串车钥匙,一张类似信用卡的黑色卡片。
沈浩正纳闷儿,手机收到条信息,天爷发来的,说房子汽车是送他的,位于西京某别墅区,黑色卡片,是工行和美国运通合作发行的工银百夫长黑金卡,初始额度五百万,上不封顶,想做什么,钱不够,可以拿它应急。
沈浩笑了,心里暖暖的,无论别人眼里的天爷是冷血枭雄还是无耻混蛋,他心中,天爷是重情重义的爷们儿,值得敬重一生。
回到房间,沈浩驻足落地窗前,貌似欣赏外面林立起伏的高楼,实则在想父母身体怎么样,日子还好吗,曾经的同桌何媛是否记得他?
………………………
“媛媛.媛媛”
熟悉的声音打断何媛对往事的追忆,转脸望去,同学兼闺蜜的张馨瞅着她手里的钢笔,若有所思坏笑。
“笑啥?”莫名心虚的何媛强装镇定问。
“我想,这支钢笔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否则你不会经常对着它发呆,老实交代怎么回事,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张馨边说边伸双手,作势去挠何媛胳肢窝,极为怕痒的何媛尖叫离座,躲开老远。
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仍在教室埋头做高考模拟题的男女生纷纷瞧向张馨何媛,有人诧异,有人不满。
“看把你吓得,好了好了,我不碰你,陪我出去买套英语听力习题。”活泼的张馨朝何媛挤眉弄眼。
心有余悸的何媛夹紧胳肢窝随张馨离开教室。
两人走出教学楼,步入足球场和篮球场之间的林荫道,往学校后门走,因为后门外的小街两侧,几十家店铺扎堆,多是书店、文具店、小饭店。
张馨挽住何媛臂弯,嬉笑道:“跟我说说你那支钢笔的故事吧。”
“猜你把我诓出来,一准问这个,真八卦。”何媛无奈地努努嘴,不知从何说起。
“我猜,钢笔一定是某个男生送你的,而且你喜欢他,对不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张馨一语中的。
何媛脸腾地红了。
“哈,真被我说中了!”张馨无比兴奋。
“算你说中一半吧,钢笔是我初中的同桌送的,喜不喜欢他,那时候还小,说不清楚。”既然被闺蜜看破何媛索性实话实说。
“再有七十一天咱们参加高考,脱离痛苦的高中生活,差不多整整三年,还能让我们何大美人惦记的男生,肯定与众不同。”张馨煞有介事分析。
“四年半,他初二上不到半学期就走了。”何媛强装平静道,奈何美眸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哀伤被张馨察觉。
“媛媛,你就是喜欢他,真够花痴的,四年半,还念念不忘,怪不得陈博睿那么追你,你不动心。”张馨提及陈博睿这个人,眼眸一亮,好奇问何媛“陈博睿是公认的校草,学习成绩和你不相上下,人缘也好,家庭条件更甭说,老爸是公安局长,快跟韩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完美,难道就不如你那位初中同桌?”
“他很特别,接触越久,越吸引你,至于陈博睿,我没啥感觉。”何媛回味着往事幽幽道。
“看来陈公子一片痴情得打水漂喽,不过你可别把陈公子的心伤透,他不死心,王志强就不敢纠缠你。”张馨好意提醒何媛。
王志强。
何媛一听这名字,眉头微皱,满心厌恶,原以为考入全市最好的高中,便能摆脱死皮赖脸纠缠她的王志强,哪想王志强竟能走后门进二中。
要知道二中是省市两级重点中学,据说成绩不行哪怕拿着市长亲批的条子走后门,都没用,传言或许夸张,但差不了多少。
何媛道:“别提姓王的,我恶心。”
“好,好,不提,我倒是真想见见你那位初中同桌,他去哪了?没回来看过你?”张馨刨根问底,八卦之火犹在燃烧。
何媛摇头,遥望远方天空,黯然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遇到。”
第九章 兵王?
沈浩整晚辗转反侧,睡不着,熬到天光微亮起床洗漱,收拾随身物品,赶往机场,乘最早的航班返回阔别多年的故乡。
波音737支线客机用时一个半钟头,飞临宁西省会西京,坐在靠窗位置的沈浩脸贴舷窗,俯瞰大地,心绪波澜起伏。
记忆中的一切是否因时过境迁而面目全非?
当他从机场打车一路进入市区,有了答案,短短数载,五百万人口的西京确实变化很大,变得更现代、更繁华、更漂亮。
许多气派高楼是他记忆中所没有的,两条地铁线夜以继日施工,打出来的标语写着明年竣工通车。
出租车拐拐绕绕,越往旧城走,沈浩越熟悉,旧楼房连绵起伏,夹杂有着几百近千年历史的古建筑。
“老城,老样子。”沈浩呢喃。
中年司机耳朵好使,听清沈浩的自言自语,煞有介事道:“老城改造市政府早有规划,去年冬天上来的唐市长大力推行,几个城中村的拆迁已经开始,据说咱西京最大的地产公司华宇,外来的万达、恒大、绿地,都要在这儿盖楼,不过嘛.拆迁难度忒大,你想想,这儿的住户,大多是穷人,一辈子赶上这么一次翻身的机会,咋不得狠狠敲一笔,政府和开发商又都不是冤大头,小伙子,等着瞧,迟早出事。”
沈浩不置可否笑了下。
政府的规划,领导的决策,他不关心,只求父母平安无事,至于司机说老城的人穷,他不反感,这是事实。
司机瞥一眼身着酷酷沙漠猎装的沈浩,问:“在外地当兵?”
沈浩微笑摇头:“不是.”
中年司机皱眉道:“你没说实话,当兵的人我哪能看走眼,我也当过兵,打过仗,老山战役,我们团冲在最前头,那年我十八岁。”
“真不是。”沈浩再次否定。
“哦”司机若有所思点头,依然有所怀疑,当年共和国陆军最神秘侦察兵大队也参与老山战役,若非这支奇兵,那场仗多半更惨烈,而此时坐副驾驶位的英俊小伙有着和那帮神秘侦察兵相似的气质。
做为走过战火硝烟经历几次生死考验的越战老兵,他非常清楚,这种气质只有枪林弹雨残酷杀戮方能磨砺出来。
第五部队。
影子部队。
狼牙特战大队。
中年司机想到一些传闻乃至特种兵题材电视剧,愈发好奇沈浩身份,却未刨根问底,神秘部队一员,哪会不遵守保密条例跟他这陌生人掏心挖肺。
出租车刚驶进由腾飞路分出来那条深入城中村的小街,不得不刹车,前方密集人群挡住路,似乎围观什么。
司机连续鸣笛,挡路的人基本无动于衷,有个大爷转过身摆着手说前面走不了,封路了。
沈浩付钱下车,把鼓鼓囊囊的旅行背包跨在左肩,诧异挤过人群,瞧清楚小街入口居然被三辆工程翻斗车并排堵死,车前二十多个穿迷彩服的壮汉手持棍棒严阵以待,不让围观的人靠近,这些人不像城管、保安,更不像军警。
“干啥呢?”沈浩小声问身边瞧热闹的青年。
青年道:“能干啥,拆迁公司的,今天拆钉子户,来了至少三百人,阵仗不小,搞不好弄出人命。”
“狗屁拆迁公司,全他妈黑社会。”另一人咬牙切齿嘀咕,貌似跟拆迁公司有深仇大恨。
说是黑社会,多少有些夸张,但能搞拆迁的主儿,都是社会上的猛人,沈浩明白这里头的门门道道。
拆的是自己家这片儿,加之对父母的思念和担心,沈浩没心情瞧热闹,挪步来到封锁线前。
“给我往后站!”一壮汉横眉立目喝斥沈浩。
“我家在里边,想进去看看。”沈浩不卑不亢道明来意。
“滚开!”壮汉凶相毕露。
“我必须进去。”沈浩不退反进,引周围人侧目,不少人看他像看傻b,敢跟拆迁公司这帮牲口掰扯,找死。
壮汉懒得废话,抡起手中的空心铝管劈头盖脸砸沈浩,肆无忌惮,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沈浩依然从容,空心铝管临头,抬胳膊格挡。
有人下意识闭眼,不忍看沈浩胳膊被打断,接下来的情形却令围观的人和二十来号迷彩服壮汉瞠目结舌。
沈浩用胳膊将猛砸过来的空心铝管崩飞,手往前探,搂住打人者半边头颅,往下一摁,仅小幅度发力,体重少说一百七十八斤的壮汉仿佛遭受万钧之力冲击,重摔于地面。
人们全傻眼。
肩头挎旅行包的沈浩不待剩下那些迷彩服汉子反应过来,箭步蹿出,踏中翻斗车前保险杠,借力跃起,再一踩挡风玻璃,轻松跃上车顶,三两步跨过车斗,飘然落向小街里头。
人群后方,送沈浩过来的出租车尚未掉头开走,中年司机领略沈浩翻越“封锁线”的过程,叼着烟卷发呆几秒,嘟囔:“果真是兵王”
兵王。
兵中之王。
部队里的顶尖高手。
沈浩不是这类猛人,不过在伊拉克阿富汗叙利亚战场,死这牲口手里的兵王不下二十个。
落入小街的沈浩举目四顾,视野之内,处处乌烟瘴气,尘土飞扬,大部分院落变为废墟,一片狼藉。
穿迷彩服的汉子挨家挨户破门而入,极其野蛮的把住户拖拽出来,挖掘机、装载机迅速跟进,分分钟荡平大片平房。
居住几十年的屋子被夷为平地,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歇斯底里叫骂,有人操起木棍砖头拼命。
动手的住户,无一例外被拆迁公司的人干倒,蜷缩在猛烈拳脚下翻滚哀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仍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哪怕人类自认步入文明懂礼义廉耻,残酷的丛林法则从未因此改变。
“站住!”
“拦住那小子!”
封锁街口的人张牙舞爪追来,并扯着嗓子呼喊同伴帮忙。
沈浩拔腿狂奔,不是怕,是心系父母安危,一支气势汹汹的拆迁队伍正碾过残垣断壁,逼近他最熟悉的院落。
第十章 以一敌百
沈家所在院落,大门紧闭。
聚在院内的男女老幼听着外面动静,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终归有些善良有些胆小,做不成合格的钉子户。
“前两天让你把协议签了算了,你偏不,想靠两间破房子发家致富,瞎折腾这么久,遭这么多罪,整天担惊受怕,有用吗?”院里最爱说长道短翻闲话的王翠兰埋怨丈夫张新明。
张新明没好气道:“我是为这个家,为咱儿子。”
“翠兰,你这话埋汰了院里所有人,咱当初联合起来不签协议,是为发财吗?”张大妈语重心长问王翠兰。
邻居们七嘴八舌附和。
王翠兰犯众怒,讪讪不语。
没吱声的沈建国叹气,上个月,院里七户人家一致决定不签协议不搬走,确实不为发财,是开发商太黑。
每户置换一套八十平米楼房,而且只给房子不给钱,远低于国家规定的拆迁补偿标准,盖楼这两三年,租房子自己掏腰包,日后装修新房,也要靠自己,不然得住毛坯房。
硬着头皮当钉子户,是不想个别官员看重的政绩和开发商的贪婪成为他们难以承受的负担或损失,有错吗?
屋里收拾值钱物件的赵慧走过门口,瞥见丈夫愁眉不展,心慌意乱,儿子失踪多年,已够她受的,真怕相濡以沫二十载的丈夫再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杳无音信的儿子,赵慧心酸的想哭,就在这时原本用几根木棒顶死的院门被叉车撞开,一群穿迷彩服的汉子由叉车两侧涌入,分头控制住户。
沈建国反应快,转身往家跑,想护住老婆,守住房子,刚跑两步被动作更快的俩迷彩服壮汉扑倒,跌的头破血流。
“建国.”赵慧失声惊呼,急忙跑出家门,去扶丈夫,反被揪扯倒地,记起包括户口本结婚证在内的几样重要证件搁在屋里,苦苦哀求控制她的人,放她回屋拿东西。
这伙如狼似虎的混蛋根本不理会赵慧沈建国说什么,架起两人,对待犯人似的往外拖。
院门口,迟来半步的沈浩目睹父母的遭遇,心刀绞般疼,阴沉着脸走进院子,一穿迷彩服的汉子神色不善喝问他干什么的,被他抬脚踹飞四五米,来个狗吃屎,差点跌晕过去。
“干他!”
有人怒指沈浩,七八人闻风而动,或赤手空拳,或挥舞棍棒,围攻形单影只的沈浩。
沈浩挥拳击在一人砸来的木棒上,结实木棒反弹,把挥棒这人砸的七荤八素,放声惨叫,另一人跳起来,霸气飞踹沈浩,反被沈浩操住脚脖子甩出去,带倒三四个同伴。
不少人为此惊得倒吸凉气,同时也激起好勇斗狠之徒的凶性,越来越多的迷彩服汉子放弃控制住户,凶巴巴冲向沈浩。
曾无数次在枪林弹雨中进退自如的沈浩,嘴角牵扯一抹略带鄙夷的笑,再多的废物加一块,照样是废物。
“笑你妈”
欺近沈浩的丑陋壮汉没来得及骂出最后一个字,被沈浩抬腿劈倒,撞地上的半边颧骨不知碎成多少块。
带队拆迁的魁梧男人瞅着手下接二连三倒下,恍惚,再恍惚,冷不丁冒出来的小崽子身手比电影《中南海保镖》里的李连杰还霸道利索,深知遇上练家子,悄然挪步,溜到院外喊人。
“好像是浩浩”
“是沈浩没错”
相互搀扶着爬起的沈建国赵慧定睛细瞧,院子中央那个睥睨四顾的英俊少年确实是儿子,变高了,变壮了,变得更英俊。
沈建国激动的热泪盈眶。
几年来日日思念儿子的赵慧泪流满面,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份担忧多么沉重多么揪心,做母亲的体会最深。
爱翻闲话的王翠兰顾不上捯饬凌乱的衣衫发丝,兴匆匆凑近赵慧,问:“你家浩浩失踪这几年不会是去少林寺学功夫了吧,啧啧,把那么多老爷们打的乱滚乱嚎,真解气。”
赵慧茫然摇头,继而警醒,儿子正在伤人,慌忙喊:“浩浩,别打,别干傻事,快住手。”
伤人,犯法。
儿子一次伤这么多人,捅了大漏子。
何况来拆迁这帮人背景很大,后台很硬,借题发挥让儿子坐几年大牢轻而易举,怎么办?
心思细腻的赵慧越想越怕。
沈建国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时沈浩已击倒围攻他的人,快步走到灰头土脸的父母身边,心疼问:“爸,妈,没事吧?”
“好着呢。”沈建国故作轻松。
赵慧流着泪摇头,伸手,轻轻抚摸儿子面庞。
沈浩深呼吸,压制落泪的冲动,一脸认真道:“妈,我回来了,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和我爸。”
“我和你爸遭点罪,没啥。”赵慧抹一把泪,稍作犹豫,狠下心道:“浩浩,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走?
沈浩懵了。
“听你妈的,快走。”沈建国懂老婆的心思,焦急催促。
沈浩看着心急如焚的父母,恍然大悟,晓得父母担心什么,故意问:“爸,妈,我走了,你们咋办?”
“他们想咋办就咋办,我和你爸无所谓,能撑住,你好好的就行。”赵慧斩钉截铁道,保全儿子的私心作祟下,这平日柔弱的女人已无惧生死。
邻居们陆续凑过来,劝沈浩快走。
远比同龄人坚强的沈浩感受着父母的爱,邻居们的好意,差点落泪,缓缓摇头,说不走。
“小子,就算你想走,也晚了。”阴阳怪气的言语引得院里人齐刷刷侧目,之前带人闯进来折腾一气的汉子杵院门前,牛逼哄哄抱着膀子冷笑,去而复返.是因为他身后还站着两百多人。
怕什么,来什么。
赵慧沈建国慌了。
“爸,妈,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处理。”沈浩安慰完父母,丢下背包,径直往外走。
赵慧沈建国不知所措。
邻居们面面相觑,摸不准沈浩要干嘛。
堵门口这货见气势逼人的沈浩迫近,不由自主倒退,退入院外黑压压的人群之中,生出个荒谬念头:这小子莫非想以一敌百?
第十一章 熟人
古旧四合院门楼遭叉车撞门时裂开几条触目惊心的缝,胆小的人多半觉得它随时会倒会塌。
沈浩立足这门楼之下,三阶石梯之上,面不改色环顾蠢蠢欲动的两百多人,确实有那么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慑人气势。
带队拆迁那人片刻恍惚迟疑后,摒弃脑海中的荒谬念头,不信单枪匹马的沈浩真能以一敌百。
两百人,打不死这小子,也能把这小子累趴下。
“兄弟们,黑哥说了,弄出三两条人命,上头罩得住,放手干他!”领头的汉子说着话无比嚣张指点沈浩。
话音未落,数十人挥舞棍棒涌向沈浩。
沈浩面露邪笑,双脚连踢,眨眼间踹飞数人,趁势夺下两根约莫七八十公分长的铝管,或防或攻,不断有人惨嚎着倒下。
叫嚣干死沈浩的汉子目睹此情此景,脸色铁青,自己人受伤过多,没法向上头交代,再者,今天的强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夜长梦多,容易出岔子,他思来想去掏出无线电对讲机,命令两台挖掘机迂回拆迁。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沈浩察觉人群后面的挖掘机有迂回迹象,猛挥几下铝管,围攻的汉子们恰似惊弓之鸟,如潮倒退,原本逐步收缩的包围圈顷刻崩塌。
沈浩借机射出手里的铝管,不明就里的人,追寻着两根铝管的轨迹,茫然张望,直至两根铝管分别射入两台挖掘机驾驶室,一个个骇然失色。
比钢管铁管轻多了的铝管射出三十多米依然威力惊人,一名挖掘机司机被插中肩胛,疼的龇牙咧嘴,不敢妄动,另一名司机没受伤,却吓的不轻,着急忙慌跳出驾驶室。
心惊肉跳的迷彩服汉子们回过头,瞅瞅沈浩,瞅瞅倒下的数十人,大多显露怯意,没有谁再敢贸然接近沈浩。
领头那人傻眼,束手无策。
院里的男女老幼包括沈建国赵慧都为之震惊,以前,他们的认知中,一挑一群的高手仅存于小说电影电视剧里,而这样的猛人突然出现身边,谁又能淡定面对?
赵慧沈建国吃惊之余认同王翠兰的说法,儿子杳无音信多年应该是去学功夫,看样子学到了真本事。
不过两口子没有因此欣慰,搁二十多年前,仗着身手好,兴许可以像王力、刘二虎、杨啸林,打出点恶名,捞捞偏门,混个人模狗样,如今不行,穷人用拳脚打天下的时代早一去不复返。
况且沈浩伤这么多人,赵慧沈建国看来已然闯下大祸,后果不堪设想,哪欣慰的起来。
院门外,双方僵持,一人震慑几百人,场面诡异的不可思议,忽然,黑压压人群后方躁动。
“黑哥.”
“黑哥.”
饱含敬畏之意的呼声连绵不绝。
立足台阶上的沈浩居高临下眺望,只见五六人大摇大摆横穿人群,为首的男人,光头,满脸横肉,身材魁梧,四月初的西京,春暖花开,此人却穿着皮西装外套,皮裤,尖头皮鞋,一身黑,使得脖颈佩戴的金链子尤为显眼。
带队拆迁那人面露忐忑迎上去,似乎向光头猛男汇报情况,且时不时指点挡住院门的沈浩。
对方说什么,沈浩猜个**不离十,并未因貌似大人物的光头男到来而有丝毫紧张。
被众人称为黑哥的男人听完汇报,面沉似水,分开人群来到台阶下,与沈浩对视的瞬间,愣住。
原来是熟人。
沈浩不禁乐了,这位黑哥当年在十三中门口堵他,结果被师兄李乐天吓得束手束脚。
黑哥,绰号老黑。
王力的头马,得力干将。
此人现身,等于把拆迁公司的背景呈现给沈浩。
“真巧,又是你。”沈浩凝视老黑,笑意玩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与深沉。
“确实巧”缓过神的老黑点下头,皮笑肉不笑,沈浩留给他的记忆太深刻,确切说是那位神秘天爷令他刻骨铭心。
甭说是他,连他上头的力哥也刻骨铭心。
几年前,姓沈的小子消失当天,一枚子弹击碎力哥办公桌上的水杯,钉入墙面,随后力哥收到神秘人打来的警告电话。
事后,经部队转业的高人鉴定,子弹由英国造的awp狙击步枪从六百米外射出,无论是枪,还是使枪的人,堪称优秀,极为专业。
把仿六四当宝收藏的西京大哥哪经历过这阵仗,力哥弄清楚起因,没敢报警,更不敢报复,骂了老婆,打了孩子。
“黑哥,你们认识?”带队拆迁那货迫不及待问,使得周围所有迷彩服汉子好奇凝视主心骨黑哥。
老黑狠狠瞪一眼多嘴的小弟,扯开嗓子道:“今天就拆到这儿,受伤的兄弟,公司会负责到底。”
沈浩笑道:“你的决定很明智,转告你上边的人,想拆我身后这处院子,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让我满意。”
老黑的心腹小弟们哪受得了沈浩得寸进尺的挑衅,怒不可遏,要动手,反被老黑声色俱厉喝止。
这一刻,人们意识到,黑哥怂了。
“走!”老黑铁青着脸,率先离开,声势浩大的拆迁队随之灰溜溜撤走,院里男女老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神许久才如释重负欢呼,宣泄积聚内心深处的愤怒、委屈、恐惧。
过完春节到现在,他们被拆迁公司折断水断电,每晚有人往院里扔蛇扔成捆点燃的二踢脚,以至于神经紧绷两个多月,濒临崩溃,此刻回味起来,仿佛劫后余生,百感交集。
沈浩走回小院,男女老幼热烈鼓掌。
沈建国赵慧与有荣焉,矜持的笑着,虽然不解对方为何退让、为何惧怕儿子,仍有些不安,但真心高兴。
儿子比他们强,比他们能干。
“耗子,他们还会再来强拆咱们的房子吗?”有个年龄与沈浩相仿的少年不无担忧问,耗子,是他根据浩子的谐音,给沈浩起的绰号。
“石头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乱来。”沈浩微笑回答,信心十足。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大人们逐渐沉默,他们不认为背景强大的拆迁公司和开发商会善罢甘休。
第十二章 狗眼看人低
沈浩信心十足说拆迁公司不敢继续乱来,绝非得意忘形,老黑宁愿辱没自己的威名,也不得罪他,足以说明当年天爷帮他解决后顾之忧时,把这位道上的“拼命三郎”吓个不轻,估计王志强的牛叉老爹亦如此。
一叶落,而知秋。
沈浩的洞察力素来犀利。
院子里的人被这么折腾一下,都筋疲力尽,再者,事情还没完,哪有心思闲聊扯淡,逐渐散了。
沈浩弯腰为父母拍身上的尘土,询问这几年过的怎么样,赵慧沈建国异口同声说好,很好,就是想他想的不行。
“爸妈,咱回屋唠。”
沈浩见父母又热泪盈眶,忙拉起他们粗糙的手,往屋里走,不想邻居瞧见至亲之人最柔弱一面。
两间老房子,外表更显破旧,里面一成不变,那台二十九英寸的彩色电视仍是家中最大件最值钱的电器。
“你走没几天,有个好心人出钱让妈做了换肾手术,打那以后身体慢慢好起来,不用隔三差五做血液透析,家里负担比你在的时候轻多了,加上你爸没日没夜跑车,这几年不但没拉饥荒,还还不少债。”赵慧握着儿子的手道出家里大致情况,生活的好转,儿子的回归,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爸,妈,你们辛苦了。”沈浩环顾饱经沧桑的父母,很是心疼,也庆幸当年做出大胆选择,否则一家三口多半还在困苦中挣扎。
“我们不辛苦,苦的是你,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吃好喝好,你呢,六七岁做家务,十来岁开始给妈做饭,你不在这几年,妈一想到这些,就不好受。”赵慧哽咽,觉得亏欠儿子太多。
“孝敬你们,我应该做的,有啥苦的。”沈浩笑嘻嘻抹去母亲脸上的泪痕,终于显出点孩子气。
他,归根结底是个未满十八岁的阳光少年,平日那种冷静深沉不过是现实所迫的结果。
赵慧凝视儿子问:“跟妈说说,你这些年干嘛了?”
沈浩怕父母担心,决定隐瞒实情,道:“就像邻居们猜的那样,不想别人再欺负你和我爸,去学功夫了。”
对于儿子的话,赵慧沈建国深信不疑,都微微点头,沈建国又问儿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上学。”沈浩毫不犹豫回答。
“上学?”
赵慧沈建国异口同声,儿子辍学多年,再上学赶趟吗?
抛开这点疑问,两人对儿子的决定极为认同,穷人家的孩子,唯有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对,上学,我直接去二中读高三,参加今年的高考。”沈浩笑道,回国前,天爷已替他安排好一切。
赵慧沈建国再次被儿子震惊。
二中,省市两级重点中学,据传市长批条子都走不了后门,百分之九十学生升入重点大学,如果儿子真进二中读书,重点大学不是梦,甚至有机会冲击国内几所顶尖院校。
若能上清华北大。
对他们两口子而言是何等的荣耀!
“真的假的?”沈建国难以置信问。
“老爸,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沈浩笑着反问。
“咱儿子啥时候忽悠过你?”赵慧剜了丈夫一眼,瞅着接连带给她意外的儿子,无比欣慰。
“好,太好了。”沈建国兴奋地拍自己大腿,喜形于色道:“我这就去超市,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三口得庆祝庆祝。”
“今天别跑车了,儿子回来了,你安心休息一天。”赵慧扯开嗓子叮嘱已经走出屋门的沈建国,想以儿子回来这借口让丈夫歇歇。
“听你的。”沈建国痛快答应,一家三口重聚的喜悦使这平日里精打细算的男人忽略每天近三百块的份儿钱。
屋里,赵慧目送丈夫哼着小曲走远后转脸端详长高不少成熟不少的儿子,一个劲儿点头微笑,至于儿子过去几年到底干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想知道,却忍住没问。
儿子不说,问不如不问。
母子俩坐简易餐桌边拉家常,聊自家的变化,聊亲戚们的近况,聊左邻右舍,聊老城拆迁。
沈浩断定母亲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比当年好的多,心里彻底踏实,兴致盎然陪母亲唠嗑。
“浩浩,是不是那个老黑认识你?”赵慧冷不丁问。
沈浩笑道:“算是认识,拆迁这事儿,妈你就甭操心了,一切有我,我保证咱们家还有一个屋檐下这些帮过咱的老邻居吃不了亏。”
赵慧沉吟着点头,心存疑虑。
不是不信儿子的保证,是对方来头太大。
貌似和儿子结过怨的老黑,社会上有名有号的混子,土生土长的西京人也清楚他是王力的左膀右臂,王力,传闻中同市领导称兄道弟的大人物。
儿子如何摆平这些人?
赵慧思绪纷杂,剪不断,理还乱。
与此同时,王翠兰家,牙尖嘴利的王翠兰正喋喋不休“我当初嫁给你简直瞎了眼,一天好日子没过,成天受苦受累,这我也就认了,可现在又让我担惊受怕,你还是个爷们儿吗?”
张新民默默抽烟,任由老婆骂。
“瞧瞧你这德性,要不是为了儿子,早不跟你过了。”王翠兰见丈夫蔫儿了吧唧,愈发恼火,踢开把椅子,怒气冲冲收拾家里值钱物件。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咋办呢?”张新民没好气道。
王翠兰把刚从简易衣柜里取出的几件衣服摔床上,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废物,赶紧去把协议签了,顺便跟拆迁公司的人说说好话,求个饶,就说沈家那孩子所作所为跟咱无关,咱早想签协议,是院里其他人不让咱签。”
“这样.不好吧.”张新民面露难色,道:“浩浩那孩子不是说拆迁公司不敢再来硬的?”
王翠兰面露鄙夷,道:“毛没长齐的小孩子吹牛你也信?他们一家三口啥情况,你不了解?就算沈浩学了身本事回来,没权没势照样没用,你瞧着,最多等三两天,他们家铁定倒霉。”
实际上,院里这些住户,不只王翠兰质疑沈浩的能力,下午,除张新民,还有人溜到拆迁办签协议。
他们怕被沈浩连累,怕遭疯狂报复。
夫妻父子未必能共患难,何况邻居。
几户人家偷偷签完协议,卷着值钱东西,闷声不响搬走。
第十三章 乔迁
宽敞办公室内,王力阴沉的脸,来回踱步。
老黑杵在墙角,不敢贸然吱声,心里也急,这周拆不掉那些破房子,没法向华宇那边交代。
华宇集团。
宁西最大民营企业。
华宇的缔造者,宁西首富赵华宇,背景硬的很,力哥极力巴结的大人物,这次要是搞砸,丢面子是小,得罪赵华宇是大。
“力哥,要么我从外地找几个做事干净利索的职业高手,神不知鬼不觉让那小子人间蒸发?”黑鸦试探性问王力。
王力止步,皱眉沉思数秒,缓缓摇头,就算在道上混,也是万不得已才杀人,何况对方的身手和当年的狙击事件令他颇为忌惮。
万一杀人不成反被屠,岂不很悲催?
而按时完成拆迁,又是尽快攀上赵华宇这高枝儿借势洗白的垫脚石,否则保不住哪天倒霉。
“老黑,你代表我,马上跟那小子谈一谈,提的条件不是太离谱,就答应他。”王力思前想后还是选择退让。
大丈夫能屈能伸。
王力如此安慰自己。
老黑点点头,匆忙走出办公室,径直去大楼地下车库取车,半个钟头后,黑色奥迪q7出现在城中村未能拆掉的破旧院落前。
昨日的尘埃散尽,那些因房子被强拆而嚎啕痛哭的人不知去了哪,院子周边几乎全化作砖瓦土石堆叠的废墟。
老黑推开车门,抽着烟,凝视孤零零矗立的院落,感慨不已,家境着实普通的小屁孩,搞得他和力哥力不从心,说出去恐怕没人信。
真他娘邪门。
有心不信邪.怕弄出乱子。
毕竟当年那个神秘霸气的男人带给他太多疑问和不安,他叹口气,扔掉烟蒂,探出脚踩灭,顺势下车。
锁了车门的老黑独自走入破败院落,与昨天数百人簇拥的阵势完全不同,显得孤单无助。
王力不想多余的人知道自己怂了。
所以,老黑只能一个人来,心情忐忑琢磨,若姓沈的小子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该如何是好?
“猜你今天会来.”
突兀话音把驻足院内东张西望,判断哪户是沈家的老黑吓一跳,寻声看去,沈浩不知何时出现屋门口。
“我那啥代表力哥,想和你谈谈。”老黑道明来意。
沈浩笑意玩味道:“你的来意我懂,我也懒得兜圈子,除了回迁房,再给一套市中心精装修过的现房,不少于一百平米,还有二十万安家费,怎么样?”
两套房,二十万现金。
比起那些动辄要五六套房上百万人民币的死硬钉子户,情况好到老黑难以置信,愣了愣,赶紧点头,连说没问题。
院里没偷偷签协议搬走的人探头探脑,听到这结果心花怒放,兴奋的想大喊大叫,不用再日防夜防,不用再担惊受怕,命运由此改变,何等快哉!
两套房,二十万。
对富人来说不值一提。
可足以使院里住户摆脱贫困奔小康。
人们索性从屋里出来,一个劲儿谢沈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张大妈犹犹豫豫道:“那搬走的.”
“想必他们已经签了协议,我无能为力。”沈浩笑呵呵插话,打断张大妈,他没义务也没兴趣以德报怨,为小瞧他的人争取利益。
无论是谁,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院里人喜气洋洋交谈时,老黑悄然退走,第二天全部兑现沈浩提的条件,坚持到最后的四个家庭开始搬迁。
四套现房在同一个小区,恒大的楼盘,一水的精装房,连基本的家具电器都带了,看房子的沈浩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些房子曾是供买房人参观的样板房,怪不得家电齐全,装修活做的细致。
当沈建国赵慧由沈浩陪着走入园林式小区时,惊得合不拢嘴,受苦受累半辈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住进如此高档的小区。
赵慧喜极而泣。
沈建国搂住妻子,由于激动,手微微发抖。
沈浩暗暗庆幸,没直接把父母弄到天爷送的别墅里。
房子位于三楼,好在楼前边是个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没遮没挡,光线充足,三室两厅两卫,将近一百四十平。
赵慧里里外外仔细看一遍,赞不绝口,摸双开门冰箱平板电视这类大件电器时,小心翼翼,拘谨的像在别人家作客,生怕弄坏。
母亲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沈浩看在眼里,酸在心底,暗暗发誓:妈,儿子以后绝不让您再受半点苦。
“妈,这是咱们的家,冰箱电视,想怎么弄就怎弄,没事的。”沈浩压制落泪的冲动,微笑凝视母亲。
赵慧却道:“回迁房盖好,我和你爸就把这套房子腾出来,给你当婚房,现在没套好房子,找不上好媳妇。”
沈浩顷刻间热泪盈眶,道:“妈,别操心我的事,指不定到我结婚那会儿,咱一家子都住别墅了呢。”
“别墅洋房,大富大贵,妈不敢想,以后你考个好大学,有份儿好工作,找个好媳妇,妈就知足了。”赵慧语重心长,虽望子成龙,但清楚出人头地多么难。
寒门难处贵子。
这是不争的事实。
“咱浩浩才多大,找工作娶媳妇的事远着呢,坐沙发上歇歇,瞅瞅这房子还怎么布置。”沈建国笑着把老婆拉到沙发边。
赵慧正要坐下,有人按门铃,沈浩快走几步开门,原来同住一个小区的老邻居全聚在门外。
“都进来,都进来。”
赵慧沈建国迎到门口,热情招呼邻居们。
十多号男女老幼眉开眼笑涌入,东瞅瞅,西瞧瞧。
“这套房子挺大,三室的,我们几家都两室的,不过面积还行,一百平米出头。”有人参观完房子想到啥说啥。
沈建国赵慧两口子笑容僵住,有些尴尬,以为儿子没一视同仁。
“建国,赵妹子,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不满意两室的房子,是太满意,太感激你们,专门谢你们一家。”心直口快的老邻居察觉赵慧沈建国的异样,恍然大悟,忙做解释。
其他人七嘴八舌附和。
尴尬气氛随之烟消云散。
补偿款到手,又搬入新居,大家甭提多高兴,客厅充斥欢声笑语,你一言我一语,商量晚上去哪家大饭店庆祝,这时门铃又响。
沈浩再次开门,来人迫不及待进屋,扑通一下跪倒在赵慧沈建国面前,痛哭流涕道:“看在多年邻居的份儿上,帮帮我们家。”
第十四章 比恶人更恶(上)
“翠兰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无论赵慧使多大劲儿搀扶,王翠兰就是跪地不起,得知之前没签协议的老邻居全沾到沈家的光,王翠兰肠子快悔青。
二十万现金,一套带家电的精装修现房,上百万的财富,天天抱怨丈夫赚不上大钱的王翠兰怎能不羡慕嫉妒恨,更不愿错过。
丈夫张新民没脸来,她来,来之前已打定主意,跪到沈家三口答应她为止,否则一直耗下去。
沈建国赵慧心软善良。
绝对架不住她软磨硬泡。
在场老邻居何尝不清楚王翠兰的阴暗心思,很反感,碍于情面,只能耐着性子劝慰这个没少在邻居间翻闲话挑拨是非的泼辣女人。
旁人越劝,王翠兰哭的越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
门口,沈浩默默瞧王翠兰闹腾,微微翘起的嘴角浮现一丝稍显不屑的笑,前些年,张大妈每次召集邻里为母亲捐钱看病,这女人不帮忙也罢,还总嘀咕难听的话,如今又搞这一出,脸皮够厚。
“妹子,能帮的,我一定帮,有啥.你起来说。”赵慧近乎哀求。
王翠兰头摇的像拨浪鼓,哽咽道:“我就跪着说,不是妹子存心来闹腾,是真没法活了,你们几家全有住的地儿,还给那么多钱,我们一家三口够惨的,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既然你家浩浩有能耐帮到这么多邻居,想来.不差我这一家.”
“翠兰阿姨,你来的晚了,我爱莫能助。”沈浩打断王翠兰,表明态度。
“那我一直跪着。”快被赵慧拉起来的王翠兰重新跪在地上,貌似可怜实则故意恶心沈家三口
不去磨拆迁公司、开发商,来沈家闹,分明把这家人当软柿子捏,利令智昏,不想想拆迁公司为什么最后选择退让。
事已至此,沈浩岂容王翠兰继续撒泼,对束手无策的父母道:“爸,妈,你们不是打算今晚庆祝一下吗,正好我提前定了宁西大饭店中餐厅的包房,你们先去,我留下和翠兰阿姨聊几句。”
赵慧迟疑,担心儿子处理不好,伤了邻居情分。
“听浩浩的。”沈建国意味深长瞥老婆一眼,通过拆迁这事,他断定离家多年的儿子今非昔比,强过他们两口子太多太多,儿子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不会有错。
“妹子,有些事,我和建国确实做不了主,只有浩浩能做主,你跟浩浩唠唠,我们先去饭店等你。”赵慧温言安抚王翠兰。
王翠兰痛快点头,深知能否获得百万财富完全取决于沈浩的态度,自信摆平一毛头小子轻而易举。
沈建国赵慧招呼一众邻居离开。
王翠兰仍双膝跪地,假惺惺哽咽抹眼泪。
“翠兰阿姨,小豪是你的心头肉。”沈浩眯眼凝视王翠兰,没头没尾的话令王翠兰茫茫然一愣。
小豪,王翠兰独子。
一个被爹妈宠坏的小屁孩。
“浩浩,你啥意思?”王翠兰皱眉问。
“如果小豪出点什么事,比如被车撞了、失踪了、死了残了,想必翠兰阿姨会很伤心。”沈浩边说边笑。
王翠兰盯着沈浩,人畜无害的笑容透着令她不寒而栗的陌生感,猛然间明白沈浩什么意思。
“你”王翠兰难以置信拔高语调,眉梢上扬,杏眼圆睁,护犊子的泼辣本色顷刻暴露。
“翠兰阿姨,冷静,冲动是魔鬼,你没胆子找拆迁公司理论,更没胆子去老黑家去王力家折腾,却来为难我们一家三口,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难道没琢磨琢磨拆迁公司为什么对我让步。”沈浩收敛笑意,气质陡变,变成那个在枪林弹雨中视人命如草芥的铁血狂徒,幽幽道:“是因为我比他们更恶更坏。”
王翠兰清晰感受着沈浩杀人无数积淀的煞气,惊得说不出话,本以为沈浩不敢把她儿子怎样,现在有些怕了。
“我杀过人,很多人,翠兰阿姨,你信吗?”沈浩冷笑着问王翠兰。
王翠兰支支吾吾,敏锐直觉告诉她,沈浩说的,很可能是真的,继而心慌意乱,想赶紧离开这空荡荡的房子。
“别再来为难我爸妈,否则后果自负,走吧。”沈浩下逐客令,王翠兰毫不迟疑爬起来,慌慌张张离开。
向公安举报沈浩?
心有不甘的王翠兰思来想去,打消这念头,沈浩敢说,多半不怕她举报,再者.可能连累宝贝儿子。
客厅落地窗前,沈浩目送王翠兰走远,叹口气,替这个爱耍小聪明的女人悲哀,而后他打车赶到宁西大饭店,发现父母以及十几号邻居聚在饭店门口,没进去。
“怎么不进去?”沈浩诧异问。
“这地方太高档了,总感觉不得劲,浩浩,要么咱换个地方。”张大妈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
“都到门口了,换啥地方。”沈浩拉住也在踌躇的父母,率先往饭店里走,其余人无奈,硬着头皮跟上。
他们窝在城中村穷了半辈子,从未想过此生能以贵客身份走入西京达官贵人云集的场所,难免拘谨,甚至不敢直视那些微笑问好的漂亮服务员。
仅剩的大包房被沈浩预定。
众人涌入华丽包房,啧啧赞叹包房的奢华,琢磨今晚这顿饭吃下来得花多少钱,一千?两千?
穷了半辈子,富人的挥金如土,距他们太遥远,吃顿饭破费一两千,已是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菜随便点,今天是个好日子,必须吃好喝好。”沈浩把服务员递给他的菜单推给父母,起身去卫生间。
赵慧沈建国翻开菜单,瞧清楚每道菜后的惊人标价,瞠目结舌,后悔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的酒店。
这时候,几个牛逼哄哄的男人闯入包房,其中一人叼着烟冲着诚惶诚恐跟进来的当班经理嚷嚷:“他们菜还没点,让他们坐大厅,这个包房给我们要了。”
当班经理快急哭。
已经有客人坐下,怎能赶出去。
“我们早定好的.”沈建国赔笑解释。
“我们力哥想坐这儿,市领导也得给个面子。”叼着烟的嚣张男人说话同时漫不经心藐视沈建国。
第十五章 比恶人更恶(下)
力哥土生土长的西京人全知道是谁,本想出言帮衬沈建国的几个老邻居顿时不知所措。
即使他们从这次拆迁中获利颇丰,也绝不认为王力怕他们或畏惧沈浩,多半是人家不想弄出人命把事搞复杂。
“那”沈建国沉吟着转过脸,环顾老邻居,苦笑道:“那咱换地方,大厅热闹,更有气氛。”
多年来这个老实淳朴的男人始终秉承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处世原则,哪怕被小觑、被嘲笑、被欺凌。
杵包房门口的几个男人得意洋洋。
“这个包房我们不会腾出来,还有,一会儿叫你们力哥过来道个歉。”冷漠而高傲的声音传入包房,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以为听错,诧异转身。
是沈浩。
围坐桌边的大人们骇然失色。
石头朝走进来的沈浩竖起大拇指,吓得他妈面无人色。
“没事,你们继续点菜。”沈浩笑着安抚众人,然而包括沈建国赵慧夫妇在内,都如坐针毡。
“小子,挺横的,你谁呀?”叼着烟的汉子阴阳怪气问沈浩,想探沈浩的底,沈浩尚未回答,这厮身边一人忙附耳低语。
以一敌百,伤数十人,吓退黑哥,迫使力哥让步,一连串信息交织,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叼着烟的汉子脸色阴晴不定,带人缓缓退出包房。
“耗子,贼有气势,帅呆了!”发自肺腑赞叹的张磊再次朝沈浩竖大拇指,情不自禁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这么牛掰拉风。
“我一直都很帅。”沈浩开玩笑回应发小,而后招呼众人点菜,菜谱传来传去,或许价格贵的离谱,或许人们心不在焉,没点出一道菜。
沈浩无奈,拿过菜谱。
“力哥,就这儿。”突兀话音吸引正要点菜的沈浩抬眼望去,之前几人去而复返不说,还多了几人,处于核心位置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此人身材高大,衣着光鲜,彪悍而富贵,气势迫人。
这一刻,包房内的大人们心提到嗓子眼。
接下来一幕却令他们大跌眼镜,力哥竟冲着年纪轻轻的沈浩笑了下,道:“很不错,英雄出少年,下边人不懂事,多有得罪,我代他们道歉,自罚一杯,希望以前所有不愉快一笔勾销。”
王力话里有话。
沈浩心知肚明,好奇天爷当年到底做过什么,搞得这位西京数一数二的社会大哥至今心有余悸。
“就按你说的办。”沈浩瞥一眼笑意真挚的王力,吩咐服务员开瓶五粮液拿个大高脚杯,等服务员送上酒和酒杯,这牲口直接拿起酒,倒了满满一杯,笑呵呵瞧王力,啥意思,不言而喻。
“好,我干!”王力大大方方走到桌边,在马仔、服务员以及在座众人诧异目光注视下,一口气饮尽杯中白酒,的确有股子江湖草莽的豪迈。
包房内,鸦雀无声。
“我还有事,告辞。”放下酒杯的王力很客气的冲沈浩微微一笑,没事儿人似的,转身缓步往外走。
一群江湖草莽离开,在座众人才松口气。
“耗子,这这到底咋回事?”好奇难耐的张磊问沈浩。
沈浩笑道:“因为,对待恶人,我比他们更恶。”
比恶人更恶.几位邻居面面相觑,不太明白沈浩恶在哪。
沈建国赵慧对视,意识到儿子肯定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由于有外人在,忍住没问。
沈浩点一桌子菜,外加昂贵的酒水饮料,热情招呼父母,招呼邻居,未满十八岁的他像个久经大场面的成年人,反倒是在座的大人们束手束脚。
赵慧接住儿子夹来的大闸蟹,问:“跟你翠兰阿姨聊点啥?”
“劝她几句,她就想通了。”沈浩避重就轻一语带过,赵慧若有所思点头,在儿子催促下开始品尝闻名中外的大闸蟹,据说是空运到西京的,贵的离谱。
“以前是邻居,以后咱还是邻居,来,干杯!”沈建国举杯,甭管儿子瞒他多少事,藏多少秘密,总之有出息了,日子也似乎越来越好,他高兴。
众人跟着举杯。
小孩子端起饮料凑热闹。
气氛逐渐热烈,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当沈浩喊过服务员结账的时候,人们笑不出来了,这顿饭四千八百元,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测。
穿职业装套裙搭配黑丝袜高跟鞋的漂亮服务员,瞥见有人咋舌,有人倒吸凉气,暗暗鄙夷,出于职业素养,没显露出来。
沈浩摸出钱包,翻了翻,现金只有一千多,携带的银行卡全是境外美元卡欧元卡,在国内划卡消费有限额,新办的建行卡,还没顾上往里存钱,只剩天爷赠送的运通百夫长黑金卡能用。
服务员瞧着沈浩把装一千多现金的钱包翻来翻去,心中冷笑,对沈浩完美外形产生的好感迅速崩塌。
“划这张吧。”沈浩抽出黑色卡片递给已显露一丝轻蔑的服务员。
服务员审视卡片,有工行标志,磁条却是银色的,卡片上多是英文,卡号后九位全是8,中间标志是古罗马士兵头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银行卡或信用卡,蹙眉问:“这卡能用?”
沈浩笑道:“应该能,你试试。”
服务员拿起对讲机,漫不经心说客人划卡,没多久,包房区领班手持移动pos机走进来,接过卡片看了下,心尖剧颤。
运通百夫长黑金卡。
小小的卡片放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非凡身份的象征。
领班慌忙划卡,待沈浩输完密码,双手持卡,恭恭敬敬递还。
漂亮服务员纳闷儿领班的反应,出了包房,迫不及待问:“徐姐,你好像紧张了,那张卡怎么回事?”
“刚才手里捏着几个亿,能不紧张吗?”女领班轻抚心口唏嘘。
“几个亿?”漂亮服务员愕然。
“那就是传说中的运通百夫长黑金卡,没额度上限,买飞机都没问题,你说拿着那卡跟拿几个亿有啥区别?”女领班煞有介事反问。
漂亮服务员小嘴张的溜圆,吃惊的表情既萌又可爱,想到刚才狠狠鄙夷了真正的高富帅,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