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第一节 散伙饭
六月毕业季,橘子花开。
南渝市碚北区天生路某火锅店大厅内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花椒特有的香味,西江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某毕业班的全体师生正在这里举行“散伙饭”。
推杯换盏的谈笑之间,同学们纷纷追忆着那四年一起同窗的宝贵时光。想到“散伙饭”结束之后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大家都显得有点依依不舍,有些感情深厚的“哥们”甚至借着酒劲拥在一起放声哭泣……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的九点多,所有的老师们、领导们都已经借故离席了,只留下同学们在大厅里“自由发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长裤、米黄色短袖t恤的女孩子抱着一把吉他走上了小舞台,搬了一把高脚凳坐了下来。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十指修长的双手弹奏着吉他就唱了起来:
“仿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
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她正唱着的这一首歌,正是著名音乐教父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吉他犹如流水行云般的优美旋律时而浪漫,时而忧伤;她那甜美而又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让大家一下子从哄闹中安静了下来,纷纷转过头来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弹唱。
这个女孩子身高1.65米左右,体态匀称、五官端正,白皙的苹果形脸蛋。跟其他女生与众不同的是,她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打扮也显得有些中性。
在坐的人们都非常了解她,她就是班里著名的“假小子”董小丫,平时为人处事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还特别喜欢混在男生堆里玩。尽管董小丫的女性生理特征非常明显,但班里的同学们从来没有把她当女生看过,她是众多男生们心目中的“哥们”。
唱到了歌曲的**部分,董小丫快速地弹奏着吉他,定定地盯着大厅里的一个角落深情地唱着:
“你可知道?
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
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好!”紧接着大厅里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董小丫脸上平静的表情、坐着的姿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继续一边弹奏着吉他一边“啦、啦”地哼唱着,一双大眼睛却在不停地扫描着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大家都沉醉于董小丫动听的歌声的时候,大厅的某个角落里“嚯”的一声站起来了一个小伙子,拿起了插桌子上做装饰用的那一朵玫瑰花,摇摇晃晃地走向小舞台。
这个小伙子叫牛小白,是董小丫的同班同学,也是她最好的“哥们”之一。牛小白身高1.78米左右,130斤左右的体重显得有些偏瘦;好在他平时非常热衷于体育活动,四肢显得很健壮。在酒精的作用之下,牛小白平时那古铜色的脸庞此时满是绯红,眉目俊朗,线条棱角分明的五官非常耐看。
看着走向小舞台的牛小白,董小丫那原本非常沉闷的眼神此刻变得有点激动,她紧紧地把吉他抱在怀里,停止了弹唱,满脸微笑地看着牛小白手里拿着的那一支玫瑰花。
牛小白走到董小丫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打了一个酒嗝,竖起大拇指说:“哥们,你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了,这歌唱得真心不错!”
董小丫笑眯眯地看着他回应道:“小白,你没喝多吧?”
牛小白又打了两个酒嗝,用力地摆了摆手,大声回答说:“没有喝多……没有喝多!我的酒量,小丫你还不知道吗?不就是一顿散伙饭吗?天下无不散宴席,可是至少……在宴席上的我们要吃得爽!同学们,大家说对吧?”
“对!”台下的同学们大声回应道。
“小白,你拿着支玫瑰花上台,是不是趁着散伙饭的机会,向我们小丫表白呀?”台下有人起哄道。
马上有同学跟着附和:“肯定是了!小白,别磨蹭了,赶紧的!”
“对啊,大家都在等在看你表演呢!”
……
董小丫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牛小白,嘴里却说道:“小白,你不会真的是想向我表白吧?我这么一朵漂亮的鲜花,需要找到一个会欣赏的人才行啊!”
牛小白撇了撇嘴,“小丫,你懂什么啊?鲜花往往不属于会赏花的人,而是属于牛粪的。别闹了!哈哈!你要是鲜花,以后牛都不敢拉粪了!”
听到了牛小白的这一番话,董小丫的脸被气得通红。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你这个笨蛋!哼!你这人太不懂音乐了,所以才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我不跟你废话了!小丫我这人从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我就报了。牛小白,今晚回家的路上,你给我小心点!”
估计平时两人经常开这种玩笑,牛小白一点也不生气。他双手扶着董小丫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扳向台下的方向,“好了,好了!我们的帐今后慢慢再算。哥们,你先下去吧,哥哥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什么正事?”董小丫不解地问道。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将董小丫赶下了台之后,牛小白用手掌拍了拍话筒,大厅里立马响起了“碰、碰”的声音。他还不放心,把嘴唇靠近话筒边“喂、喂”了两下,听到了满意的测试结果之后,他这才放心了。牛小白对着话筒轻轻地咳了两声,“各位同学,请安静一下!”
在座的人们都不知道牛小白将要演的是哪一出,于是纷纷安静了下来,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小舞台上的他。
牛小白再次打了一个酒嗝,靠近话筒大声说:“我听人们说过,毕业季就是分手季,估计有些在座的同学们正忙着好好地分手,准备迎接新生呢!今天是我们班的散伙饭,在这个悲欢离合的时刻,我牛小白不想留有什么遗憾,我要把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那一句话说出来,让大家见证一下!”
此时的大厅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着,火锅里那汤底烧开着 “噗通、噗通”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牛小白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双手扶着话筒,深情地看着坐在大厅中央的一个女孩子大声说道:“陈婉诗,我爱你!”
听到了牛小白这一句真情的表白,人们“哄”的一下全笑了,接着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更有不少男生竖起大拇指感慨道:“牛!小白,你真牛!”
“就是啊,不愧是姓牛的!”
“据说每个成功的奥特曼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牛小白一直是陈婉诗小怪兽,哈哈……”
此时已经站到了台下的董小丫,一只手捂着双眼摇了摇头,低声骂道:“牛小白,你这个白痴,又来了!”
……
陈婉诗是谁?就是牛小白所在的经济管理学院里——甚至是整个学校里——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提到陈婉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会用“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蛋”来形容她。陈婉诗身高1.7米,一双修长的双腿,完美的s型身材,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光背影就对男人们很有“杀伤力”了。要是陈婉诗转过脸来,那就更让男人们不能呼吸了:白皙的皮肤,细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瓜子脸,小巧而又高耸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尖尖的下巴……这简直是国人心中完美无缺的女神!
古人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对这么一个绝世美女,怎么能让人不动心呢?所以从她大一开始,追求陈婉诗的男生们就像采花的蜜蜂一样从来没有断过。有高富帅型的,有学霸型的,有猛男型的……可是无一例外地,他们全部都失败了。
为什么呢?一个字,冷!陈婉诗非常高冷!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陈婉诗平时总是昂着那高贵而又冷艳的头,压根就没有给大家好脸色看过,说话更是惜字如金。她那美艳的脸庞从来就没有微笑过——不管是对男生还是女生,对同学还是老师。别说男女朋友之间的交往了,就连跟她说上一句话都很难。
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那些被她无情拒绝过的男人们开始猜测:这个自命清高、孤芳自赏的陈婉诗是不是被某些“成功人士”包养了?于是,关于这方面的谣言沸沸扬扬地曾经在校园里传了好一段时间,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说得一个比一个更让人信服。
面对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谣言,陈婉诗居然像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仿佛说的是别人一般,依然我行我素地坚持着她那图书馆、食堂、宿舍、教室“四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在这大学四年里,她没有要好的朋友,也很少出现在某些不必要的公众场合里。
久而久之,陈婉诗的这一个“冰山美人”的称号在整个西江大学就传开了。不管是比她年级高的学长们,还是新加入校园的学弟们,都被这个称号吓住了。男人们达成的一致共识是:“冰山美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从此,再也没有人有兴趣去挑战这座不可能战胜的“冰山高峰”了。
赌局 第二节 赌局
牛小白是陈婉诗众多的追求者之一。他跟陈婉诗被分到同一个班里,理论上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从大一下学期开始,牛小白就对陈婉诗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可是,跟其他的追求者一样,陈婉诗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牛小白,连话都没有多说两句,更不要提什么进展了。
在众多追求者之中,牛小白显得格外的坚持。每次陈婉诗在图书馆里阅读的时候,牛小白总是她的身旁默默地陪伴着,也不管陈婉诗是否理会他;在许多时候,牛小白坐在她的对面一直傻笑着看着她——当然,换来的总是陈婉诗无情的白眼……牛小白的这一种做法一直坚持了四年。
牛小白的几个好哥们——包括董小丫在内——纷纷劝他放弃这种没有收获的付出。可是牛小白总是摇着头坚定地说:“就算她的心是冰做的,我也要用我的热情把它融化掉!”
“白痴!”每每这个时候,哥们都用两个字来评价牛小白。
……
听到了牛小白的话,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头上戴着一顶小圆帽的陈婉诗“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款款走向小舞台。陈婉诗那高贵的气质、强大的气场,让大厅里的人们不由自主地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看着这一身酒气、打扮得其貌不扬的牛小白,大家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一个问题:陈婉诗和他站在一块,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某些想到了这个问题的同学已经开始在偷笑了。大家一致认为:牛小白居然敢公开向陈婉诗表白,这肯定是本次“散伙饭”的**部分了!
知道情况的同学除了佩服牛小白的坚持之外,更多的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在座的男生们,追求过陈婉诗的人还少吗?可是无一例外地被严词拒绝了,那种尴尬的酸爽感觉就别提了。
既然哥哥们都没有成功,你牛小白凭什么可以成功呢?许多人怀着看笑话的心态,笑嘻嘻地着看牛小白。
“陈婉诗,接受他!”在某个角落有人尖声怪叫道,众人全都哄笑着鼓掌起哄。
此时已经走到了牛小白身边的陈婉诗,依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她用不愠不火的眼神看着他冷冰冰地问道:“牛小白,你刚才说什么?给我再重复一遍。”
听到了陈婉诗的这一句问话,在场的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他们都觉得好戏马上就要上演,牛小白难堪的时候就要到了。
“说就说!”牛小白又打了两个酒嗝,把嘴巴靠近了话筒,双眼深情地看着陈婉诗高声说道:“陈婉诗,我爱你!”
一瞬间,台下再次爆发出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还夹杂着几声怪怪的口哨声。
“你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喝多了,借酒发疯?”陈婉诗继续问道。
牛小白连忙举起右手手掌,信誓旦旦地说:“我说的是真心的!真诚之心,日月可鉴!如有骗你,我牛小白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台下有人悄悄地朝着牛小白竖起了大拇指;也有人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小白,加油!”
“既然是这样,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嫁给你。”陈婉诗平静地说。
“嗯……什么……什么?你说只要我赢了,你就嫁给我?”牛小白一脸茫然地看着陈婉诗,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真的。
“我的话只说一遍,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一场赌局?”
“当然愿意!不管是上刀山,还是入火海,我都要试一试!”牛小白喜出望外,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他那狂跳着的心狂喊着:佛祖啊!上帝啊!真主啊!妈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陈婉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牛小白,你听好了:我马上要去接手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你跟我一起去管理。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三年内让它起死回生,你就赢了。到那个时候,我会遵守诺言,嫁给你。”
“那……那,如果这个公司不到三年就倒闭了呢?”牛小白隐约觉得这个赌局好像有点不简单。
“那就说明你跟我没有缘分!从公司破产的那一天起,你跟我从此继续做个陌路人。”陈婉诗冷酷地回答说。
牛小白和陈婉诗的这一番对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对于陈婉诗所提出来的赌局,所有在座的人都震惊不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
“看来小白这家伙,哎!傻人有傻福啊!”
“就是啊,只要赢了赌局,小白就抱得美人归了。我好羡慕他啊!”
“是啊!早知道是这样子,我刚才也上台吼两句了!”
……
也有人撇着嘴不屑地说:“你们懂什么呀?这一招我见多了。不就是农忙时复合、农闲时分手的那个套路吗?农村里的女孩子们早就玩腻了。”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那位同学一脸高深地解释道:“你傻呀?陈婉诗刚才说了,她要去接手一家马上就要倒闭的公司,说明很缺人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拉几个像牛小白这样的白痴,去当免费的劳动力。以她那高傲的公主个性,会嫁给牛小白吗?别做梦了!”
“哦!原来是这样子!说得有道理!这下我明白了。”大家恍然大悟。
……
牛小白压根就没有理会台下同学们的议论,他看着陈婉诗的双眼,郑重地说:“好!既然你肯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的。请所有在座的同学们作证:我接受这个赌局!是马是驴子,拿出来遛遛!要是因为我没有能力,让这家公司在三年之内倒闭了,我尝试过了,我也认命了!”
陈婉诗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你一个星期之后去报到。等一下我把公司地址用微信发给你。”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火锅店,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站在台下的董小丫狠狠地跺了跺脚,大声骂道:“牛小白,你这个白痴!”
……
高速列车飞驰在前往南方城市的路上,路边的景物就像画卷一样被一张一张地抛在后面。
坐在靠窗口座位上的牛小白出神地看着窗外,脑海里却反复出现着昨天发生的那一幕。
……
“不行!”还没等牛小白把话说完,牛妈妈李巧红就拍着桌子坚决反对说:“小白,你是我们牛家的独生子,而且你们家男丁三代单传,牛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就靠你了。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找份工作,找个正经的、能生养的女孩子结婚生子,这才是正事。你脑袋里哪一根筋抽了?居然跟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同学打赌三年的时间!一个人,有多少个年轻的三年时间?”
牛妈妈说起话来语速非常快,就像是一把机关枪正在扫射一样不间断,说得牛小白父子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到了牛妈妈喘气停顿的机会,牛爸爸牛嘉平这才慢悠悠地说:“巧红,你别急啊,等孩子把话说完嘛。小白都这么大了,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了。”
“想法?什么想法?他一天到晚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没一件靠谱的。嘉平,他这个德行,全都是你平时教坏了的!从小到大,你给他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牛妈妈气呼呼地说道,把怒火引向了牛爸爸。
“你……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孩子真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这也有错吗?你别忘了,当年的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牛妈妈继续大声喊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你这么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我也敢跟你;可是现在呢?现在的女孩子现实得很,没有房子、车子、票子,谁会嫁给他?他现在不好好上班赚点娶老婆的钱,反倒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追求所谓的‘幸福’,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再醒悟过来,就什么都晚了。”
牛妈妈放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地对牛小白说:“儿子啊,你爸托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才帮你物色了一家在当地的外资企业,这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只要你在里面勤勤恳恳地工作,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小白,你不要一时冲动,去做那些没影子的事情!相信妈妈的话,漂亮的女孩子到处都是,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再说了,漂亮能当饭吃吗?还不如找个胸大、屁股大的女孩子结婚来得实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
牛小白连忙打断了牛妈妈的话,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妈妈,您别再说了。我认准了的事情,我做定了。爸爸、妈妈,你们就祝福我吧!”
“嘉平,你看看这孩子!跟你一个德行!更何况,我们还欠人家的一大笔钱呢,你说怎么办?”
“好了!够了,别说了!”还没等牛妈妈说完,平时一直脾气温和的牛爸爸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暴躁了起来。
牛小白不明就里地问道:“什么一大笔钱?”
牛爸爸低着头没有回答他。
牛妈妈的眼眶里隐约有些眼泪,她红着眼睛指着牛小白骂道:“小白,你!你气死我了!你有本事去了就别回来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
三个人的家庭会议不欢而散……
……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你的包吗?”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把牛小白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一个身高大约1.75米、体重估计180斤、理着短发的中年男人指了指牛小白旁边空位置上的双肩包问道。显然,这是一个刚刚上车的旅客,而这个空位置应该是他的。
赌局 第三节 冷石
牛小白礼节性地笑了笑,一把把双肩包扔到了自己的脚下,继续把脸转向窗外。中年男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发了福的肚子显得滚圆滚圆的,紧接着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5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牛小白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点眼熟,可是一下子之间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通过列车窗户玻璃的反射,牛小白注意到这个中年男人看书的方式非常特别:他左手捧着一本书,先是用右手食指指着这本书的目录部分一条一条地认真查看,然后翻到书的某一页快速地查看,再回到目录部分……如此这般反复几次,一本书就这样子算是看完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这5本书就被他以这种方式“看”了一遍。
牛小白转过头来偷偷地瞄了他一下,心里在偷笑:“哪有人这样子看书的?跟小学生查字典差不多。”
中年男人收起了那些书,又开始翻弄着自己的公文包,可是翻来翻去再也找不出什么书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摸出了一大叠英文版的《中国日报》,把头深深地埋在报纸堆里看了起来。
“英文报纸?这货真能装!难不成他是个骗子,冒充文化人在行骗?”想到了这里,牛小白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此时坐在高铁上的旅客们,要么低着头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要么闭目养神,大家根本就没有去注意这个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
“呵呵,你还能骗到谁呢?” 牛小白腹诽道。
就在这个时候,中年男人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屏幕立马接听了起来,“您好,李老师!对的……我正在赶往杭中市的路上……感谢您和师弟师妹们的热情招待!好的……好的……欢迎您有空到杭中市来做客。好的……您请保重!……”中年男人说话的样子非常客气,像一个虔诚的小学生。
就在这个中年男人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牛小白不经意间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李亦慧,西江大学。牛小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咦?这不是我们的班主任李老师吗?这货怎么会认识她?”
中年男人挂了电话,察觉到牛小白正盯着自己看,他一脸憨笑地解释说:“呵呵,她是我mba(工商管理硕士)的导师。”
中年男人那胖嘟嘟的脸型、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的眼睛,还有只有三、五个毫米的短头发,让牛小白一下子联想到了那个开口便笑、大肚能容的弥勒笑佛。
“李老师是你的导师?哦!原来大哥你也是西江大学毕业的?”牛小白这才察觉自己一下子说漏嘴了,他抓了抓头皮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正巧看到你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了。”
“呵呵,没事,没事!这又不是什么商业秘密。怎么?小兄弟,难道你也认识李老师?”中年男人不解地问道。
“何止认识?她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我是这一届的应届毕业生。这么说来,原来你是我们的师兄啊!你好,我叫牛小白。”听到了这么一层关系,牛小白主动地自我介绍道。
“惭愧,惭愧!我在年龄上占了点小便宜。你好,小师弟,我叫冷石。”
“冷石?”听到了这个名字,牛小白惊讶地问道:“你就是我们学院前几天邀请过来作专题讲座的那个冷石?”怪不得牛小白觉得他有点眼熟,原来在学院的宣传海报上看到过!
“呵呵,是的。受李老师的邀请,我前几天在母院跟同学们做了一次非常深入的交流。” 冷石谦虚地说。
冷石是谁?牛小白从经济管理学院的宣传海报中了解到,他是目前国内管理咨询界首屈一指的专家级人物,经常活跃在国内、外各种高端培训课堂之上为高管们上课,给各种各样的企业做管理诊断和管理咨询。
牛小白早就想亲临讲座现场向冷石当面请教了——特别是接受了陈婉诗的赌局之后。很可惜的是,因为学院其它重要活动的冲突,牛小白无法参加当天的讲座,为此他还遗憾了很长时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牛小白居然在这一趟高铁上遇到了冷石,还差一点把他当成骗子了。
牛小白的心情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开始与冷石拉起了家常。两个人从谈论李亦慧老师开始,谈到了各位任课老师,谈到西江大学校园的点点滴滴……这么一来二往,两个人的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冷师兄,刚才我注意你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看完那几本书。这些书你之前是不是看过的?”牛小白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冷石耸了耸肩道:“没有啊。它们是我在候车的时候,在火车站里的书报亭买的。本来我准备用它们来打发时间的,可惜这些书写的内容不怎么样,可以学习的东西不多。”
“就凭刚才那么几下,你就知道这五本书所有的内容了?”牛小白听了大吃一惊,这种读书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是啊。我有一个习惯,每次看一本新书的时候都会先查看它的目录,有些人云亦云的部分,就干脆跳过去算了;看到一些新鲜的,或者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才会去细细地精读一下。”
“你这样做,会不会漏掉了很多重要的内容?”
“呵呵!千万不要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去通读一本自己不喜欢的书,这样提不起读书的乐趣。小白,你知道吗?天下的书本数以亿计,你真的不必担心你会错过些什么。”
冷石顿了顿,摸着圆乎乎的下巴继续说:“其实每一本书的精华部分,也就那么三、五页纸而已——了不起的书籍也只不过是那么十几页。那些作者为了达到出版的字数,硬生生地把那么几页纸的内容写了几百页纸,这是一个稀释的过程;而读者读书,就要把几百页的废话再变成几页有用的东西,这是一个浓缩的过程。”
牛小白听得连连点头:“说得非常有道理!人们常说,书越读越薄,把没用的过滤掉,剩下的东西就不多了;然后书越读越厚,多读几本不同观点的书,脑袋里的东西就会越积越多。冷师兄,看样子你平时读了不少书吧?”
“呵呵,还行。一年就读个两、三百本吧。”
“哇!这么多?”牛小白被这个数字吓住了。难怪他会成为管理咨询业内的专家,原来有这么大的阅读量来支撑的!
这么重要的人脉资源,牛小白怎么可能错过呢?想到了自己与陈婉诗的赌局,他连忙讨教道:“冷师兄,你能不能给我分享一些企业管理的先进经验?”
冷石笑呵呵地说:“先进的经验谈不上。只不过是在几家企业里干了这么多年,吃了不少的亏,我总结了一些教训而已……”他仰起头来,小眼睛瞪着高铁的车厢顶部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过去的往事。“其实一家企业,不管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企业,我们都可以把它的运营过程看成一个黑箱子,它应该有投入,也有产出。我们企业的管理人员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产出大于投入,创造价值,如此而已……”
“这段话好熟悉啊!”牛小白突然间想起来了,冷石所说的这些就是著名的“黑箱理论”。“冷师兄,那如何才能让一家企业创造出更多的价值呢?”
冷石两手一摊,一脸轻松地说:“我认为,价值等于产出减投入。小伙子,这条公式很简单,我相信你已经猜到答案了:要让价值最大化,要么投入不变,增大产出;要么产出不变,减少投入;又或者投入一点点,大大地增加产出……就这么几种组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牛小白突然间发现,冷石所讲的东西看似简单,实质上蕴含了一些非常深奥的道理。他觉得这一次与冷石谈话受益非浅,不知道以后与冷石的交流会不会对那场赌局有帮助?牛小白想了想,最后下定了决心,把自己即将迎接的挑战详细地跟冷石说了一遍。
“那家企业在行业中的地位怎么样?它主要的客户是谁?它的供应商又有哪些?”冷石似乎对牛小白和陈婉诗的赌局毫不关心,反而问起了一堆问题。
牛小白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家企业的主打产品是什么?他们的研发能力怎么样?年生产能力是多少?制造成本占到销售价格的多少?”
牛小白继续摇了摇头。
“你说他们面临破产了,那他们的资产、负债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造成破产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
牛小白两手一摊,摇了摇头尴尬地说:“冷师兄,你不要再问问题了,到目前为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几天前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家企业,然后我就答应这一场赌局了。”
冷石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人家呢?你又怎么可能会赢了这场赌局呢?小白,你精神上勇气可嘉,可是……哈哈!”
“冷师兄,你想想看:在那种场合之下,我怎么可能把陈婉诗彻头彻尾地问个明白,然后再想想要不要答应人家呢?要是这样做的话,是不是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牛小白难为情地嘟着嘴说。
赌局 第四节 老保安
“也对,也对!其实,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刚才问的这些问题,你完全可以上岗之后再认真去了解一下。只要找到了企业的结症所在,再对症下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敢保证你一定可以让这家企业起死回生的。”
听到了冷石的这一番话,牛小白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毕竟这是关乎于终身大事的赌局,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失败。牛小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冷石问道:“冷师兄,要是以后我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你看……我能不能向你求助?”
冷石爽快地答应道:“当然可以了!你加一下我微信,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好了!”
“那太好了!谢谢冷师兄!”牛小白大喜过望,连忙掏出手机扫描冷石的微信二维码,生怕他改变主意。
……
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一转眼就过去了。此时高铁广播播报:“各位亲爱的旅客,杭中东站到了。”
冷石收拾好随身行李,用力地握着牛小白的手笑容可掬地说:“小白,祝你好运,有空常联系。”
“一定联系!到时候冷师兄不要嫌我烦就是了!” 牛小白连忙回答道。
“呵呵,不会的!再见。”说完,冷石挥了挥手,走下了高铁列车。
看着冷石远去的身影,牛小白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场赌局答应得太爽快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赢?”
但是,牛小白很快又安慰着自己:“这是陈婉诗给我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不然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为了我今后自己的幸福,加油!”
……
按照陈婉诗提供的地址,牛小白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家公司。它的全称叫做福马(杭中市)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位于东浙省杭中市下属一个县级工业开发区内。
此时已经是早上的8:30,牛小白站在福马公司的传达室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一家他即将为之服务的单位:这两天下了点雨,公司门前的那条大马路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积水;锈迹斑斑的铁艺围栏上爬满很多不知名字的藤蔓类植物,把公司内部与外界有效地隔开;公司传达室外墙上用几个金色大字写着公司的名称,那些字体显得斑驳陈旧,有些笔画甚至早已脱落。
公司大门朝南,从大门往里面看:最前面的是一幢三层高的、四面全是玻璃幕墙的办公大楼,看上去每一面玻璃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办公大楼的东侧是一个宽敞的停车场,此时早已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型轿车;办公大楼后边还有四幢彩钢板结构的厂房,它们的外墙油漆大部分脱落,露出了锈迹斑斑的本体。
此时的厂区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仿佛这是一片没有人的空厂房。
牛小白以前听人家说过风水,某些说得神乎其神的“专业神棍”曾跟他说过:一处地方的风水好不好,每一个人的直觉都可以感受到。在那个时候,牛小白不是很相信这一套说法;而现在站在福马公司门口的他,突然间感受到了这家公司由里而外传出来的、毫无生机的颓废气息。
牛小白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这一家公司的风水不好,所以才注定了倒闭的命运?完蛋了!真倒霉,我怎么会摊上了这么一家公司?唉……算了,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牛小白朝传达室里看去:此时里面对着窗户坐着一个六十岁左右、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报纸的老保安,他穿着一身短袖保安制服,没有戴帽子,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老保安面前那一张简易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茶、胡乱地摆着几份文件夹,还有他的帽子。
“早上好,老师傅。”牛小白站在传达室窗户外,朝老保安礼貌地打招呼。
那个老保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扔了一本登记本过来:“干什么的?先登记一下!”
看到了那老保安傲慢的样子,牛小白尽管心里很不乐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说:“你好,我是来报到的。”
那个老保安抬起头打量了牛小白一眼,随手又递了一张表格给他,“来报道的是吧?把这个表格也填了。”
牛小白接过来一看,表格抬头上写着《员工上岗信息登记表(操作工专用)》。他苦笑了一声,把表格退了回去,说道:“那个……老师傅,我不是操作工。”
老保安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哦?不是操作工?那表格就别填了。人力资源部要9:00以后才开始办公,你将资料登记好了之后,先站在外边等一会儿,等候通知!”说完,他继续埋头看报纸。
看到老保安的这一副德行,牛小白知道多说无益,就只好按他说的做了。
就在牛小白站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待的时候,伴随着 “啵、啵”的两声汽笛声,一辆黑色的加长版奥迪a8小轿车停在了福马公司的大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老保安一看到了这一辆小轿车,马上放下报纸,戴好帽子,“嘭”的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手按动开关打开大门的电动闸门,另一只手在脑门边上做了一个不算标准的敬礼,原来板得紧紧的脸上此时堆满了那春风一般温暖的微笑。
老保安的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让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的牛小白佩服不已,“哎呀,妈呀!这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啊!传说中的变色龙,也不过如此吧?”
随着电动闸门的打开,小轿车缓缓地驶入厂区。透过小轿车后排玻璃窗那一条打开着的小缝隙,牛小白看到有两个人端坐在后排座位上,其中一人正是陈婉诗!此时的陈婉诗依然是那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眼睛呆呆地凝望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牛小白的存在。
牛小白急忙朝着小轿车的背影喊道:“婉诗,是我啊,牛小白!”可是那辆小轿车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速度驶向公司停车场。“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我不屑一顾!”
“哎!你安静点!吼什么吼?你知道车子里坐的人是谁吗?”那个老保安摘掉了帽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牛小白骂道。
“我当然认识她,她是陈婉诗。”
老保安一脸不屑地说:“你认识她?可有什么用?整个公司的人都认识她!她会理你吗?你别想多了!我告诉你,她是我们公司新来的最高领导!你今后看到她的时候,放尊重点,懂了吗?”
听到了老保安的这些话,牛小白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牛小白刚想发作,突然间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牛小白连忙回过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运动鞋、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装、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正在笑眯眯在看着他。咦?这个人不正是董小丫吗?
“小丫,你怎么会在这里?”牛小白奇怪地问道。
董小丫一脸调皮地笑着说:“呵呵!我来公司报到啊。怎么?只允许你来这里上班,不欢迎我来啊?”
“真的假的?这也太巧了吧?哥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牛小白一脸的不相信。
董小丫笑骂道:“你这个白痴!地球就这么大,一不小心我们两个人又见面了,傻眼了吧?呵呵!怎么?我的出现没有影响到你的泡妞大计吧?咦?小白,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牛小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脸幽怨地看了看那个老保安,又看了看董小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董小丫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状况,她拍了拍牛小白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这个傻叉!来新公司报道,怎么连人力资源部的联系电话都不准备一下?作为一个失败的典型,你实在是太成功了!呵呵!连门口保安这一关都搞不定,你以后还怎么混呢?”
正说着,董小丫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你好,请问您是黄经理吗?我是来报到的董小丫……对……我已经到公司门口了……好的……还有,还一个叫牛小白的人也来报到,对……谢谢!”
董小丫挂了电话,朝着牛小白打了一个响指:“搞定!”
不一会儿工夫,传达室里的电话响了。老保安点头哈腰地接听完电话之后,微笑着对董小丫和牛小白两人说:“两位,请到一楼接待大厅办理报到手续吧。”
“老师傅,她不用登记吗?”牛小白用手指了指董小丫。
老保安笑眯眯地说:“不用,不用!人力资源部黄经理亲自安排的,不用登记!”牛小白瞬间无语了。
董小丫得意地看着牛小白说:“小白,看到了没?什么叫精英,精得跟鹰似的!你以后就跟姐混吧!姐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嘿嘿!别紧张,姐不是什么好人,嘿嘿!”
牛小白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小丫啊,真是‘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叵测’啊!再这样下去,没有人可以容得下你了!”
“如果你容不下我,说明不是你的心胸太狭小,就是我的人格太伟大……” 董小丫靠近牛小白,一脸认真的样子说:“现在你骂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以后了解了我,你一定会动手打我的……嘿嘿!”
“什么跟什么啊?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的秘密?好可怕啊!” 牛小白故作惊讶的样子,很配合地问道。他知道,董小丫应该是在开玩笑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姐不是广场上算卦的,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嗑。走吧!”说话间,董小丫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厂区。
赌局 第五节 胡派
刚走进一楼接待大厅,一个满面笑容的女孩子早已站在那里等着他们。那个女孩子穿着一双白色的凉鞋,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短短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脸上没有化妆。这一简单的打扮,没有掩盖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正相反,让她显得更加真实可亲,更加朴素大方,就像邻家的小姐姐一样,让人看了觉得非常舒服。
那个女孩子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人力资源部的接待专员张如兰,大家都叫我小兰。欢迎两位前来报到!”
张如兰的热情一下子就把牛小白感染了,他高兴地回应道:“你好!小兰。”他在心里想:“唉呀!终于发现了这家公司吸引人的一面了,呵呵!”
董小丫用力地拽了一下还在一脸傻笑地看着张如兰的牛小白,在他的耳边低声骂道:“你这个傻叉!注意你的形象,注意你的素质!口水都快要流到地上了,要不要姐帮你找只脸盘接着?”
“小丫,别闹!搞着我好像是个大小通吃的猥琐大叔一样!” 牛小白抗议道。
“你本来就是!”
牛小白和董小丫在接待大厅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张如兰给他们每人送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然后详细地介绍入职手续所需的资料和流程。
按照张如兰的提示,两人填写了各种各样的表格,交齐了所有必须的个人资料,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顺利办完了入职手续。
张如兰把资料收拾停当之后,告诉牛小白和董小丫:“刚刚接到我们黄经理的通知,等一会儿你们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时间是上午10:00,地点在三楼会议室。等会议结束之后你们再回来我这里,我给你们进行入职培训。”
……
两人来到了张如兰所说的会议室,里面空无一人。牛小白阔步走了进去,打量着这一间会议室:它大约30平方米左右,典型的中式豪华装修,高档的实木地板、考究的吊顶,就连四周墙壁都做满了各种各样造型的多宝格,并放满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摆件。会议室的中央摆放了一张六七米长、两米多宽的大会议桌,左右各有两排厚重的中式实木圈椅,主席位置放着两张高靠背的实木大班椅,主席位置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大型荧光幕。看样子,这是福马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开会的地方。
牛小白怎么都没想到,外表如此破旧的福马公司,居然还有一间这么豪华的会议室。看来,这家公司应该曾经风光过。那它现在为什么会面临破产的境地呢?牛小白有点想不通。他感慨道:“天啊!这装修得花多少钱啊!我活了二十多年,没能为祖国、为人民做点什么,也还没赚到钱。每思及此,我伤心欲绝啊!我的这一生太普通了!”
董小丫听得哈哈大笑:“你这个傻叉!瞧瞧你这点出息!为什么你总是感觉自己特别普通?可能是因为你确实比较普通吧!我说小白,趁着你年轻,把能干的坏事都干了吧,没几年了。你要勇于面对现实,别信那些谣言,说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切!什么谣言?谣言对我不起作用。我有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判断谣言,那就是谣言一般都会明显违背常识。比如说,我朋友圈里有个朋友一直说我不帅,我已经举报他了……这明显违背了常识!”
“哈哈!人们都说假如今天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因为明天生活还会继续欺骗你。小白,你更狠,你连自己敢欺骗!”
“你更狠,长个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到了上午9:50了,离会议开始还有10分钟。就在牛小白和董小丫两人没事瞎聊着的时候,从门外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女一男两个人。
走在前面那个女的,身高估计有1.65米,烫了大波浪的头发染成了酒红色,化了浓妆之后的五官看上去气质非常好;身上穿着的那件无袖旗袍特别凸显她前凸后翘的身材,腰部非常纤细,两条大长腿笔直而又修长,身材非常火辣;一双桃花眼好像会放电一般。这个女人,正是福马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黄萍,今年38岁,员工们送她一个外号——“灭绝师太”。
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的,身高1.75米,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板刷头、浓眉大眼,国字脸绷得紧紧的,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副神气的样子。他叫胡鸿飞,是福马公司的装配车间经理。
黄萍和胡鸿飞没有理会坐在后排位置的牛小白和董小丫两人,在靠前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并排着坐了下。
“黄经理,突然间召集全体管理层开会,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公布?”胡鸿飞低着头低声地问黄萍。
黄萍耸了耸肩,“集团的庄部长来了,她说要跟大家宣布一些重要事情。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很快就知道了……”她指了指自己腕表上的表盘。
黄萍嘴里所说的庄部长,指的是福马集团人力资源部部长庄小娴,她全面管理着整个福马集团的人力资源工作,也是黄萍虚线汇报的直接上司。庄小娴毕业于国内某知名大学,人力资源专业科班出身,专业功底非常扎实,深受福马集团董事长陈兴福的器重,对她的建议言听计从。所以,庄小娴在整个集团的地位非常高。
胡鸿飞很肯定地说:“从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来看,估计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公司要关门了?唉!我们这些打工的真可怜,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 粉的心。”
黄萍笑了笑,一脸讨好地说:“可能是吧?不过,对于像胡经理你这种实力派来说,无所谓了!就算公司关门了,你领了遣散补偿金之后,外面还有一大堆公司抢着要你呢!”
胡鸿飞仰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黄萍的奉承。
的确,在福马公司,大家都知道胡鸿飞是一个厉害角色。他思维缜密、决策果断,敢于尝试新鲜事物。胡鸿飞六年前加入福马公司,面对着那个被管得乱糟糟、各种状况层出不穷的装配车间,他上任之后就是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把这个部门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并做得有声有色,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尊重。甚至有人断言说,如果不是有胡鸿飞在福马公司撑着,它早就倒闭了。为此,胡鸿飞还受到了集团董事长陈兴福的亲自嘉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现象到处存在,福马公司也不例外。自从胡鸿飞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重大业绩之后,他变得居功自傲、拉帮结派,往福马公司里安插了不少亲朋好友,形成了独特的、势力较大的“胡派”。
黄萍一边聊天,一边有意无意地把自己雪白的手臂靠向胡鸿飞,弄得胡鸿飞只好一点一点地退向边上。看到胡鸿飞这一副欲迎又拒的样子,黄萍在心里偷笑:“呵呵!挺有绅士风度的嘛!不过,绅士无非就是一匹有耐心的狼而已。”
就在黄萍和胡鸿飞两人低着头私聊的时候,从门外又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四个男人,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很凝重。他们分别是机加工车间经理张德业、采购及物流部经理江小伟、工程部经理鲁建中、质量部经理朱林。
这四位经理默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之后,不是玩弄着自己的手机,就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忙乎着,谁也没有主动跟别人交流的意思,现场气氛非常沉闷。
刚到10:00,从门外又走进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35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短套裙、看上去非常威严的女人。她那瘦长的身形像一根电线杆,长长的脖子,长长的马脸长满了雀斑,齐肩的小波浪短头发,戴着一副黑色的圆形近视眼镜。这个女人就是福马集团人力资源部部长庄小娴。
紧随着庄小娴身后的那个人正是陈婉诗。今天的陈婉诗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短套裙,里面衬着白色衬衫、黑色蝴蝶结,黑色皮鞋、肉色丝袜,整个人显得非常职业、非常干练。她那白皙的瓜子脸依然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一丝笑容。
看到了陈婉诗,牛小白的脸上出现了非常激动的神色,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可是没有收到陈婉诗的任何回应,仿佛牛小白是个透明人一般。
坐在牛小白边上的董小丫一把把他的手按了下来,低声骂道:“小白,你这个白痴!注意点形象,别在这里给姐丢人现眼!”
看到了庄小娴和陈婉诗的出现,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端坐着把目光投向她们。
庄小娴和陈婉诗两个人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坐了下来。庄小娴清了清嗓子,用浑厚而又标准的女中音说:“杭中分公司的各位经理,大家早上好!我受董事会的委托,在这里召集管理层会议,我将宣布本公司重大的人事任免决定。”
听到了这些,大家更是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庄小娴。
赌局 第六节 炒人
庄小娴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只上面盖着“启封前绝密”红章的黄色牛皮信封,在半空中扬了扬,示意这是未拆封的。她当众拆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展开来当众宣读:“杭中分公司全体员工:经集团董事会研究,一致同意以下人事任免决定。第一,接受马国彪先生由于个人身体原因辞去杭中分公司总经理职务的请求,任命陈婉诗小姐从即日起接任总经理一职。”
庄小娴读到了这里,停下来环视四周,似乎想知道大家对这一重要任命的反应。会议室里的人们,要么朝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要么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很显然,大家似乎对这一结果并不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庄小娴点了点头,继续宣布道:“集团董事会决定对陈婉诗陈总经理充分授权,除了日常运营事务的决策权之外,她将拥有杭中分公司人事最终任免权、财务策略决策权、销售策略及定价权、最终产品设计决策权、工程变更决策权等等。关于这些方面的工作事务,陈总经理不必请示集团相关的领导,就可以独立决策。”
“哗!”除了牛小白和董小丫这两个外行之外,在座的人们都情不自禁惊叫了一下。庄小娴刚才读的这一段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集团董事会已经把整个杭中分公司,变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经营、独立核算的个体,彻彻底底地交给陈婉诗管理了。换句话说,从今以后陈婉诗就是这家分公司说一不二的真正老板了。与马国彪时代事前需请示、事后需报告的情形相比,真是差天共地的区别啊!
庄小娴冷眼看着交头接耳的人们,她干脆停了下来没有说话。直到会议室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之后,庄小娴这才继续宣布道:“第二,由于财务部刘明经理已经离职,陈婉诗总经理将暂时兼任财务部经理,直到新的财务部经理招聘到岗。另外,与牛经理同时离职的还有两位会计,我稍后会跟陈总经理一起讨论如何处理这两个空缺。”
“第三,现任机加工车间经理张德业先生,从即日起调往东江分公司出任制造部总监。由牛小白先生接任机加工车间经理一职,交接工作要求在一周内完成……”
听到了这一决定,胡鸿飞的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下,他双手抱胸,一瞬间满脸变得通红。
“牛小白是谁啊?”其它的人不禁又低着头、悄悄地问旁边的人。
“是啊,这个人又是何方神圣?”
“不会是那个毛头小孩吧?”有人悄悄地指了指坐在后边的牛小白。
“庄部长!”一个身高大约1.75米、年龄大约四十六七岁、身穿一件纯白色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集团董事会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关于我的这一调动?我想继续留在这里工作。”这个中年男人,正是现任的机加工车间经理张德业。
庄小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张经理,这……这不合适吧?你看,这已经是集团董事会的决议了。再说了,把你调往东江分公司,那边的办公条件、业务经营状况比这里好,而且你也荣升总监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集团董事会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很想留下来,尽我的一分绵薄之力帮诗诗一把!” 张德业坚持道。
坐在张德业边上的胡鸿飞没好气地低声说:“哼!就凭你这一点本事,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你不把大家拖垮,就算我们烧高香了!”
胡鸿飞的话张德业当然听到了,但他没有理会,继续高声说道:“一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不懂技术、不懂管理,为什么要把他招进来担任生产型企业生产经理这么重要的职位?据我分析,应该是集团董事会需要一个不懂业务、不懂管理的新人进来,去打乱公司现有的乱局,想利用的正是新人的虚荣心和冲劲——或者说傻劲——带来一些新的改变。如果趋势没有扭转,这个新人就是一个牺牲品。诗诗……”
“张经理,这里只有陈婉诗总经理,没有诗诗!”陈婉诗昂着头冷冷地说,打断了张德业的话。
“诗诗……这……好的,陈总经理!”陈婉诗的这一番话让张德业显得非常尴尬,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为了缓和这一尴尬的气氛,庄小娴连忙打圆场说:“陈总经理、张经理,我们先把集团董事会的决定宣布完吧?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地方,我们会后再单独沟通,好吗?”
接着,庄小娴对着牛小白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问陈婉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一位应该就是牛小白先生吧?”
陈婉诗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牛小白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大家好!我叫牛小白,今天第一天报道。初来乍到,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
庄小娴非常专业地介绍道:“牛小白先生毕业于著名的西江大学,工商管理专业,受陈总经理的邀请加入杭中分公司。各位同事,请在今后的工作中对他多多支持!”
会议室里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掌声,有个人捂着嘴偷笑道:“还真被我猜到了,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哈哈,他能干些什么?”大家纷纷点头同意,附和的、讨论的声音再次响起。
庄小娴用强硬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把场面压住之后继续高声宣布道:“第四,为了加强杭中分公司的销售工作,集团董事会决定聘用董小丫小姐,出任杭中分公司销售部经理一职,她将向实线向陈总经理汇报,同时虚线向集团销售部裴源部长汇报。”
董小丫也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大家好,我叫董小丫,今天第一天报道。初来乍到,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在座的人们会心一笑,向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到众人完全不同的反应,坐在董小丫边上的牛小白觉得有点郁闷:连自我介绍的台词都一模一样的,为什么大家对他的反应这么冷清,对董小丫却这么热情呢?难道这就是男生跟女生的区别?不对!董小丫也算是个“男生”啊。
庄小娴用右手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下面,我宣布集团董事会的最后一条决定,也是一条好消息:经集团董事会研究决定,因分公司业务发展的需要,结合员工本人优秀的工作业绩,即日起晋升现任装配车间经理胡鸿飞先生为高级经理。请允许我代表集团管理层,向他表示衷心的祝贺!”
会议室里又响起了那种零零星星的掌声,大家用参差不齐而又言不由衷的声音说道:“恭喜,恭喜!”看来不是集团董事会的决定不够好,而是大家对它的期望值有点高了。当发现“中奖”的人不是自己的时候,失落、羡慕、嫉妒、烦躁……从大家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各不相同的心情。
原本被张德业调动、晋升的消息气得脸红耳赤的胡鸿飞,听到了这一决定他的脸上马上多云转晴。胡鸿飞站了起来,微笑着朝着大家拱了拱手:“谢谢各位!同喜,同喜!哈哈!”
“以上就是集团董事会要向大家公布的决定。”庄小娴说完,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陈婉诗:“请陈总说两句?”
陈婉诗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语气平静、口吻非常坚定地对大家说:“各位经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大家说的。此时此刻,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孙子说过:‘上下欲同者胜’。我希望与大家深入了解,求同存异,用共识来共事。谢谢!”
陈婉诗顿了一顿,转过头来问坐在她身边的庄小娴:“庄部长,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我就能决定本公司里每一位员工的去留?”
“那当然!这是集团董事会授予你的权力。”庄小娴非常肯定地说。
“很好。黄经理,你马上把那个管大门口的保安给我炒了!”陈婉诗转过脸来对黄萍说。
听到了陈婉诗的这一句话,原本还在得意洋洋的胡鸿飞一下子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他站了起来一脸惊讶地问:“陈总,为什么要开除他啊?那个保安干得好好的。”
“是啊,陈总。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萍也附和道。
“没有误会!他个人的工作表现不适合于此岗位,所以我才决定立即开除他。”陈婉诗非常简洁地解释说。
“不适合?人家在我们公司都干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人说他不好。陈总,你初来乍到的,怎么一下子就能判定他不适合这个岗位?”胡鸿飞高声质问道,语气里很明显带着怒气。
陈婉诗并没有受到他情绪的影响,她冷冷地看着胡鸿飞,继续用那种平缓的口气说道:“想要数据是吧?好,我来告诉你。我来报到的这三天,这个保安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其中擅自离开岗位在外面抽烟的时间每天大约10次、每次5到6分钟。根据《员工手册》第七章第三款的规定,工作期间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构成严重违纪,应该予以书面警告。” 陈婉诗拿起了一本《员工手册》,在半空中扬了扬。
赌局 第七节 责任心
“我知道他的烟瘾比较大……一个保安,抽点烟也很正常啊。警告就警告呗,也不至于把他开掉吧?”胡鸿飞质问道。
“除了抽烟、上厕所、吃饭的时间之外,他在工作期间基本上在看报纸、杂志。根据《员工手册》第七章第五款的规定,在工作期间从事与工作无关的内容,应予以开除。”
“陈总,你是我们公司统领全局的领军人物。你不可能用三天的时间,专门盯着一个小保安看吧?你说的这些数据,是不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胡鸿飞继续质疑道。
“胡经理,难道你忘了传达室有监控录像吗?要看他三天的工作表现,花不了我几分钟的时间。再说了,我们做事情要有理有据。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怎么敢当着全体管理层的面做出这个决定?”陈婉诗冷冷地解释说。
“这……这……”胡鸿飞一时语塞,他满脸涨红,用求助的眼光看着黄萍。
黄萍连忙笑嘻嘻地解释说:“呵呵……陈总,保安这种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不可能像操作工一样不停地工作的。要我说啊,只要不影响到工作,看点报纸、杂志还是可以理解的。”
陈婉诗的鼻子里冷哼了一下:“如果没有影响到工作,我就不会追查得这么细了。有一份重要的业务文件三天前就从客户那里送到了传达室;三天时间过去了,直到刚才这份文件才送到总经理办公室,严重影响了我们一起重要的业务往来。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
“这个……这个……”听到了这里,黄萍也不敢做太多的解释。她心里非常明白,类似的投诉经常有,只是碍于这个老保安的背景,她不敢处理而已。
“庄部长,我的处理意见,你有不同的看法吗?”陈婉诗将脸转向坐在身边的庄小娴问道。
庄小娴摇了摇头,“我同意陈总的处理意见。黄经理,请马上执行!如果其它管理人员有什么想法,可以跟黄经理或者我本人当面沟通。”
连庄小娴都表态了,黄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只好点头答应。
黄萍又想了想,向陈婉诗补充道:“这个大门口保安的岗位,虽然不是很起眼,但是也比较重要。把那个保安开除了之后,我们还是赶紧再招聘一个吧?正好有一个清洁工阿姨明过两天也要离职了,我们人力资源部可以将这两个空缺一起在网站上发布招聘广告。”
陈婉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我们现在一共有几个清洁工?他们是怎么分工的?”
黄萍流利地回答:“我们公司现在一共有四个清洁工,两个负责厂区清洁,两个负责办公区清洁。这一次离职的那个清洁工阿姨,是负责办公区清洁的。”
“我们办公区一共有多少平方?这两个清洁工主要的工作又是什么?”陈婉诗继续追问道。
“这个……我们的办公区一共三层,每层大约300平方,一共900平方左右。办公区的清洁工作主要是打扫公共过道、打扫卫生间、清洁门窗,还有清洁各个办公室的桌子、椅子、橱柜等等。”
“好的,知道了!黄经理,保安的空缺,你可以招,尽快安排上岗。这个清洁工的空缺,就不用再招了。”陈婉诗果断地说。
“啊?那……那办公室的清洁工作怎么办?陈总,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办公室的同事们要求非常高,很难伺候的!清洁工阿姨平时稍微打扫得有点不干净,他们就会找我投诉,弄得我每一次都要出面调解……只剩下一个清洁工阿姨,办公区的清洁根本来不及的!”黄萍抱怨道。
“今后,那个剩下的清洁工只需要负责办公区的过道、卫生间清洁,再加上公共区域的门窗清洁就可以了。至于各个办公室内部,由办公室人员他们自己负责清洁,他们的经理应该自行制作出值日表,自己负责自己部门的清洁工作。”
“陈总,这样做,不合适吧?”黄萍一脸的为难。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们不是一直在抱怨别人做得不好吗?那就让他们自己做做看。用这种方式,一方面,可以换位思考;另一方面,可以培养他们的责任心,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
“更重要的是省钱了,公司付不起那么多钱啊!”胡鸿飞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他看着陈婉诗,用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说:“陈总,要我看啊,那两个会计的空缺,你也别招了。你可以亲自担任,一方面,可以换位思考;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熟悉一下公司的具体业务。”
面对胡鸿飞明显的挑衅,陈婉诗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样子,反而一脸认真地回答说:“谢谢胡经理的建议,我正好也有这个想法。”
……
会议室里只剩下黄萍和胡鸿飞两个人。
“这个黄毛丫头,什么东西?连她老子看到我,都要客客气气的。她怎么这么猖狂?”胡鸿飞生气地大喊道。
黄萍连忙安慰着说:“胡经理,你想开一点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你父亲的头上,我也很无奈呀!要不,等风头过了,我再帮你安排一下?”胡鸿飞是公司里的实力派人物,黄萍对他从来都是巴结、讨好的态度。
胡鸿飞恨恨地说:“这个黄毛小丫头,上任的第一个决定就对我下手,她是不是想把我整走?”
“不可能啊!如果她要这么做,就不会主动要求集团董事会给你晋升了。”
“你懂什么呀?这种‘打一个巴掌,送一个甜枣’的做法,显然是想给我下马威啊!”
“胡经理,你别想多了。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保安就是你父亲,她只是就事论事地处理而已?”
胡鸿飞脸上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神色:“不可能!这已经是公司公开的秘密了,她这么一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要我看,她这一举动就是专门针对我的。哼!小丫头,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
“福马杭中分公司创建于21年前,创立者为现任福马集团董事长陈兴福先生和他的夫人马悦月女士。两位可能已经猜出来了,‘福马’这两个字分别取自这两位创立者的名字之一。加上你们两位,福马公司现有310名员工,厂区建筑面积近4000平方米,年销售额超过一亿元人民币。”张如兰向牛小白、董小丫声情并茂地介绍道。
“福马集团现有十一家遍布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主要经营机械零部件加工、全套设备装配以及配套的产业。本公司是福马集团的发源地,是集团的第一家公司。可以说,没有本公司就没有现在的福马集团……”
“……公司管理层着力打造有文化竞争力的团队。企业文化是一种信念和精神,是全体员工共同遵守的原则和标准。福马公司成立这21年以来,一直在探索尝试打造一种健康向上的企业文化,来进一步凝聚队伍锻造团队,塑造员工,推动公司长期持续发展,实现企业与员工的互惠共赢……”
“……各部门主要负责人立志于服务员工,共建和谐大家庭。他们通过组织开展员工访谈、一对一谈话、建立局域网交流平台、进行员工思想状况问卷调查等多渠道了解员工,努力探索公司长远发展之路,用多种途径主动服务员工,使员工时刻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与呵护……”
“……我们公司提倡奉献,与员工共创未来。通过建立荣誉墙、光荣榜、学习先进人物光荣事迹等多种活动,在公司内部形成一种‘讲奉献、比贡献、求实绩、创佳绩”的文化氛围……”
“……公司管理层要求各位员工严格执行规章制度、养成好习惯;他们经常开展‘制度月’梳理完善各项制度,推行‘精细化管理’并成立综合检查小组进行检查监督,促使员工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从而形成统一的行动步伐……”
尽管张如兰讲得还算生动,但是这些听上去很高大上、实质却枯燥无味的内容,并没有引起董小丫太大的兴趣,牛小白更是听得直打哈欠、昏昏欲睡。
看着站在前面的张如兰嘴巴一张一合地讲解着,坐在下面的牛小白思想上开始开小差了,他默默地思考着:“呵呵!我不介意你们骗我,我介意的是你们的谎话骗不了我。在大学的课堂上,任课老师也是这样照本宣科地把这些内容读一遍的。但是,这些东西真的这么有用吗?如果像真像张如兰所说的,公司管理层花了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为什么到最后的结果是公司面临倒闭的境地呢?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牛小白又想起了上次冷石跟自己的对话。冷石似乎很少强调理论知识,他常常用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一些看上去很复杂的现象描述清楚了,而给出的建议可操作性更强。“嗯,看来今后还得要多向冷师兄学习学习!”牛小白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
好不容易熬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董小丫用手肘捅了一下牛小白,在他的耳边悄悄地问道:“我来考考你。你知不知道陈婉诗跟这两个公司的创立者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你有没有问过陈婉诗?”
牛小白抓了抓头皮,一脸茫然地说:“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也没问过。”
“你这个大傻叉。连这个你都不知道,你还敢来这里来上班?”董小丫讥笑道。
赌局 第八节 迷宫
“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小丫,你别在这里故弄玄虚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董小丫气呼呼地说:“你……小白,你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让我告诉你好了,其实陈婉诗就是陈兴福的唯一女儿。为什么集团董事会愿意把这家分公司全权交给陈婉诗管理?你现在想明白了吧?”
牛小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子的!我还以为婉诗是自己应聘的呢。唉!人家有的是背景,而我有的只是背影。这下子,我们的距离就更大了!”想起了自己跟陈婉诗的赌局,他又有点不明白了,“既然她是集团董事长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把一家马上就要倒闭的分公司交给她?难道是为了让她练练手,将来好接任整个集团的重任吗?”
“这个问题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哥们,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多找几棵树吊吊试试,只有这样才会死得彻底点!呵呵!”
牛小白大气凛然地说:“管他呢!都上贼船了,就跟着贼走吧。这人生啊,不能像做菜一样,把所有的料都准备好才下锅。命运负责洗牌,但是玩牌的是我自己!我相信,我行的!”
董小丫用手指戳了一下牛小白的头:“你啊!色迷心窍了。肯定要在这里跌倒了的,到时爬起来再哭吧——不要说姐没有提醒过你啊。还有一个附加的信息……陈婉诗的妈妈在10年前就去世了。”
“咦?这些这么细节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小丫,你真奇怪,不该知道的事,你全知道;该知道的事,你反而不知道。”
“呵呵!我是谁?我是董小丫啊!什么叫精英?精得跟鹰似的!”董小丫朝着牛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得意地说。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牛小白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上班?”
董小丫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一脸调皮地说:“我就不告诉你,你猜!”
……
“你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课间休息回来的张如兰问道。
牛小白如实回答说:“我现在就住在公司附近的某连锁酒店里,一个晚上要近200块呢!太贵了。我今天下了班之后,准备找间房子住下来。”
“我也是,我也是。小兰,这附近的房子好找吗?房租大约多少?”董小丫也跟着回答说。
“如果你们在杭中市市区找的话,那里不但房租比较贵,而且房源也比较难找。但在我们这个工业区附近,房价就很便宜,一般一个单间一个月大约在1000块钱左右。”看样子张如兰对行情比较了解。
“啊?1000块钱?还便宜啊?”牛小白听得目瞪口呆。在他的心目中,1000块钱算比较多的了。
董小丫笑着骂道:“哈哈!牛小白,你这个大傻叉!一听就知道,你平时根本就不关心柴米油盐这些具体的生活事情。你知道现在杭中市的房价是多少吗?动不动就是几万块钱一个平方。1000块钱一个月的房租,真的算是很便宜的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唉!偶尔幽生活一默你会觉得很爽,但生活幽你一默就惨了!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啊!”牛小白忍不住大发感慨。
面对着房租这个具体的生活负担时,牛小白的心里开始有点烦躁。因为他此时的口袋里就只有1500多块钱了,这还是他“离家出走”的时候,牛爸爸偷偷地塞给他的。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其实爸爸也不错的嘛。
牛小白这个时候才想到:除了想像中的风花雪月之外,生活还得要靠钱来维持的。男人的实力是什么?就是你兜里的人民币。“不知道婉诗能给我多少钱一个月?唉!答应得太爽快了,连工资都还没谈呢!” 牛小白在心里暗暗叫苦。
“我们宿舍是两室一厅的,走路到公司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跟我合租的那一对夫妻刚搬走,现在还有一间单间空着。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两个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张如兰建议道。
董小丫的脸红了一下,“小兰,其实我们两个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呵呵!小丫,你想得美!我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你得到的?”牛小白嘲笑道。
“像你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的小瘪三,姐才不稀罕呢!送给姐,姐都不要!”董小丫撇嘴说。
“你这个人,说这些昧良心的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张如兰连忙解释说:“哦……不好意思!董经理,牛经理,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董经理可以跟我共住一个单间——我的室友也搬走了。牛经理,你租下另一个单间,到时你还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室友。我们几个人一起分担房租、水、电、煤气等等生活费用。”
董小丫连忙答应道:“好啊,好啊!小兰,我当然不介意跟你共住一间卧室,正好有个伴,平时可以说说话。不像某些不知好歹的人,对他好,他都不领情!”说着,董小丫朝牛小白白了一眼。
“那太好了!牛经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啊,到时大家生活上有个照应,挺好的!哎呀!小兰,我们的年纪都差不多,你就不要经理长、经理短的叫了,你就叫我小白好了。至于小丫,这个‘男人婆’需要你好好管教管教,省得她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牛小白回应道。
……
住宿的问题有了着落之后,牛小白告别了董小丫和张如兰两人,准备独自一人去即将上任的机加工车间实地考察一下。
机加工车间所在的建筑物紧紧地靠在办公大楼后面,它是一幢彩钢瓦结构的标准厂房,宽度大约20米、长约50米、6米多高,建筑面积1000平方米,3米多宽的大门朝南开。跟厂区内其他的建筑物一样,这一幢厂房外表面的油漆早已大部分脱落,露出了锈迹斑斑的本体,仿佛是在向人们讲述着它这么多年以来所经历过的沧桑。
还没走进机加工车间,一股刺鼻难闻的切削液味道就传了出来。牛小白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在大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毅然地走了进去。
机加工车间的左边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区,其他的地方就是一大片开放的生产区域。车间里面的灯光很昏暗,有几盏日光灯还在一会亮一会不亮地闪烁着,发出“啪、啪”尝试启动的声音。
“这种昏天暗地的氛围,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工人们能在这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吗?”牛小白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借着昏暗的灯光,牛小白看到了二十多台机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十个操作工正在这个车间里忙碌着。牛小白刚想走到放在最前面的那一台锯床前,突然间他的脚下滑了一下。还好,牛小白及时稳住了身形,没有滑倒。
牛小白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幸亏我的运动细胞足够发达!不然的话,第一天上班就在自己的车间里摔了个狗啃泥,糗大了!”他定睛一看,地上有一些白色的积水,踩上去滑溜溜的感觉,可能是一些残留了很长时间的切削液。
正在锯床作业的一个男操作工看到了牛小白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笑嘻嘻地朝着牛小白竖起了大拇指说:“哥们,你反应还挺快的!这块地就是滑,不知道的人经常会摔倒的。”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似乎在这里摔倒是一件怪见不怪的事情了。
看到牛小白一脸疑惑的样子,那位操作工进一步解释说:“在我们这里干活的人都知道车间里哪里不好走,比如说什么地方有积水、什么地方地上有杂物、什么地方路被堵了……我们都很清楚,走路时都会主动让开的。只是像你这种新来的、外面来的人不知道,经常会上当而已!”
“这好好的一个生产车间,怎么被说得像迷宫似的?” 牛小白在心里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牛小白上下打量着这一位男操作工:他看上去20岁出头一点,身高1.7米左右,留着齐肩的长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纹了一串黑色图案的脖子上挂了一条长长的时尚项链;左右手的手腕处都缠绕了几圈手串;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韩版短袖t恤衫,下身穿着一条浅蓝色的中裤;脚上穿着一双透气的网孔运动鞋。此时的他双手叉腰,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脚踏在机床上有节奏地抖动着。
如果在街头上看到了这么一个穿着打扮十分休闲的人,人们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新潮的新新人类而已。可是在一家公司的生产车间里看到了,牛小白的心里觉得怪怪的。
这个操作工也注意到了牛小白正在打量他,他友善地朝着牛小白笑了笑,双脚着地站直了身子,从屁股后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支烟递给了牛小白:“哥们,你是新来的吧?我叫卢浩。”
“你好,我叫牛小白,新来的。在这个车间里能抽烟吗?”牛小白一手接过了香烟,奇怪地问道。虽然牛小白刚刚大学毕业,但他在实习期间也在一些生产型企业里呆过。在他印象中,允许在生产车间里抽烟的企业好像真不多。
卢浩豪爽地笑了笑,“理论上是不允许的。不过,没事!听消息灵通的人说,这家公司快要关门了。从上到下,负责管理的人都没有心思干活了,谁还会在意你有没有在车间抽烟呢?”说完,他给自己也抽出了一支烟丢到了嘴里,掏出打火机动作潇洒地把它点着了。
赌局 第九节 随意化作业
听到了卢浩的话,牛小白暗暗吃了一惊:“这种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连一个操作工都知道了?怪不得人们常说,民间流传的谣言大部分都是真的。”
牛小白只好装作不知情,假装惊讶地问道:“是真的吗?天啊!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加入这家公司,它就要关门了。我说哥们,既然公司都要关门了,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啊?”
卢浩狠狠地吸一大口烟,再用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慢慢地把它吐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哥们,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还能留在福马公司里上班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算着的。比如说,那些干了好几年的老员工,他们之所以赖着不走,无非就是等公司倒闭了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按照相关法律的规定,这一笔钱应该不少啊!”
“呵呵!也是。可我看你这年纪,也不像干了好几年的人嘛!估计到那个时候你也赔不了多少钱,那你留下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不会是为了某个美女吧?”牛小白笑嘻嘻地调侃道。
没想到卢浩一脸认真地回答说:“小白,你还真说对了!我之所以决定留了下来,还真的是为了我那将来的女朋友。”
卢浩的这一番话,牛小白有点听不明白了,“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呗,怎么还有‘将来的女朋友’这个说法?”
卢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嘻嘻!意思就是正在努力之中,将来她一定会变成我女朋友的……”
“哦?这么巧?跟我的情况一模一样!”牛小白惊呼道,原来是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牛小白一下子对卢浩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拉了拉卢浩的袖子,“卢浩,告诉我,你要追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朋友妻不可欺’,说出来好让哥们提前避嫌一下,以免后面发生了什么误会。”
“我要追的这个女孩子,一说你就知道了,几乎每一个新人进入公司第一个就会碰到她。她就是人力资源部接待专员张如兰——我心目中的女神!从看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她了,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我发誓,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卢浩一脸虔诚地说。
牛小白朝着卢浩竖起来大拇指,“哥们,你真有眼光!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又朴素大方、和蔼可亲,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好女孩。要不是我的心里早已有了目标,我还可能跟你竞争一把呢!”
“哦?是真的吗?不过好多人都这么说她。哥们,说说你的目标,好让我也知道一下。”
“我的嘛?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谈到了这一话题,难得有一个跟自己情况一模一样的知音,牛小白觉得兴奋不已。他刚想打开话匣子好好跟卢浩聊一下,一个有点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卢浩,看你干的好事!你做的工件又被下道工序退货了!”
牛小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推着一辆手推车走了过来。这辆手推车一米多高、半米宽、长约80厘米,上面放了七、八根被切割过的铁棒和一张产品过程跟踪卡。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大约40来岁,头上梳着很老式的三七分发型,长满了麻子的国字脸,高高瘦瘦的身材。牛小白觉得这个中年男人,跟上午与他一起开会的某个人有点神似。
看到了这一个中年男人,卢浩连忙把手里的烟扔到了地上,用脚踩了几下把烟灭了。“胡领班,又怎么了?是不是那些车加工的家伙又找麻烦了?”卢浩用很不耐烦的口吻问道。
“我都检查过了。不怪人家,的确是你把尺寸做错了。”
卢浩不以为然地说:“那帮小兔崽子,最喜欢没事找事了。不是跟他们说了吗?要是工件做长了,他们顺便多车一刀,就可以把尺寸修正过来的。而且,我每次都会把工件尺寸做到上公差以上的。”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按图纸的尺寸去做吗?把东西做得太长,或者做得太短,都是不对的。做长了,是可以修正一下;这一次可好,你居然把东西做短了!你自己看看,尺寸居然做短了足足5个毫米!这些东西只能全部报废了。人家急着要呢,你赶紧重新下料,做好了以后马上送过去!”看到卢浩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个中年男人显然有点生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胡领班,你去忙你的吧。不就这几根东西吗?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一下我亲自送过去就是了。”看到中年男人生气了,卢浩只好用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说。
中年男人看了看卢浩,又看了看牛小白,叹了口气,放下手推车,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看到中年男人离去的背影,牛小白好奇地问道:“卢浩,这个人是谁啊?”
“哼!还能有谁?他就是我们的生产领班胡鸿翔。这个人,古板得很!上头说了要怎么样做,他就怎么样做,什么事情都不肯变通的。而且,他还喜欢多管闲事,搞得好像这家公司是他自己开的一样。”卢浩哼哼地说。
牛小白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车间的管理人员都没心思干活了吗?我看,他对工作就挺上心的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听说了吧?在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之所以对工作还算负责,是因为他的背景。这个家伙,大有来头。”
“哦?什么背景?说来听听。”这句话一下子就勾起了牛小白的好奇心。
“你知道胡鸿飞吗?就是那个装配车间的经理,他是我们福马公司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胡鸿翔是谁?听名字你就知道了,他是胡鸿飞的亲弟弟。虽然胡鸿翔只有初中文化,可是靠着他哥哥在福马公司的影响,顺利地当上了领班。你想想这一层关系,他胡鸿翔能不努力吗?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糊里糊涂,把亲哥哥拉下水吧?”
牛小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子!怪不得我看他的样子有点眼熟。”他注意到刚才胡鸿翔穿了一身带有福马公司标志的深蓝色工作服,穿着打扮显得与众不同,于是问道:“卢浩,我们公司原来是有工作服的,为什么你们都不穿啊?”
卢浩一脸不屑地说:“那工作服,不但款式不好看,还紧得不得了。天气这么热,哪有穿自己的衣服舒服啊?在这个公司车间里,愿意穿工作服的人并不多。只有像胡鸿翔这种老古董,才会一天到晚穿着工作服,别提有多丑了!”
“你说得也对。不过,我觉得那身工作服的风格跟工作现场比较匹配。而且,从设计的角度来看,也比较专业。你想想啊,穿自己的衣服干活,总归是有所顾忌,怕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哪能放得开呀?”牛小白说出了自己的直觉。
“呵呵!小白,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领了工作服,我看你穿不穿!我没见到过新人能坚持穿工作服超过一个星期的。对了,小白,你被分到了哪一个组?要是还没分好的话,我劝你不要落在胡鸿翔这一组。其他的三个生产领班都好说话,干好干坏也不会说你的。就是这个胡鸿翔事情多,把人管得死死的。”显然,卢浩以为牛小白跟他一样,也是一个操作工。
“嗯!”牛小白含糊地点了点头。这是第一次跟卢浩见面,牛小白还不想向他透露太多的消息。“那个……卢浩,你先忙。我到车间的其他地方转转,先熟悉熟悉情况,有空再聊!”
“好的,没问题。你脚下当心点,这个车间地面上杂物太多了,乱七八糟的。”
“我会的,谢谢!”
有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牛小白这一次走起路来明显小心了很多。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站稳了,再观察生产车间里的机器、人员和物料。
这一次的参观,让他对整个机加工车间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也让他脆弱的那么一点信心慢慢地崩溃了。
在机加工车间里工作的人们,衣着非常随意。正如卢浩所说的,正儿八经穿工作服的人几乎没有。由于这几天天气比较炎热,操作工们大多都穿着宽松的短袖上衣,下身穿的基本上都是七分或者九分的短裤子,个别女员工甚至还穿着短裙子。五花八门的衣服,仿佛在向大家展示着他们心里不同的想法。
尽管牛小白对生产车间的管理是个外行,但他也明显感觉到:所有的操作工人都不在工作状态。他们要么低着头垂头丧气、慢悠悠地干活,要么就是嘻嘻哈哈地边聊天、边工作,甚至有些人还嘻笑着串岗打骂。从行为举止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用于生产的设备、自己手里的产品很不上心。这哪是什么有纪律、有战斗力的生产团队?简直就是在菜市场上买菜的大妈们!乱哄哄的生产氛围,让牛小白觉得自己的头有点胀痛。
至于机加工车间的环境,那就别提有多糟了。正如卢浩所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有生产废料、有生活垃圾、有好几处机器溢出来的切削液积水,甚至还有一些产品。人们在这里走动,一不小心就会被脚下的杂物所绊倒,比走迷宫还危险。
赌局 第十节 室友
牛小白还注意到,在设备的表面上、工作台上,还有堆满了半成品、成品的货架上,早已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过了。
为了鼓励牛小白参与家务劳动,在他很小的时候牛妈妈李巧红就常常告诉牛小白:看一个家庭经营得好不好,就要看他们家里的家俱上灰尘积得多不多。如果家里的家俱总是一尘不染的,这个家庭一定很兴旺、很幸福;相反,一个连家俱都积满了灰尘的家,肯定是某些方面出问题了,不可能过得太好。按照这一理论,这个机加工车间应该是出大问题了。
在车间里转了一大圈的牛小白,一边走一边摇头,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按我现在的这个水平,如何才能把这一个看上去乱糟糟的机加工车间,带回到正常的轨道呢?这一点,难度似乎太大了!哎!我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难道我跟陈婉诗的赌局,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
想着陈婉诗那高贵而又冷艳的倩影,看着眼前的这个乱象横生的机加工车间,牛小白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他这才意识到,现实跟理想的距离居然是这么大的。
……
一脸铁青的牛小白回到了培训教室,此时董小丫和张如兰没有在那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冷石的微信视频电话。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牛小白非常详细地把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到最后,牛小白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冷师兄,我一进到这家公司,就觉得它阴森森的,我甚至认为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他们家的风水出了问题?要不要找个风水大师过来看看,给他们转转运?”
“呵呵!小伙子,你好歹也是我西江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怎么还相信这一套?作为一个生产车间的经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疑神疑鬼,而是想方设法扭转这一颓废的局面。” 冷石一脸憨厚地笑着说。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我现在一点主意都没有啊!”牛小白实话实说。
冷石和蔼地安慰道:“别急,别急!让我们一点一点来!首先,拿你自己这两天的切身体会来说吧。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会注意它的周边环境,我说得对吧?”
“那是当然的了!我初来乍到,对这家公司的其它情况什么都不知道,能一下子就感受到的,也只是它外在的环境而已。”
“这就对了。人这种生物,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的暗示。比如说,如果你此时身在一座垃圾场之中,看到有人在那里随地大小便,你会觉得这很正常;如果把你换到一家五星级宾馆之中呢?那些高档的装修、洁净的环境、鲜花扑鼻的香味……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往地上吐口痰——哪怕就是刚才在垃圾场上随地大小便的那个人现在在这里吐痰——你都会觉得这很不正常。我说得对吧?”
牛小白闭上了眼睛,想了想冷石刚才所描述的这两个情景,他连连点头说:“冷师兄,你说得非常对!但是,我应该怎么做,去改变这个车间的生产环境呢?”
“你听说过5s吗?”冷石很随意地问道。
“你说的是米国某手机公司出产的那一种水果智能手机吗?冷师兄,那个机型太老了,早就过时了,现在人家都出11了!”
“呵呵,我说的这个5s,不是那个水果手机,而是一种最早在岛国企业推行的、关于持续改善的管理方法……”冷石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这样子……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先把一些资料发给你,你好好看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建立好属于你自己的团队,并取得上级领导的支持,尽快导入5s系统……”
冷石还想多说几句,可是机场里催促旅客检票的广播再次响起,“小伙子,我得走了。你记住:导入5s系统很容易,取得显著性的短期成果也很容易。但是,要把它坚持做下去、做得长久却不容易。你要在5s系统导入的初期,就把这些问题想好……我不多说了,挂了。拜拜!”
……
牛小白和董小丫各自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起搬入了张如兰所住的宿舍。
这一套宿舍位于工业区的一个小高层住宅小区里。虽然是10楼,但是有电梯上下,所以层高也不算是问题。宿舍内部结构为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估计在60平方左右,简单装修,家电家具还算齐全。两间房间里,每间都摆了两张1.2米的单人床。张如兰和董小丫住在南面的房间,牛小白一个人入住北边的房间。
趁着董小丫和牛小白收拾个人物品的功夫,张如兰就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她一下子就弄出了一桌好菜:一盘红烧鸡腿、一盘牛肉炒芹菜、一盘炒螺丝、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盘青菜,桌子上还摆上了几瓶冰镇过的啤酒和一瓶大雪碧。
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看得牛小白和董小丫嘴巴一直流口水,都摸着肚子喊饿。
三个人坐了下来,董小丫竖起大拇指说:“小兰,你真能干!今后谁要是娶了你,谁就是天底下福气最大的男人!”
“就是,就是!”牛小白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到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附和道:“哪像我们这个疯丫头董小丫,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吃!她要是嫁人了,无非就是‘嫁祸于人’!”
董小丫狠狠地白了牛小白一眼,“切!小白,你这个吃货,五十步笑一百步,说得好像你会做菜一样!姐就是不会做菜,怎么了?虽然姐很穷,但是有钱人的毛病姐我全都有!我在此郑重声明:凡是喜欢我的人都是好人,凡是不喜欢我的人都是坏人,凡是讨厌我的都不是人!”
“小丫,你跟我不一样。别忘了,你是女孩子,不会做菜的女孩子谁会要?只有像小兰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女孩子,大家才会抢着要。”
“你怎么知道我会没人要?关于明天的事情,我们后天才会知道的。就算真的没人要了,也不关你的事。又不会赖到你头上的,要你管!”董小丫幽幽地骂道。
张如兰给牛小白倒了一杯啤酒,又给自己和董小丫倒了一杯雪碧,“哈哈,好了,好了!两位不要吵了。来!我们一起干杯,庆祝两位的乔迁之喜!”
“乔迁之喜!”大家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可口的饭菜,加上冰镇的饮料,简直是一种享受。
“小兰,我们也喝啤酒吧?”看到时牛小白喝得这么过瘾,董小丫也嘴馋了。
“我……我不怎么会喝酒。”张如兰显得有点为难。
“哈哈!啤酒不是酒,只是带点酒精的饮料而已。没事的!反正我们就在宿舍里。要是喝多了,到床上一躺,就可以了。”董小丫继续怂恿道。
张如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答应了,“那……那好吧。今天大家这么开心,我就陪你们喝一点吧。要是出洋相了,你们可不能笑话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要是论酒品,每次都有小丫垫底的,你就放心好了。很多时候,你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知道,你还有能把事情搞砸了的本事——这话我是对小丫说的。”牛小白笑呵呵地说。
董小丫又白了牛小白一眼,很不高兴地说:“就你话多!这么好吃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性格温和的张如兰在饭桌上的表现非常优雅,吃饭是小嘴嚼的,喝啤酒也是小口抿的,没吃喝多少就端坐着不动筷子了。可以看到出来,她平时说话、做事特别的沉稳低调,应该是从小受到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的。
三杯啤酒刚下肚子,张如兰原来那张白皙的、不施粉黛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像两只熟透了的苹果,朴素而又可爱非常耐看。她身上宽松的居家服把一些该露的、不该露的都不经意地露出来了。张如兰打了一个酒嗝,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好像喝多了……”
董小丫听了哈哈大笑:“你才喝了几杯啤酒啊?怎么就喝多了?小白,你说……”她转过头来,这才发现牛小白正在盯着张如兰红扑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
董小丫用力地拍了一下牛小白的肩膀骂道:“牛小白!你这个小色狼!怎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牛小白被说得一脸的不好意思,他没好气地说:“什么碗里的,锅里的?我还没有碗里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小丫,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啊?”
看到牛小白这一脸幽怨的样子,董小丫哈哈一笑:“难道你忘了你的目标了吗?你不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要追陈婉诗的吗?难道这不是你碗里的?让我来告诉你,要忘记一个人其实是挺简单的:要么不要见,要么不要贱。在没有忘记陈婉诗之前,别没事盯着我们小兰看。要是你有什么不良居心的话,我董小丫第一个不放过你!”
“你说到哪里去了?说得我好像是一个大小通吃的猥琐大叔一样!” 牛小白抗议道。
董小丫笑骂道:“你别不承认,你本来就是!小兰,我们要离他远一点,晚上关好门。这只兔子,专吃窝边草。”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牛小白的脑门继续说道:“小白,你要学学人家姜太公,钓的都是来寻死的鱼。追陈婉诗?哈哈!有时候你不努力一把,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赌局 第十一节 团队
被董小丫这么一说,牛小白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小丫,请注意你的素质!哥是个文明人,所有的脏话均已使用唾液消毒过了,你非得逼哥说脏话吗?按你的理解,我牛小白要立志做个有气质的流氓、做个有品位的色狼、做个有知识的文盲,好了吧?瞧你这智商!”
董小丫也很不服气地说:“我的智商怎么了?说实话,自从认识你之后,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只要试试努力一下你就知道,你跟我在智商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
张如兰一直没有说话,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吵嘴。当听到“陈婉诗”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却来了兴趣,“陈婉诗?你们所说的陈婉诗,是我们新来的总经理吗?”
“不错,我们说的就是她。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董小丫反问道。
张如兰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怎么跟陈总经理打交道呢。她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还真不好说。只是我听大家说了,她来上班的这几天都一脸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样子,大家都挺不喜欢的。按照这种个性,大家怎么可能全力支持她呢?她又怎么可能建立一支忠于她自己的团队呢?”
“团队?”这个单词在牛小白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下。冷石说过,要导入5s系统,团队最重要。那么,我现在团队是怎么样的呢?想到了这里,牛小白问张如兰:“小兰,你经常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员工,应该对他们很了解吧?”
张如兰扬起了红扑扑的脸,兴奋地说:“这一点,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平时主要负责接待和培训。不管他是什么级别的员工,都得从我手里经过一下,我或多或少对他们都有所了解。”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现在机加工车间的生产团队?”
“机加工车间现有员工53人,其中生产工程师2人、计划员1人、生产领班4人、一线生产员工46人。他们当中,大部分员工在福马公司工作超过10年,更有一些员工是公司创立初期就加入的……”谈到机加工车间的人员情况,张如兰如数家珍。很显然,她对员工们了如指掌。
“小兰,说起员工方面,你简直是一个活数据库啊!”董小丫不禁表扬道。
牛小白也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董小丫的意思,继续问道:“小兰,你能不能跟我谈一下那两个工程师和几位生产领班?”
听到了牛小白的这一个问题,张如兰显得有点犹豫。“这个……其实,不是我不想说,我就是怕说了,会给你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我觉得,这些机加工车间的关键人员,你还是要亲自深入去了解一下,摸透每一个人的个性。只有这样,你才能有针对性地管理他们。”
“我觉得小兰说得对。在人员管理这块,急不来,你只能慢慢熟悉。”董小丫点头表示赞同。
“那……那么……”牛小白觉得这两个女生说的是对的,可他又有点不甘心。“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他们的大概情况?只凭印象,或者是直觉。说对、说错都不要紧,我仅作参考而已。”
“那好吧!那我就随便说说。要是以后你发现我说错了,你不要怪我就是了。”
“不会,不会!小兰,你放心好了。”牛小白信誓旦旦地说。
“其中一个工程师叫做陆明辉,今年35岁,西江大学机械工程系毕业,10年前就加入福马公司了……”
“哇!原来是我们的学长啊!” 牛小白高声说道。
“是的。我觉得,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大家都说陆明辉很有才华,思路很广,解决实际问题的速度非常迅速。可是他性格比较孤僻,不愿意跟人打交道。这几年来福马公司的业务做得不怎么样,各种福利待遇也有所下降,对此他经常发牢骚。久而久之,管理层对他也很有想法,所以不怎么待见他。也许是因为他自身个性的原因,迟迟没找到新的工作,所以一直留在福马公司。如果你能把他降伏为你所用,把他的才能发挥起来,在技术管理方面你就轻松多了。”
“呵呵!我们小白什么好人都不喜欢,就喜欢对他冷冰冰的人。像陆明辉这种人,正好对了小白的胃口!”董小丫酸溜溜地说,话里好像另有所指。
“小丫,你别打岔!我们在忙正事呢。小兰,另一个工程师呢?”牛小白继续追问道。
“另外一个工程师叫汤诚,今年27岁,加入公司才3年多。平时他比较积极主动,愿意主动承担工作上的事情,对人也非常热情。可是,他在经验上稍微欠缺一点。所以,有些问题到了他手里,经常没有解决的方案。一来二往,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怎么看得起他。”
“这两个工程师,有一定的互补性。”牛小白想了想,总结道。
张如兰点了点头:“是的。作为他们的领导,如果能让他们两人做到优势互补,其实在技术管理的方面,机加工车间应该不至于有问题的。可是……”
“可是什么?”董小丫问道。
张如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这个……有些话,我就不好多说了。小白,你以后慢慢领会吧。我再跟你说说那四个生产领班吧。其中一个生产领班叫胡鸿翔,今年40岁,加入福马公司15年了。他对公司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做事情积极主动,对本职工作非常负责……”
“胡鸿翔加入公司15年了?那他哥哥胡鸿飞呢?”牛小白问道。
张如兰会心地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说:“小白,你可以啊!才到公司上了一天班,就把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搞清楚了。其实,我觉得人们一直有个误会,认为胡鸿翔是靠胡鸿飞的影响才当上生产领班的,但这不是事实!胡鸿飞加入公司才6年左右的时间。在胡鸿飞来之前,胡鸿翔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操作工了,深受大家的喜爱,他被提升为生产领班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只不过有了胡鸿飞的这一层关系之后,反而经常被大家说三道四,说什么靠他哥哥的影响力才做到这个位置上的。”
“哦,原来是这样子!”想起了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牛小白对胡鸿翔又多了一份好感。“小兰,你继续说。”
“至于另外的三个生产领班嘛?他们加入公司都超过10年了。我个人觉得,他们全变成老油条了,都有点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样子。如果他们没有大改变的话,你今后的工作将会很难开展的。我的个人判断是对还是不对,只能靠你自己在后面慢慢去证实了。就说到这里吧?我多说了反而不好,会影响你的判断。”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你觉得卢浩这个人怎么样?”牛小白看着张如兰,一脸微笑地问道。
“他?”张如兰哑然失笑,“他只是一个没大没小的小混混而已,平时总喜欢有事没事过来找我聊两句。他这个人,没一点正经的样子,你以后要对他严加管教才是。听人说他家庭环境挺好的,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愿意在福马公司当一个普通的操作工。”
“啊?”牛小白暗地里吃了一惊。卢浩对张如兰一往情深,视她为女神,发誓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但在张如兰的心目中,卢浩却只是一个没大没小的小混混。这真是天壤之别啊!
“不知道在婉诗的心目中,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哎!”想到来这里,牛小白暗自伤神,端起一瓶满满的啤酒一饮而尽……
……
牛小白所住的房间,除了有两张1.2米的单人床之外,还做了一些衣橱,有一张可以读书、写字的小办公桌,并安装了空调、电视。牛小白不算是一个挑剔的人,对于这种住宿条件,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夜深人静,牛小白在床上反复辗转,久久不能入睡。“人生就是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了争一口气!”他对自己说,干脆在床上坐了起来,打开手机翻看着冷石发给他的那一份资料。
“……岛国丰田公司的‘5s现场管理法’,由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这五个环节构成。由于在岛国的文字里面这5个单词都是由s开头的,所以大家就简单地称它为5s……”
“……5s的背景:早在1955年,岛国就提出了‘安全始于整理,终于整理整顿’的宣传口号,当时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确保生产现场作业人员的空间和安全。后来因为由于生产和品质控制的需要,又加了3个s,也就是清扫、清洁、修养,从而使这个管理方法的应用空间及适用范围进一步拓展。到了1986年,岛国关于5s的著作逐渐问世,从而对整个现场管理模式起到了冲击的作用,并由此掀起了5s的热潮……”
“…… ‘5s现场管理法’在生产现场中对人员、机器、材料、方法等生产要素进行有效的管理,通过规范现场、物品,营造一目了然的工作环境,培养员工良好的工作习惯。最终达到提升人的品质的目的:革除马虎之心,养成凡事认真的习惯,认认真真地对待工作中的每一件‘小事’,遵守规定的习惯,自觉维护工作环境整洁明了的良好习惯,文明礼貌的习惯……”
这一份资料详尽地说明关于5s的起源、作用、意义,还有推进的步骤与方法,并附带了好几份改善前、改善后鲜明对比的成功案例。牛小白越读越兴奋,这真是一份可以解决当前问题的方案啊!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玩了一会儿手机的牛小白又要去洗手间解决问题了。
客厅里没有开着灯。刚打开房门,借着户外明亮的月光,牛小白看到了一个身穿一件白色的、刚好盖过膝盖的吊带睡裙的女孩子,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凝望着外面。
赌局 第十二节 想家了
尽管重要的部位该穿的她都穿了,但那一件柔软贴身的、近乎透明的睡裙却把她那饱满的、曲线凹凸的身材展现无遗。她双手抱胸,一双雪白的、像莲藕一般的手臂完完全全地露在外面,齐耳的短发在月色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凌乱。
牛小白随手把客厅的灯打开,嘴里骂道:“小丫,你怎么还不睡觉?这么晚了,在这里发什么神……”他还没说完,却硬生生地把后面想说的话呑回到肚子里去了,因为他看到转过脸来的董小丫双眼有些红肿,脸上挂着湿湿的泪痕。
牛小白赶紧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小丫,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董小丫挽着牛小白的手臂,把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小白,我想家了。”咦?这是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董小丫吗?怎么跟平时表现得完全不一样?看来,董小丫到底是个女孩子,总会有她软弱的那一面。
伴随着董小丫的这一个动作,一种温热的、柔软的感觉传到了牛小白的手臂上;她的头发柔顺地压在牛小白的脖子上,感觉痒痒的;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强烈地钻入了牛小白的鼻孔里。
牛小白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由着董小丫依偎着,动也不敢动。不知怎么回事,一股非常燥热的感觉此时在牛小白的体内油然而生,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那个……小丫,你……你回房间早点睡吧?我……我去上个厕所。”牛小白咬了咬牙,轻轻地挣开了被董小丫挽着的手,逃跑一般跑向了洗手间,“碰”的一下把门关上。
此时的牛小白这才注意到,他某个重要的部位早已撑起了一顶高高的“小帐篷”……
……
时间刚过早上的9:00,刚刚卸任的原机加工车间经理张德业就在机加工车间会议室里,召集本部门主要成员跟牛小白开个见面会。这是张德业和牛小白两人进行工作交接的第一天。
机加工生产车间的办公区成“品”字形布局。一进门,左边是布置了几个格子间的开放式大办公室,右边则是独立的经理办公室供张德业使用,后面隔开的区域就是会议室了。
相对来说,这间会议室装修得比较简单,平时主要用于本部门内部开会和员工培训。它长约10米、宽约5米,里面摆放了一张大会议桌和两排凳子,正对着大门的墙壁正中间挂了一大幅荧光幕。
此时的会议室里,除了张德业和牛小白两人之外,早已坐着六男一女七个人。张德业清了清嗓子,双手十指双扣放在自己圆乎乎的肚子上,用一种平静而又缓慢的声音说道:“各位同事,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由于工作上的需要,集团董事会决定把我调往东江分公司工作,由这位牛小白先生接任我现在的工作。牛小白先生毕业于著名的西江大学,工商管理专业。他是一位难得的、有理想、有抱负青年才俊。请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就像过去支持我一样,一如既往地支持牛小白先生的工作。”
说完,张德业指着一个高高瘦瘦、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人对牛小白说:“牛经理,这一位是生产工程师陆明辉,陆工。陆工在我们公司工作有10年的时间了,对本公司的产品、工艺非常了解,你以后在这方面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
陆明辉35岁,身高1.78米左右,留着长长的头发四六分开,眼睛有点内陷,瘦长脸,皮肤黝黑。
牛小白连忙走上前,双手握着陆明辉的手,非常热情地说:“你好,陆工!没来公司报到之前,我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细细了解下来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是我的学长呢!陆工,在技术方面我是个外行,今后请你多多指教!”
听到了牛小白这一番话,陆明辉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芒,嘴里却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混成这副德行,早已愧对母校了。哪还敢以学长自居?”
牛小白连忙说道:“陆学长,你太谦虚了!有空我们坐下来,一起好好叙叙校友之情。”
“哈哈,这个地球可真小啊。你们看,这两个校友都碰到一块儿了。牛经理,这一位是生产工程师汤诚,汤工。”张德业指了指一个身高大约1.70米、体型胖嘟嘟的人说道。
汤诚主动上前跟牛小白握手,“牛经理,欢迎您加入福马公司!今后您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请您尽管吩咐。”
“感谢支持,谢谢!” 牛小白回应道。
张德业又指了指另外的四个男人说:“这四位是我们的生产领班。各位,你们给牛经理自我介绍一下吧?”
胡鸿翔是牛小白之前在车间就见过了的,他第一个站了起来,高声介绍道:“你好!我叫胡鸿翔。今年40岁,加入公司15年了。我见证了公司的发展、壮大,也见证了公司方方面面的变化。等什么时候牛经理有空了,我这个老员工愿意跟你好好地说说。有些事情,不是难做,而是没有人愿意去做。比如说……”
“好了,好了……” 张德业朝碰上胡鸿翔摆了摆手,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鸿翔,由于时间的关系,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对牛经理说吧。林祥山,到你了。”
坐在胡鸿翔左边的人是一个1.9米左右的大个子,乌黑浓密的头发,宽脑门,五官端正,脸庞白白净净。他板着脸“咻”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洪亮的声音说:“牛经理好!我叫林祥山,今年32岁,加入公司10年了。”说完,“啪”的一下又坐了下来。
坐在林祥山身边的人是个小个子,身材瘦小,稀稀疏疏的黄黑色头发,小眼睛、小嘴巴,脸型看上去有点短小。他慢慢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你好,牛经理!张天成,今年35岁,加入公司12年了。”
坐在最边上的人中等身材,留着平头,脸庞发红,国字脸,身材结实,他脸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说:“你好,牛经理,我是王远明,今年33岁,加入公司10年了。”
到最后,张德业指着那个女孩子对牛小白说:“这一位是我们的计划员,江慧。她负责安排生产工单、跟踪原料的准备情况、产品的完成情况和出货安排。对你来说,她是一个重要的生产信息来源。”
牛小白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慧,只见她中等身材,留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子,细长的瓜子脸,脸部皮肤略显黝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宽大的嘴巴,嘴唇显得有点厚。
江慧大大方方地说:“你好,牛经理,我是江慧,加入公司3年了。呵呵,年龄我就不报了。请你多多关照。”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响亮,可以看得出来,她做事情风格应该也是风风火火的。
“好了,牛经理,这些就是机加工车间的主要成员。每一个人具体的情况,你后面慢慢熟悉吧。其他同事,你们先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吧。牛经理,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你交代一下。”
两人出了会议室,来到了张德业的办公室。这是一间边长约5米的正方形房间,除了大办公桌、大班椅和几只文件柜之外,还摆放了一套真皮沙发、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考究的功夫茶茶具,和有一只直径起码有30公分大小的烟灰缸。此时的烟灰缸里面,早已盛满了十多根长长短短的烟头。在办公室四周的墙上,挂了几幅看上去写得不错的书法字画,别有一番“文化人”的味道。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张德业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着这一间办公室,用一种非常留恋的口吻说道:“21年了,我在这里工作了21年!公司组建时的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现在让我离开这里,我真有点舍不得啊!”说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经理,你别难过。你只是暂时调离,到其他分公司工作而已,又没有离开我们集团。我们还是一家人嘛!”
张德业摇了摇头,“牛经理,你别安慰我了。对我来说,这里才是我的根。想当年,我们几个兄弟跟随着陈董事长一起创立了这家公司,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一天、一天地看着它长大。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这两天我一直在反思,公司走到了现在的这个境地,我们这些老员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是我、小伟、建中,还是国彪……”
张德业低着头,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一包软中华,抽出了一支烟问牛小白:“抽烟吗?”
牛小白把烟接了过来,掏出打火机先给张德业手中的烟点着。回手时,他没有忘记把自己手中的烟也点着了。牛小白知道,此时此刻,抽烟是两个男人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
张德业吸烟的神态非常专注,一言不发。他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夹着烟,慢悠悠地吸,然后把吸到肺里的烟徐徐地吐出来。从他嘴里吐出来烟圈袅袅地升起,从一个个很浓、很小的圆圈慢慢地变大、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赌局 第十三节 往事
张德业抽完了手中的香烟,又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接上。他潇洒地吐了一串烟圈,看着牛小白的双眼问道:“既然诗诗邀请你加入福马公司,说明你跟她的关系挺不错的。你知道对她来说,这家分公司意味着什么吗?她有没有跟你谈过这些?”
牛小白茫然地摇了摇头,如实地回答说:“这个,还真没有!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这家分公司的创始人是她父母,而她妈妈在10年前就去世了——这些信息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的。”
张德业笑了笑,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牛小白低声说道:“这丫头,跟她妈妈的个性一模一样,像一只刺猬似的,把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藏得好好的。”
牛小白连连点头说:“你说得太对了!我觉得她就是一只刺猬,能展示给别人的全是刺。张经理,你给我说说这公司过去的故事吧?”
张德业用手指弹了弹烟头上的烟灰,“我知道,你是诗诗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的,所以我不妨先跟你讲讲。20多年前,由马国彪、马悦月兄妹俩共同出资,跟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在这里组建了这一家公司……”
“咦?福马集团的董事长不是陈兴福吗?为什么福马公司不是由他出资组建的?”牛小白奇怪地问道。
“呵呵,董事长不一定就是出资方啊!当时的陈兴福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小白脸,真正出资的是马悦月兄妹俩……公司开业的那一天,诗诗正好出生,所以对悦月和诗诗来说,这一家公司有着特殊的含义……”
张德业闭上眼睛回忆道:“公司组建初期,兄弟们齐心协力、群策群力,大家一心想着把公司发展壮大。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在那个时候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员工人数从创建开始的十几个人一下子扩大到几百个人;在第四年甚至开始策划组建东江分公司……从此之后,业务越做越好,分公司越开越多,福马公司也从原来的一家公司也变成了一个大集团……”
“听小兰说,福马集团现在已经有十一家分公司了,说明我们的业务开展得挺好的。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杭中分公司会变得如此之破落?”牛小白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这个转折点发生在10年前……”张德业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诗诗长得非常像悦月,她们都有美丽的外貌和过人的智慧,是所有男人趋之若鹜的追求对象。自从悦月选择了陈兴福之后,兄弟们虽然为之叹息,可都衷心地祝福他们,以为他们两人从此就过上了童话里那美丽的结局——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婚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们经常吵架。陈兴福更是以开拓业务的借口,经常夜不归宿,这种事情似乎越演越烈。”
张德业两边的脸颊轻微地抽搐着,似乎在回忆着一些恐怖的故事,“集团的业务越来越好,可是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可能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了’。在10年前的某一天,一个年轻女人拿着大量内容非常私密的照片来找悦月摊牌,说她已经跟陈兴福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并且怀孕了,死皮赖脸地乞求着悦月成全他们,闹得整个公司沸沸扬扬的……”说到了这里,张德业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还有这一出故事?那后来呢?”牛小白忍不住问道。
“后来……后来,好强的悦月受不了这一沉重的打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吞下了一大瓶安眠药,安详地离去了……唉!她留下了遗书,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转给了当时年仅11岁的诗诗。悦月是这家分公司的主心骨,自从失去了她之后,公司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尽管她哥哥马国彪接任了总经理一职,可他根本无心经营,公司生意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悦月兄妹是整个集团的所有者,陈兴福根本就没有股份。所以从技术上来说,现在的福马集团是属于诗诗和她的舅舅马国彪两个人的。”
“那……这件事情对婉诗的打击也太大了吧?怪不得她平时会是这样子的!”了解到了陈婉诗的家庭背景,牛小白终于明白了陈婉诗为什么会有这种冷冰冰的个性。
突然间,牛小白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整个集团是属于婉诗和马国彪两人的,为什么马国彪只在这一家分公司里担任总经理?同样的,婉诗为什么不去集团总部任职,反而接任马国彪的工作,继续在这里担任总经理呢?”
“哈哈,小伙子,这是一个好问题。我觉得原因有两个:第一,对诗诗和马国彪俩人来说,什么集团不集团的并不重要,这家分公司的意义反而更大;第二,不得不说,陈兴福的管理能力还是可以的,把集团的业务搞得有声有色,所以之前都是放手让陈兴福去管集团的。其实,杭中分公司的破落,跟陈兴福的甩手不管也有点关系。至于以后诗诗和马国彪他们要不要重新掌管整个集团的控制权,这一点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了这里,张德业把手里的烟头灭了,坐正了身子,一脸凝重地说:“对我来说,这家分公司也是我的根,我把这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今天我跟你交代一句话:答应我,请善待好我们的老员工!他们为公司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
就在张德业和牛小白两人聊得火热的时候,计划员江慧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张经理,牛经理:我刚接到通知,陈总经理马上就要带一个重要的外国客人来我们车间参观,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准备?”
张德业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一般来公司参观的客人,在机加工车间门口站一下就走了。他们对我们车间这种脏、乱、差的环境根本就不感兴趣。”
“张经理,既然你自己都认为这车间脏、乱、差,那我们为什么不花点心思去改变一下呢?”牛小白觉得张德业的这一回答有点不可思议。
张德业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机加工行业固有的特点,又是油污、车削液,又是铁屑、粉尘的。我们没办法做得像电子厂或者制药厂那样,把车间搞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再说了,只要把合格的产品做出来就可以了,把车间搞得这么好看干什么?能当饭吃吗?把车间搞好看的过程,就是浪费人力、浪费金钱的过程。”
“可是,人是很容易受周边环境暗示的生物。在这种脏、乱、差的环境之下,他们能安心地做出好的产品吗?”牛小白说出来自己心里的疑虑。
“哈哈,牛经理,我要你善待他们,不代表不可以骂他们。这些员工,你需要经常性地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必要的时候语气可以稍微重一点。只有他们脑袋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他们就会好好地工作……相信我,没错的!至于什么环境不环境的,他们习惯了就好了。”
“可是……”牛小白隐约觉得张德业的话哪里有些不对,他正想进一步解释。就在这个时候,机加工车间门口出现了三个人,穿着一身工作服的陈婉诗、穿着一套黑色套裙的董小丫,还有一个身高起码有1.8米左右的外国人。
这个外国人体型很瘦,金黄色的卷发,深蓝色的眼睛,高耸的鹰钩鼻,看上去最起码有40多岁。他脚上穿着一双黑得发亮的尖头皮鞋,下身穿着深蓝色的西裤,上身穿着一件小格子的白衬衫,还打着一条浅蓝色的领带。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这一身打扮显得相当的正式。
“别可是了!客户都到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张德业微笑着对牛小白说。
“安德森先生,这是我们福马公司的机加工车间。我们拥有从原料下料开始,到零件精加工的一系列高精度设备。在这里工作的操作工都受过专业化的训练,机台操作技术过硬,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有保障,完全可以满足贵公司质量上、技术上的要求……”陈婉诗一边带着安德森、董小丫往车间里走,一边用流利的英语解说着。
看到了车间昏暗的灯光,安德森的眉头皱了一下,“贵公司在节能方面做得非常极致啊。可是,这种灯光的光照水平,方便操作工作业和检查吗?”
“这个……”陈婉诗一时语塞。
在陈婉诗边上的董小丫马上抢着回答说:“我们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也在着手考虑对机加工车间的灯光进行必要的整改。安德森先生,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有什么专业的意见,欢迎你向我们提出来。”
安德森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色眯眯地看着董小丫,意味深长地说:“很好,很好!看来我们有共同的语言了。董小姐,你近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挑个时间共进晚餐,深入地沟通一下?”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要去摸董小丫的肩膀。
董小丫身体稍稍往后,避开了安德森的那一只咸猪手。她当然察觉了安德森这一番不怀好意的话,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硬着头皮打马虎眼:“这个……随时欢迎。”
赌局 第十四节 客户
安德森没占到什么便宜,他耸了耸肩笑了笑,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大踏步走向了锯床工位。他一边走一边看,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什么垃圾公司啊?怎么连基本的现场整理都做不好?地上全是垃圾……”正说着,他走向了锯床面前的那一滩切削液积水。
“当心脚下!”刚走出办公室门的牛小白大声喊道。
不知道是安德森没听见,还是没听懂牛小白说的中文,反正已经晚了。只看见安德森的左脚向前滑了一下,那一具高高瘦瘦的身体一下子重心不稳,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随着“嘶”的一声,他那一条看上去非常高档的深蓝色西装裤,一下子就变成了“开裆裤”,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的内裤。这下子,安德森真是糗大了!
站在安德森边上的陈婉诗,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她连忙蹲了下来,扶着安德森的手臂问道:“安德森先生,你没事吧?”
安德森两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双手捂着屁股生气地问道:“陈小姐,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事?早知道你们是这种垃圾公司,我真不应该过来参观的,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安德森先生,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摔倒……”陈婉诗解释道,但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番解释显然有点苍白。
安德森高声吼叫道:“意外?这当然只是个意外!但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你们公司的工作环境糟透了,比垃圾场还垃圾场!在这种工作环境下,你们能做出高质量的产品吗?我绝不相信!在没有收到正式的整改报告之前,我不会跟你们公司洽谈任何的业务!再见!”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看他快速走路的样子,应该伤得并不重,只是丢了面子而已。
看着陈婉诗铁青的脸,牛小白想解释一番:“婉诗,我提醒他了。只不过……”
陈婉诗冷冷地说:“牛小白,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说‘这跟我没关系!’过了这个星期,如果你的车间还没有整改完成的话,请你自觉地卷铺盖走人吧!”说完,也不顾牛小白有什么反应,转身快步地去追安德森。
董小丫莞尔一笑,拍了拍牛小白的肩膀说:“小白,陈婉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一直就是这个鬼样。嗨!你别说,刚才摔得真好,摔死那个王八蛋!瞧他那个毛手毛脚、色眯眯的死样,好像这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牛小白瞪着董小丫骂道:“你这个疯丫头,你懂什么呀?如果我们把客户都得罪光了,你还拿什么销售订单?亏你还是个销售经理!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么重要的客户来公司实地考察,为什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好让我们有一个心理准备啊。”
董小丫吐了吐舌头,“人家几天前就书面通知了。结果,那份通知信在门口保安手里‘睡’了三天大觉。等陈婉诗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昨天才会有把那个保安开掉的故事,你还记得吧?”
站在牛小白边上的张德业也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但他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帮洋鬼子,就喜欢整些没用的东西!买零件就买零件呗,只要我们生产出来的零件能符合他们的要求就可以了,还搞些什么参观、什么审核之类的虚东西,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要求!我们国内的机加工行业,工作环境就这个样子,他爱买不买!我们还不想要这种这么挑剔的客户呢!”
张德业说的这一番话,牛小白听得有点不乐意了。“张经理,你说的这个观点,我有点不敢苟同。‘质量八大原则’的第一条,就是‘以客户为中心’。如果客户都不满意了,你到哪里去要销售订单呢?如果连销售订单都没有了,我们这家公司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张德业反驳道:“牛经理,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们是个传统行业,从来不缺销售订单。只要你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好、价格实惠、交货期及时,不愁没有订单的!”
董小丫也不服气地说:“张经理,你说的质量、价格和交货期,是有了销售订单之后才能表现出来的竞争优势。如果连销售订单都没有了,你跟谁去谈这些啊?”
张德业笑了笑,老道地说道:“哈哈!董经理,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作为销售经理,以后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秘密了。作为一名多年的机加工行业从业者,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想要在我们国内市场上获得订单,关键的要素往往不是竞争优势,而是充足的人脉关系和良好的销售策略!今后牛经理有没有足够的销售订单生产,就看董经理你的业绩了!”
董小丫依然是那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牛小白向她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对张德业说:“既然陈总经理都说了,要我们提出改善措施,那我们就策划一下吧?首先,我认为需要把车间的光照水平提高。我们能不能把所有的工矿灯,换上功率差不多但亮度更高的节能灯?”
“牛经理,你可想好了,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张德业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很简单。足够亮的照明,可以提供员工安全的作业环境,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自己周边事物。更重要的是,充足的灯光可以让大家发现身边潜在的问题,从而提出改善的方案。而在昏暗的灯光下掩盖了不少问题,会让大家熟视无睹。我认为,这一笔钱是值得花的!”牛小白解释道。
张德业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同意。新鲜的血液,果然有新鲜的想法。然后呢?”
牛小白信心十足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然后?我要在机加工车间内全面推行‘5s现场管理法’。”他把冷石传给他的资料看了好几遍,几乎都会背了。
“‘5s现场管理法’?你指的是这些东西吗?”张德业用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那一幅早已积满了灰尘、蜘蛛网的标语,上面写着“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这五个单词。
张德业一脸不屑地说:“这些玩意儿,我们早在几年前就搞过了。说到底了,不就是要求员工不停地搞大扫除吗?为了导入这一套破东西,我们从外面花了不少钱把专家请过来指导。结果呢?劳民伤财!弄得大家怨声载道的,到最后不了了之了。作为你的前任,我有义务提醒你:这是一个大坑,我们跌倒过一次了,我不希望你在这个地方再跌倒一次。”
张德业说的这些问题,牛小白在资料里早已看到过,他从容地解释说:“‘5s现场管理法’之所以没有获得成功,原因多种多样,每家企业的情况各不相同。但是,高层领导对此项目给予足够的重视与支持,是‘5s现场管理法’得以成功导入的关键。”
听到了牛小白的这一观点,张德业把脸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对这个项目给予的支持不够?想当年推行5s活动的时候,该开的会议我都参加了,该参加的培训我也出席了,各种各样的评选活动我一次都没有落下。你觉得,我的支持还不够吗?”
牛小白连忙解释道:“张经理,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所说的高层领导,指的是分公司总经理,甚至是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
听了牛小白这么一解释,张德业的脸色明显好过了一点,“这个吗?我们的总经理马国彪当时确实忙了一点,几乎没有参与这方面的活动。不过,车间的改善活动需要总经理亲自参加吗?”
“必须需要!只有高层领导重视了,相应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才得以保障。‘5s推进委员会’如果没有了他们的牵头,凭你一个人之力,是很难顺利推动着整个项目的进行的!”牛小白肯定地说。
董小丫微笑地问道:“小白,你觉得,你的那个‘冰山美人’平时会有时间、有意愿参加这个项目吗?”
牛小白的脸上出现了不确定的表情,他想了想,最后只好说道:“这是关乎于机加工车间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她连这件事都不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工作就更难开展了。我先试着去说服她。”
董小丫好心地提醒道:“在去找她商量之前,先把你的推进计划、成本预算和可能获得的收益好好准备一下,免得一上来就吃个闭门羹,搞不好还被她臭骂一顿。”
牛小白朝着董小丫竖起来大拇指说:“我会的!小丫,你这一次终于说了些靠谱的话了!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啊!”
“切!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什么时候说话不靠谱了?出问题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便秘就怪地球没引力。”董小丫狠狠地拍了一下牛小白的肩膀。
赌局 第十五节 牛鼻子绳
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牛小白,董小丫笑了笑,把他拉到车间外边调皮地说:“小白,天还没塌下来呢,你急啥?作为你的好哥们,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你放心,我会闭上眼睛的!哈哈!”
“小丫,你别闹了。哥烦着呢!” 牛小白没好气地说。
董小丫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没闹,我在帮你整理思路呢。小白,我来问你一个既简单却又深奥的问题:这个机加工车间有几十号人,他们凭什么听你指挥?”
牛小白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成八字状,放在下巴下面,“凭我长得帅,有个人魅力啊。见到了我以后,他们才突然间发现:原来帅也可以这样具体的呀!”
董小丫双手捂着肚子,作出了一副要吐的样子:“啊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再说了,就算你长得跟猪八戒一样帅,可是比你更帅的人还大有人在啊。你的机加工车间里要进行管理决策,每一次是不是先进行选美大赛,谁得了冠军就听谁的?这不乱套了吗?很显然,这不是问题的答案!”
牛小白挺了挺胸膛,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回答说:“因为……因为我是他们的车间经理,这个职务是福马公司正式任命的,它赋予了我在组织架构上的权威。”
“这个答案嘛?还算有点靠谱。可是,在福马这家特定的公司里,有很多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他们资格比你老、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如果他们就是不想听你的话,就是跟你对着干,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董小丫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继续问道。
牛小白昂首挺胸地回答说:“这个难不倒我!我是他们正式的上级领导,在工作上他们就应该听我的。如果他们不服从我的工作安排,根据《员工手册》相关的规定,我有权教育、警告、甚至开除他们!”
“嗯!这个答案听起来很靠谱,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要做到有理有据,你要收集相关的证据,来证明这些员工没有配合你的工作,这个收集证据的过程难度非常大。即便证据收集好了,难免还会让公司陷入法律纠纷,使公司在名誉上、经济上受到损失。”
“小丫,你说得太玄乎了,我没听明白。”
“哈哈,你别急,我来解释给你听。我听小兰说,现在福马公司的业务状况不是很好,有很多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巴不得你把他开除了,然后他再找相关的执法机构进行劳动仲裁,告你一个‘非法解除’,从而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而在实践上,执法机构常常认为劳动者是一群弱势群体,往往会在评判上更倾向于劳动者,而不是用人单位。小兰说,很多类似的案例,都是以用人单位作出赔款而告终的。所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走‘开除员工’这一条路,以免中了他们设下的圈套……”
听到了董小丫的这一番解释,牛小白显得更加忧虑了:“那……既然这一条路走不通,那我应该怎么办?你问得很有道理,这几十号员工凭什么要听我的?”
“哈哈,小白,你这个大傻叉,傻眼了吧?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每一次大大小小的改革,其失败的风险都很高;你将要推行的‘5s现场管理法’,应该也算是一次改革。如何才能取得一线员工的支持,从而获得改革的成功?我认为,你需要抓住他们的切身利益,用他们的切身利益去驱动他们,为你所用。”董小丫有条有理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牛小白听得连连点头:“哎呀,行啊!小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的这些话太有道理了!我的问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一线员工,他切身的利益是什么?”
“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哗、哗’数钞票的声音!”董小丫扮了个鬼脸,右手的拇指、食指来回地搓了几下,做出了一个点钱的动作,“小白,你这个大傻叉!他们的切身利益,当然就是他们的收入了。如果你有办法影响到他们的收入高低,那么你就具有一定的权威性,他们不得不听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子,很有道理!那么,我怎么样才能影响到他们的收入呢?”牛小白问到了这个问题最关键的部分。
董小丫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仰着头说:“这个问题嘛?咳……咳……如果你今天晚上请我吃一顿大餐的话,我心情一好,或者可以将答案告诉你。”
“这位姑娘,你今天打扮得如此耀眼靓丽、清新脱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莫非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满?” 牛小白一脸谄笑地讨好道。
“少来!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董小丫被说得吃吃地大笑,笑得花枝招展。
牛小白马上变脸,用不屑的口吻说道:“得了吧!小丫,你别在这里卖关子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说不定,连你都不知道。”他心里非常清楚,董小丫这个人最容易被激将法激怒。
果然,刚被好好地奉承了一番的董小丫,听了牛小白的讥笑,她马上气呼呼地说:“牛小白!你这个大傻叉。你怎么老是门缝里看人?实话告诉你,关于这方面的道道,我跟小兰早就研究好了。你知道吗?福马公司的一线员工,他们每个月都会有1200块钱的月度业绩奖金。”
“嗯!然后呢?”
看到牛小白还是没有听明白,董小丫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听不明白?他们的月度业绩奖金是跟业绩分数挂钩的,而这业绩分数是由部门经理决定的。换句话说,如果你把某个员工的业绩分数打低了,那他拿手到的奖金也就少了,这不就影响到他的收入了吗?”
董小丫进一步解释说:“请问什么叫奖金?奖金是对员工在创造超过正常劳动定额以外,因为员工表现出色,公司给予承认而所发的那一笔钱。奖金是对优秀者的表扬,对他正常工作以外做出贡献的物质肯定。如果某位员工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奖金’这两个字就无从谈起了,你可以直接将它清零!这是合法的,牛吧?”
牛小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子的!这真是一个好制度!我可以利用这个制度来引导员工的行为,从而把我整个部门的关键绩效指标做得更好!”
“嗨!解释得真累,你终于听懂了!看样子,你的智力还不算有大问题嘛。”董小丫顿了顿,接着说:“小兰提醒过我,对员工们来说1200块钱是一笔不少的钱了。作为管理人员,千万别只一门心思想着去抠员工们的奖金,我们的脑袋里应该时刻有一种‘双赢’的模式。”
“有意思!小丫,你把这个‘双赢’模式说来听听?” 牛小白一下子来了兴趣。
“一方面,我们要保障员工们的利益,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拥护我们的管理;另一方面,我们要把自身的工作做好,让公司时刻处于良好的运行状态,只有这样公司才会赚到钱,业务才会发展得比较顺利,我们也能够从中获得应有的利益。”
牛小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我小时候,暑假里爷爷让我在老家放牛。那一次,我们家的牛横在路上不肯走了,我就使出吃奶的劲在后面推它,可是那牛根本就纹丝不动。”
“哈哈……牛小白放牛,有意思!你家还有牛啊?真土豪!”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大人们都在边上笑我,他们说你让牛走还不简单吗?牵着那根拴在它鼻子上的绳子,轻轻松松就可以让它走了,这叫做用蛮劲不如用巧劲。我们管理人员在管理员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用引导的方式去管理他们,比用强压的方式更省力,而效果更好。我想我找到答案了,这根拴在‘牛鼻子上的绳子’就是业绩奖金制度。小丫,谢谢你!”真诚地说。
……
与陈婉诗沟通的效果,比牛小白预想的要好得多。
在装修豪华、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牛小白把自己的想法、计划详细地告诉了陈婉诗。他刚要想说服她,没想到陈婉诗就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对公司业务有帮助的想法和计划,我都会全力支持——不管要出多少人力、物力,还是时间。牛小白,按照你的计划大胆去执行吧。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地方,你随时来找我。”
“婉诗,我……”看到陈婉诗这一副全力支持的样子,牛小白感动得差一点热泪盈眶了。
“牛小白,你记住:在公司里,只有陈婉诗总经理,没有陈婉诗同学。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请注意你的称呼!”陈婉诗冷酷地说。
牛小白吐了吐舌头,心里在臆想着:“以后我把你娶回家了,到那时就不用喊你‘陈总经理’了吧?”想到了这里,他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看来,哄领导开心就做做假,哄群众开心就做做秀,哄自己开心就做做梦。
“牛小白,你没事儿吧?”看着一脸傻笑的牛小白,陈婉诗奇怪地问道。
“哦,没事,没事!我突然间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呵呵!”
“没事就好,你去忙吧!现在公司的业务状况不是很乐观,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陈婉诗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牛小白看了看陈婉诗那张冷艳的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