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议迁都
万寿十七年,九月初五,雄州城破。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张勇战死,监军太监冯林,率百余军将杀数百女直兵,力竭自刎,兵部左侍郎庞谦吊死于雄州总兵府大堂门梁之上。
无论三人生前,背负多少骂名,死后,没人再戳他们的脊梁骨,他们用最壮烈的死法,挽回了名节,也会被载入史册。
是非功过,留待后人品评。
汴京,又陷入全面戒严的状态,女直铁骑再度南下的传言,驱使无数难民或向南逃,或往京城里挤。
负责城防的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候光,不得不在九门设置重兵,以防民乱,只准青壮和运粮车队进城。
顶盔掼甲的候光站在城头上,望着护城河外黑压压的难民,心想:若女直蛮夷再度南下,这些人有多少能苟活下去?
“圣上派人请大人去延福宫议事。”一家将登城禀报。
“哦……”候光哦了一声,转身顺着马道下城墙,一路上,他神情凝重,定国公重伤,禁军统领樊刚重伤,守城之责全压在他身上,压力山大。
延福宫大殿。
柴熙瑞与群臣的朝议已持续一个时辰。
“圣上,女直蛮夷,如狼似虎,再多的金银,也喂不饱他们,依微臣之见,应尽早调动各军,在汴水南岸排开阵势,威慑女直蛮夷,使其不敢轻易渡河。”兵部右侍郎田文贵道出御敌之策。
“女直人只是攻下雄州,据汴京千里之遥,朕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此前议和的成果,真就打水漂了。”
柴熙瑞仍对之前的议和心存幻想,再者,他也没打算死守汴京,因为他想迁都,远离险地。
奈何朝议进行快一个时辰,竟没人提到迁都,搞得柴熙瑞心浮气躁,根本听不进其他意见。
柴熙瑞一个劲儿给国舅刘义使眼色,昨夜,他召刘义进宫,面授机宜,就是要让刘义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提议迁都。
武安侯刘义额头渗出豆大汗珠,众文武之所以不提迁都,是承受不起骂名,因为迁都等于逃跑。
再者,汴京百万人口,集中着大周最多的权贵与财富,象征大周的繁荣昌盛,一旦丢掉,人心尽失。
可柴熙瑞一再以眼神逼迫,刘义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如今汴京,已成四战之地,不宜久守。”
“国舅的意思是?”柴熙瑞迫不及待接话。
“迁都……”刘义把心一横,说出这俩字。
众文武顿时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有人当即大喊:“不可!”
“为何不可?”柴熙瑞强压怒火,转脸盯着从文官队列中站出来的这位老臣。
“汴京乃天下中枢,一旦迁都,人心必将崩坏,也意味着中原之地尽失,只有鼠目寸光的奸佞之辈,才会鼓动圣上迁都。”执掌督察院的老臣说着话瞪一眼国舅刘义。
紧接着,十多个文官站出来,大骂刘义。
刘义暗暗叫苦,替皇帝背锅,又不能解释啥,唯有默默承受。
“迁都,确实行不通,西京,距西贼太近,逆贼沈浩又虎视东京建邺府,眼下,唯有坚守汴京,鼓舞天下人心,奋勇抵御外辱。”内阁首辅刘文泰也站出来,一旦迁都,他对皇帝的影响,将降到最低。
西京,在西军的势力范围内,若迁都西京,王家人的话,可能比他这内阁首辅的话,更好使。
至于东京,且不说沈浩这个威胁,秦远山门生故旧多在东南各省,自成一党,他这内阁首辅还怎么当?
刘文泰此刻依然在计算自己的得失,他的党羽、门生,纷纷出列,慷慨激昂发言,反对迁都。
柴熙瑞恨的牙根痒痒,可文武大臣都反对迁都,他也没辙,毕竟迁都需要这些大臣的配合,不是他想走,就能走。
“都别吵吵了,朕累了,今天就议到这儿吧。”柴熙瑞不待群臣有什么反应,起身,狠狠甩了下宽大的袖子,黑着脸走了。
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候光,刚迈进延福宫正门,就被太监告知,朝议已经结束,可以回去了。
候光遥望延福宫主殿,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大江北岸。
半个月时间,聚集几十万难民。
江防水师严控民船,不准片板下江,以防流民过江,扰乱建邺府,大周地方官,都各扫门前雪。
自己管辖的地界不乱就ok,其他地方,天塌下来,也无关紧要,大江北岸数十万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江心洲。
中军大帐。
沈浩听完左平救济流民的建议,深以为然点头,决定这么做,不全是给天下人看的,也出于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悯。
很多人把沈浩视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实际上,这么多年来,沈浩救过的人,是杀人数目的千倍万倍。
左平继续道:“流民之中,不乏青壮,主公可趁机扩军,咱们江心洲的银钱粮食,足以支撑一支两万人的大军,按照主公的练兵之法,三个月后,新兵就能上战场,而这三个月,工坊打造的兵器铠甲也足够装备新兵。”
沈浩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年,他在毗邻明阳湖的山区,建了训练营,专门训练新兵,容纳两万人不成问题。
他准备从经历过实战的老兵中,挑选出五十人,担任教官,并且要雇佣教书先生,教新兵识字。
认字的兵,才能学习更多的东西,才能在以后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熏陶。
军校、参谋部、后勤部另一个时空的词,不断浮现沈浩脑海,他对未来有着诸多设想与规划。
“主公,何时拿下石头城?”赵虎问沈浩。
“等百姓对朝廷彻底绝望的时候……”沈浩意味深长。
“那得等多久?”赵虎皱眉嘀咕。
“快了……”
沈浩断定女直方面最多修整三个月,就会南下,那时候,生灵涂炭,朝廷的无能会暴露的更彻底。
“找画师,照着我这幅画,临摹几百份,然后利用你们的关系,让这些画传遍江湖,就说找到此女子,赏银一万两。”
沈浩说着话,拿起帅案上那幅用自制铅笔画的素描人像。
第八百二十七章 再度南下
沈浩素描的人像,自然是赵美美。
称王称霸,逐鹿天下,不是沈浩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也入不了这厮法眼,这厮所追寻的……是此生挚爱。
“主公用情之专一,在下平生仅见。”左平这么说,可不是拍沈浩马屁,是有感而发,这两年来,沈家军上下,都知道沈浩为找失散的妻子,费尽心思,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近女色。
两年不近女色。
左平自己都做不到。
在座诸将纷纷点头,显露敬佩之意。
沈浩无言以对,若用情专一,何必一想到美美,就满心歉疚,他苦笑着叹口气,将素描递给姜宁。
姜宁、吕战、赵虎算半个武林中人,自然有在江湖上传递消息的渠道,沈浩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如果实在找不到美美,多半是美美不在大周,那他就征服这个世界,让美美的素描遍布这个世界任何角落,直到美美看到。
姜宁小心翼翼收好素描。
“都去忙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沈浩环顾众人,包括左平在内,二十多人起身,抱拳行礼后,沉默着退出中军大帐,不敢交头接耳。
他们知道自家主公此刻心情沉重。
两年来,只要提及失散的妻子,主公脸上的笑容就会消失。
沈浩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中,回味与美美度过的快乐时光,棱角分明的俊脸又浮现一抹笑意。
入夜。
静坐一个多时辰的沈浩摒弃杂念,站起来,准备出去巡视一番,一名把总急匆匆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带人沿着西边那段寨墙巡逻时,发现一人昏迷在浅滩上。”
“哦?”沈浩皱眉,想了想道:“把人抬过来。”
“是!”
把总领命而去。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把总带着四个兵,把昏迷者抬入中军大帐,沈浩不禁一愣,此人竟是秦子昂。
沈浩赶忙蹲下,连戳秦子昂身上三处穴道,又在秦子昂肚子上按压一下,昏迷的秦子昂张嘴吐水,悠悠转醒。
“你怎么来了?”
“志泽兄……说来话长……”
秦子昂艰难回应沈浩一句,又昏了过去。
沈浩确定秦子昂已无大碍,只是太过虚弱、劳累,导致昏迷,便命人把秦子昂抬到床榻上休息。
去年春天,秦子昂高中进士后,一直在户部任职,沈浩辱君犯上,他最先入狱,没少受苦。
“是我害了你们秦家。”
沈浩站在床榻前,自责叹气。
飞扬跋扈,快意恩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稍有不慎就得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半夜,秦子昂再次醒过来,吃了一碗肉粥,才恢复一点力气,对沈浩道:“我是被人从刑部大牢里救出来的,救我的人说,是受我父亲所托,并让我来江心洲找你,还说这是我父亲的意思。”
“志泽,救救我父亲吧!”
想到父亲,就泪流满面的秦子昂,翻身下地,要跪求沈浩,沈浩出手如电,把秦子昂拽起来,讲述之前去救秦远山的经过。
秦子昂听完,失魂落魄坐在床榻上。
“这事因我而起,我自会竭尽所能保护秦家每一个人,然而你父亲把名节看的比生命更重,我束手无策,但无论如何,你要振作起来,你父亲在出事前就安排好这一切,无疑把重振秦家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沈浩语重心长,激励秦子昂,同时也暗暗庆幸,秦远山不是只懂忠君爱国的死心眼、老顽固。
大儿子二儿子在西军任文职,临出事儿还策划营救三儿子秦子昂,并叮嘱其来江心洲,可谓老谋深算。
说的俗点,就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忠臣也有私心。
沈浩对此并不意外,无论哪个世界,纯粹大公无私的人,没有。
“你先休息,明天我再与你叙旧,希望明天见到你的时候,你仍像以前那样,有着满腔热血。”
沈浩轻拍秦子昂肩头,转身走出中军大帐。
第二天早上,沈浩来到中军大帐,秦子昂已梳洗完毕,换上了干净衣服,见沈浩走进来,拱手作揖道:“若非志泽兄昨晚当头棒喝,恐怕小弟还在怨天尤人,萎靡不振,废话不多说,以后小弟就是沈家军一员,任由志泽兄驱策。”
秦子昂一夜之间振作起来,沈浩很高兴,可见秦家男人,都不是废物,笑问:“你不恨我?”
“可恨的是昏君佞臣。”秦子昂说完咬牙,难掩心中恨意,他父亲被押入汴京,凶多吉少,想到这茬儿,就心痛不已。
“从古到今,昏君佞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墨轩,你拭目以待,我保证,他们会死的很惨。”沈浩拍了拍秦子昂肩头,以示安慰,道:“既然你决定留在这里,那以后就跟着左先生。”
“嗯!”
秦子昂重重点头。
……………………………
柴熙珺、柴涵亮这对儿父子,从沈浩回到江心洲那日,便开始提心吊胆,石头城内的官绅同样惶恐。
逆贼进城,无异于改朝换代,他们将失去一切特权,甚至是几代人积累的财富,搞不好还会丢掉小命。
可沈家军一直按兵不动。
沈浩要么出现在江北岸,救济流民,要么带人去挨着明阳湖的那片山区之中,不知干什么,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总之,快三个月了,沈浩压根没显露要对付他们的意思,石头城内担惊受怕许久的人,悬着的心,逐渐落下来。
柴涵亮也开始露头,继续在城内欺男霸女,其他权贵则尽情享受生活,北方如何,女直人什么时候南下,没人关心。
每到晚上,青楼、花坊格外热闹,胜过以往任何时候,不过,江防水师和建邺府守军,依旧小心翼翼,派出大量眼线,紧盯江心洲,避免被沈家军突袭。
正当石头城的文官武将费尽心思盯防沈家军时,一条消息自汴京传来,女直蛮夷再度南下。
妖帅金宗望,魔帅金宗翰,率领数以百计的战将,雄兵三十万,兵分两路,左右迂回攻城略地,最终在汴水北岸会师。
第八百二十八章 人心尽失
汴水北岸。
女直大军的连营,沿着河岸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旌旗招展,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烘托出一股肃杀气息。
立马于南岸的西军副总管王斗,面无表情观望着,戎马一生,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不等于心中不慌。
女直大军,号称六十万,实际上是由二十万女直铁骑和十万奚夷降兵组成,还有一路劫掠的数万民夫。
虽然六十万是虚数,水分占了一半,但轻松碾压大周,一点没问题都没,除非遇上沈家军,而且沈家军得扩军到至少三万。
三个月前,沈家军不过五千人,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沈浩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练出三万强军。
在这个时代,练一支强军最少三年,王斗以此衡量沈浩的能耐,并非小瞧沈浩,是从实际情况考虑的。
可眼下,即便那五千沈家军,也已被当今圣上逼反。
心烦意乱的王斗忍不住叹口气,上次汴京保卫战后,他大哥王沁又从西军抽调两万老兵,补充给他。
防守西贼的兵力,如今只剩六万,没法再抽调。
他手中这五万人,听起来不少,然而对手是女直蛮夷,再者,禁军崩坏后,汴京内外防守,全靠这五万人。
他压力山大。
“叔父,这一仗不好打啊。”王元看着对岸的女直连营,神色有点不自然,多半是害怕了。
“不好打,也得打,我得马上回城,说服圣上,全军列阵于南岸,与宗望宗翰对峙,这样他们就不敢轻易渡过汴水。”王斗说着话显露百战名将该有的霸气与魄力,汴水上的船,近两个月,全被他集中到南岸这边。
女直蛮夷无船可用,只能打造木筏,木筏稳定性差,一只木筏,站不了几人几马,百丈宽的汴水,便成为最有利于大周的战场。
利用好了,或许能挡住女直三十万大军。
王斗想罢,勒马调头,狂奔向汴京,数十战将、数百骑兵护卫紧随王斗,带起滚滚尘埃。
皇城。
延福宫。
柴熙瑞在东暖阁喝着闷酒。
外面冷风刺骨,暖阁里的热气却熏的人瞌睡,按照火炕原理,设计的地龙,在这个时代,已被富贵人家广泛运用,更别说皇宫大内。
柴熙瑞想到迁都之事难以实现,女直又再度南侵,想走也走不了,怒不可遏,操起纯金酒壶狠狠砸在地上。
正在跳舞的一排舞女,都吓一跳,慌忙跪下。
“给朕滚出去!”柴熙瑞拍着桌子咆哮,舞女、乐师胆战心惊退出暖阁,最近,好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被越来越暴躁的柴熙瑞下令杖毙,她们哪能淡定。
“都怪那个沈浩,不激怒女直,女直哪会再次南下。”柴熙瑞咬牙切齿呢喃着,直到现在他偏执认为是沈浩破坏议和,导致今天这样的危局。
错,都是别人犯的。
自己永远完美、英明。
这就是柴熙瑞,一位刚愎自用极度自我的帝王。
“圣上,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汴京留守,王斗将军求见。”暖阁门外值守的太监毕恭毕敬通报。
“让他进来。”
柴熙瑞强压怒火,整了整衣服,恢复帝王威仪,一名机灵的小太监赶忙把砸在地上的酒壶捡起,并用宽大衣袖把地面擦干净,而后迅速退下。
“微臣王斗,叩见圣上。”
王斗步入暖阁后马上大礼参拜柴熙瑞。
“爱卿平身,赐坐。”柴熙瑞后半句话是吩咐小太监,女直兵临城下,他唯一的倚靠,就是王斗,和王斗的五万西军,当然得和颜悦色对待王斗,这也是沈浩王斗都抗旨,一个成了逆贼另一个却加官进爵的原因。
小太监赶忙给王斗搬个圆凳。
王斗谢恩后,起身,正襟危坐,道:“圣上,今冬偏暖,汴水很难结冻,这对守卫汴京相当有利,只要五万大军,横在南岸,多备强弓硬弩、弩车、投石机,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保证,不叫一个女直蛮夷渡过汴水。”
“五万大军,横在南岸,汴京谁来防守?禁军已不堪用,朕的一万御林军,守皇城都不够啊。”柴熙瑞的脸拉下来,觉得王斗没把他的安危当回事儿。
“圣上,只要女直无法渡河,汴京就绝对安全。”
王斗试图说服柴熙瑞,柴熙瑞摇头摆手,道:“汴水千里,你区区五万兵,哪能处处设防,给朕守好汴京即可,待勤王之师云集,女直自会退去。”
“圣上,汴水千里,然而适合大军展开渡河之处,仅仅两百里,上游更是崇山峻岭,地势险峻,女直蛮夷全是骑兵,不可能绕道上游,所以,微臣绝对能盯死女直蛮夷,不出半点纰漏。”
王斗说到最后,又跪在地上。
“这……事关重大……明天朝议朕再定夺,王卿若无其他事,就退下吧。”柴熙瑞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王斗只好告退。
朝议……那帮胆小的文臣必然激烈反对他的提议,到时候圣上多半会顺水推舟,王斗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延福宫。
……………………………
腊月初九,王斗列阵于南岸阻敌渡河的防守策略,被以刘文泰为首的文官激烈反对,柴熙瑞趁机下旨:五万西军死守城池,不得出战,违者斩。
腊月初十一,女直大军开始渡河,没受到一兵一卒阻挠,前锋三万人顺利渡河,仅仅因木筏平稳性差淹死数十人。
腊月十五,除了小王子兀图所部五万人负责在北岸接应,其余二十五万兵马,以及上万民夫、大量辎重粮草,全部渡过汴水。
腊月十七,女直大军合围汴京,而柴熙瑞和一众文官等待的百万勤王之师,仍无影无踪。
要知道勤王令已发出一个多月。
武林豪杰、江湖义士、民间团练蜂拥而至的壮观景象,也一去不复返,困守孤城之中的柴熙瑞终于明白……人心尽失。
这位骄傲的皇帝陛下,彻底慌了,由于接连北伐、保卫汴京、议和,掏空国库,他便要求文武百官捐银,犒赏守城的西军。
第八百二十九章 攻与防
传承百年的勋贵,掌握着大量土地和财富的高官、外戚、阉党,总共捐出白银总计十一万两。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天文数字。
可王斗听到这个数字,仰面悲呼,愤慨不已,国舅刘义,去年扩建府第,就花费十万两白银。
内阁首辅刘文泰,在老家松江府,侵吞田地近二十万亩,这么多良田,每年从佃户那收的租子,也够十万两。
可笑的是,朝堂之上,人人皆称自己两袖清风,没多少银子可捐。
危难之际,还在为一己私利演戏,也不想想,城若破,家何在?留着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区区十一万两白银,平摊到五万西军头上,每人二两银子,抵不过一个月的饷银,哪能激励出士兵的斗志。
万寿十七年,腊月十九,女直开始攻城,第二次汴京保卫战打响,这次,没有勤王之师,没有沈家军。
这次,女直人也不像上次那么仓促,在西城外,架起三十座大型投石机,重几百斤的巨石,连续不断砸在城头。
城头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来不及惨叫,直接被砸成肉泥,守城兵丁惊魂未定,燃烧的火油罐又落下来。
每一个火油罐碎裂,就有一片火海蔓延,三五成群的兵丁在火海中挣扎着,很快就变成一个个火人,触目惊心。
投石机从远距离压制的同时,数千弓箭手,在盾车的掩护下,缓缓接近护城河,进入弓箭射程后,拉弓齐射。
密如飞蝗的箭矢落在城头,由于城上的弓箭手、弩手,被打的抬不起头,仅射出零星羽箭,没啥效果。
女直人的投石机,连续发射的石块、火油罐也破坏掉一些架设在城头的弩车,导致守军愈发被动。
嗡……床弩嘶吼。
几根铁矛自城头射出,洞穿女直弓箭手阵列前的大盾,穿糖葫芦似的,将女直军阵戳出几道沟壑。
城头上有人为此叫好。
不过,这阻碍不了女直人的攻势,上万的奚国降兵扛着云梯,从弓箭手构成的阵列两侧潮水般冲上来,在护城河边汇集成一片,不断的将长长云梯架在护城河上,而后杀过护城河。
后面的人,再把云梯架在城墙上。
架起来的数十座云梯,很快挂满人,守城的西军也没坐以待毙,冒着中箭的风险用撞杆,把挂着人的云梯,撞的向后翻倒,滚木、雷石也纷纷落下。
云梯数量有限,且攀爬不易,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兵汇集在城墙下,你推我挤,人头攒动,已经登城亲自指挥的王斗,当即下令扔火油罐。
虽然守城的西军被压制,伤亡惨重,但还是有大量被点燃的火油罐落在人群中,火势瞬间连成一片。
数以千计的人被大火吞噬。
火人凄惨扭动嚎叫,甚至狂奔向没被大火吞噬的自己人,猬集在城下的人群顿时大乱,有的转身往回跑。
彼此冲撞着,推挤着,不少人跌入护城河之中,那些踩着梯子逃过护城河的人,照样得死。
原本往城上射箭的弓箭手,冷漠的瞄准这些逃兵,弓箭手既承担掩护大军攻城的责任,还是督战队。
嗖嗖嗖……利箭破空。
往回跑的人倒下一大片。
这些投降女直的奚国兵,对女直而言,无异于奴隶,远不如牛马金贵,根本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
女直大营搭起的高台之上,宗望宗翰凭栏眺望,无数人死在城下,两人脸上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打仗死人,再正常不过。
只要死的不是女直勇士,无关紧要。
“传令下去,鼓声不停,攻势就不能停,一人退,此人所在的百夫队,皆斩。”宗望冷冷下令。
负责传令裨将躬身领命。
“上次,你围城一个月,无功而返,这次,我来指挥,三天之内定破此坚城。”宗望意气风发。
宗翰淡淡一笑,道:“你攻雄州,不也攻了很久,我好歹还从这里带回去不少金银和牛马。”
宗望轻拍宗翰肩头,道:“我若三天内攻下汴京,你会如何?”
宗翰笑道:“以后,我听你的。”
“好!”
宗望点头,继而两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宗望,女直大首领的二儿子,宗翰则是大首领的侄子,宗翰那句“以后我听你的”,等于在说……以后我会站在你这边。
大首领身子骨已经不行。
四个儿子,都在做着各种准备,尤其老大宗弼,如今替大首领处理国政、运筹帷幄,很得人心。
傍晚。
女直大营中的鼓声终于停下。
攻城的兵,潮水一般退去,而汴京西城的城墙、城楼,已然残破,到处有血迹,东倒西歪的尸体更是多不胜数。
灰头土脸的王斗,站在城楼的遮雨廊檐下,长吁一口气,勉强熬过了第一天,可心情愈发沉重。
女直人不要命的攻城。
数次杀上城头,好在他的兵,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点韧劲,没崩溃,若换成禁军,恐怕西城全线得崩溃。
可这是拿人命填窟窿,他麾下五万人,能支撑多久?
延福宫大殿上,柴熙瑞在御座上,绷着神经,端坐整整一天,直到似乎很遥远的鼓声喊杀声消散,才虚脱般颓了下去。
这一刻,柴熙瑞突然有点想念沈家军。
………………………………
刘府。
内阁首辅刘文泰的府第。
这深宅大院的规模,并不逊色国舅刘义扩建后那座皇城边第一豪宅。
摆着珍玩奇石的书房中,心浮气躁的刘文泰来回踱步,今天的战况如何,他已派人打听清楚,一天之内,西军伤亡近三千,守城用的弩车弩床损耗很大,尤其火油,用掉了三成。
这样下去,汴京最多坚守半个月,到时候,女直人破城,一切皆休,为国捐躯……扯淡!
他还没活够。
如何是好……刘文泰皱眉思索许久,眸光一凝,呢喃:“女直崛起,势如破竹,看来,这天下,要易主了。”
“良禽择木而栖……”
自言自语的刘文泰,意味深长冷笑,旋即来到书桌前,铺开一张草纸,提笔饱蘸墨汁,开始写信。
第八百三十章 献城
写好信后,他拿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然后折叠,装入信封,用蜡封口,犹豫片刻,喊了声:“沈炼。”
吱扭,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书桌前,躬身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刘文泰凝视沈炼,道:“当年,老夫救你时,你发誓愿为老夫赴汤蹈火,哪怕与天下人为敌,在所不惜,现在,刘家能不能逃过一劫,全看你了。”
“我沈炼,言出必行,请大人吩咐。”
“好,把这封信帮老夫送入女直大营,你就是老夫的女婿。”刘文泰将手中的信,递给沈炼。
天下第一刺客沈炼,追随刘文泰十年,为刘文泰做不少事,杀不少人,不仅仅是信守承诺,还有一点,沈炼深爱着刘文泰的小女儿。
这才是刘文泰敢把密信交给沈炼的原因。
而刘文泰那小女儿,生的如花似玉,不知多少公子哥儿惦记着,刘文泰也一直待价而沽,从未考虑过招沈炼为婿。
沈炼,在刘文泰眼里,不过是件杀人工具,可如今,欲成大事的刘文泰,不得不这么表态。
“谢大人厚爱……”沈炼清楚刘文泰要做什么,并未多问多说,从见到刘馨儿那天起,他就把自己当成刘家人。
刘文泰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质疑。
沈炼揣好信走了。
刘文泰缓缓坐在书桌后,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巧妙投诚,想被女直人重视,必须立下大功。
什么样的功劳才算大功一件?
刘文泰思来想去,想到一个词儿……献城!
深夜。
一道黑影蹿房越脊,如蜻蜓点水,无声无息,即便更夫或巡逻的兵丁,看到点什么,也会认为是自己眼花。
这条黑影很快接近西门,腾身飞跃,竟在空中虚踏十数步,直接飞上城墙,在城上值守的兵丁,都面朝城外,丝毫没有察觉,黑影登上城头。
黑影落在城头的刹那,脚尖点地,再次飞跃,掠过一名哨兵的头顶,如离弦之箭,射向城外。
这道黑影,正是沈炼。
一个时辰后,沈炼为刘文泰带回宗望的亲笔信。
坐在书桌后的刘文泰,看完宗望的回信,无比激动,宗望说,如果他能助女直破城,便是大功一件,够他在女直的朝堂上,继续做一品大员。
第二天早朝。
刘文泰自告奋勇站出来,要亲自去女直大营议和。
“刘爱卿,国库空虚,朕无力议和啊。”柴熙瑞苦着脸叹气。
“臣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宗望宗翰退兵。”刘文泰此话说的慷慨激昂,朝堂上的文武官员全傻眼。
平日里老奸巨猾的刘文泰,今天吃错药了?
柴熙瑞也愣了愣,下意识问:“爱卿此言当真?”
“微臣哪敢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值此危亡之际,正是微臣一表忠心之时,哪怕这一去是九死一生,微臣也要为陛下分忧。”刘文泰说完跪下磕头,这一幕,感动不少人,包括柴熙瑞。
柴熙瑞快步走下来,搀扶起刘文泰,动容道:“爱卿的忠心,无人可及,若此次议和成功,朕封你为郡王。”
“谢陛下!”
刘文泰又重重叩首,貌似很激动。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纷纷称赞刘文泰。
白天,女直的攻势持续不断,加之再次议和,柴熙瑞怕民间非议,故而让刘文泰入夜出城。
天黑后,刘文泰带着沈炼和三十名家丁,骑马出城。
柴熙瑞本想派一队御林军保护刘文泰。
“圣上安危要紧,御林军拱卫皇城都不够,岂能再分出一两百人随微臣冒险。”刘文泰如此婉拒柴熙瑞的好意。
当刘文泰回来时,带出去的三十名家丁,全换成了女直高手,天罡、地煞各占一半,由于是晚上,加之刘文泰在场,守门的军将不敢拦下细查。
刘文泰回城后,马上进宫面圣。
很快,一个好消息从皇城中传出,女直人同意议和,明日撤兵二十里,为柴熙瑞留出筹集调运金银的通道。
十天内,筹集一千万两白银,拿到银子,女直人就北归。
天亮后,女直人果然如约撤兵,朝堂诸公都松了一口气,包括王斗也对刘文泰刮目相看。
十天时间,对王斗来说,极为宝贵,可以让自己的兵修整,可以再做一些守城的准备,说不定还能等来几支勤王之师。
没有了战鼓声,没有了喊杀声,没有了滚滚的浓烟,这一个白天,对于陷入绝境的汴京官民,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夜幕悄然降临。
四更天,差不多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普通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段,即使不睡觉的人,在这个时代,反应能力、注意力都相对变差。
汴京外城有九门。
只有东南西北四座正门有瓮城,被攻破城门后,仍能坚守,另外五座城门,没有外城,所以王斗派麾下精锐严防。
永兴门,是其中之一。
王斗麾下悍将曹殷在此值守,带着亲兵睡在城楼里,城上城下,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每隔一炷香,就会有一队巡逻士兵经过。
城头上,数百兵和衣而睡。
城门洞里,也有数十西军汉子坐于冰冷地面靠墙打盹,这么多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来临,数十道黑影从夜幕中无声无息窜出。
明岗暗哨,接二连三被暗器撂倒,没一人来得及发声示警,三十多个黑衣蒙面人,分两组,一组登城,另一组杀入城门洞。
当曹殷察觉凌乱脚步声,喊起亲兵,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时,砰一声……门楼两扇木门碎裂。
穿着黑衣头戴斗笠的沈炼,右手持一把阔剑,缓缓走进来,杀气迫人。
“杀!”
曹殷的亲兵一拥而上。
沈炼身影连闪,剑随人走,砍瓜切菜一般,砍杀着曹殷的亲兵,曹殷大怒,飞身,一刀劈下,却被沈炼抬手一剑,连人带刀崩飞出去。
duang一声,吊桥砸落。
紧接着,两扇大门开启时那吱吱扭扭的声音传来。
扑跌在地上的曹殷呲目欲裂,爬起来,想拼命,奈何沈炼的剑,快若流星,在曹殷堪堪站直的刹那,没入曹殷咽喉。
潜伏在黑暗中很久的黑甲骑兵……铁浮屠,冲出夜幕,以最快的速度,杀入永兴门,驻守在永兴门附近的两千西军赶到,为时已晚。
第八百三十一章 城破
外城的混乱从永兴门蔓延开来。
无论西军,还是禁军,这样的突发状况,足以令城内的每一个人懵掉,原本能勉强死守的防线,也迅速崩溃。
寂静的夜,也不再寂静。
喊杀声,哭爹喊娘的声音,惶恐的叫声,交织出最让人无助的旋律,预示着一场深重灾难的开始。
铁浮屠骑源源不断杀进城,攻打附近的城门,破开的门越多,越利于女直铁骑的冲击,同时会使守军越来越绝望。
带兵坚守西面城墙,与女直中军大营遥遥对峙的王斗,站在门楼之上,遥望永兴门方向,提剑的手,青筋暴露,颤抖着。
完了。
全完了。
身经百战的王斗从未这么绝望,不明白永兴门怎么会被攻破,即使女直有大批高手攻上城头,那么多人值守在城头上,发响箭示警的机会,总应该有吧,为什么被毫无征兆破门?
有内鬼?
王斗悲愤长叹,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
“叔父,怎么办?”王元带着哭腔问。
“能怎么办,唯有死战!”王斗说完,狠狠咬牙,大声下令:“集结所有骑兵,随我死战!”
一炷香后,王斗带兵出击,上马后,他朝着皇城的方向抱拳,呢喃:“圣上,微臣先走一步。”
随后,仓促集结的五六千骑兵,杀向永兴门的方向,王斗没有选择退守内城或皇城,因为没用。
皇城内。
警钟长鸣,御林军紧张调动。
延福宫,柴熙瑞和皇后妃嫔儿女,五十多人,挤在冬暖阁,这些所谓的天潢贵胄,此刻像城中普通百姓那么无助、害怕。
“王斗该杀……刘文泰该杀……都该杀……”瘫在椅子上的柴熙瑞癫狂呢喃,仍在怪着别人。
喊杀声持续一夜。
汴京外城被攻破,内城被攻破。
西军副总管,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汴京留守,定难侯王斗王功亮,与麾下三十多员将官战死。
王斗之侄,王沁之子,王元,带着万余残军投降,右都督候光退入皇城,麾下兵马,只剩不到两百。
旭日初升。
宗望宗翰打马进城。
刘文泰带着百余大周官员跪地迎接,曾经的议和派,如今摇身一变,全都变成投降派,无比卑微的撅着屁股,把脑门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着金甲、头戴金盔的宗望,看到这些大周降官,勒停胯下宝马,邪笑问:“你们抬起头,说一说,本帅该如何封赏你们?”
“我们不求封赏,甘愿为新主做牛做马。”刘文泰带头回答,其他人鸡啄米似的赶忙点头附和。
他们认为,新朝鼎立,统治这么大的疆域,用得着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女直蛮夷,打仗行,治国那就差远啦。
这些无耻之徒也不想想,繁盛的大周,在他们和柴熙瑞的联手治理下,短短十七年就要亡国。
之前,柴熙瑞想迁都,一个个在朝堂之上,何等的大义凛然,说什么逃跑会让天下人寒心、耻笑,而此刻,他们却毫无底线和尊严的跪在这里。
这样的一群渣滓,还好意思把自己归于文人士大夫,归于治国能手的行列,这得多么不要脸。
“做牛做马……”宗望仰面大笑,刘文泰这是在要官,可他敬重的是勇士、是忠臣,这些连自己主子都毫不犹豫出卖的无耻之徒,要来何用?
刘文泰听了宗望的笑声,察觉不对劲儿,脸色骤变,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哆嗦起来。
宗望笑罢,吩咐道:“赤珠,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是!”
跟在宗望宗翰身后的一员悍将在马上躬身抱拳,刘文泰急了,哭喊:“元帅……我有破城之功……”
宗望、宗翰头也不回,在大队骑士的簇拥下,打马而去。
刘文泰想追上去哀求,被守在路边的女直兵踹倒在地。
百余投降的官员最终被赤珠集中在刘府,而且不断有官员被抓过来,皇亲国戚、勋贵,各部尚书、侍郎,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官,陆续聚齐。
四五百人被如狼似虎的女直兵围在刘府最宽阔的二进院落里,赤珠坐在二进院落的正堂,仿佛要升堂审案。
无比忐忑的人们大多诧异,但很快,他们明白赤珠要做什么,刘文泰第一个被拉到堂上。
赤珠瞅着筛糠般颤抖的刘文泰,狞笑道:“你这一品大员,一定贪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藏在哪,老老实实说出来,能免受皮肉之苦。”
“我……我两袖清风……哪有什么银子……”刘文泰还想演戏,当不成官,再失去家财,他不甘心吶。
赤珠根本不跟他啰嗦,直接命人把他绑在一根铁棍上,然后就把他架在火盆上,慢慢炙烤。
被集中在院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啊……沈炼……救我……快来救我……”肥大的肚子被炙烤滴油的刘文泰凄惨呼号,声嘶力竭。
沈炼没有现身。
因为这位天下第一刺客,正在后宅与几十名女直兵对峙,他要是去了前院,刘家女眷就得遭殃。
在恩公与心爱的女人之间,他选择保护后者,可这城中,成千上万户人家,没沈炼这样的高手保护。
女直兵闯入一户又一户人家,搜走财物,见到姿色尚可的女之,直接剥个精光,野蛮发泄。
反抗者,往往被一刀砍死。
这个时空最华丽的城市,一夜之间,成了人间地狱。
…………………………
汴京城破的当天中午,皇城失守。
上万女直兵涌入皇城,皇室珍宝,被抢一空,宫女尽皆受辱,此后三天,宗望宗翰纵兵抢掠。
赤珠则从上千大周官员那,勒索出七千万两金银,而在几天前,这些官员,仅仅为国捐出几万两白银。
腊月二十六。
宗望宗翰收到急报,女直大首领病逝,宗弼在各部贵族拥戴下,准备登基称帝,定国号大金。
二人商议后,决定马上回师上京,临走前火烧皇城,处死俘虏、降兵,挟大周皇族、宗室、官员,三千多人,准备北返。
出乎宗望宗翰意料的是,一支军队好似从天而降,挡住他们的归途之。
第八百三十二章 英雄气概
汴水南岸。
两万人列阵。
背水列阵,兵家大忌,可这支军队,却展现出必胜的气势。
一万八千长矛兵,一千五百火铳兵,骑队五百,大车两千辆,构成一座无懈可击的军阵,旌旗招展。
阵列中间那杆沈字大旗尤为显眼,这次沈浩没有骑马,而是站在临时搭建的三丈高台上,这样便于掌控全局。
如今他带的是两万多人,不是四五千人,若继续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是对全军的不负责任。
什么时候做勇将,什么时候当好统帅,沈浩心里有数,没攻石头城,而是带兵急行军七天,兜个圈子,抄女直人后路,是沈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牲口要让天下人看看,谁能力挽狂澜。
倒不是要救柴熙瑞、救烂到根子里的大周,在这汴水南岸,重创女直,入汴京,在瓦砾堆上,为一万万人带来新的希望,这才叫英雄。
攻石头城,格局太小,有乘人之危的嫌疑,未必能让天下人敬服。
肯定有一些人会把沈浩弃石头城不取,以两万人去挑战三十万女直精兵这种做法,视为作死。
因为他们不懂什么是君临天下的霸气。
北归的女直前锋大军停了下来,那显眼的沈字大旗,让他们既恨又有些忐忑,前锋大将乌里海命人向中军报信。
如果遇上大周边军,或是曾经的奚国狼骑兵,哪怕对方兵力占绝对优势,乌里海也毫不犹豫拔刀,命麾下两万铁骑冲锋。
可沈家军太不一般,上次,区区三四千人,重创女直数以万计铁骑,其中两千多黑甲铁浮屠折在刺猬似的军阵前。
乌里海哪敢掉以轻心。
前锋已到汴水南岸,而宗望宗翰的中军,堪堪走出处处冒着浓烟的汴京城,可见女直军队规模之庞大。
宗望宗翰出城不久,就获悉沈家军阻挡去路,两人对视。
“我还以为他会趁机取石头城,没想到居然来堵我们。”宗翰说到最后杀机毕露,上次,损兵折将,丢了条右臂,全拜沈浩所赐。
“你不是说沈家军只有四五千人,怎么这次冒出两万多人?”宗望皱眉问宗翰。
“三四个月前,沈家军确实只有四五千人,最近几个月,从南逃的流民中,招募了很多新兵。”
上次吃亏后宗翰就派人盯着沈家军,对沈家军有所了解,但没把沈家军的新兵放在心上。
三个月时间,兵圣复生也没法把流民练成强军。
“哈哈哈……”宗望仰面大笑,觉得沈浩太狂妄,带着一大帮招募没多久的流民,就敢来挡路。
不少战将冷笑或面露狠戾之色,似乎看到出一口恶气的希望。
“即便两万人都是强军,他这次也插翅难逃,传令各军,与前锋汇合,然后列阵,全歼沈家军!”
宗望大声下令。
急于北归争夺大位的宗望,决定给予沈浩雷霆一击,顺便让沈家军见识一下,何谓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这个沈浩,功夫超凡入圣,你我不能大意。”宗翰提醒宗望,对他个人而言,沈浩自身的战力,比沈家军恐怖的多。
“他比欧阳冶厉害?”宗望问宗翰。
宗翰点头,道:“欧阳冶,单打独斗,咱俩都能与之周旋上百招,如果我右臂在,咱俩联手,百招内打不死欧阳冶,也能把欧阳冶打成重伤,可这个沈浩……我连他一剑都挡不住。”
“无论他多厉害,都无妨,圣女不是说要会一会他嘛,关键时刻,一定能现身的。”宗望冷笑。
圣女近乎于神的存在。
沈小子再厉害,能厉害过圣女?
宗望提到圣女,宗翰脸上的凝重之色,淡去不少。
女直各军陆续与前锋大军汇合,阵势越来越大,好在汴京以北汴水以南这片土地是开阔的平原。
别说二十多万人,百万大军在此展开,也没问题。
沈家军的新兵,看到三百步外原本空旷的大地,逐渐被骑兵铺满,都有些紧张,老兵们则满不在乎撇嘴。
“上次,他们也十几万人,愣是拿咱们沈家军几千人没辙,还折了近万人,今天,他们照样是给咱们沈家军送人头的。”
一名把总大声喊话,鼓舞麾下新兵的斗志。
新兵们有的重重点头,有的暗暗咬牙握紧长矛,为自己鼓劲儿。
女直二十多万大军列阵完毕,宗望宗翰带着数十大将,登上简易高台,当两人瞧清楚沈浩的两万兵,都微微错愕。
哪些是老兵,哪些是新兵,身经百战的两人,竟分不出来,相隔三百步,或许瞧不清沈家军士兵的表情、眼神,但全军的气势怎样,宗望宗翰一下就感觉出来了。
“这个沈浩,之前真的只有四五千兵?”宗望难以置信问宗翰。
“这……”宗翰皱眉沉吟,他也不信前面的两万沈家军,大部分是新兵,觉得多半是打探到的消息有误。
宗望眯眼审视沈家军,沈家军与他想象的强军,完全不同,装备之精良,尤其盔甲,前所未见,而且展露的锐气,很独特。
不是凶悍,不是充斥着暴戾,是一种昂扬向上的气势。
宗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咚咚咚!
沈家军擂鼓三声。
两万多人抬左手,拉下面甲,动作整齐的如同一人,因面甲扣下来而发出的响声,短促有力,不含杂音。
站在前边的女直骑兵为此震撼,一些人胯下的战马,好似感知到危险气息,竟躁动不安,往后挪动。
“果真是强军……”宗望眼中杀意更重,这样的强军,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这次必须全歼,否则后患无穷。
“把柴熙瑞带上来,让他好好瞧瞧,被他逼反的沈家军,是什么样子。”宗翰突然扭头吩咐贴身护卫。
护卫抱拳称是后,跃下高台。
宗望瞥了眼宗翰,道:“你这想法不错,柴熙瑞看了,一定悔青肠子,我最喜欢看他既绝望又后悔的模样。”
没多久,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柴熙瑞被四名女直汉子,推搡着来到高台下,十天前高高在上的君王,而今,完全是阶下囚的模样。
第八百三十三章 远程杀器
“你们这些夯货,让你们像照顾自己的马一样,照顾这位皇帝陛下,怎么把人弄成了这个样子啊?!”
宗望装模作样喝斥押着柴熙瑞的四个军汉,马,归于畜生类,照顾马一样,照顾柴熙瑞,这是**裸的侮辱。
站在高台下的柴熙瑞低着头,没敢显露一丝一毫不满,曾经指点江山的霸气,荡然无存。
三天前,宗望手下大将赤珠,当他面,强推他最宠爱的妃子,他始终垂头不语,默默承受屈辱,
昨夜,宗望让他最疼爱小女儿暖床,他也没说什么,如此自私,别说天下人心尽失,到最后多半众叛亲离。
可他不在乎,自己活着就好。
“别傻站着了,上来吧,本帅让你看一出好戏。”宗望邪笑着招手,柴熙瑞被推搡着登上高台。
站在这座三丈高台上,女直大军阵势之庞大,震撼柴熙瑞,在心里头自我安慰:朕输的不冤,就是太祖太宗重生,也应付不了。
当柴熙瑞目光触及远方那杆沈字大旗,微微一愣,一张麻木的脸,终于有了情感波动,难以置信恍惚着。
沈浩?
沈家军?
难道是来救朕的?
这不可能啊,沈家军……原来如此雄壮。
柴熙瑞一下子产生诸多念头,心情极度复杂,瞪大眼看着远方的森严军阵,嘴张了又张,似乎想说点什么。
“是不是后悔逼反沈浩了?”宗翰冷笑着瞥一眼柴熙瑞,继续道:“若不逼反他,你或许还能多当几天皇帝。”
“气数如此,一两个人改变不了。”柴熙瑞开口了,把自己的无能昏庸,归于气数,可笑至极。
比那些把过错推给女人的帝王,不逞多让。
不过,柴熙瑞这话,宗望宗翰爱听,在他俩看来,女直崛起,国运上升,势不可挡,大周气数已尽,都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是很恨沈浩恨沈家军吗……本帅今天就为你出这口恶气,全歼这两万多人。”宗望豪气冲天。
柴熙瑞没吱声,虽然此刻有点后悔当初受奸臣刘文泰蛊惑,逼反沈浩,但更希望沈浩倒霉。
他活不好,沈浩得愈发惨,内心才平衡。
“擂鼓!”
宗望下令。
鼓声意味着女直大军准备开战。
沈浩撇撇嘴,缓缓坐在摆放在高台正中的虎皮帅椅上,显然对这一仗,充满了信心,这时,骑兵营的头儿,王大力,快步登台,躬身道:“主公,我们的斥候刚刚传回消息,秦大人于昨日随同降兵降将,一并被处死了,不过,死的很有气节,令人敬佩,宗望三次以高官厚禄招降秦大人,都秦大人拒绝。”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沈浩突然有感而发,深邃眸子泛起一抹哀伤,又一个令他敬佩的人,永远离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这仗,就当为秦大人报仇,必须打疼宗望宗翰,让他们这辈子不敢南下!”沈浩说到最后,气势迫人。
“是!”
诸将齐刷刷弯腰抱拳。
女直大阵之中,鼓声隆隆,但代表出击的号角声一直没有响起,上次血的教训,女直人记忆犹新。
经宗翰提议后,宗望决定,上千架弩车弩床摆到前面,之前攻城的投石机太过笨重,移动不便,已被拆解烧掉。
而这些弩车弩床,是从汴京的兵部军械库里找出来的,容易携带,威力巨大,宗望觉得日后用得着,就没烧,全带了出来。
大周的弩车弩床,发射沉重的铁矛,射程三百步到四百步,可射穿半尺后的砖墙,此时的沈家军,正好在射程之内。
血肉之躯,再硬,也硬不过砖石。
宗望宗翰都这么想,两人相视一笑。
同一时间,沈家军长矛兵后方,两百辆高箱大车,顶部盖板被揭开,每一辆大车上,固定着投石机。
这种投石机是沈浩设计的,个头小,很精巧,绞索是硫化橡胶制成,弹力巨大,在这个时控,南洋诸国有大片天然橡胶树,当地人用橡胶制成有弹性的球,来玩耍。
半年前,秦武的走私船队,去南洋拓展贸易时,带回来一些这样的球,本来是打算当“足球”用。
要知道足球这项运动,早就在沈家军内部推广开来,无论新兵老兵,人人都爱踢球,用猪膀胱做内胆,外面用一块块牛皮缝起来的球,太不经踢。
秦武做梦想不到,沈浩见到球,如获至宝,当即命他,再下南洋,往回运几船天然橡胶。
沈浩经过反复试验,制出硫化橡胶,又称熟橡胶,弹性韧性几乎媲美另一个时空的熟橡胶。
熟橡胶,是一切橡胶制品的根本。
沈浩首先把这玩意用在新式投石机上,以此增强沈家军的远程打击力,由于工坊的规模,和战事的紧迫,射击实心弹和开花弹的火炮,尚未装备沈家军。
所以,沈浩用投石机弥补远程火力的欠缺。
这些投石机不射石头,而是射之前吓懵江防水师的“地雷”。
五个竹筒雷绑一起,为防止摔烂,用布袋包裹,里面还填充着干草、枯叶,貌似炸药包。
两百台投石机准备就绪。
“放!”
“放!”
“放!”
随着铿锵有力的喊声传递,投石机将引线嗤嗤燃烧的“炸药包”打了出去,引线的长度与燃烧时间,是经过反复测算的。
“竹筒雷”落在三百到四百步远的地方,正好爆炸。
女直方面,上千架弩车弩床刚刚在骑兵阵列前固定好,一个个黑乎乎的包裹,从天而降。
投石机……投过来的却不像石头,宗望皱眉凝视,见一个包裹将摆弄弩车的兵砸倒,而这个兵迅速站起来,没受多重的伤。
沈小子在干嘛?
搞笑呢?
宗望乐了,然而这位身经百战的女直西路军元帅,笑容还未彻底绽放,跌落在弩车边的包裹,轰的一声……爆炸了,火光升腾,浓烟弥漫。
弩车被炸的翻飞,更可怕的是,数以百计的铁钉、铁蒺藜、弹子,随着爆炸,向四面八方激射。
第八百三十四章 立体式打击
突兀炸响,波及周围二十步以内所有人,多数人被撂倒在地,扭动着,哀嚎着,少数人傻傻站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也没时间琢磨怎么回事儿,致命的包裹,雨点似的,砸落下来,爆炸声连绵不绝,不只是摆弄弩车弩床的人遭了秧,还有部分包裹,落在后面的骑兵队伍里,爆炸导致人仰马翻。
女直骑兵胯下的战马,也算身经百战,一般状况,惊不了它们,可竹筒雷爆炸的动静太大。
没被伤着的马,昂头嘶鸣,原地乱踏,靠前的骑军阵列,一下乱起来,最要命的是,在骑兵头顶上爆炸的竹筒雷。
一声炸响,少则十几人、多则数十人落马。
遇到这种情况,趴在地上最安全,可女直人不懂,再者,骑兵下马趴着,也怕被马踩死踩伤。
中军那座高台上,宗望宗翰傻眼,本以为上千架弩车弩床,能把沈家军的刺猬阵,射成筛子。
可事与愿违,沈家军又亮出更吓人的杀器,这仗……怎么打?
柴熙瑞目瞪口呆,沈家军的作战方式和手段,超乎他想象,女直无坚不摧的铁骑,一片片倒下,太不可思议。
或许……或许沈浩不反,朕真的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悲惨境地,柴熙瑞想到这点,心如刀绞般痛。
奸臣误朕!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为亡国之臣。
柴熙瑞越想越恨,快悔青肠子,两行泪珠滑落。
宗望宗翰顾不上关注柴熙瑞什么反应,布置前面的数万精骑已乱,眼下,要么退,要么冲。
不然,越来越多的受惊战马,一旦控制不住,会冲乱全军,不战自溃,宗望当机立断,下令:“前军出击!”
呜……号角声响起。
站着挨炸的几万骑兵,听到出击号角声,都如释重负,解脱一般,咬着牙,拼命打马,往前冲,要脱离险地。
他们是宗望的兵,第一次与沈家军对阵,以为离开这片险地,发起排山倒海的集团冲锋,会比站着挨炸好很多。
刚冲出百步,战马还没完全狂奔起来,他们就看到,沈家军长矛兵阵列前,还站着四排兵,举起手中的条状武器。
要射暗器!
一些骑兵赶紧俯身,趴伏在马背上,显然这些人听说过沈家军的御敌套路,可当火铳一排接一排打响,他们才真切感受到,这暗器的威力有多大,趴在马背上根本没用,因为射来的无形暗器,能把狂奔中的战马撂倒。
战马倒地翻滚,马背上的人,哪有好。
冲锋的骑兵一排接一排倒下,被弹子撂倒,被自己人绊倒,被胯下马甩出去,场面混乱且惨烈。
前前后后,付出三千多人的伤亡后,冲锋的骑兵看到火铳手退去,心神稍稍稳定了一些。
这一刻,他们迫切希望近身厮杀,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和一身蛮力,即使更为血腥,也比被动挨打强千倍、百倍。
然而,火铳兵退去后,炮队出现,三十门加强版虎蹲炮,也就是霰弹炮,次第打响,又是金属风暴的洗礼。
一些骑兵连人带马碎成纷飞的血肉。
冲在前边的骑兵几乎都遭殃,死的很惨,不死的,也重伤,活不久。
两轮炮击,差点成为压垮冲锋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能硬着头皮打马。
高台上。
宗望脸色已很难看,两军尚未接触,已损失近五千骑,打过那么多仗,麾下儿郎的血,从未像今天流的这么快。
“今天……必须得把沈家军沈浩一并收拾了,不然,后患无穷。”宗翰此言,除了夹杂着恨意,还带有深深的忧虑。
数月前,沈家军仅仅五千人,就把他整的灰头土脸,而今两万人,爆发出来的能量,越发惊人。
若沈家军发展到十万人,得多么可怕?
宗翰没法想象。
宗望咬牙点头,与宗翰的想法一样,传令各军,一旦出击,不得后退,后退者死,且所在小队跟着受罚。
柴熙瑞揉揉眼,似乎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炮队开完炮后,撒丫子跑入军阵,虎蹲炮直接扔在原地,这玩意一门两百多斤,踩不坏,砸不烂,待女直骑兵退了,再收拾不迟。
全线压上的骑兵,狠狠撞在刺猬阵上,近身厮杀开始,可女直骑兵依然处于被动地位,沈家军长矛兵手中,三米长的长矛,让女直骑兵手中的兵器,失去用武之地。
长矛兵阵列后方,投石机调整射角,发射剪短引线的竹筒雷,这些“致命包裹”落在后面的骑兵头上。
挤在沈家军阵列前的骑兵,简直是腹背受敌。
而且,安装着投射机的两百辆大车后,摆放长长一排木箱,箱子长宽高各是三尺,火铳兵一排接一排站上去射击。
铳管打热后,火铳兵用沾水的麻布,擦拭几下,水汽升腾,铳管的温度瞬间就降下来,继续射击。
协同作战。
立体式打击。
将全军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这是沈浩的理念,在这冷兵器时代,绝对超前,且让对手无从招架,厮杀不到半个时辰,冲阵的女直骑兵垮了。
不顾一切调转马头,往回跑。
高台上,宗望宗翰呆呆看着冲出去的前军溃散,而在两军相隔这三四百步的地面上,铺满尸体。
三万精骑,连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而往回跑同样得挨弹子、挨炸,再加上地面上的尸体阻碍了女直骑兵的逃跑,似乎比冲锋时死伤更多。
最终只有万余骑跑回来。
宗望、宗翰脸色铁青,把跑回来的骑兵全处死,不可能。
“来人……给我……给我把前军主将副将,全斩了,人头挂在旗杆上!”宗望疯了似的咆哮。
“不可!”
宗翰大喝一声。
伤亡已够惨重,再杀大将,对于提振士气,有弊无利。
宗望紧握双拳,闭眼许久,才使心绪平复下来,面目狰狞道:“宗翰为他们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鞭打一百下!”
负责执行军法的大将赶忙领命而去。
“这仗……该怎么打?”宗望扭头问宗翰。
“这……”
宗翰沉吟,也束手无策啊!
第八百三十五章 留下买路财
“末将建议,围而不打,咱们算上北岸的五万铁骑,总共三十多万人,轮流与沈家军对峙、袭扰,让沈家军昼夜不得安宁,但不与沈家军接触,咱们是骑兵,行动灵活,沈家军前进,咱们就后退,沈家军退,咱们就跟上,三天就能拖垮他们。”
一膀大腰圆的猛将道出自己的想法,宗望、宗翰皱眉思索,若在平时,这种战术,也许可行。
而眼下,宗弼马上要登基称帝,多在汴水边耗一天,回去夺权的机会就少一分,搞不好只能起兵硬来。
硬来,是下下之策。
一来,名不正言不顺,风险不小。
二来,如此大动干戈内耗,可能影响国运。
可战之兵,大半在此,只要回去的及时,就能阻止宗弼。
宗翰叹了口气。
“现在,耗不起的是我们,不是沈家军。”宗望点破自身软肋,不但不能耗时间,也不能再耗兵力。
挟灭国之威,擒大周皇帝、皇室宗亲、大臣,凯旋北归,这是何等荣耀,在宗翰鼎力支持下,他的威望,可达顶点。
若在汴水南岸大败亏输,或损兵折将,这份荣耀,就会暗淡许多,甚至会成为宗弼打压他和宗翰的把柄。
是倾尽全力灭掉沈家军,失去夺位的机会,还是留下后患,尽快北归,宗望一时间难以抉择。
站在一旁的柴熙瑞,心情比宗望还复杂,沈家军展现出的战力,使他们明白,自己把自己坑惨了。
“攘外必先安内……”宗翰饶有深意瞥宗望,继续道:“以沈家军现在的斗志,加之粮草齐备,背靠水源,用昼夜袭扰的法子,往垮拖他们,至少得十天八天,况且,昼夜袭扰这法子,未必一定管用。”
宗望缓缓点头,若因苦战沈家军失去大位,他和宗翰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而沈家军终归是后患。
以后的祸患,以后再处理。
沈家军,呼声震天,士气高涨,见了血、杀了人的新兵,虽然腿软手软,心还在剧烈跳动,但这血的洗礼,使他们不再忐忑、畏惧。
近千人伤亡。
战死重伤者占了一半。
对于仅有两万多人的沈家军,这样的伤亡,不可谓不惨重,然而与对手相比,一比四十的战损比,堪称奇迹。
沈浩神情淡然坐在虎皮大椅上。
军需官跑上高台,不无忧虑禀报:“主公,女直人一次冲锋,就让咱们用掉了两成多的火药、竹筒雷。”
“值……”沈浩笑意深沉,又道:“我倒是希望,宗望宗翰能把咱们沈家军携带的物资全耗干净。”
耗光沈家军的物资,宗翰宗望恐怕得死伤十万人。
在冷兵器时代,一支军队,减员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就有完全垮掉的危险,减员百分之六十,等同覆灭。
宗翰宗望冒这么大风险的可能性……沈浩觉得不大。
两军对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战将,举着一面象征使节的三角小旗,骑马脱离大队,不紧不慢接近沈家军。
最终这名代表宗望宗翰的战将,被带到沈浩面前。
“我家元帅宗望宗翰,敬你是英雄,决定放你一马,不过有个条件,你不能再阻挠大军渡汴水。”
膀大腰圆的女直战将,面对沈浩,昂首挺胸,牛气哄哄,好像刚才溃败的,是沈家军。
“你这是在求我,还是在威胁我?”沈浩冷笑问这汉子。
“两者有什么区别?”汉子气势汹汹问。
“当然有区别,求我,我会考虑是否放过你们,如果是威胁我,我让你们至少在汴水南岸伏尸十万具!”
沈浩说到最后杀机毕露。
来“议和”这汉子心尖狂颤,不知所措。
“败了一场,还跑过来装逼,我看你是在作死。”沈浩眯眼盯着面前这货,这货意识到不妙,后退。
沈浩屈指弹出在手中把玩许久的一枚火铳弹子,噗的一声……汉子眉心中弹,弹子还把这傻逼后脑勺掀飞。
尸身栽下高台。
“取笔墨纸砚……”沈浩淡淡吩咐。
很快有人递上笔墨纸砚,沈浩在草纸上,写一行字:此粗鄙莽夫,不懂中原礼仪,死有余辜,尔等欲渡汴水,留下金银。
姜宁、吕战、赵虎一干战将瞅着沈浩写的字,忍俊不禁,未来的中原雄主,竟勒索钱财。
“连同这傻逼的尸体,一并给宗望宗翰送回去。”沈浩说着话将写好的亲笔书信递给一名裨将。
“一个个憋着笑,是不是觉得我在搞笑?”沈浩绷着脸环顾众将。
“属下不敢!”
众将异口同声。
“宗望宗翰在汴京劫掠金银七千多万两,珍宝无数,我哪能让他们把这么多金银珍宝带走。”
沈浩一句话惊呆众将。
七千万两金银,这尼玛能养多少兵,做多少事。
“这些金银财货,是咱们沈家军安定天下的本钱。”沈浩此言意味深长,众将缓过神,纷纷点头。
很快,战马驮着尸体跑回女直阵营。
沈浩的亲笔书信,被人递到宗望宗翰面前,两人看过后,怒不可遏。
“欺人太甚!”
宗望怒吼着撕碎沈浩的亲笔书信,金银财宝和大周皇族,是他这次南下最大两项收获,二者俱在,能把他功劳放大到最大,少了一项,就会失色很多,而且是被区区两万人打劫,传出去,他脸面往哪搁啊。
宗翰也紧握双拳,骨节叭叭作响,差点一声令下,再次对沈家军发动攻势,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刚才,柴熙瑞也瞧清楚沈浩那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两行字,在心里嘀咕:这个沈浩沈志泽,真够黑的。
“圣女说过,要会一会这个沈浩,我们现在只能等圣女现身。”宗翰提及圣女,宗望眸光一亮。
圣女。
女真人心目中的神。
解决沈浩这凡夫俗子易如反掌。
宗望想到这些,稍稍淡定了一些,可又有点不放心,忍不住问宗翰“你说,圣女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宗翰摇头,面带虔诚道:“圣女不会对我们这些凡人食言。
第八百三十六章 老婆
柴熙瑞竖起耳朵听宗望宗翰聊什么,听到两人谈论什么圣女,略微迷茫,能让女直两大凶人如此虔诚信奉,莫非是神仙?
神仙。
柴熙瑞曾经为之痴迷。
张玄策的师父,是武林人士心目中的真人,所以他封张玄策为国师,供养在宫中,私下里还称张玄策为师兄。
这么做,就是为有朝一日能成为太乙真人的徒弟,江湖传言,太乙真人两百多岁,多半有长生不死秘法。
长生不死,或许难,能活到两百多岁,也成。
这是柴熙瑞曾经的小心思。
时至今日,哪怕已是亡国之君、阶下囚,柴熙瑞这心思犹在,对于神仙真人这些传说中的生猛存在,极为敏感。
本就心情糟糕的宗望看了柴熙瑞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样子,愈发来气,抬脚把柴熙瑞踹下高台。
好在下面的人,在宗翰眼神示意下,赶紧出手,接住柴熙瑞,不然,柴熙瑞这孱弱的身子骨,摔不死,也多半得骨折。
“这昏君得好好活着,起码得活着到达上京。”
宗翰饶有深意提醒宗望,宗望当然清楚柴熙瑞意味着什么,点了点头,吩咐下边人对柴熙瑞严加看管,不能出差错。
凛冽寒风中,两军在汴水南岸对峙着。
汴水北岸,兀图心急如焚,但没父亲宗望和堂叔宗翰的命令,他只能按兵不动,眼睁睁观望。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缓慢流逝,沈家军森严军阵,纹丝不乱,穿着三四十斤战甲的兵,依然身姿挺拔,气势昂扬。
这便是每天负重长跑、负重站军姿,练出来的定力与毅力,是这个时空其他军队所不具备的。
在另一个世界,很多人不理解,整理内务、站军姿、天天负重长跑有什么用,觉得很多余。
真正的军人,或者沈浩这样的人,才明白这些科目多么重要,是对纪律性和毅力以及体能的锤炼。
女直骑兵。
沈家军横空出世前,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兵,可此时此刻,骑在马上的很多人,开始撑不住了。
挪动屁股、伸懒腰、打哈欠或交头接耳,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慢慢松散,且逐渐嘈杂起来。
“这个沈浩,是怎么练出这么一支强军的?”宗望显露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万兵,两个时辰,始终挺立不动,还是人吗?
“若是宗弼见了这支沈家军,你说,他还会急着登基称帝吗?”宗翰转脸瞧宗望,话里有话。
“应该不会,论深谋远虑,他不弱于你我。”宗望对于老大宗弼的智商,一向不敢有所低估。
“可惜,他不在这里,一旦咱们内讧起来,就等于给了沈家军壮大的机会。”宗翰叹气,忧心忡忡。
“你是想解决了沈家军,再班师?”宗望皱眉问宗翰。
宗翰摇头道:“这次不解决沈家军,只是留了后患,如果我们回去迟了,而且损兵折将,什么下场,难以预料啊。”
宗望道:“他一旦登基,就占据了大义与名分,以前都处处提防你我,当了皇帝,肯定把你我视为最大威胁,所以,你我只能全力解决眼前的危机。”
宗翰点头,没再多说。
就在这时,一穿着白衣戴着面纱的女子,自空中缓缓飘落,不知谁喊了一声:“圣女来了。”
看到白衣女子的军将、兵丁,慌忙跪下膜拜。
宗望、宗翰大喜,同样毫不犹豫拜倒,圣女来了,沈家军、沈浩就不再是威胁,天佑女直!
“有圣女庇佑,女直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宗望激动不已。
“我这次来,不是庇佑你们,你们与他为敌,我就不能继续充当你们的保护神。”赵美美不温不火。
宗望、宗翰错愕,不太明白圣女什么意思。
“满足他的要求,我保证你们可以安然度过汴水。”赵美美这话落在宗望宗翰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圣女。
将近三年的时间,一支护佑他们女直,教会他们种粮食、提炼海盐、冶铁、打造兵器盔甲。
而且,在圣女的指点下,他们女直才冒出大批高手,正因为这样,他们迅速崛起,灭掉奚国、大周。
可以说这位近乎于神的圣女,成就了今天的女直,此刻突然改变态度,宗翰宗望不知所措。
“要么按他说的做,要么这二三十万人,伏尸汴水南岸,你们自己选择吧。”赵美美眸光变冷。
刚来这个世界,她被大周奚国一些男人刁难、调戏,设圈套陷害,怒而大开杀戒,并指着一个想要霸占她的参将额头发誓:三年灭周。
这便是她扶植女直的原因。
如今,她心爱的男人来了,是女直的对手,她当然得做出选择,而且如何选择,毫无悬念。
在她心里,父母都没她男人重要,更何况女直人。
“圣女……七千万两金银,足够女直平定天下,留给沈浩,后患无穷啊,求圣女庇佑我们女直最后一次。”
宗翰意识到圣女所谓的他,指的是谁,苦苦哀求。
“这几年,你们女直得到的,已经很多很多,若还不知足,必遭大难。”赵美美说话间锋芒毕露。
弥漫开来的无形气场,竟使高台周围,数以千计的人,瑟瑟发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
沈家军大阵,帅台之上,沈浩捕捉到远方那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愣了一下,继而喜出望外站起来。
“美美……是美美……”
沈浩动容呢喃,最爱的女人,哪怕他眼瞎了,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出现与存在。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沈浩顾不得解释,飞身跃起,如离弦之箭,从一排排威武士兵的头顶掠过,并大呼:“老婆!”
呼声回荡。
无论沈家军还是女直骑兵,全在错愕。
两座帅台,相隔七百步,差不多六百米,沈浩一闪即过,落在宗望宗翰所在的帅台下,跪着的女直军将大惊失色。
其中不少是宗翰亲卫,宗翰上次被砍掉右臂时,他们见识过沈浩多么生猛,慌忙起身,拔刀。
数以千计的军将围住沈浩。
沈浩无视这些人,仰脸凝望站在高台边缘的赵美美,深邃眸子蒙上一层泪光,颤声道:“老婆……”
第八百三十七章 神仙眷侣
老婆?
围着沈浩的人,包括台上的宗翰、宗望,一干女直战将,不懂什么意思,这个时空,还没这种叫法。
“老公……”
赵美美的心,顿时柔弱的一塌糊涂,与刚才判若两人,再无半点高冷气息,跃下帅台,扑进沈浩怀中。
“老公,我好想你。”
“我也是……”
紧紧相拥的两人,都泪流满面。
从沈浩上次受伤离开圣域,到现在,分别四年,虽然赵美美用始祖之心救沈浩时,见过沈浩。
可那时候,沈浩昏迷不醒,彼此没任何交流,这样的相见,不如不见,而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沈浩摘掉赵美美的面纱,吻了下去。
围着沈浩的上千人,目瞪口呆,一来赵美美太美,二来……众目睽睽做这种事太惊世骇俗,况且两人身份非同寻常。
愣神许久的宗望宗翰,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明白,圣女和沈小子,是一对儿情侣或夫妻。
这……太匪夷所思。
心绪剧烈波动的宗翰宗望缓慢站直,显得无力,也颇为无奈,近乎于神的圣女,站在沈浩那边,会为女直的未来带来什么,不堪设想。
宗望眼中突然浮现一抹冷芒,圣女、沈浩在他二十多万大军包围之中,正是围杀的大好时机。
宗翰与宗望相交莫逆,一眼看出宗望想什么,赶紧伸手,紧握宗望手腕,轻轻摇头,示意宗望别冲动。
冲动是魔鬼。
宗望性情比宗翰火爆一些,但绝不是莽夫,马上冷静下来,沈浩是那种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的狠人。
这次能顺利拿下汴京,固然是刘文泰这个内应发挥不小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大周顶尖高手,在金殿上围杀沈浩,死的死,残的残,以至于几处城门缺少真正的高手坐镇,譬如永兴门。
黄裳,比欧阳冶还厉害的猛人,挡不住沈浩一招,国师张玄策死的更惨,定国公魏威,上次守城时,何其威风,也是一招落败。
大内侍卫、御林军更是死伤无数。
单单一个沈浩,就如此生猛,再加一个圣女,不但能来去自如,恐怕还能杀尽想杀之人。
宗望想了许久,颓然轻叹。
“老公,我跟他们说了,留下金银,就能安全北归。”停止激吻的赵美美听到宗望叹气,弱弱说了一句。
这是变相替宗翰宗望求情。
在赵美美心目中,自己老公天下无敌,别说收拾二三十万人,掀翻这个世界,都不成问题。
宗望、宗翰以及女直众将,听赵美美这么说,很不得劲儿,似乎二三十万人的小命已被沈浩掐在手里。
可又没谁敢表达甚至是表露不满,憋的难受。
“既然我的老婆大人这么承诺了,那我当然得照办。”沈浩笑着刮了刮赵美美鼻梁,又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老公,看你落泪,我还想哭。”历经艰险早已变得无比坚强的赵美美,面对最爱的人,仍像个柔弱的小女孩。
沈浩温柔抹去美美脸上的泪水,思念这么久,突然相逢,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很不真实。
真怕下一刻,梦醒了,心爱的妻子,就又无影无踪。
“老公觉得像在做梦。”
“我也觉得像做梦……”
赵美美带着哭腔,再次抱紧沈浩,她更怕他消失不见。
沈浩眼含泪水,吻了下美美额头,仰天长啸,宣泄着压抑太久的情感,女直骑兵胯下战马随之躁动不安,
“我好高兴!”
沈浩大喊,然后抱紧赵美美,猛地踏地,凭腿部肌肉爆发力,一飞冲天,方圆十丈的地面轰然塌陷,尘埃翻涌,强劲气息,将周围人冲击的向后倒退,惊呆不少人。
饶是见多识广的宗望宗翰,也微微一愣。
飞到最高处,离地二十多丈,赵美美察觉沈浩好像无法运转原力,赶忙拉紧沈浩的手,跳舞似的,在空中旋转移位,白衣飘飘,宛若仙女下凡。
地面上的人,都呆呆仰脸。
“仙女……仙女……”
已被关入囚车的柴熙瑞,无比激动瞪大眼,失神呢喃着。
当柴熙瑞瞧清楚是沈浩与仙女在空**舞,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脸哽咽:“是朕错了,错了,冒犯了下凡的武曲星,才遭此劫难,朕活该。”
柴熙瑞痛哭流涕。
无论多么后悔,多么恨自己,命运已无法改变。
沈浩的笑声,久久回荡,记事起,他从未这么高兴过。
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和你贴心的流浪,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
脸上挂着泪珠的赵美美,情难自已唱起来,这是某部连续剧里将她感动哭的插曲,原以为会在这个世界孤独的老去,结果老天送给她一个惊喜。
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七千万两金银。
堪称空前绝后的买路费。
宗望、宗翰不能不给,不敢不给,交出金银后,沈家军才让路,等女直二十多万大军全部渡过汴水,沈家军奔赴汴京。
长长的行军队伍中,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精致马车,被沈家军骑兵、长矛兵,层层护卫。
这辆马车,以前只有大周帝后能坐,后来落入女直人手里,成了宗翰的代步工具,因为宗翰少了条右臂,不便长时间骑马。
此刻,马车里坐的是沈浩赵美美。
两人依偎着,默默对视,最深的爱,最痛的思念,全夹杂彼此眼神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美美冷不丁想到沈浩的内伤,忍不住问:“老公,你怎么又伤的这么重?”
“两种原力,混在一起,互不相融,就成了这样。”沈浩没说是穿越神秘星云造成的,怕美美这妮子内疚、自责。
“极北之地最高最险那座山上,有个湖,湖底那块陨石的强辐射,能克制黑暗原力,救了我,或许对你也有帮助,我们现在就过去。”
赵美美太在意心爱男人的伤,说着话就要拉沈浩去疗伤。
沈浩苦笑,道:“老公现在走不了,入了汴京,安抚好人心,稳定住时局,咱们再去不迟。”
赵美美这才意识到心爱男人背负的责任属实不轻,忙不迭点头。
第八百三十八章 战争的残酷
汴京。
宗望宗翰纵兵劫掠后,到处是残破颓败的景象,沿街倒毙的人,多不胜数,地上血迹斑斑。
不少人伏在亲人的尸身旁痛哭。
还有很多惨死的女子,衣不蔽体,只要不傻,就能想象到,她们生前遭受了怎样的凌辱与折磨。
发泄完兽欲,还把人杀掉,纯粹的畜生行径,没有人性,可战争,就是毫无人性道理可讲。
这座城,还有城中老实的人,够倒霉,够悲惨,却偏偏还有些趁火打劫的恶棍、混混,在女直兵走后,胡作非为。
因为现在的汴京,处于无官府状态,很多人平日里压抑在心底的恶,终于有了彻底爆发的机会。
几十号凶悍汉子,拎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刀、矛,沿着街面,挨家挨户要钱,一些人家,藏起来的金银,没被女直兵搜走,却被这些人翻出来。
“大爷,这是我们的活命钱,你们不能拿走啊!”一头发散乱的大婶哭喊着追出来,想拿回自己的银子。
“滚!”
一汉子转身踹倒这位大婶。
“兄弟们快进来,这家的地窖里藏着两个挺水灵的妞儿!”从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传出猥琐呼喊。
几十号渣滓俨然见了肉的恶狼,你推我挤,冲进院子,生怕排到后面,俩妞儿经不住折腾,死翘翘。
玩死人,没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十几匹健马奔过来,马上的骑士穿着重甲(板甲),肩、胳膊、大腿、小腿各有整片的精铁甲片包裹,背后挂着大红披风,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这一身装备,比女直铁浮屠还酷,就如另一个时空的中世纪欧洲骑士,是沈家军骑军的制式装备。
沈家军的马队,只有五百骑,多是武林中的练家子,一身重甲穿在身上,一点也不吃力,行动自如。
这十几骑停住,飞身下马,纷纷拔出腰间阔剑,进入小院,光是听院子里的动静,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住手!”
带队的汉子大喝一声。
兽性大发的几十号渣滓,或扭头,或转身,带头的青年愣了愣,穿着这种甲胄的兵,他第一次见,略微吃惊。
当这青年看出来人不是女直兵,嚣张道:“勤王之师是吧,汴京失守,圣上被掳走,你们才来,还敢吼老子,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带队的汉子冷冷问话的同时,走到嚣张青年的面前。
“老子是隆武侯嫡长子……老爷子被女直兵逼死了,老子现在承袭爵位,还不下跪?!”青年咬牙藐视走到面前的汉子。
“哦……”带队的汉子冷笑,缓缓道:“我家主公说了,无论何人,作奸犯科烧杀劫掠,杀无赦。”
噗嗤!
不待青年反应,带队的汉子,出手如电,将阔剑捅入青年小腹,剑尖从后面穿出,鲜红的血,顺着剑上的放血槽喷出。
“杀!”
汉子一声令下。
十几铁甲骑士挥剑砍杀。
这样的场景,在汴京不同的地方上演着。
沈浩派兵堵住汴京九座城门,然后铁骑尽出,再加上火铳兵配合,清理城内暴徒。
乌合之众遇上沈家军,死路一条。
一些暴徒听说官兵来了,自知罪孽深重,三五成群,想往城外溜,结果被沈家军堵在城门口,遭到火铳兵排队枪毙。
日落时,汴京恢复平静。
只剩十几处火头还未扑灭,冒着浓烟。
沈浩的车架停在北门外,沈浩带着赵美美,登上北门城楼,赵美美仍旧蒙着面纱,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容颜。
刚来这个世界,她绝世容颜,为她带来太多麻烦,甚至不得不大开杀戒,被迫蒙面,如今成了一种习惯。
沈浩、赵美美以及沈家军一众骨干,默默凝视北门后的瓮城。
“畜生!”
姜宁挥拳猛砸城墙的垛口,呲目欲裂,瓮城里的血腥景象,令他愤慨到极点,上万降兵,几千各府差役,惨死在瓮城之中,尸体堆叠,铺满瓮城内的每一寸土地。
一人被吊死在第二道城门的门头上,沈浩一眼认出,此人是王斗的侄子,王沁的儿子,王元。
带着上万兵投降,却落得这种下场,还不如拼死一搏,能拉些敌人垫背,还能博个英明,流芳百世。
沈浩叹气。
“早知道他们……他们这样,我就不帮他们。”赵美美颇为自责,因为她教会女直人很多东西,推动了女直快速崛起。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沈浩说着话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给予妻子最温柔的安慰。
“教会他们那么多东西,却对他们怎么做,不管不问,老公,我确实错了。”赵美美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和我最初的想法一样,不愿过多的参与世事,想让这个世界沿着它该有的轨迹,自然而然变化。”
赵美美听完沈浩这话,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浩苦笑道:“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使万里之外产生风暴,更别说咱们两个大活人上蹿下跳。”
姜宁、赵虎、吕战、王大力等人不太懂沈浩赵美美话里的意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很是迷茫。
“老公,我要去上京,惩罚他们。”
“不必,你也别自责了,话说回来,没有你我,这场战争也多半会来,也多半这么惨烈血腥,甚至犹有过之。”
赵美美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收敛尸体。”
沈浩一声令下,沈家军的随军民夫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沈浩的车架,在两千沈家军护卫下,缓缓入城,由于沈家军秋毫无犯,且还花钱雇人搬尸体、清理城墙、街道,汴京百姓不再畏惧,陆续聚集,夹道看热闹,大多被沈家军的气势震撼。
“沈字大旗……我猜是那位被昏君逼反的沈家军……”
“这才叫强军啊!”
“你们说会不会改朝换代?”
“这个……不好说……”
夹道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当沈浩的车架经过时,一些人下跪,带动所有人下跪、卑微叩首。
第八百三十九章 新帝登基
坐在车内的沈浩,看着路边卑微下跪的百姓,丝毫没有喜悦或君临天下那种豪情,轻轻摇头。
这个时代的人,奴性太重。
所以当权者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视人民如草芥。
沈浩转念想到自己是接下来的当权者,苦笑起来,其实,他何尝不喜欢顺从的人与忠诚的人。
当然,顺从与忠诚,并不完全等于奴性。
车架来到皇城前,数以百计官员跪下,跪了黑压压一大片,汴京里的官,三分之一惨死,三分之一被女直挟持北上,剩下这三分之一,也有五六百之多。
大周的京官,真够多的。
沈浩暗暗唏嘘。
“恭迎新主……”
五六百官员异口同声,不过有气无力,胆战心惊这么多天,已令他们筋疲力尽,处于崩溃边缘。
他们得知沈浩带着沈家军入城,再三犹豫后,最终决定来皇城前候着,根据沈家军不扰民、不作恶,推断沈浩不会像宗翰宗望那么凶残。
毕竟改朝换代光靠强军不够,还须展现仁善一面,得人心者,得天下。
这些官,硬着头皮跪在这里,最根本的动机,想在新朝谋个一官半职,坚信无论谁当皇帝,都离不开文人士大夫的协助。
人才。
尤其是能做官的人才。
沈家军体系内,确实少的可怜。
不过沈浩并不打算用这些人,他已命左平连夜赶赴汴京,待时局稳定下来,马上主持“公务员”考试。
沈浩已想好考试方式、内容,绝对颠覆延续千年的科举制度,且一定会遭到无数文人士大夫的反对,乃至反扑。
对此,沈浩无所畏惧。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用嘴皮子笔杆子闹事,更没什么用。
况且屠刀和强权握在他手中,没谁能折腾出大动静。
千年前,一位武功盖世的帝王压制住所有门阀,创立科举制度,那么今时今日,他就能废掉这种制度,建立更好的选才机制。
“让他们散了吧。”
坐在车中的沈浩只是透过帘子淡淡吩咐一句,皇城,尤其是大内宫苑,被大火破坏的不成样子。
沈浩车架调头,去了皇城边上的第一豪宅,国舅刘义的府邸,国舅刘义一家属于皇亲国戚,被女直挟持北上。
偌大府邸,只剩不愿离去的奴仆。
沈浩车架到来前,百余奴仆已战战兢兢跪在大门外迎接,沈家军已将府邸周边戒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其实,沈浩赵美美近乎于神的生猛存在,根本用不着别人保护,可未来的天下之主,该有的威仪,得有。
树立权威,众生才会敬畏。
无论这个时空,还是另一个世界的文明社会,都是如此,沈浩也就没特立独行撤掉护卫。
沈浩携着赵美美,步入有着八进院落占地两百多亩的府邸,比另一个时空的恭王府还要大许多,精致许多。
“真会享受……”生于大富大贵之家的赵美美都忍不住感叹,可见国舅刘义这宅子多么拉风。
沈浩笑了笑,没说啥。
百余奴仆忙碌着,将宅子里的很多物品换成新的。
深夜,沈浩和赵美美正式住下来,久别重逢的两人,洗了鸳鸯浴,抵死缠绵,直至天光微亮。
沈浩陪着赵美美吃过早餐,在议事厅见到连夜骑马赶来的左平,左平已在宅子里溜达了一圈。
“主公,有些话,在下不知当不当讲。”左平欠身行礼,貌似憋一肚子的话,憋的颇为难受,不吐不快。
沈浩笑道:“无论何时何地,你想对我说什么,尽管直说,不必瞻前顾后,我若连几句逆耳忠言听不进去,也就活不到今天。”
“成于勤俭,亡于奢靡,这道理,主公应该懂。”
左平话里有话,沈浩脑子好使,当然明白左平用心良苦,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时代的荣华富贵,哪入得了他的法眼,更不至于消磨掉他的雄心壮志,他笑道:“先生直言不讳,我很感动,放心,我不会让大家失望。”
善于察言观色的左平,断定沈浩不是敷衍他,似乎也压根没把眼前的荣华富贵放在眼里,有些尴尬,但内心终归踏实了。
接下来,沈浩左平讨论涉及稳定时局的方方面面。
……………………………
重修汴京。
严惩不法狂徒。
减免税赋,发放银钱粮食赈济孤寡老弱。
左平为了尽快让行政系统运转起来,不只从江心洲调来一批人、举荐一批人,还翻阅存放在吏部的官员考核资料,去伪存真,暂时任用两百多前朝京官和一部分地方官,维持住北方各地基本秩序。
这一系列做法,深得人心,一时间,沈浩威望无人能及。
威震天下的沈家军则以营为单位,剿灭盗匪和忠于周朝的反抗势力,或许待遇优厚,也或许受百姓爱戴敬佩,北方良家子纷纷来投沈家军。
沈浩便把汴京东郊的禁军大营,改为新兵训练营,继续扩军备战,江心洲的兵营被沈浩撤掉,为各工坊阔建腾出空间,并重金雇佣工匠,不过这些工匠,上岗前要接受至少一个月培训。
江心洲的工坊,从设备到生产方式,都很超前,初来乍到者不经培训或实习,跟不上节奏,只能添乱。
不知不觉,春暖花开。
沈家军规模扩大到七万人,其中骑兵五千,火铳兵三千。
北方各城,差不多全在沈浩掌控之中。
三月十八这天早上,沈浩召集体系内的骨干,准备推动“公务员”考试,一条消息来自石头城的消息,打乱沈浩的节奏。
康王柴熙珺,于三月十六,在石头城登基称帝,年号大业,册封数百人,嫡长子柴涵亮,从世子变为太子。
由于定都东京建邺府,被世人称为东周。
没在沈浩这里谋得一官半职的文人士大夫,为此振奋不已,要么写诗词文章拍柴熙珺马屁,要么匆匆赶往石头城。
一些文人赞美柴熙珺的同时,大骂沈浩是无耻逆贼,厚颜窃取大周半壁江山,人人得而诛之。
第八百四十章 短命皇帝
康王一家搬入石头城的行宫,东西两京,都有行宫,且规模不小,论奢华程度,则远不如康王府。
不过,这是帝王的象征,柴熙珺还是很乐意住进来,可登基没几天,他就发现,做皇帝太累。
以前身为藩王,不能插手地方政事、军务,柴熙珺可劲吃喝玩乐,唯一费脑子的,就是怎么多捞钱。
如今不同,各种各样的事务,需要他定夺,每天案头上堆满奏折,需要他一份一份看,一份一份批。
内阁班子虽然搭起来,但内阁首辅次辅不能代替皇帝做一切决定,涉及到大事的奏折,肯定要呈上来,不然出了什么闪失,就得担责。
“圣上,这是微臣和内阁另外三位大学士商量后,拟定的用人名单。”东周第一任内阁首辅张世奇躬身递出折子。
张世奇。
任过户部尚书。
三年前被时任内阁首辅的秦远山“整”的灰头土脸,一气之下,辞官回乡,其实,他儿子杨文坦贪墨百万两赈灾银这种大事,他不辞官,多半得被罢官,会更丢人。
而今,大周重臣、要员,要么惨死,要么被女直掳走,无人可用的柴熙珺,只好让这位屁股不算干净的前户部尚书挑大梁。
伺立在御座旁的太监赶忙接过折子,交给连连打哈欠的柴熙珺,柴熙珺翻开折子,漫不经心看着。
折子上,几百个人名,人名下又有简介、风评,以及内阁给出的任职建议,蝇头小字,数以万计。
柴熙瑞看的头晕眼花,翻了三页就把折子扔在桌上,道:“朕相信你们,就按你们的想法办吧。”
“是……”
张世奇躬身行礼,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这份用人名单,是他和三位次辅讨价还价撕逼好久,才定下的。
之所以撕逼,是因为这是扩展影响力的大好机会。
谁被谁推荐,谁就是谁的人,比如张世奇推荐的人,占三分之一,多是他的门生故旧,剩下一部分,给他送了重礼。
柴熙珺完全采纳,一个不删,一个不改,对于张世奇来说,当然是好事。
张世奇继续道:“圣上,如今北方半壁江山已糜烂不堪,西军继续驻守原地,等于为沈浩那逆贼看门,微臣以为,应马上派人,去说服西军,尽快撤入东南,拱卫东京,这样一来,沈浩那逆贼就将遭受女直和西贼夹击,必定疲于应付,无暇南下,待时局稳定,圣上起大军北伐,复我大周河山。”
“西军……”柴熙珺皱眉沉吟,不再像刚才那么没精打采,要知道大周名义上的可战之兵,只剩西军。
七万西军的归属,关乎东南半壁江山的稳定,对柴熙珺而言,这更是保命的一支力量,没法不重视。
“你尽快派人办这件事,而且要告诉王家,若西军回归,朕会出三十……不……是五十万两开拔费用。”
一开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
善于敛财的柴熙珺从没这么大方过,可见,他把自己的命,看的比银子重要的多。
“是。”
“没什么事,你就忙去吧,朕乏了,得小睡一会儿。”
柴熙珺瞥了眼躬身称是的张世奇,打着哈欠站起来,张世奇赶忙跪下,恭送大周第十位天子。
春困秋乏。
加之这几天着实劳累。
坐在歩撵上的柴熙珺呵欠连天,太监问去哪,他忽然想到好久没有听素绢弹琴,便懒洋洋吩咐“去淑妃那……”
淑妃。
柴熙珺第十三个老婆。
由于近两年,女人越来越多,搞得柴熙珺精力不济,快一年没临幸这位淑妃。
一炷香工夫,太监、宫女、侍卫数十人簇拥的歩撵,来到淑妃所住的院落前,太监刚要喊圣驾到。
“别喊了,淑妃每天午后会小睡一会儿,都在这儿等着。”柴熙珺下了歩撵,独自走入这处院落。
俩宫女坐在院门内的树荫下打盹,脚步声接近,才猛地醒来,见来人是柴熙珺,慌忙下跪。
“奴婢去请淑妃娘娘迎接陛下。”一直伺候淑妃的丫头,行礼后想起身去通报。
“不必!”
柴熙珺说着话大步往里走。
想去通报的丫头顿时脸色铁青,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小院花园的凉亭里,一对忘情的男女,丝毫没有听到脚步声接近。
柴熙珺走进花园,凉亭里不堪入目的一幕,直接映入他眼底,他目瞪口呆许久,才哆哆嗦嗦抬手,嘶吼:“逆子!”
本来还能坚持一会儿的柴涵亮听到老爹咆哮,当即蔫儿,惊恐转身,真是他老爹,当今的大周皇帝。
怎么办?
柴熙瑞懵圈。
淑妃也面无人色,吓瘫在地上。
“逆子……朕……朕要打死你……”柴熙珺哆嗦着走向凉亭,只走了两步,就无比痛苦的捂住心口,摔在地上。
柴涵亮傻傻杵在凉亭里,他老爹倒地后,仍伸着一只手,抽搐着指他,眼神充满怨恨,极其吓人。
这老东西必须死!
凶狠的念头闪过柴涵亮脑海,这货举目四顾,见花园里没别人,咬牙提起裤子,走向老头子。
“父皇,你今天不死,死的就是儿臣。”来到柴熙珺身边的柴涵亮蹲下,说话间捂住柴熙珺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柴熙珺不再抽动。
柴涵亮松手,仿佛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完全虚脱,坐倒在地上。
“快过来……”
缓了许久的柴涵亮朝着瘫在凉亭里的淑妃招手,示意淑妃过来,淑妃使劲儿摇头,不敢过去。
“咱俩得把老头子的尸体,搬到你床上,半个时辰后,你嚎啕大哭,喊圣上驾崩,老头子死了,我就是皇帝,没人能把你怎样。”
淑妃捂着泪流满面充斥着惊恐的脸,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