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第九十一节 稳定性
“嗯……小兰姐，记得小的时候，我爸就问过我：‘儿子，学了这么久的音乐，你最喜欢什么乐器？’我说各种各样的乐器我都喜欢，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后来他说道：‘那我知道了，你最喜欢打退堂鼓！’为此，他一直给我灌输坚持的理念，要求做什么事情都要坚持！结果，我妈就经常批评我，说我和我爸一样一根筋，不会变通。唉！我也不知道他们俩人谁说的是对的。”牛小白回忆道。
“我觉得啊，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感受肯定不一样：如果你给电焊工人放烟花，他会有一种在加班的感觉；不同的人对同一种观点的也不一样：前天我和闺蜜聊天，我说为了我的下一代着想，我得找个帅哥结婚。结果闺蜜打击我说，帅哥为了他的下一代，他是不会跟我结婚的……所以，谁对谁错，这得由你自己判断。”
牛小白和张如兰俩人正聊着的时候，第二位候选人在门外敲响了小会议室的门。
张如兰应了一声：“你好，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估计1.8米左右的高瘦小伙子，看样子估计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头上长长的头发四六分开，白白净净的脸庞，鼻子上架了一副圆形的近视眼镜；他上身穿着一件短袖格子衬衫，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皮鞋，这一打扮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来人快步走了进来，朝着两位面试官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您好！我叫李晓礼，我是来应聘贵公司的生产领班这一职位的。”
这一温文尔雅的举止，让张如兰、牛小白对他倍添好感，牛小白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好，李晓礼先生，请坐！”
李晓礼作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张如兰紧接着问道：“请谈一下你对这一岗位的理解；还有，假如我们录用了你，入职之后你打算怎么开展工作？”
李晓礼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您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认为，在一家生产型企业的管理团队之中，生产领班是最重要的基层力量。他是兵头将尾，起着上通下达的作用，连接员工和上级管理层。正如大家现在都达成了共识的，执行力是一家企业的关键竞争力，而生产领班恰恰是提高执行力的关键力量……”
李晓礼停顿了一下，看到张如兰还在跟着他说话的思路，于是继续说道：“至于您刚才提到的第二个问题，很显然，作为一个名新加入公司的员工，刚开始对贵公司的产品、工艺
流程都不熟悉，对自己管理的员工更需要花时间去了解。所以，我认为入职后的第一工作重点，应该是尽快将相关的情况熟悉起来，尽快把自己融入团队当中。第二，要及时与自己的上司取得沟通，将自己的工作计划、工作进度、问题点、困难点等等报告给他。这种沟通的好处，一方面可以让他及时掌握我的最新情况；另一方面，也可以更好地理解上司对我的期望值。第三……”
李晓礼的回答条理非常清晰，对自己今后的工作计划也提供了很多细节化的内容。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工作能力非常强的人。听得牛小白连连点头，对他的好感越来越多。牛小白又拿起了李晓礼的简历细细地看了一遍，问道：“你为什么打算从现在的这家公司离职？”
张如兰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牛小白，这是一个好问题！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候选人一定要小心：无论现在的工作受到了多少委屈，对现在的公司有多少怨言，都不应该表现出来——特别是对自己的直接上司，不要做任何的批评，否则将会引起面试官的负面印象。
李晓礼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之所以想离开现在的这家公司，主要是看到自己的发展空间有限。说实话，我现在的上司对我非常好，同事们跟我的相处也非常融洽。但是，公司的业务发展状况不是很好，甚至是越来越差。我觉得，我目前的这一工作岗位已经到达顶峰，再也没有升迁的机会了。你们知道，这不利于我职业生涯的发展。”
“哦！原来是这样子！可以理解。”牛小白点了点头，“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有些时候，合理的跳槽能促进人才的合理流动，可以让工作岗位与人才得到更好的匹配……”
还没等牛小白说完，张如兰却提问道：“我注意到，你一共在四家公司工作过；而每一家公司工作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晓礼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想在某一家公司稳定地工作下去，因为要换新工作，其实也挺麻烦的。可是，总有一些让我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像离开当前工作岗位的原因，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至于上上家公司，那里的管理氛围太苛刻了，上司非常不尊重我们员工，平时经常恶语相向……还有在前面的那一家公司，薪资太低了，工作压力非常大……还有……”李晓礼一口气地对自己每一次的离职原因，都找了一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解释。
张如兰和牛小白又问
了几个问题之后，这一轮面试就这样结束了。
……
“小白，你觉得李晓礼这个人怎么样？”张如兰问道。
“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挺好的，觉得他工作能力不错，思路也比较清晰。但是，后来越听越觉得有点不靠谱——到底是哪个地方不靠谱，我也说不上。”牛小白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工作状态不是很稳定？” 张如兰微笑着问道。
牛小白连连点头：“对，对！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很难在一家公司长期地工作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强，所以才不安于现状？哎……小兰姐，如果你是李晓礼的上司，当听到像他这种工作能力强的下属要离职了，你会不会挽留他一下？”
张如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牛小白的问题，反问道：“小白，如果你的李晓礼，面对我这个上司的挽留，甚至于给你升职、加薪，你会不会决定留下？”
牛小白想也不想就说道：“当然会！又是升职又是加薪的，你还想怎样？”
“哈哈！错！当你要辞职时，你的上司越是挽留，你越要赶紧走！”
“啊？为什么呢？”牛小白没有想明白张如兰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就像秃头和秃顶的区别：秃头是主动秃，秃顶是被动秃。你一旦决定离开，就千万不要回头。为什么之前不给你升职、加薪，难道公司之前并没有发现你的价值？你要搞清楚，升职、加薪只是临时性的挽留手段而已。”
看着牛小白迷茫的目光，张如兰继续解释道：“当我们提出离职的时候，上司出面苦苦挽留，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公司很需要我；如果我选择留下，不仅能得到加薪，而且能更好地体现自我的价值。其实，上司嘴上说着求你留下来，心里却想着早晚叫你滚蛋。”
“不会吧？我都决定要留下来了，为什么他还会有这个想法？”
“这是真的。如果说你是公司里比较重要的核心人物，大部分时候你的上司挽留你，只是为了能先稳住你。但是谁都不知道哪天你就又不爽了，上司可不愿意让公司承受有过离职意向的员工的反复折腾。从你提出离职的那一刻开始，你上司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目前公司有没有马上顶上来可以用的人；如果暂时没有，即使你被上司挽留了下来，但他很可能已经在心里开始琢磨着要找一个或者内部培养一个可以代替你的人选。”
赌局 第九十二节 蜕变
牛小白一边听着甄戊能作的自我介绍，一边再扫描了两眼他的个人简历。趁着甄戊能说话停顿的工夫，牛小白问道：“甄戊能先生，从你的个人简历里我注意到，你并没有当过生产领班。在实际工作经验缺乏的情况下，你认为如何才能胜任这一工作呢？”
甄戊能搓了搓双手，乐呵呵地说道：“虽然我在这一方面没什么工作经验，但是……我认为我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很强的责任心和很强的适应能力。我还想向两位特别强调的是，我这个人比较勤奋，愿意学习新的东西。俗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请两位放心，我一定会在短时间内适应贵公司的工作环境，尽快开展本职工作！”
甄戊能这一“打包票”式的回答，并没有让牛小白觉得满意，他继续问道：“那么，对于这一工作岗位，你可以预见会有哪些困难？你又是打算怎么克服这些困难的？”
“呵呵！在来参加这一次面试之前，我对贵公司的具体情况作了一番了解。我知道，贵公司是当地一家专门从事机械设备、零部件开发与制造的公司。生产领班在车间里的主要角色，是协调、管理一线生产工人。由于贵公司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我可以预见某些老员工会对我的管理工作不是很配合。对于这个问题，我会拿出我的真心实意，呵呵……让他们充分感觉到，我一直在为他们服务，让他们变成我的好朋友！”甄戊能非常自信地回答说。
听到了这一回答，牛小白不自觉地把眼前的这位甄戊能与生产工程师汤诚联系了起来，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像？
这时，牛小白脑海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甄戊能先生，如果你在工作当中出现了失误，给本公司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你认为这应该怎么处理？”
“嗯！”甄戊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豪迈地说道：“如果是我本人的责任，我当然甘愿受罚；如果是我下属造成的失误，作为他们的生产领班，我也不能只在边上幸灾乐祸，除了分担他们的责任之外，我还要查明问题发生的根本原因、总结经验以避免下一次的发生……两位领导，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误的。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要从错误之中吸取经验教训，检讨自己的工作方法，避免类似的问题在今后再次发生。”
“很好！你说得很对！”牛小白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身边的朋友是怎么评价你的？”
此时甄戊能的脸上露出了非常自豪的笑容：“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说我个性比较随和，可以与不同的人友好相处。而且，说我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常常替别人着想……呵呵！我觉得大家都挺喜欢我的。”
……
看着甄戊能离开的背影，张如兰笑眯眯地问道：“小白，你觉得甄戊能这个人怎么样？你会录用他吗？”
牛小白果断地摇了摇头：“要是做朋友的话，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要做生产领班，我估计他这种个性不能胜任的。如果真录取了他，我可以预见他会被那些老员工天天欺负，到最后，他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公司。”
……
牛小白、张如兰俩人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把这十名候选人全部过了一遍。到了最后，居然没有一个让牛小白觉得非常满意的。他不禁摇着头感慨道：“看来要找到一个称心满意的候选人，真不容易呀！想想真是矛盾，找工作的人抱怨找不到工作，招聘的人抱怨招不到人，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呵呵，因为你们的期望值不一样啊！找工作的人有
可能把自己高估了，总希望能找一份离家近、钱多、轻松到甚至躺着也能赚钱的工作；而招聘的人，却希望用很低的成本找到一个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愿意干的人。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矛盾！小白，你别着急啊。这一批不行，我们再换下一批就是了。”张如兰回答道。
牛小白站了起来，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那些文件，一边说道：“小兰姐，你说得对。这矛盾的本身应该是一个两者期望值平衡的问题。看来，我只能多花点时间耐心地找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会议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牛小白奇怪地问道：“小兰姐，不是只有十位候选人吗？是不是我们漏了一个？”
张如兰茫然地摇了摇头：“不会啊！应该只有十位。”说着，她高声地应了一声：“你好，请进。”
小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之后，一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白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的年轻小伙子，手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卢浩吗？”牛小白发现今天的卢浩跟平时有点不大一样。原来那一头留着长长的、染成金黄色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发胶精心打理过、梳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没有了长发的遮挡，他那有棱有角的五官凸显了出来，显得十分阳光帅气。原来左右手手腕处缠绕了几圈的标志性手串也不见了，此时的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皮带表链的金黄色腕表……眼前的这一形象，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两位好，我是来应聘生产领班的。”卢浩对牛小白俩人高声说道。
张如兰笑了笑：“卢浩，你别闹了！你是不是找你们经理有点事？”
卢浩深情地看了张如兰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认真的。我要应聘生产领班！”
赌局 第九十三节 人治
张如兰摇着头说道：“卢浩，我不同意你的这一说法。生产领班是最基层的管理力量，起着管理一线生产员工的作用。作为一位生产领班，如果他不能与一线生产员工打成一片，那他可以与大家做到良好的沟通吗？如果连他都不能代表一线生产员工们的利益，那大家怎么会信服于他？他又怎么能领导大家做好日常的工作？我认为，从某种意义来说，生产领班其实就是上层管理人员与基层生产员工的润滑剂。在他的这个职位，与管理作用相比，润滑作用所占的比重会更大一点。”
面对张如兰的反问，卢浩的脸色很是平静，他点了点头：“小兰，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们俩的观点并没有矛盾的地方啊。关心下属的利益、为他们的利益发声，这当然很重要；但却不能把这些放在首位。大家想想看，设置这一岗位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肯定是为了管理、协调一线生产员工，让他们更好地开展生产活动。如果某位生产领班只想做个老好人，根本就不关心工作的本身，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张如兰，不再说话。
牛小白笑了笑：“卢浩，继续说下去。目前我们这些生产领班的工作做得不够好，你认为这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我觉得啊，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是我们机加工车间的岗位职责定义得还不够清楚……”
还没等卢浩把话说完，张如兰就打断道：“卢浩，这不可能！我们对一线生产员工岗位职责的定义是非常清晰明了的。操作车床的，他就负责那一台车床的所有工作；操作铣床的，他就有责任把这台铣床的生产任务量做出来……至于产量、质量、纪律等等指标的考核，也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卢浩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兰，你先不要急着反驳我。我讲一件事情，你就明白了。有一次，我们机加工车间上一任的经理张德业拿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让一位正在操作车床的女操作工帮他输入到电脑里去。那位女操作工回答说：‘这不是我要干的事情，我不做！’我清楚地记得，那
个时候的张经理听到了这一回答非常恼火，以‘不服从上级工作安排’为理由，把这位女操作工开除了……你们觉得，当时张经理的这种做法，对还是不对？”
张如兰白了卢浩一眼，没好气地说：“张经理的做法，当然是对的啦！他作为一位部门经理，有权力指挥下属工作；而这位女操作工居然不服从上级领导的工作安排。这样的员工，还有什么留下来的价值？”
卢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牛小白。后者低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张经理的这种做法不对！那位女操作工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对她工作业绩的日常考核，肯定是只有产量、质量、工作纪律等等，却偏偏没有‘把文件输入到电脑’这一条。如果她把不属于自己岗位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做了，肯定影响到她其他的工作业绩。”
张如兰哈哈一笑：“小白，可能是你来的时间有点短，还没有完全搞明白生产车间的员工业绩考核流程。你想想看，张经理作为当时机加工车间的最高管理者，其下属员工业绩考核的成绩到底是多少，还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就算那位女操作工当时因为把文件输入到电脑里，而耽搁了本职的工作——按我以往的经验来看——不但不会影响到她的业绩考核，如果张经理觉得很满意的话，甚至考核的成绩还会变得更高！”
卢浩直了直身板，抬起了头，大声说道：“我觉得，这就是现在机加工车间的问题所在！员工们的工作业绩没有根据岗位职责说明书、本人真实的工作状况来进行客观考核，而是根据某位领导或者某些领导的喜好随意更改考核成绩。时间一长，员工们都知道了这一规律。两位试想一下：如果你们是一线生产员工，只要你们的上级领导一高兴，你们的考核成绩就自动变好了，与本职工作的业绩好坏无关，你们会怎么做？”
听到了卢浩的这一段话，牛小白双手抱着后脑勺，把整个后背贴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睁开了双眼，看着卢浩问道：“如果我让你当上了这个生产
领班，你打算怎么做？你又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支持？”
“我会对我下属员工的工作内容进行定性、定量地分析，然后制定出具体的业绩考核规则；我需要你的支持就是：你不要干预他们的考核成绩，只按他们真实的水平、按照规则严格打分，再根据业绩考核成绩的高低来决定他们的月度奖金，如此而已……”
……
当卢浩离去之后，关上了小会议室的门，牛小白问道：“你觉得卢浩这个人怎么样？”
“呵呵！还能怎么样？这家伙，我太了解他了。做事情吊儿郎当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他的领班胡鸿翔平时最烦的就是他了，巴不得把他开除掉……现在倒好，也不看看之前自己做得怎么样，居然还想当生产领班？呵呵！那些对他知根知底的一线生产员工们，要是能服从他管理的话，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是……小兰姐，我觉得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我们机加工车间的确存在着岗位职责定义不清、员工工作业绩考核随意化等问题。如果按他刚才所提的那些建议去做，应该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张如兰撇着嘴说道：“那只是说说而已！小白，你别当真了。嘴巴子功夫，谁不会？正如你喜欢那些相声演员——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要是真的用了他，你会后悔的。”
牛小白呵呵一笑：“小兰姐，看样子，你对卢浩这个人有些偏见，想问题先入为主了。”
张如兰摇了摇头：“小白，你错了。不是我对他有偏见，而是我太了解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牛小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董小丫的名字。
“小白，出大事情了！”电话接通之后，董小丫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牛小白吓了一跳：“啊？出什么事情？那个……小丫,你别急，我马上到你办公室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匆匆忙忙向着董小丫的办公室跑去。
赌局 第九十四节 山寨版
牛小白大吃了一惊：“啊？不要啦？这……这对他们公司的损失挺巨大的呀！他们付了30%的预付款呢，算下来……就是……52万5千块钱！也不少钱了啊！按照销售合同的规定，如果这批货物他们不要了，就等于单方面违约，这30%的预付款是要不回的。”
董小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公司有损失，我们公司的损失更大！每根单价的350块钱，主要是由这三个部分构成：单位原材料成本大约为185块钱，人工成本、设备折旧、水电费摊销等等总加工成本大约是90块钱，每一根产品的毛利润为75块钱……这样子一算，我们原材料的成本就是92万5千块钱。就算有了这30%的预付款，我们公司不但一分钱加工费赚不到，光原材料成本就赔了40万块钱！哇……我不活了！”
看到董小丫又要哭了，牛小白连忙安慰道：“小丫，你别着急呀……既然质量这么好的零件都做出来了，总不能当垃圾处理掉吧？我清楚地记得，这种零件跟上次帮fg公司代加工的产品是一模一样的。要不，你试试看卖给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当确认了得发贸易有限公司单方面取消销售合同之后，我马上联系了之前打过交道的fg公司sqe（供应商质量工程师）张帅，让他想办法帮我联系他们公司采购部这一条线。张帅问了一圈下来，他们fg公司倒是同意接收这批货物，只不过每根单价只肯出90块钱，也就是说仅仅是原材料成本的50%左右……”
牛小白惊呼道：“天啊！350块钱的零件，只肯出90块钱？这跟当垃圾处理有什么分别？像fg这种大公司，怎么也这么黑？不但不愿意给加工费，就连原材料的成本也不愿意给吗？”
“人家张帅说清楚了，这种零件已经有好几家供应商在同时加工了；对他们来说，把这一批零件吃下来，也会变成多余的库存，所以不可能按正常的价格接手的。我还想跟张帅多讨论几句时，他就甩了一句话‘爱卖不卖’就挂电话了……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我真
是太难了！”说到了这里，董小丫又哭了起来。
每根单价90块钱？这5000根零件卖给fg公司，可以收到45万块钱；加上了得发贸易有限公司52万5千块钱的预付款，总计97万5千块钱，与原材料总成本的92万5千块钱相比，还多了5万块钱的加工费。按这个方式计算下来，福马公司的这一次买卖还不算太亏——只是约等于机加工车间的员工们免费帮别人干了一个月而已。现在看来，把东西卖给fg公司是当前的最佳选项了。
牛小白知道，这件事情对董小丫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是销售佣金的问题，而是心理打击：她好不容易签了这么一笔大单，居然遇到了这种问题。
此时，牛小白在脑海里思考着几个问题：
第一，既然30%的预付款都付了，得发贸易有限公司为什么不要这一批零件了呢？难道他们被自己的客户耍了？还是说，他们也收到自己客户30%的预付款，所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损失？
第二，让牛小白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这一份零件图纸跟fg公司的完全一模一样。这说明这批零件跟fg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三，当董小丫去找fg公司的时候，他们也愿意接手这一批零件，只是价格低得可怜。他们似乎吃准了：只要比废品回收站的价格高出一点点，福马公司就一定会把这批零件卖给他们的。因为像这种客户定制化的零件，对别的客户来说没有一点用；就算再低的价格也只能出手了，否则真的只能当废铜烂铁处理掉了……难道，这是一出得发贸易有限公司、fg公司串通在一起演的戏？
想到了这里，牛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气，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这是一场商业骗局。得发贸易有限公司的采购总监郭铭良固然是这个骗局里的主要人物， 说不定fg公司里的某位人物在这里也扮演着一个不光彩的角色。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牛小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问道：“小丫，你有没有把这个情况跟裴部长说了？作
为销售界的资深人士，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我试着打他的电话了，都是在忙音，一时之间也联系不上……”董小丫低下了头，垂头丧气地说道。
“得发贸易有限公司？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牛小白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人，说不定这个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她就是“小铃铛”朱铃铃。“这样子，我们兵分两路吧？你继续联系裴部长，看看他怎么说。我去找一位朋友了解了解，说不定她对我们会有所帮助。”
“你的朋友？她是谁啊？你来了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认识那些可以解决这种棘手问题的朋友呢？”董小丫睁大了泪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牛小白。
“呵呵，谁还没几个牛叉一点的朋友呢？我试试看吧！”
……
“小白，我们公司里没有郭铭良这个采购总监。而且，你所说的这个‘得发贸易有限公司’也不是我们的公司。”在杭中市市区的一家咖啡厅里，听完了牛小白的描述，杭中市德发贸易有限公司销售总监朱铃铃斩钉截铁地说道。
朱铃铃留着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一双圆圆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瓜子脸；她那端庄而又有精致的五官，带有种狐狸一般的柔媚神态。脱去了外套之后，她那件白色的衬衫把颈部以上雪白的肌肤，还有那两堆隐隐约约的硕大 “双峰”完美地展示在了牛小白的面前，让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看看牛小白一脸的不解，朱铃铃继续说道：“你看，他们叫‘得发’，我们是这个‘德发’，尽管发音一样，但是却不是一回事。小白你知道吗？有些刚刚起步的小公司，为了蹭流量、方便推销产品，故意把自己的名字起得跟其他大公司差不多——甚至很容易让人混淆——就好像市面上卖像‘雪碧’的‘雷碧’一样，乍一看，都是一样的，呵呵！”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听起来有点复杂。”听到了朱铃铃的话，牛小白虽然有些惊讶，却觉得这个答案就在情理之中。
赌局 第九十五节 财税筹划
朱铃铃呵呵一笑：“小白，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个演双簧的骗局？只要你签了这种合同，不管买还是不买，你都会落入圈套。”
“噢？怎么会这样？”牛小白还是没有听明白。
“当你用100%的货款把货物从供应商那边买回来的时候，采购方可能会说他们客户的方案改变了，所以货物不要了，30%预付款不要了……当你再认真去研究这些货物时，才发觉它们什么都不是，全是没用的垃圾！这种感觉，真是花了鲍鱼的钱，却吃了苞菜！”
“那么，既然知道是圈套，这一笔生意我们不做就是了。”
“如果你不想从供应商那里采购货物，采购方会用你方违反采购合同为理由，要求返还双倍的预付款。一样逃不了！”
“天哪！还有这种坑？人和猪的区别就在于：猪一直是猪，而人有时候却不是人！”牛小白吓了一跳，“这种骗局的标的物，应该是非常特殊的商品吧？如果只是一些普通的商品，是不是就不会上当了？你想想，如果他们不想要了，你还可以卖给别人啊。”
朱铃铃微微一笑：“其实也不见得。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标的物，如果你不小心应对，也是会上当的。比如说，某采购方用看似非常正常的贸易方式来与你洽谈采购合同，标的物价值巨大，利润也非常可观。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在签合同之前某位关键人物向你索要回扣。并且，他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要你先付给他回扣。”
“呵呵，这吃回扣的动作，在任何贸易往来中都是常有的，这一点可以理解。” 牛小白笑了笑。
“你说得对。可是，真要回扣的，都是在达成交易之后的；生意都还没做成，供应商却要先付回扣，有这种道理吗？有些人的话，你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如果你真是提前给了，那这些钱有可能就血本无归了。”
“看来，我们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唉！”牛小白感慨地说道，“小丫在跟他们签合同的时候，总想着人家都已经付了30%预付款的，这是一笔不少的费用，总不至于会违约吧？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出！”
“嘻嘻！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今后经历的事情多了，她这方面的经验就有了。我估计啊，以后再看到这种合同的时候，除了‘甲方违约时预付款不退回’这一条之外，她肯定还会再增加一条‘违约后的罚款’，以保护你们公司的正当权益……不要急，慢慢来吧。”朱玲玲安慰道。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朱玲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是这样子的，术业有专攻嘛！每一个行业、每一个岗位，都有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技巧与诀窍，行外人士一时之间很难领会这其中的要领的。比如说在财务管理方面，前几天我们董事长需要一大笔现金购置大件，他跑去跟我们的会计阿姨说：‘我要100万现金，今天下午你从
公司账户打款到我个人账户上。’会计阿姨反问道：‘直接打款的话，要交20万块钱的股东分红个税。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一般来说，公司的账户转资金到个人的银行卡，数额不大或是税务上能解释得通的，是可以不缴纳个税的。但是如果是转账给公司的关联人物，比如法定代表人、股东、监事及其家人等，或是长期以备用金的形式，且长时间的往来账务都不清理，会被税务认定为分红，将按照20%的税率缴纳股东分红个税。所以最好不要直接将公款转个人银行卡。
同样的，以公款为个人购买车辆、房产等也会视为分红。但如果通过公司的名义购买车辆、大件等等是可以降低账面利润，降低企业所得税的，但这些车辆财产是属于公司的财物，不是个人的。
“呵呵！20万块钱？20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啊！你们董事长愿意这么干吗？”
“我们董事长当然不愿意了，问会计阿姨有什么办法处理。会计阿姨想了想，说道：‘有一个办法，把您楼下那辆旧车转到公司名下，我立马给您转账；您那辆车原来购买价格是140万，现折旧价100万卖给公司，然后我从公账转款100万给您，这时候只需要缴纳印花税1000元……不仅如此，今后这辆车计入公司的固定资产，车的折旧还可以抵税，车辆产生的保养费、加油费、过路费等也可以税前扣除……您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吗？’当时我们董事长听了这个办法，可高兴了，差一点就要亲一口那会计阿姨了！”
“哇！高！实在是太高了！这两种方法看似差不多，但效果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牛小白惊叹道。
“在财务方面，你有没有遇到一些让你看不懂的例子？”看到牛小白兴致勃勃的样子，朱玲玲又问道。
“有啊，有啊！就比如说，前一段时间我们总经理花了一百多万块钱买了一套高档的红木办公家俱。一百多万块钱啊！真是奢侈极了。你不知道，她天天跟我们说公司的现金流紧张，她自己却花这么大的代价去买一套这么豪华的办公家俱。这真让我看不懂！”
“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首先，买这套家俱是有账期的，并不是像你所说的用现金购买；其次，办公家俱的购置费用可以冲抵公司的利润部分，从而公司少交企业所得税了；还有，办公家俱每年可以折旧的，过了五年购置的费用基本上都被折旧光了，其残值等于零，但红木家俱却越放越保值，到了那个时候把它变卖了，就获得了一笔可观的非营业收入。你想想看，这就相当于用供应商的账期、企业的所得税去买一个大件，通过折旧分摊的方式少交税，最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笔可观的现金，这是一个财务管理方面的高招啊！你怎么能看不懂呢？”
“哇！太有意思了。原来通过恰当的财务管理手段，不但可以为公司节约税收，还可以赚到钱！这财务技巧真有用！看来以后我少玩点手机游戏了，多在网
上学习学习这些有用的东西。”
朱玲玲却摇了摇头：“那些在网上写自媒体的人良莠不齐，他们所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有一次，我在某新闻app看到了一篇自称是‘财税筹划专家’写的文章，其标题挺吸引人的，说只要你肯为员工们花2万块钱，你就能少交40多万块钱的企业所得税。”
“哦？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牛小白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当时我连忙点开一看，那个案例是这样说的：某家公司是小规模企业，去年赚了301万的利润，按规定公司利润超过300万的，企业所得税税率适用25%的档次，不优化的情况下要交企业所得税75.25万块钱。这位专家建议，公司老总应该把其中的2万块钱拿出来，买过年、过节礼物送给员工。经过这么一操作，公司利润还剩下299万，符合适用10%那一档的税率，缴纳企业所得税为29.9万块钱。这么做，不但员工拿了礼物很开心，公司也少交了45.35万块钱的税，皆大欢喜！正负相抵，为公司省了43.35万块钱，这就是这位专家的功劳。”
“公司利润才变化了2万块钱，这个税收怎么就相差了40多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牛小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玲玲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我就去找我们的会计阿姨讨论了。她只看了一眼，就笑着骂了一句：什么狗屁‘财税筹划专家’？连‘累进’这个概念都不懂，还好意思出来写自媒体忽悠人？经她一解释，我才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
对于小规模企业，企业所得税是这样规定的：基础税率为25%，并根据企业的盈利状况划分为三档，利润在100万以内的，税率为5%；在100万到300万块钱之间的，税率为10%；超过300万的部分，税率为25%。
回到上面的例子，利润为301万块钱的企业所得税应该是：第一个100万块钱的是5%，5万块钱；100万块钱到300万块钱的是10%，20万块钱；超出300万的1万块钱是25%，0.25万块钱。将这三个部分累加在一块，应交的税金就是25.25万块钱。
按那个“财税筹划专家”看上去“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实际应交税金是24.9万块钱，这包括第一个100万块钱的5%，也就是5万块钱；还有另外199万块钱的10%，也就是19.9万块钱。
这两个方案仅仅相差0.35万块钱。而根据2019版的新政策，小微企业的企业所得税还有不同程度的减免，相差就更少了。
朱玲玲最后笑着说道：“其实啊，我并不反对老板们给员工们发福利，呵呵……但那些所谓的‘专家’也不应该这样子忽悠人吧？哪来的‘少交40多万块钱’呢？”
“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噱头？这些‘专家’也太坑人了吧？”
赌局 第九十六节 送错样品了
牛小白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将头朝着朱玲玲的方向靠去：“小铃铛，你能不能再多举几个财务管理方面的例子？”
目前机加工车间正处于盈亏平衡点的附近，会不会从朱玲玲的那些例子里找到一些方法，让我们一下子扭亏为盈呢？要是真的能实现这个目标，那么……嘻嘻！牛小白的心里越想越美。
将牛小白的胃口吊起来了之后，朱玲玲却恰到好处地转换了话题：“哎呀！小白，我又不是搞财务的，我哪知道这么多例子呢？刚才我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看着牛小白略有失望的眼神，朱玲玲继续补充道：“要不这样？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到我们公司来坐坐？到时候我让我们的会计阿姨给你好好讲讲她的那些招数，肯定会让你受益匪浅的。不要看她长得其貌不扬，却在财务管理方面工作了十多年了，是个出了名的‘人精’，深得我们老板的器重。”
“那好吧。”牛小白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又漫无边际地闲谈了一会，之后朱玲玲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小白，上次我送给你们的国产车床三角刀片样品，wl公司生产的t330，你们验证得怎么样了？”
“哦！那个……”听到了朱玲玲这么一问，牛小白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我把你寄给我的样品让生产工程师汤诚拿去试了，他跟我说那些国产刀片不好用。”
朱玲玲扬起了好看的嘴角，左手捋了捋自己的秀发，满脸微笑地问道：“哦？不好用？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不好用？”她好像对牛小白的这一答案并不感到惊讶。
“好像是……”牛小白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听汤诚说，你们所提供的那些国产刀片非常容易崩刀，用不了几次就崩掉了。跟我们正在使用的进口刀片te223相比，其使用寿命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所以说啊，小铃铛，就算你们国产刀片的价格不到进口刀片的一半，但由于使用寿命太短，其总体使用成本反而更高了。”
目前te223的月用量是800片左右，每片价格在30块钱，月使用成本就是24000块钱。而朱玲玲现在向牛小白所推荐的wl公司生产的t330，它的价格是11块钱，同样的用量，替代之后每个月可以节约15000块钱。
但是，这个计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两者的使用寿命是一样的。如果后者的使用寿命不到前者的十分之一，这个刀片本地化的方案的确不可行。
朱玲玲把自己的一双玉手摊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了倾：“哦？是吗？那么请问一下：你们现在所使用的进口三角刀片te223，如果都xl公司同一工厂生产的但生产批次不同，其质量会不会差异太大，出现了有些刀片使用寿命长，有些却用不了多长时间的现象？”
牛小白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肯定不会！我们用的te223质量非常稳定。一般来说，就算生产批次不同，但是使用寿命还是差不多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朱玲玲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做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那一双柔媚的眼睛看着牛小白问道：“那……你有没有问一下你的工程师：我给你的样品跟你们的进口刀片te223相比，在外观上、材质上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他有没有把用坏了的样品刀片拿给你看？”
“这个……没有！在材质方面，我们没有鉴定过；不过，外观嘛……拿到样品的时候，我自己比较过，好像区别并不大。为什么国产刀片的外观可以做得与进口的很像，而使用性能却相差这么远呢？我听汤诚说，这件事情并不奇怪，就是因为我们国内的刀片材料还赶不上国外的……”
听到了这里，朱玲玲忍不住哈哈大笑，到最后居然捂着肚子大笑，笑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朱玲玲，牛小白一脸迷茫地问道：“小铃铛，你在笑什么呢？难道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过了好一会儿，朱玲玲这才收起了笑意。她从桌子的餐巾盒里抽出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牛小白，一脸正式地说道：“小白，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了。由于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我上次快递给你的那些车床三角刀片，并不是wl公司生产的国产刀片t330，而是你们正在使用的那一款进口刀片te223，我们也是从xl公司正规销售渠道进口的。”
朱玲玲顿了顿，继续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说的，te223这个品牌的刀片质量非常稳定，肯定不会出现像你们生产工程师所说的情况。他跟你说什么用不
了几次就崩掉了，你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
牛小白听得目瞪口呆：“啊？这是真的吗？那么……” 汤诚那张憨厚的脸，一下子浮现在他眼前。牛小白轻轻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小白，什么叫‘应该不会吧’？”朱玲玲笑眯眯地问道。
“小铃铛，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汤诚对我撒谎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不可能啊！”
朱玲玲见怪不怪地说道：“小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当你没有触犯到他切身的利益时，一切好说；一旦触犯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牛小白楞了一下：“小铃铛，我没听懂，什么切身利益？不就是让汤诚去试一试国产刀片吗？”
朱玲玲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算了……小白，我们不纠结这件事情了，好吗？反正上次是我们的失误，给错样品了。”
说着，朱玲玲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了一只塑料小盒，当着牛小白的面打了开来，盒子里装着10片车床三角刀片。“小白，这就是我向你们推荐的国产刀片，由我们合作供应商wl公司生产的t330，它具有刃口强壮、韧性好、耐磨性好等特点，非常适合断续加工、精粗加工，它的性能也非常稳定，可以完美地替代xl公司的进口te223车床三角刀片。”
她拿起来其中的一片，说道：“t330的材质、表面处理方式跟你们正在使用的进口刀片te223是差不多的，但是在外观上有点偏蓝色，很好辨认的。至于你的工程师，你也不要计较上次的事情了，这一次你就跟他重点强调一下：这是你自己找的供应商，让他好好试试；试完之后给你写一份详尽的验证报告，并附上所有的证据，这就完了！”
牛小白点了点，脸色变得有点不大好看。
“在试用的过程中，有任何问题，请马上与我联系。我会安排专业的工程师上门，一对一地为贵公司服务，解决你们在刀片替代过程中发生的任何问题。我们的目标是：让贵公司在不影响生产效率、产品质量的前提下，结结实实地为贵公司节约制造成本，让省下来的钱实实在在看得见……”
赌局 第九十七节 库存周转率
库存周转率是指某个时间段里的出库总金额（或者总数量）与该时间段库存平均金额（或数量）的比，是指在一定期间（比如说一年或半年）库存周转的速度。通俗地说，库存周转率是在某一时间段内库存货物周转的次数，是反映库存周转快慢程度的指标。库存周转率越大，也表明销售情况越好。
“这个……”江小伟用食指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一下，“嘿嘿……陈总经理，不瞒你说……库存周转率这个指标，虽然我们的前任财务经理一直跟踪着，也在某些场合向我们提起过。但是，嗯……大家并不怎么重视……”
牛小白听陈婉诗说过：从财务的角度考核库存周转率的目的，在于计划、预测整个公司的现金流，从而考核整个公司的需求与供应链运作的水平。提高库存周转率，对于加快资金周转、提高资金利用率、变现能力具有非常积极的作用。
另一方面，在物料保质期及资金允许的条件下，可以适当增加其库存控制目标天数，以保证合理的库存。反之，则可以适当减少其库存控制目标天数。
“就是啊！物料买都买回来了，在仓库里放着。既然钱都花了，还算这个干什么？”胡鸿飞轻飘飘地附和道。他看了一眼陈婉诗，昂着头，用一副高居临下的口吻说道：“想要满足甚至超越顾客们的期望，就要把及时交货率做好。而对我们生产部门来说，仓库里的物料一定要足够，越多越好！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啊。虽然……陈总经理你的管理经验并不是很足，但是这种显浅的道理，你总归会懂吧？”
胡鸿飞说完，用手肘捅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小伟，怪声怪气地说道：“江经理，我所说的这些，没毛病吧？”后者嘿嘿一笑，看了看陈婉诗，又看了看胡鸿飞，没有接过话来。
陈婉诗轻轻地摇了摇头，用非常坚决的口气说道：“不行！我们既要保证及时交货率，又要提高库存周转率，在库的呆滞物料一定不能太多！”
“不行？这……哈哈！” 胡鸿飞哑然一笑，“陈总经理，你以为我们在玩过家家啊？你知道吗？要保证及时交货率，仓库就必须持有大量的库存，这是一个常识啊。没有足够的库存，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怎么给你保证及时交货率？又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哼！哪有这种好事？”
赌局 第九十八节 数字游戏
假如这家公司采取了非常积极的改善措施，将库存周转率由原来的17.88次提高到20次。就算应收账款、应付账款的周期都不变，现金周期也会从30.41天下降到28.25天。因为库存周转率提高到了20次，365天除以20次等于18.25天，新的平均库存持有量做到了18.25天；
可以计算得到，新的现金周期为28.25天。将它乘以平均每天物料成本16.44万，得到464.43万。也就是说，就算少了35.57万块钱现金，其运行效果跟原来的500万块钱现金是一样的，从而大大地节约了宝贵的现金流。
我们还可以看得出来：库存周转率越高，其节约的现金流越多。
陈婉诗抬起了头，看着牛小白等三人：“大家都知道‘库存是万恶之源’这个说法。那么库存到底有多恶呢？我想从财务管理这个角度来给大家说一说。”
假设某公司在某年年初花了10000块钱买回了一件零件，他们的仓库保管了这件零件一年。在这一年里，这家公司需要付出的代价如下：
首先，资金的机会成本。在我们这个机械行业里，一般的资产回报率大约是10%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一年里这个库存损失了1000块钱的机会成本；
其次，仓库的租金。为了存放这件零件，仓库的某些面积会被占用。假设市面上仓库的租金是一平方米每个月30块钱，而这件零件正好占用了一个平方米的话，一年花在它上面的租金就是360块钱；
再次，管理费用是必不可少的。它包括分摊给仓库管理人员的工资、设备折旧费用等等。因为为了这件零件，他们需要做清洁、除锈、防护、盘点、搬运等等动作；
还有，这件零件拿着手里，可能有贬值或者报废的成本。因为这件零件可能会因老化、款式过时、设计变更等问题而导致贬值或者报废；
最后，他们要对这些库存交资产税，为它们投资产保险……
陈婉诗最后总结道：“各位经理，你们可以看得出来，为了这一件零件这家公司每年要付出大约是25%左右的库存持有成本。所以，压缩库存、提高库存周转率势在必行，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筹码 第一节 两根韭菜
“牛副总，你吃韭菜盒子了？”迎面走来了一个女职员，满脸微笑地问道。
“嗯，嗯！”牛小白胡乱地点了点头，左手腋下夹着笔记本电脑，右手拿着工作笔记，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个星期福马公司人力资源部公告了牛小白晋升为公司副总经理的消息之后，他就被要求搬到前面的主办公大楼三楼办公了，新的办公室就在销售经理董小丫的办公室斜对面。
走进了那间装修考究的新办公室，牛小白毫无悬念地发现：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的董小丫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自己刚买的最新版水果牌手机。
“小白，你吃韭菜盒子了？”看到牛小白走了进来，董小丫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看了牛小白一眼，微笑着问道。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嘿！奇怪了！小丫，怎么刚才看到我的人，都知道我吃了韭菜盒子了？”牛小白一脸的不解。
董小丫噗哧一笑，优雅地站了起来，指了指牛小白的胸前：“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牛小白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呵呵，原来如此！”他那件雪白雪白的衬衫上，居然挂着两根绿油油的韭菜！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尴尬地笑了笑。
董小丫从餐巾盒里抽了两张餐巾纸把牛小白那两根韭菜弄掉，又抽了两张帮他把衬衫上的污迹擦擦干净。之后她把这几张餐巾纸揉成一团扔入垃圾桶，装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说道：“我说牛副总经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吃东西还这么狼狈？”
筹码 第二节 骏马
“哎呀！让江叔破费了，真不好意思。这么贵重的礼物，晚辈不敢收啊。”牛小白连连摆手想拒绝。
“这叫什么话？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件东西又不值什么钱的，意思一下而已。你要是不收的话，你江叔我可要生气啦！”江小伟故意板一下脸，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那……呵呵！恭敬不如从命，感谢江叔的心意！”牛小白只好接过了那个礼盒。
“打开看看，看你喜不喜欢？”江小伟微笑着说道。
“好，好！”牛小白解开了绑在礼盒上的绶带，拆去一层包装纸之后马上露出了制作考究、古色古香的礼盒本体。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礼物并不便宜。牛小白吐了一口气，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礼物。
这是一件骏马造型的黄铜工艺品。这匹骏马腰背滚圆，四肢粗壮，头面平直而偏长，耳短；四肢长，骨骼坚实，肌腱和韧带隐隐可见；它浑身的每个部分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显示出力量，让人一看就觉得那么柔和，那么健美。
整件工艺品雕刻精致，神态栩栩如生，让牛小白有点爱不释手，嘴里一直啧啧称赞。“太漂亮了！谢谢江叔！”
“呵呵！小牛，你喜欢就好。那个……你江叔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看到牛小白满心欢喜的样子，江小伟觉得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啊？不再坐坐，喝杯茶？”
“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刚刚新官上任，事情多，你先忙吧，哈哈！”
……
送走了江小伟，牛小白便埋头开始研究起桌子上的那一大堆财务报表。办公室出现了难得的一时清静。
可是不到一个小时，这一时的清静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随着敲门声，一个浑厚的男音问道：“我能进来吗？牛经理……噢，不！牛副总。”
牛小白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这是汤诚的声音。“汤经理，进来吧。”牛小白应了一声。
与牛小白同时晋升的，就是这位原来机加工车间的生产工程师汤诚。他被晋升为机加工车间生产经理，接替牛小白原来的工作，管理着机加工车间的具体生产事务。在组织架构上，汤诚直接向牛小白汇报工作。
让牛小白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对于汤诚的晋升，福马公司上下对此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这应该是八面玲珑的采购与物流经理江小伟背后运作的效果。
汤诚在两个月前结婚了，他的老婆是机加工车间计划员江慧，就是江小伟的亲侄女。也就是说，汤诚是江小伟的侄女婿。有了这一层关系，顾虑到元老级别的江小伟在福马公司内部的影响力，谁也不敢乱说什么。人们都在说，现在的机加工车间变成了汤诚的“夫妻店”了。
筹码 第三节 金字塔
牛小白咬了咬牙，暗暗对自己说道：“冷静！牛小白！这是你自己选出来的人，含着泪也要把他培养出来！”他端起面前的大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水，努力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牛小白这才平静地说道：“好的，汤经理，让我们一步一步地来。现在，请打开你的工作笔记本，看看你打算给我汇报的信息，上面一共记了几条？”
汤诚连忙活动着他那双胖嘟嘟的双手，翻到了刚才的那一页，左手压着工作笔记本的左半边，右手用食指一条一条地认认真真数着：“1，2，3，4……呃,那个……牛副总,我一共记了8条想向你汇报的信息。”
“一共8条，是吧？好！先不要告诉我这8条信息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现在，你分别提炼出一个关键词，来概括那一条信息的内容。”
汤诚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收到了老师的作业指令一样，嘴里念念有词，认真地思考着每一条信息。大约过了5分钟左右，他看了看牛小白：“牛副总，都好了。”
“很好！合并一下同类项。现在，你告诉我：你本子上有几个关键字？”牛小白双手抱胸看着汤诚，语气平静地继续问道。
汤诚再次用他那胖嘟嘟的右手食指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之后语气坚定地说：“其实，我看了一下，这些信息都可以用一个关键字来形容，那就是：生产进度延误。”
牛小白满意地点了点头：“汤经理，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以后你跟我汇报工作之前，先像刚才那样做一下家庭作业，不要让我花时间去猜你想说什么。把要说的东西全部罗列出来，提取关键字、合并同类项，然后告诉我你得出的结论。有时结论可能不止一个，你可以根据重要程度把最重要的先说。”
牛小白解释道：“先把结论告诉我，大家就可以围绕着这个结论来进行讨论，这样做可以大大节约大家的理解时间。主题确定了之后，你再详细地把你形成这条结论的那些支持数据一一说明。”
“我还想
指出的，你提供的支持数据要进行量化。比如说，你说生产订单延误了，那你要具体告诉我延误了生产计划的百分之多少？有多少件产品受影响了？又比如，你说员工异常缺勤多，你不能只说有人又没来上班了，而是要告诉我有多少个人没来上班了？分别是多长出勤时间？有多少生产计划被耽搁了？……”
牛小白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给汤诚重点培训了如何向上级汇报工作的那些方法和技巧，直到他觉得汤诚都已经完全听懂了为止。
在牛小白向他讲解的时候，汤诚一边像捣蒜头一样连连点头，一边认真地记录着牛小白所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牛小白再次确认：“你都听明白了吗？”
汤诚重重地地点了点头：“牛副总，我都听明白了。下一次，我就按这种方式向你汇报工作。”
“那就好！没有人天生就会的。你多学习，多练习，会不断进步的。现在，请你以这种方式向我重新汇报一下。”
“好的，牛副总！”汤诚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里写写画画，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朗声报告说：“本周机加工车间的生产进度比计划落后了，大约300件产品因此延误了，我们认为主要的原因有4点。”
第一，有两批原材料质量异常，已经被质量部退货了。有近100件产品因此不能正常生产；
第二，连续3天精车工序的每班有效产出低于目标值10%左右，差不多100件产品没有跟上生产计划进度；
第三，有两名作业员，共计16工作小时，出勤异常，具体原因领班正在调查之中。受其影响，落后于生产计划的产品大约50件；
第四，磨床异常停机8个小时，工程部正在配合调查停机的原因。50件产品受到了影响而落后于生产计划。
牛小白向汤诚竖起了大拇指：“汤经理，非常好！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有没发现，你刚才所汇报的信息结构有点像一个金字塔？你先把处在塔尖的结论呈现了给我，然后再
到下一层分析可能的原因，如果有必要再往下一层继续细说。这样做层次感好，条理非常清晰，让听众一下子就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汤诚抓了抓头皮，腼腆地笑了笑，真诚地说道：“感谢牛副总的辛苦栽培！这一次跟你的谈话，让我受益良多。”
牛小白摆了摆手：“汤经理，客气的话就不说啦。”他又抓起了跟前的大茶杯喝了一大口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继续看着汤诚问道：“然后呢？”
“然后？”汤诚一脸的茫然：“没有然后了……我把该报告的都报告完了。”
牛小白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道：“汤经理，作为你的上级领导，你觉得我仅仅只想听听你反应一下情况吗？如果你是我，现在已经远离了机加工车间，却监管着那边的工作，如果我是你的下属，你会希望我再做些什么事情？”
“那当然是……希望下属能够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了！”汤诚恍然大悟。看样子，他还不至于太笨。
牛小白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只是汇报工作的一半，还有另一半更重要工作没有做，那就是既然你都发现了这些问题了，应该怎么去解决？所以，针对每一条具体的原因，你需要采取有效的对策，通过你或者你团队的努力去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
看着汤诚一脸为难的样子，牛小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要求你把所有的对策和行动计划一下子就说出来，可能有点困难。这样子，你回去之后，组织你下属的计划员、领班、工程师开会，跟他们一起讨论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办？如果你需要我这边的帮助，你及时来跟我联系。记住：你的目标是明确的，把落后的生产进度全部赶回来，不能影响出货计划！”
汤诚坚定地点了点头：“牛副总，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办。”
看着汤诚离去的背影，牛小白在想：如果没有遇到冷师兄，没有得到他的悉心指导，我的工作水平会不会也像这个汤诚一样差？
筹码 第四节 没听懂
贴心的mia公司专门安排了一辆小轿车到机场去接牛小白一行。岛国首都的交通非常拥堵，小轿车在狭小而又繁忙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透过车窗往外看，给牛小白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满眼都是精致而又小巧的风景。虽然没有杭中市那些建筑物那么高端大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江小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车窗外的一景一物。对于江小伟渊博的学识和见闻，牛小白、汤诚这两位年轻人仰慕得犹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时间过得很快。还没来得及欣赏好这异地的风光，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牛小白一行就到达了mia公司的所在地。
三人草草用过中饭之后，下午1:00谈判正式开始。
谈判是在一间很小的会议室里进行的。这间小会议室估计只有15平方左右，里边放了一张长约2米、宽约1米的小会议桌，东、西两个方向各放了三张靠背小凳子，北面墙上挂着一台50寸的大彩电。小会议室四周的墙上贴满了mia公司的产品宣传图片。
牛小白三人一排坐在会议桌的东边。江小伟作为主谈判代表坐在中间，牛小白坐在江小伟的左手边，汤诚坐在江小伟的右手边。
mia公司的三个谈判代表一排坐在会议桌的西边。坐在他们中间的是mia公司的社长松下黄庶郎，一个身高1.65米左右、四肢短小、长得比较壮实的中年男人，方方正正的脸庞，鼻子下的人中长着一坨密密麻麻的胡须，典型的岛国人脸孔。
坐在松下黄庶郎左手边的叫渡边次子，商务部部长，身材矮小玲珑，刚好过肩的长头发，脸上的五官端正，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样子有40岁了。
坐在松下黄庶郎右手边的，是mia公司的技术部部长田松纯次郎，看样子45岁左右，高高瘦瘦，一头浓密卷曲的头发，长长的马脸、长鼻子、大嘴巴，还有一个长长的喉结。
mia公司的三个人都统一穿了他们公司的蓝色紧身工作服，头上戴着鸭舌工作帽。
双方就坐完毕，一番简单的相互自我介绍之后，技术部部长田松纯次郎再次站了起来，对着牛小白等人每人微微鞠了一躬，用流利的英语朗声说道：“欢迎来自中原国的客人们，你们路上辛苦了！下面，我非常荣幸地向各位介绍一下贵公司准备采购的新一代数控加工中心。”
一般来说，岛国人在说英语的时候都会带着浓浓的岛国口音，听起来会比较费力。但是这田松纯次郎却有点例外，他的英语发音不但清晰易懂，而且还带着纯正的伦敦腔，估计是在国外留过学或者生活过的。
“各位客人都知道，我们的数控加工中心机床是将数控铣床、数控镗床、数控钻床等机床的功能组合起来，并装有刀库、自动换刀装置。我们老一代的立式加工中心主轴轴线z轴是垂直的，适合于加工盖板类零件及各种模具……”
“新一代的卧式加工中心主轴轴线z轴是水平的，同时配备容量非常大的链式刀库。机床带有一个自动分度的双工作台，以便于工件的装卸；它适合于工件在一次装夹后，自动完成多表面、多工序的加工，所以适合于复杂的箱体类零件的加工……”
“这台新一代的数控加工中心加工精度高、加工质量稳定可靠，高精度的数控系统，数控装置的脉冲当量可达0.1微米，也就是万分之一毫米。另外，跟上一代产品比较，这台数控加工中心引入了众多的防呆技术，可以轻松避免了操作人员的操作失误……”
“它能轻松完成普通机床无法加工或很难加工的零件，比如说用数学模型描述的复杂曲线零件，以及三维空间曲面类零件；你们可以看得出来，它能一次装夹定位后，依次或者同时对零件进行多道工序的加工……”
田松纯次郎一边操作电脑在大彩电上展示各种各样的资料，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大约介绍了一个小时左右，田松纯次郎还播放了一段视频：用这台数控加工中心在一个1厘米见方的铝块上，一次性雕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蚂蚁！
介绍完毕之后，田松纯次郎微微鞠了一躬，坐了下来，用征询的目光向江小伟问道：“江先生，不知道对我刚才的介绍，您有什么问题吗？”
只见这时候的江小伟身体轻轻地往后一靠，两手一摊，用非常生疏的英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听懂！”
“哦？没听懂？是哪个地方没听懂？”田松纯次郎略略有些吃惊，继续问道。
“其实……我都没听懂……”江小伟耸了耸肩，继续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回答道。他那短小的脸庞非常平静，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田松纯次郎显得有些尴尬。他站了起来，向着江小伟又鞠了一躬。“对不起，江先生！刚才我讲得可能有些仓促了。那我给您重新介绍一下吧？”
这一次，田松纯次郎放慢了语速，足足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把幻灯片里的每一条内容都进行非常详细的解释。
介绍结束之后，田松纯次郎喝了一小口水润润喉，一脸期盼地问道：“江先生，不知道这一次您是否都明白了？”
江小伟依然是那一副木然的表情，摇了摇头，继续用发音并不标准的英语说道：“我真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田松纯次郎再看了看牛小白和汤诚，这两个小伙子一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东西，整个过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由于他们写的都中文，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记录什么。
听到了江小伟的这一反馈，田松纯次郎的脸色微微一变，跟坐在中间的松下黄庶郎交换了一下眼神。田松纯次郎低着头，陷入了沉思。本来充满自信的表情，现在变得有些沮丧。本以为自己准备得挺充分的，结果对方却一再表示听不懂，这个对他来说有些打击信心了。
这个时候松下
黄庶郎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江先生，我们田松部长刚才介绍，请问您有哪些部分听不明白的？我可以代劳解释一下。”松下黄庶郎说英语的时候，带着非常浓重的岛国口音，不认真听，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个……什么性能来着？”江小伟吞吞吐吐地说道。
“您说的是新一代数控加工中心的工作性能吗？它比上一代有了极大的改善，不但精度提高了，而且还引入了很多防呆技术的手段。”松下黄庶郎马上解释道。
“那……那个……价格……成本……”江小伟托着下巴，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蹦出来，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在硬件成本方面没有提高太多，但是我们在软件方面花了大量的研发时间。所以，新一代数控加工中心的价格肯定要比老一代的要高。”松下黄庶郎站直了身子，昂着头回答说。
……
江小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问题，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有些问题跟这个话题有些不靠边。而且，江小伟的英语发音并不标准，让人猜半天才能听得懂。
从表面来看，江小伟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松下黄庶郎、田松纯次郎俩人不得不猜测江小伟到底想说什么，帮着他澄清他可能提的问题，然后给出问题的答案。这就等于mia公司自己在跟自己谈判，把自己的信息充分地暴露了出来，让在边上冷眼观察并作记录的牛小白、汤诚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随着这种流程反反覆覆的进行，田松纯次郎等人原来的热情、信心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乏味和沮丧。要不是考虑到谈判礼仪，搞不好松下黄庶郎等人真会冲上去把江小伟狠狠揍一顿。
一转眼间，时间过去了五个多小时。松下黄庶郎、田松纯次郎俩人都发现了江小伟等三个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甚至根本就没在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反复在说“不知道”、“听不懂”、“没明白”……
这真是一场折磨人的游戏！松下黄庶郎最后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新一代的数控加工中心，其性能是市面上最好的，目前我们给出的报价也是合情合理的。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直接拿出来谈吧？”看样子，他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把谈判的掌控权拱手让了出来。
江小伟微微一笑，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价格要跟老一代的一样。”
听到了江小伟这一句话，一直坐着没有发言的商务部部长渡边次子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从来没买过这么低的价格！再怎么说，我们的硬件成本也要比老一代的贵了10%吧？……”
渡边次子刚要往下说，却被松下黄庶郎狠狠的眼神制止住了。而听到这句话的牛小白和汤诚则开心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有……交货期要在一个月内完成。这就是我方的要求。”江小伟又补充了一句。
筹码 第五节 投石问路
松下黄庶郎双手抱胸，用岛国语言有点不耐烦地对田松纯次郎说道：“行吧！田松部长，我们现在手中的订单也不多，赶一赶，一个月应该可以的。不要跟他们烦了，卖几台给他吧！”
田松纯次郎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微笑，却用同样的岛国语言回复道：“松下社长，我也觉得没啥好谈的！八只野鹿！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却没想到对方派了三个蠢货过来，白白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渡边部长，我们给一个差不多的报价吧，他们爱买不买！”渡边次子点着头答应了。
松下黄庶郎松开了抱胸的双手，对江小伟说道：“江先生，你们车船劳顿，今天也累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我们会起草一份最新的报价。如果大家满意的话，就这样签署合同吧？”
“好的，谢谢！”江小伟微笑着跟松下黄庶郎等三人一一握手。
……
“感谢你的劳动，你辛苦了！”安检完之后，江小伟向安检人员鞠了一躬，用流利的岛国语言说道。
安检人员连忙鞠躬回礼：“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您是岛国人吗？怎么在用中原国的护照？”江小伟身材矮小，再加上短小的五官，看上去确实有点像岛国人。
汤诚一脸崇拜地对江小伟说道：“江叔，你太牛了！把那几个岛国人气得一愣一愣的，哈哈！他们都以为你英语不好，谁知道你在英国留学多年，精通英语和岛国语言，哈哈……”
牛小白也朝着江小伟竖起了大拇指：“江叔，这一次的岛国之行，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你装傻充愣的这一招，把他们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最后谈成了的条件，比我们原来设想的还要好。这一次的谈判之旅就这样圆满地结束了。高，实在是高！”
江小伟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没有啦……这没什么的。小伙子们，你江叔我只是虚长了几岁，见识过一些类似的场面而已。”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筹码 第六节 损益表
“呵呵！问这问那的，还有这么多不同的条件，我当然会觉得有些烦了。但是他们是客户，不能拒绝啊，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汤诚实话实说。
江小伟的鼻子里“哼”了一下：“难怪小慧说你脑袋里全是水。要记住：公司用你的时候，你就是人才；不用你的时候，就变成裁人了！”
汤诚像捣蒜头一样连连点头。
江小伟继续说道：“面对客户的不停发问，你首先要做到的是冷静！适当地拒绝一些毫不相关的问题，反过来问对方要什么货、能出什么价、是否准备确定要订货等等。你要尽快了解客户真正的需求和目的，创造出有利的条件，促成更大的生意。”
汤诚满口答应：“江叔，你说得非常对！我谨记您老人家的教导！”
看着汤诚唯唯诺诺的样子，江小伟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勇于认错，但坚决不改！你知道吗？当学生时，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还有九十分在老师那里。现在出来工作了，有些话，越欲言又止，就越是动听。你，自己去悟吧！”
汤诚“嘿嘿”一笑，算是答应了。有些事情无须抬杠，汤诚从来都是表面服从，偷偷反抗。
有一次，大夏天的去外面参加朋友聚会，当他老婆江慧让他少吃点减肥时，汤诚坦言道：“别人吃两口就饱了，我是吃饱了还能吃两口。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这么多好东西摆在面前，你不让我吃，我有点不理解。”
气得江慧直掐汤诚的肉：“我不需要你理解，只需要你闭嘴地服从。”
“唉，小慧！朋友聚会的日子，你别打我啊！”
“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么？今天天气热，晚上回去跪取暖器！”
“你还是让我跪搓衣板吧，跪取暖器实在受不了。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
傻与不傻，要看你会不会装傻。汤诚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外人看来他被老婆高压管、被江小伟等亲戚经常讥笑、被同事们看不起，却开开心心地过着……
……
在福马公司总经理陈婉诗的办公室里，财务部会计主管薛丽丽正站在陈婉诗的对面，利用手中的遥控器控制着电脑放映幻灯片的进度，有条不紊地给牛小白、陈婉诗讲解着福马公司主要的财务报表。
当翻到损益表这一页的时候，薛丽丽专业地介绍道：“陈总经理，牛副总，我估计你们应该知道了，这张损益表又叫利润表。它跟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被合称为财务三大报表。损益表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在特定时段里，我们福马公司卖出去了多少产品并赚回了多少钱、成本怎么样、各项费用如何等信息，再根据这些数据计算出实际利润到底是多少。所以损益表的重点就是公司的销售收入、成本、费用和利润。”
薛丽丽是杭中市本地人，今年50岁，身高1.65米左右，体型匀称稍微偏胖，估计有130斤左右。她那胖嘟嘟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并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总能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今天的薛丽丽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套裙，里面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胸前结了一条浅黄色的丝巾，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形的黑色近视眼镜，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状。
薛丽丽在福马公司杭中分公司开业三年左右就加入了，一直工作到现在，也算是老员工了。本来薛丽丽在十年前就调到了东江分公司工作了，两个星期前陈婉诗通过福马集团人力资源部庄娴部长的帮忙，把她重新调回到了福马公司杭中分公司，出任财务部会计主管。这次的调动让薛丽丽喜出望外。毕竟，她的家人都在杭中市市区生活着，这样一来就可以省去她两地奔波了。
陈婉诗端坐在会议桌的主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的荧光幕上投影的内容。这个时候的牛小白坐在陈婉诗的左手边，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在播放的幻灯片。
“牛副总，我知道你刚刚接手财务部，对这些财务报表可能还不是很熟悉。根据陈总经理的要求，接下来我会跟你讲一下这张损益表的结构和计算方法。如果我讲得有不清楚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打断我。”薛丽丽对牛小白说道，后者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了牛小白的回应，薛丽丽继续说道：“虽然每家公司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项目会有所增减，但是各家公司损益表的大体结构是大同小异的。我们福马公司损益表采用的是17行的标准格式。”
薛丽丽用手扶了扶眼镜，内行地解释道：“其实，损益表的制作过程非常简单，就是单纯地做加法、减法。从第1行营业收入开始，到第17行净利润结束，遇到费用、成本和损失等项目就做减法，相反，遇到收益、收入等项目就做加法。”
薛丽丽指着投影在荧光幕上的损益表说道：“让我们从上往下看，损益表里的第1、11、15、17行这4个项目是主项目，分别是营业收入、营业利润、利润总额和净利润。”
营业收入减去从第2行到第6行的营业成本，加上或者减去投资收益、公允价值方面的变化，等于营业利润。
营业利润加上营业外收入、减去营业外支出、非流动资产的处置损失，等于利润总额。
利润总额减掉所得税费用，就是净利润了。
“我这样大概的介绍，大家都清楚了吧？毕竟，损益表的内容比较简单。”薛丽丽顿了顿，向陈婉诗俩人问道。
陈婉诗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是摇了摇头：“这半年来，我每天都看着这张报表，算是比较熟悉了，但是牛副总却不一定。薛主管，你把整张报表的每一个项目都给牛副总解释一遍吧？”
薛丽丽点了点头：“那好吧！如果你们不嫌我罗嗦，我就把每一个项目都给你们过一遍。”
第1行营业收入应该非常好理解，主要公司是销售产品、提供劳务或者让渡资产而产生的收益。第2行营业成本，包括了因生产产品而需要的所有直接成本，比如说物料成本、直接员工工资、水电费用、房租、工具等等；
第2行到第7行分别是营业税金及附加、销售费用、管理费用、财务费用、资产减值损失等5个方面组成。
一般来说，不管公司有没有赚到钱，都需要交消费税、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税、资源税等税收。公司要想正常运营，一定要做到合规合法，该交的税一个都不要少，所以这一块没有什么弹性可言。
销售费用、管理费用和财务费用合称三费，是每一家公司主要的营业费用。
其中，销售费用是为了销售和售后服务而产生的费用，比如说广告费、促销费、保险费、运输费、装卸费、销售人员的工资与提成等等。众所周知，公司的销售活动需要用大量的销售费用来维持的。但是，销售费用太多直接会影响到公司的利润。运营比较好的公司一般是靠产品的竞争力来进行销售，而不是花更多的钱在销售上面；同样的两家公司，如果产品都差不多，销售费用低的公司肯定利润就高。
管理费用，顾名思义，只要跟管理相关的都在里面，包括你们两位在内的管理人员的工资和福利。一般来说，管理费用都是比较固定的，除非突然间增加了大量的管理人员和办公费用。
财务费用指的是公司为了筹措资金而花的钱，比如说从银行借款而支付的利息。但要说明一点的是，财务费用不一定都是付出的。比如说某些公司，他们没有负债却有存款在银行，相反地他们获得了利息收入，财务费用为正数……
把损益表里的每一个项目一一解释之后，薛丽丽最后总结道：“两位，这张财务报表结构虽然简单，却值得大家重视。大家都知道，不管做什么公司，能赚钱的公司才是好公司。损益表能自然地反映出这家公司的盈利情况。读懂损益表，不但可以了解本公司的经营状况、利润状况，也能证明资产负债表上的资产结构、负债结构到底好不好。”
牛小白认真地看了看损益表上面的数字，指着最下面的一行问道：“薛主管，这是上个月的最新报告吧？我看到上个月的净利润还算比较可观，为什么我们的手里的现金却越来越少呢？”
薛丽丽朝着牛小白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是一个好问题！我只能说，损益表上说的净利润，其实并不是公司真正赚到手的钱。”
“哦？为什么呢？”牛小白没有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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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的话:
在现实生活中，就算抛去江小伟的关系，像汤诚这样能力平平的人总是能到晋升，并获得上级领导的悉心栽培；而像胡修平这种水平很高、态度很一般的人却不一定。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欢迎书友们在本书讨论群发表自己的看法。
筹码 第七节 棉花糖
“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当我们给某客户交完一批货的时候，这一笔货款就可以记录为营业收入了，对吧？根据公司标准的销售合同，对方应该在下个月月末之前把货款付清给我们。假设由于种种原因，客户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将这笔钱付给我们，我们只是将这笔货款挂在应收账款上，并没有变成现金，也就是说没有出现在现金流量表上。为什么我们的现金会越来越少了？有可能这就是原因。”薛丽丽解释说。
“嗯！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现象。”牛小白表示同意。
“而且，牛副总，你也要注意一下，其实财务报表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100%的严谨，有很多数据会有一定的预判性。比如说，损益表中的营业收入，就是一个最容易藏污纳垢的项目。”
听到了薛丽丽的这一句话，牛小白觉得有点吃惊：“这不大可能吧？我们作为制造型公司，主要依靠销售产品、提供售后服务来赚取营业收入的。这个数据应该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怎么可能有虚假的成分呢？”
薛丽丽微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她用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在我们会计圈子里有一个笑话，说听说路边有个人在下个月将会买我们公司的产品若干万元，所以我现在把这个营业收入先在账面确认了。呵呵！”
“哦？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牛小白越听越觉得不明白。
“其实，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一般来说，负责任的公司会在交易完成，并且确认没有后顾之忧之后才会确认收入；但是某些公司，特别是某些上市公司，他们想把财务报表做得好看一点，伪造出业绩不错的假象，就会在损益表里把一些不确定的收入或者是一切有可能的收入都放进去了。”
“这样做不是等于自己害了自己吗？如果公司的财务人员故意这样做，那我们管理人员怎么才能识别出来？”牛小白继续问道。
陈婉诗看了牛小白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假的就是假的，不管怎么编造的收入，看看有没有实实在在的现金入账就可以了。”
薛丽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是的！我们说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是现金肯定是假不了的。我们将损益表与现金流量表结合起来一起看，如果在现金流量表上有相应的现金流入，说明损益表上的利润是健康的、有质量的；反之，则是虚假的。”
薛丽丽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向下翻了一页幻灯片：“图片上显示的是本公司去年五月份、十月份、十一月份这三个月的月度损益表。大家看看这上面的数字有没有问题？注意看资产减值损失这一行。”
资产减值损失是指因资产的可回收金额低于其账面价值而造成的损失。资产减值损失的项目有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商誉、存货、坏账等等。
牛小白看了一下资产减值损失上面的数字，只见五月份计提了50万元，备注上说计提坏账准备；在十月份、十一月份却莫名其妙地分别出现了负20万元、负30万元，并备注坏账成功拿回来了。
看着陈婉诗、牛小白俩人一言不发，估计着他们没看出门道，薛丽丽就直接解释道：“很显然，在五月份做了一次大额的坏账计提，我们称之为‘财务洗澡’，就是当时的管理者觉得当月的数据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决定破罐破摔，干脆把当月的账做得非常难看，为以后面几个月的业绩做好准备。果然，这一笔账在十月份、十一月份出现了，这两个月的业绩做得非常漂亮。”
“为什么管理者要这么做？”陈婉诗冷冷地问道。
“陈总，估计你不知道吧？每年的十二月份，是集团董事会对下属分公司领导进行考核的时间。十月份、十一月份的数据比较好看，会给集团领导一个非常好的印象，造成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效果。”
“呵呵！自欺欺人！”陈婉诗一脸不屑地说道，“这种拆东墙补西墙做法，在年度报表上难道不能体现吗？”
薛丽丽两手一摊：“每年的年度报表是在一月底才能出来。这个时候考核工作已经结束了，估计也没有人再去过问了。”
……
当幻灯片翻到了最后一页，薛丽丽站直了身子，非常正式地说道：“作为会计主管，我对本部门员工的第一个要求是：向公司各位领导提供的会计信息应该全面、及时、能懂。”
薛丽丽继续解释道：“我们提供的会计信息不仅要全面、准确、真实、及时，能懂这个要求也很关键。除我们会计人员自己能读懂之外，还要求读到财务报表的管理人员也能读懂。比如说，一些比较专业的财务信息，要用适当的方式解释一下。只有管理人员能从财务报表中读懂所需的管理信息，财务报表才能更好地为公司的管理服务，并发挥更大的潜能。”
薛丽丽看了一眼陈婉诗，对她说道：“我在想，让牛副总读懂每一张财务报表，这应该是本次培训的真正目的所在。”
陈婉诗点了点头：“是的。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会计主管积极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之中。我认为，会计人员除了以报表方式为其他管理人员提供公司的经营信息之外，还直接地或者间接地参与着公司的管理。无论是进行成本核算、报账、记账，还是材料采购、销售回款、预算、比较价格、信用管理、指标对比等等，会计人员是公司预算执行的第一个知情者、监督人。你们一直在履行着监督的职能，也一直在参与着公司的管理。”
薛丽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激动的神色：“谢谢陈总的信任！我身边的很多会计人员，习惯于在办公室里埋头理单据、算数据，这样很容易与公司的实际业务脱节，也不能及时地发现公司经营过程中的问题。我认为，作为一名合格的会计人员，不能一味做事后算账的账房先生！我们不但要全面了解自己所处理业务流程，还应该了解所处理业务的实物流程、管理制度、控制要求，这几个方面要充分结合起来。很多业务只有进行事前规划才有意义，否刚木已成舟之后只能做事后反映了。因此，我认为会计人员最好是勤于走动，到现场了解并核实所处理业务的全过程，变被动为主动，事前进行业务规划。”
……
财务报表培训结束之后，薛丽丽被陈婉诗要求单独留了下来。这让薛丽丽除了兴奋之余，还有一些紧张，不知道陈婉诗到底想干什么。
在这个时候，就连薛丽丽自己都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紧张。比陈婉诗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她见多了，薛丽丽依然从容面对。为什么唯独眼前这个才20来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她却有这种异常紧张的感觉？
俩人面对面地在陈婉诗的大办公桌前就坐，“你觉得牛副总这个人怎么样？”陈婉诗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语气异常的平淡，不带一丝感**彩。
薛丽丽愣了一下，“这个？呵呵……陈总经理，你也知道，我做了20多年的会计了。在我的眼里，某个东西不是资产就是负债……至于在看人方面，其实我不是很在行。”毕竟拿着青春去碰瓷，摔坏了谁也赔不起啊。
“那你觉得，对本公司来说，牛副总他这个人是资产，还是负债？”陈婉诗继续追问道。
“呵呵！我调回到杭中分公司快两个星期了，我对他的工作作风以及他之前在工作上的成绩也有所耳闻。而且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所以，我断言他是资产，而且是优质的资产。”薛丽丽爽快地回答道。
“嗯，我听明白了，薛姨！”陈婉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喊出了一个这段时间很想喊，却一直喊不出来的称呼。
听到了“薛姨”这两个字，薛丽丽浑身抖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总……陈总经理，你刚才在说什么？”
陈婉诗缓缓地抬起了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薛丽丽：“薛姨，这里没有其它人，你叫我诗诗吧。”
“可是……”虽然从东江分公司调回到杭中分公司不久，但是薛丽丽也听说过陈婉诗亲自下的命令：在杭中分公司内部，只允许存在上下级之间、同级之间正式职位的称谓，不允许有任何的私人称呼；并强调真正的管理，只能凭指令做事，不能凭经验、情绪和情感。这个巨大的反差，让薛丽丽觉得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适应。
“薛姨，您就叫我诗诗吧？小时候您就是这样叫我的。”不知不觉间，陈婉诗把“你”改成了“您”。“记得在那个时候，您经常给我买我最爱吃的棉花糖。我还记得，您是妈妈最信任的人，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情她总喜欢去找您商量。”
薛丽丽呵呵一笑：“呵呵！傻孩子！其实那一大块看上去很大的棉花糖，只是一小把糖而已，用机器把它膨胀成一大把。真搞不懂你怎么这么喜欢？”说着，她眼眶里有泪水开始在打转。
薛丽丽尴尬地转过身来，背对着陈婉诗抹一下眼眶上的眼泪，幽幽地说道：“你们母女俩长得可真像……要是悦月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样子，她该有多开心啊！”
陈婉诗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薛丽丽的身边，满怀期盼地说道：“薛姨，您抱抱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好！”听到了这一请求的薛丽丽果断地转过身来，张开双手紧紧地抱着同样泪眼婆娑的陈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