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鱼啃食的女人
雨夜,黑云滚滚,雷声隆隆,白色的闪电犹如一条白龙将黑夜撕成两半。急促的雨点席卷而下,袭击着这夜幕下的城市。一座小型的电子加工厂,此时已经被雨点包围,雨水沿着墙体如瀑布而下,似乎在默默忍受着心中的苦楚。厂门大开,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是一个巨婴的大口,只是在听训着狂风的训斥,不敢有一丝辩驳。
一个**的男人此时跪在大门前,一根绳索绕过脖子,连同四肢一起向后紧拉,系于树上。男人迫于绳索的拉力,只能仰面朝天,身子被拉伸成一个“c”型。
“一张,两张,三张……”
身旁,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男子正慢慢将一张张的桑皮纸贴在男人的脸上,不时发出一阵阵夸张的笑声。
桑皮纸经过雨水瞬间被浸透,在男人的脸面上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轮廓。而男人的口鼻处,依稀可以看出微微的起伏。
“四张,五张,六张……”
雨衣男没有停手,继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忽然间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可怎奈绳索的束缚,男人就像是被定在了地面一般,两膝之下已经形成了水洼。雨衣男此时却显得更加兴奋,他的笑声也被狂风放大,回荡在雷雨交加的夜空。
雨衣男不自觉地加快了桑皮纸的累加。随着桑皮纸越来越厚,男人的挣扎越来越小。最终,一切恢复平静,男人就像是飘零的一片枯叶,被雨水无情地侵蚀。
雨衣男转身,重新骑上那辆老旧的三轮车。此时的他略显轻松,他抖了抖肩,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脚蹬声,雨衣男的身影慢慢被黑夜吞没,只剩下狂风暴雨继续蹂躏着这黑夜中的城市。
飞黎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他起身打开台灯,柔和的灯光照到了他那憔悴的面庞,立体的五官此时在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飞黎揉了揉太阳穴,环顾了一下身处的环境,才慢慢回到了现实,翻身下了床。
洗漱完毕,看着镜中的自己,茫然间,一个白衣女子忽然出现在飞黎的身后。
“救救我,救救我……”地狱般的求救声传入了飞黎的耳中。飞黎瞪大了双眼却无法看清楚镜中女子的面容。他想回头,怎奈脖子却如打了石膏一样无法动弹,他想发声,而喉结又如被一把钢钳紧紧地锁住。
“救救我,救救我……”声音伴随着一股寒气流窜到飞黎的全身。此时,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他的额头,沿着那俊朗的面颊一路浸湿了衣衫。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不容质疑。女子又向前走了半步,一股熟悉的发香进入了飞黎的鼻腔。她抬手撩开了飞黎的刘海,刘海下那道2cm的伤疤如针尖般刺入了飞黎的眼睛。
“哥,你还记得我吗?……”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让飞黎猛然睁开了双眼。他这才明白过来,连续多日的工作让自己再次睡了过去。两天前,自己受邀和李梦颖一起来到福山,在福山大学做为期一周的学术研讨。飞黎是一个不喜欢出远门的人,只是受不了李梦颖每日在耳边说什么出差的种种好处,既可以放松心情,又可以讨论学术。无奈之下,才决定走上一趟,临走前还将自己心爱的大金毛寄养在了成栾的家中。想到这里,飞黎看了看时间,翻身下了床。
来到卫生间,宽大的镜子清晰地反映出自己的面容。整个卫生间空荡荡的,并没有刚刚梦中的白衣女子。
飞黎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额头上的伤疤又让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往事。原本以为,这些往事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可事实上,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忆。飞黎伸手整理了一下刘海,挡住了那2cm的伤疤。
“叮铃……”
不用开门,就知道又是李梦颖来催自己了。
“我还没起床呢。”
“快开门,我给你带了早餐,有你爱喝的牛奶,快开门。”
飞黎无奈,打开了房门。
还未等飞黎说话,李梦颖便如兔子一般跳进了飞黎的房间。
“衣服都穿好了,还说自己没起?你的生物钟我还不知道?”李梦颖边说边放下早餐,坐在了飞黎的床边。
今天的李梦颖和往常大不一样,精心修剪的眉毛搭配淡淡的眼妆,显得双眸如星空皓月,淡红色的口红更有一种俏皮的韵味,白色的衬衫在腹前挽了个结,修身的牛仔裤加上白色的运动鞋,结合脑后的马尾既时尚又干练。
“你一个老师怎么穿的这么随便?”飞黎边吐槽边穿上自己那百年不换的西服。
“你懂什么?现在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一个比一个时尚,这样穿才能显得更加亲切,谁像你一样,把自己打扮成四五十岁的老古董,”李梦颖知道飞黎是开玩笑,也顺势数落了飞黎两句,“赶紧吃吧,马上就要上课了。”李梦颖将一包热牛奶塞到了飞黎的手中。
阴沉的天气总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灯下,凌晨五点半,晨练的队伍就已经拉开了序幕。虽下了一周的雨,可是夏日的威力却丝毫没有减弱,只有在这短暂的清晨中才有这一丝凉风,伴随着晨跑的步伐袭来。
成栾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推门下了车。
“成队,因为是凌晨,人流量小,再加上案发现场在僻静处的鱼塘,所以现场没有遭到破坏,技术队已经做完了现场的固定,邹法医正在做初步的尸检。”白鑫看见成栾连忙迎了上去,做了简单的汇报。
“飞教授来了没有?”成栾和白鑫跨过警戒线,朝中心现场走去。
“打过电话了,飞教授在外地上课,来不了。”
“来不了?”成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想到了已经在自己家中三天的大金毛小飞,似乎他已经习惯了每次的案发现场都有飞黎的身影。
案发现场非常简单,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技术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拍照取证,邹文此时正半蹲在尸体旁用镊子小心地清理着死者的面容。看到成栾后,邹文站起身来摘下了口罩,“死者女性,面部已经被鱼啃食得无法辨认,但是死者随身的东西都在,财物也没有遗失,应该是凶手随手和尸体一起扔进了鱼塘,”邹文说着将一张身份证隔着证物袋递给了成栾,“死者名叫韦莉,湖泽市人,从尸表的伤痕判断,除了鱼类啃食的伤痕外,目前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溺水而亡,因没有发现有挣扎的痕迹,所以我认为应该是死者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凶手扔进了鱼塘。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死者失去意识,还需要化验才能得出结论。由于尸体泡在水里,死亡时间还要等回去做进一步的尸检。另外,我在死者的包中找到这个。”邹文将一张被水浸泡的a4纸递给了成栾。
“最后的东郭先生?”成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又是东郭先生。”
“和前天的桑皮纸案一样,应该是同一凶手所为。”
“白鑫,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和桑皮纸案的死者封梓一起,查查两者之间的关系。”
第二章 丢失的指甲片
成栾刚回到办公室,邢局早已等候多时。看着邢局阴森的面容,成栾便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果然,邢局将一打文件扔在了成栾的身上后,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质问。
“你干什么吃的?短短三天时间就死了两个了,两个人,两个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的这身衣服可以脱了回家务农了,你也可以继续回到你那少管所了。怎么样?满意了吗?哼!这样也好,大家都清闲了!”邢局在成栾的面前来回地踱步,成栾能清楚地看到唾沫星子从邢局的口中飞出,“你打开你的手机看看,看看网上都在说什么。说什么咱们警察无能,说什么湖泽市已经成了黑暗之城。还有给犯罪分子叫好的,还有自己在网上分析案情的。我觉得网友分析的都比你们给我汇报的强,你看看你给我的报告,你们分析来分析去,凶手呢?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干了吧!”邢局一口气质问了半天,一阵咳嗽才让他停了下来。成栾见势连忙递上了一杯茶水。
“咳咳咳,别以为你不说话,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我就会饶了你,”邢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48小时,我只给你48小时,48小时以后,要么你把凶手带到我的面前,要么咱俩一起回家种地去,就算是种地,我也不会让你闲着,你自己看着办吧。”邢局重重地将杯子摔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成栾捡起了地上的文件,也是一阵叹息,这时白鑫推开了成栾办公室的门。
“成队……”
“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要先敲门!”白鑫刚刚开口,便被成栾一声怒吼顶了回去。成栾正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正巧白鑫撞在了枪口上。
白鑫知道成栾的脾气,连忙又退出门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什么事?”
得到了成栾的许可,白鑫小心推门而入轻声说道:“白老师来了。”
成栾先是一愣,很快又露出了猜到一切的笑容。他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条微信消息映入眼帘:“我的小飞喂饱了吗?”
刚刚走下楼,成栾就看见了一个身穿太极服的男人高雅地端着自己的茶壶坐在休息室中,看见成栾走了过来,圆润的脸上露出一副弥勒佛般和蔼的笑容
“成栾,飞黎不在你怎么看着就像丢了魂一样?”白森轻轻吹了吹茶水表面上的茶叶,跟成栾开起了玩笑。“这可不是你一个刑侦队长应该有的作风。”
“白老师,您就别在数落我了。邢局给我了48小时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要回家种地了。”成栾表现出非常认真的样子,“您也知道,我可是早就看上您家里那独门独院的小菜园了,到时候我就去你那,帮你打理打理菜园,我觉得也挺好的。”
“哼,你小子破不了案子还惦记着我的小院,你想得倒是挺美啊,可是我怎么听说,邢局要让你帮他打理庭院呢?”
“白老师,您就不要再拿我开涮了。小飞,我照顾的特好,一日三餐精品狗粮,外带两顿水果,比我吃得都好。你们是没瞧见,现在看见我比看见飞黎都亲。哈哈,白老师,飞黎你呢?”成栾没有看见飞黎,知道他是故意藏着,于是便装出一副巴结的样子,“他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我可是把福山大学的领导都得罪了,这个罪责你可得给我背。”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休息室外传来,成栾一听就知道是飞黎回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准备给飞黎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过,我刚刚去你家看了看,我给你的狗粮还原封不动地在茶几上放着,小飞看见我跟看见救星一样,两眼放光。你说你一日三餐精品狗粮喂着,我可不太相信啊!”飞黎抱着个奶杯,将成栾推开,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拿出审问犯人的语气。
“啊?那个,哈哈,那是我又买的,最好的!精品!都放到小飞的碗里了,可能是吃完了吧。”成栾慌忙解释,避开飞黎的目光,转而看向白森。“白老师,您是知道的,我可是把小飞当成是亲兄弟。这不是眼前的案子忙嘛,等破了案,我好好地请小飞吃一顿。”
“那我呢?”又是一声熟悉的声音,这一声传入成栾的耳中,让他犹如条件反射一样忙走到门口迎接。
“哎呦,我的大小姐,怎么能少的了您呢?我的工资卡给你,随便点。”成栾笑着将李梦颖迎了进来。
“你别贫了,邢局和我爸专门把我和飞黎从福山叫了回来,就是来帮你的。”李梦颖坐在了飞黎的身旁,看了看杯子里早已没了颜色的茶水,“飞黎和我爸都好说话,一个喝茶一个喝奶,到时候我可是要喝咖啡的。”
“谢谢谢谢,谢谢白老师,谢谢李大小姐,不是给你说了嘛,工资卡给你,我这下就踏实了,刚刚邢局还把我数落了一顿,原来是早有安排啊。”成栾表面上略显放松,但脸上还是难掩愁容,眼神中留下的也是淡淡的焦虑。
成栾的微表情逃不过飞黎的眼睛,短暂的玩笑之后,飞黎也收起了笑容:“不废话了,我要看所有的第一手资料。”
法医实验室中,两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清晰的“y”型缝合伤口,让飞黎又是一阵感伤。飞黎双手合十,对着尸体三拜后,便戴上手套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寸肌肤。
“死亡原因非常简单,根据尸检结果来看,”邹文在一旁解释道,“我在死者的胃中都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另外在两处现场提取的车辙印确定为同一辆三轮车。应该是凶手先诱骗死者服用了安眠药,后利用三轮车将死者运送到指定的地点将其杀害。”
“你的尸检技术,我信得过,我要找尸检以外的东西。”飞黎对邹文专业的尸检结果并没有太在意,洁白的手套最终提留在了韦莉的指甲上。“新做的指甲。”
“你说什么?”
几人顺着飞黎的目光,全部将视线聚焦在韦莉的指甲上。
“新做的指甲片掉了。”飞黎自言自语。
“这个我也注意了,可能是凶手在搬运的过程中刮掉的。我们也在现场找了,并没有发现类似的指甲片。”
“不,我要说的不是怎么刮掉的,而是掉在哪里了。成栾,我们去现场。”
天气虽然放晴,但是鱼塘周围还是非常泥泞,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扩展到距离中心现场100米处。飞黎等人穿上具有特殊的警用鞋套,艰难地移步到中心现场。
现场警用的黄色标志物还原了案发时的原始面貌,三条车辙印尤为明显,从警戒线处一直延续至鱼塘外围。
飞黎半蹲下身子,沿着车辙的痕迹,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忽然,他眼前一亮,用镊子夹起了一团类似于泥土的物质。李梦颖跟在飞黎身后,很配合的递上了一个证物袋。
“这是什么?”成栾接过证物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遂将其扔给了邹文。
“应该是一种昆虫的粪便,而且附着的泥土颜色较深,和鱼塘周围的泥土有较大的区别。”飞黎一边低头继续观察一边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这有可能是凶手或者死者带过来的?”
“凶手和死者熟识,却连韦莉这样瘦小的女人都对付不了,要用到安眠药,可见,凶手对自己的力量水平非常不自信。”飞黎的回答让成栾摸不着头脑,看着成栾疑问的眼神,接着说,“我个人倾向于这个粪便是随着凶手带到了案发现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东西原始的地方,一定是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因此,找到这个地方,就离找到凶手不远了。”飞黎直起身子,脱下手套给了个明确的方向,“这个粪便的出处非常重要,我和邹文去实验室。咱们下午分析会碰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三章 简单型人格
投影仪的灯光打在幕布上,一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呈现在众人的眼前。虽然是照片,可是现场的惨烈也冲击着众人的视觉,大家全部咬牙握拳,跃跃欲试,反映在大家脸上的表情是对死者的怜悯和对凶手的痛恨。
“三天之内,两条人命。一切猜想的话我不想再听,我今天要的是真真切切的证据,是能在48小时内抓到凶手的证据。”成栾扫过众人,视线停在了白鑫身上,“两名死者的关系情况查得如何?”
白鑫拿过鼠标轻轻点了两下,两名死者的生前照片和关系图,投在了幕布之上。
“第一个桑皮纸案的死者名叫封梓,40岁,湖泽市人士,是封梓电子厂的老板,死亡现场就是在封梓电子厂的大门前。而第二个死者韦莉,正是封梓电子厂的办公室主任。
封梓电子厂因为资金的问题,已经面临倒闭,生产车间已经在一星期前宣告停产,所有的员工也都被提前辞退。我也调查了一下电子厂的一些员工,基本上也都是怨言。电子厂员工共78人,因为工厂已倒闭,目前对其员工还未有个详细的人员资料。”
“飞黎,说说你的看法吧。”刑侦队长带头抽烟,几个烟枪每次都把会议室熏得烟雾缭绕,成栾从白烟的缝隙中看向飞黎,希望飞黎能给出个明确的办案方向。
“首先,凶手为男性,体弱瘦小,或者生有疾病。为人小心谨慎,处处低人一等。近期,家庭遭受过很大的变故,导致简单型人格的暴露,激愤杀人,来达到自己内心的满足。”飞黎喝了一口牛奶,从眼前的云雾中搜索众人的回应。
白鑫扇了扇面前的烟,不明白的看着飞黎:“什么叫简单型人格?”
“简单型人格顾名思义就是这种人日常生活中就是个忍气吞声,把自己的底线降的很低。这种人,给人感觉就像是与世无争,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就会能忍则忍,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但是,如果一旦有人打破这样的平衡,那么他就会将多年的忍气吞声在这一瞬间迸发,不计后果,毫不留情。并且一旦作案,很有可能就是连环案件。”李梦颖将一些简单型人格的案例投放在投影上,后朝成栾点头示意。
“厉害,飞哥就是厉害,一句话让我们五体投地。”白鑫看着成栾,似乎是替成栾给飞黎竖了个大拇指。
“而且凶手在杀人方面,非常注重仪式感。桑皮纸的贴加官,他让封梓跪地,仰面朝天,很有让封梓接受老天爷惩罚的味道。韦莉也一样,一个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颜和肌肤,凶手以鱼啃食,也是对韦莉的一种惩戒。至于,凶手自称‘最后的东郭先生’也是在向人说明,自己原本是一个善良的东郭先生,却不想最后被狼要挟,‘最后的’应该就是凶手给自己的终结。”飞黎招了招手,从邹文的手里取过现场那个粪便和化验单,“这个是我在现场发现的粪便,经过化验,这是一种叫做恋花虫的粪便,而恋花虫并不是什么花都喜欢,它钟爱于恋人花,因此,有恋花虫的地方一定就有恋人花。可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却并没有找到这种花。而通过粪便周围包裹的沙粒和少量的花粉,我对其做了一个dna图谱,只要找到这种花,通过dna图谱,也就找到了这个恋花虫原本应该在的地方,也就离凶手不远了。”
“沙子和花粉还能做dna图谱?”
“当然,植物和动物同样有遗传基因。如果在被害人以及凶手的衣物上找到植物碎片、种子、花粉之类的东西,比对之后有可能和从被害人身上、衣物,以及在弃尸地点发现的花粉相符。不只能从化验判定是否出自同一类植物,还能从疑犯、被害人和尸体寻获地点附近的树木采得花粉,绘制dna图谱。假如比对显示三者完全吻合,便能将凶手列为案件关系人,而且不只树种,甚至哪棵树都能指出来。这就能让他和尸体以及弃尸地点扯上关系。
而沙子是一种硅酸盐,意思是沙子基本上是玻璃。每颗沙粒都是坚硬的晶体,可以发现一些痕迹沙粒的大小、形状、颜色、折射和反射性质互异,以及化学组成也各不相同。这些差异往往能用来判定某特定样本是否来自某特定地点。我将这些总结为沙子的“dna”,某些动物可能在某个地方筑巢,不会在另一个地方;它们的羽毛、筑巢材料或粪便也可能在某个地方的沙子找到。这里的恋花虫就是咱们要找的目标。”
“好,”成栾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将两个案发现场用直线连接,以中点为圆心画了个圆,“我们下面的目标就是以此为中心,方圆五公里之内进行搜查,以封梓电子厂的员工为重点调查对象,寻找一个住平房,为人老实,爱种恋人花,生病的独居男子。我们一定要在40个小时之内抓住他,防止第三起案件的发生。”
“滴答滴答”的秒针,如同催命的音符般,压得成栾穿不过来气。时间已经过去了20个小时,能撒出去的人都出去走访,就连成栾自己也是带着白鑫奔走了近百户,可是并没有一家符合飞黎的侧写。排查的范围已经从五公里扩大到了十公里,此时的成栾显得更加憔悴,原本有型立体的胡须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憔悴而显得无力。成栾疲惫地低下了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就在眼前,又像是虚无缥缈。
“成队,成队……”
成栾被一阵疾呼声中醒来,他晃了晃头,努力让视觉聚焦,才看清楚李梦颖正抱着电脑站在他的面前。
“成队,找到了。”李梦颖将一张照片放在了成栾的面前,“就是他,吴琏,所有条件都符合飞黎的侧写,而且我也查过了,他也是封梓电子厂的员工。另外,他每年都有购买恋人花的记录。飞黎已经提前赶去了吴琏的住处,但没有发现人,只找到了一辆老旧的三轮车和一张就医证明,而预约就医的时间就是今天,预约医师名叫胡澜。”
第四章 一半天生一半人为
刺耳的警笛呼啸而过,多辆警车此时也从多个方向向目的地驶去,平静的街道就像突然从沉睡中醒来显得异常紧张。
“成队,嫌疑人的手机已经定位完毕,目前停留在市人民医院,另外,第二分队也已经赶往支援!”李梦颖怀抱电脑坐在成栾的后面,十指快速地游走在键盘之上。
“白鑫,马上联系医院,群众的疏散和现场封锁交给第三大队,你负责向我随时报告吴琏的情况。嫌疑人在三天内连杀两人,让人不得不防!”成栾快速运作着方向盘,档杆压到了五档,右脚始终没有离开油门。
“不至于吧?吴琏定期去医院做检查,这并不是临时决定的。”
“总之,一切小心为好,吴琏现在属于高危人物。”成栾一个急转弯,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跟着我的车别落下,别让我找借口扣你的奖金。”
“明白!”
一个急刹车,几辆警车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前,此时,医院内已经稍有骚动,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聚集在大厅,一个个表情疑惑而恐惧,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栾从车里跳出,快速走进了大厅。
“胡澜医生在哪里?哪位是胡澜医生?”成栾高呼,可是却无人回应。众人向成栾投向了诧异的眼神。
“我们是警察,谁是胡澜?”
此时,一位医生指了指楼上,“刚刚接到通知要在大厅等候,就没有看到胡医生,这时候应该还在三楼他的办公室。”
“不好,快!”
成栾顾不上按电梯,大步跑向了楼梯,白鑫和众人火速跟上,安静的三楼此时已经被众人打乱。成栾看准了胡澜的办公室,飞起一脚踢开了房门。
来迟了!
胡澜口吐白沫,仰卧倒在血泊之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喂。”
“成队长,有没有很惊讶?”手机中传来了毫无感情的言语。
“吴琏?”
“没错,是我,想让胡玲活命,十分钟之内到胡澜家。”
“你别乱来!我马上到!你……喂!喂!”
听筒中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手中的利斧还残存着血迹,胡玲被绑在凳子之上,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之人。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吴琏将手中的利斧放在了桌子上,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我也有个女儿,如果没出意外,现在也和你差不多大了,有二十了吧?”吴琏抬头想了想,又低头摇了摇头,“不对,二十五六了!”
吴琏自言自语,突然抬头露出满眼的凶光,对面前的胡玲问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胡玲一时不知道吴琏所指的是谁,只得摇头配合。
“被和你爸一样的医生害死了!”吴琏用刀尖指着胡玲狠狠地说,“哼!医生,原本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只可惜有人却不懂得珍惜,没有任何职业道德,在他们的眼中没有病人,只有金钱。现在穷人得不起病,得病了就只能硬抗,扛不过去就只有等死!你明白吗?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吴琏激动地站起身来,来回指着眼前这栋华丽的别墅,“这些真的是胡澜用双手挣来的吗?真是天壤之别,他们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挣钱,而我们呢?啊?”
“成队,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就是个疯子!”白鑫把着方向盘,油门已经踩到最底,不停地在道路上左右穿梭,警笛声响彻整个街道。
成栾不住地看表,连连催促。
“快快快,时间不多了!”随后拿起对讲机,“二队,二队,报告位置。”
“成队,一分钟之后就位,狙击手马上到位。”
发动机已经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几辆警车呼啸而过,驶进了别墅大院。
警笛的声音刺激着吴琏的神经。吴琏停止了对胡玲的咆哮,转身出了卧室。
“成队长,来得真准时!我就是吴琏,大门已经开了,咱们还是面对面得谈一谈吧!”吴琏不敢拉开窗帘,只是大声喊话。
“成队,一号就位。对方拉下了窗帘,目前无法确定室内的情况。”
“二号就位。”
“三号就位。”
成栾抬头扫视了一眼狙击手的位置,又将视线拉回至别墅的大门。
“行动!”
成栾第一个冲进了别墅,其他人随后跟进。然而,在他们进入客厅的一瞬间,惊人的一幕再次呈现。吴琏仰面倒在一楼楼梯口,胸口赫然插着一把水果刀,但是却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如此的场面,刺痛着成栾的视神经。
“成队,还有气!”
“快,叫救护车。”
手术中的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走出了手术室,成栾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
“没事,刀口不深,只是伤了血管。但是……”医生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是什么?”
“但是,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大脑里长了个恶性肿瘤,已经压迫了神经。”
“知道了,他现在醒了吗?”
“醒了,不过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成栾轻轻推开了房门,将病床摇起了合适的角度,把一杯热水递到了吴琏的手中,稳稳地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看着一脸满足感的吴琏。
“我知道你有苦衷,能告诉我原因吗?”
吴琏咧着嘴忍着痛笑着。
“成队长,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我的苦衷的,一个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如果有人要强行剥夺,那我就会和他拼命,这样至少我还有胜利的希望,我还能有多活两天的可能。
你没有穷过,你永远不会知道穷人的煎熬。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些人会认为那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可对于穷人而言,那是漫长煎熬的一天。对于穷人而言,也许活着都会变成一种奢侈。但是他们仍然坚强的活着。活着、家庭平安,这是他们的底线,一旦有人触碰了他们的底线,就是堵死了他们的活路,他们就会奋起反击,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也会在这一瞬间迸发。
穷人虽穷,但也有穷人的活法。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尊重他人,有人需要帮助的同时也可以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别人。他们的想法非常简单,能有简单的一日三餐,家人能开心,有病能治病。足以。原本自己是一个东郭先生,没想到有一天会做出狼的举动。
成队长,你知道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痛苦的离去,而自己却毫无办法,这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和我的妻子都是老实人,我们不争名不争利,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可是老天爷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十年前,我和我的妻子同时换上了绝症,而家中的积蓄只够一人看病吃药。成队长,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将受尽病痛的折磨,折磨,折磨……”
吴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泪水就像是不住的泉水一样从泉眼中涌出。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一声长叹之后,又陷入了悲惨的回忆中。
“我们都希望对方能得到医治,可是我们都无法选择。那我们就要命运来选择,我们抓阄,我抓住了‘生’,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病魔中痛苦地离去。成队长,人们都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我看到的却是一半天生,一半人为。”
第五章 多面人
“老吴,怎么?又加班?”小李拿着一块变色的毛巾擦了擦汗,“差不多就行了,累垮了身体是自己的。”小李扯着嗓子对抗着轰隆的机器。
“我明白,这不是老母亲身体不好,我想着多挣点是点,自己苦点不算什么。”吴琏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那也不能这么拼命,咱厂效益不胜以前了,这加班费恐怕说没就没了,如果真没了,你不是都白干了啊!”
吴琏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仍然保持着笑容,“所以,趁现在还有,更要多干点。没事,我再加工两小时,你先走吧!”
吴琏将毛巾撘在脖子上,又融入到了工作中。也许只有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吴琏才能真正的忘却一切。
每个人都是多面人,不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来主宰自己的身体。也许自己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们每天在**中不停的更新着自己,吴琏也是如此,他多么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不论高低贵贱,不分穷人富人。他希望自己永远以本色面对他人,可得到的却永远是一张张虚幻。
“停停停!都给我停下来!”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一个眼睛做得跟肚脐眼似的女人,扭着屁股从车间的大门走了进来,“把机器都给我关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这电费不要钱啊!”
“韦主任,我加会儿班儿,一会儿就走,我跟封厂长也说过了!”
吴琏转身准备再次开启设备,却被一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呦,加班呢!真是好员工啊!那我可要给封厂长说说,等年底了给你评个先进?”韦莉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吴琏浑身不舒服。
“还不是想要一些加班费,别以为厂里的钱都是好挣的,每个月厂里的效益就那么一点,给你发多了,那大家可就少了!你在厂长面前表现得勤快了,那不是衬得大家懒了吗?厂里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你这样做,是在从兄弟们的兜里掏钱啊!”
“韦主任,我靠双手挣钱吃饭,这都是我应得的。”吴琏没想到韦莉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想多赚点,没有考虑那么多。”原本没有什么,这一下子反而觉得自己有一种负罪感,“那我少要点,家里真是困难。”
“困难?在场的兄弟姐妹,谁家里不困难?说句不好听的,有钱人谁在这里?我们可怜你,谁可怜我们呢?”韦莉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今天我就在这里把厂长的话带到,从今天起,咱们厂不再有加班费,另外大家的工资也将受到影响,到点都给我按时下班回家!不过,厂长还说了,请大家放心,等厂效益好起来了,将来一定会给补回来的。”
“韦主任,工资受影响是什么意思?”小李似乎没有听明白,一脸无辜的看着韦莉。
“哈哈,”韦莉翻起了她那自认为很妩媚的眼皮,慢慢走近小李,看得小李连连后退,“意思就是工资不会有以前那么多了,年终的时候看情况,再补给大家。”
“那,韦主任,这个月已经过一半了,那前半个月的加班费能发吗?”吴琏不死心,却显得没有底气。
“没了,没了!赶紧下班,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韦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瞪着她那肚脐般的眼睛看着吴琏。
“这是封厂长的意思?这怎么行,我们大家辛辛苦苦一个月,你不奖励反而克扣,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怎么过日子啊?不行,去找厂长,兄弟们,去找厂长!”
吴琏将韦莉推到一边,直奔厂长办公室,剩下的工友也都跟在后面,都要厂长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韦莉也不阻拦,任由他们浩浩荡荡走进了封梓的办公室。
封梓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大帮人,他并没有理会,而是抬起左手随便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韦莉扭着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高傲地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前排的吴琏,就像是到了她的舞台一样,无视而高傲。
“韦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封梓放下手中的钢笔,将两手交叉放于桌面,抬起头以一种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熟识的表情看着韦莉。
韦莉先是给了封梓一个自认为可爱的表情,然后才开了口。
“噢,是这样,厂……”
“封厂长,”吴琏打断了韦莉的话,“刚刚听韦主任说今年的工资会有所减少,我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伙才想来问问厂长这具体的情况。”吴琏为了自己的工资,鼓足勇气说明了情况。在他的心中,活着是最低的标准,而活着的资本现在就掌握在面前这个人的手中。此时,他的额头已经是汗水如注,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刻。
“噢,是这件事啊,可能是韦主任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在此呢向大家表示歉意,”封梓站起身来,很随意的活动了一下腰,又再次坐下,摆出一副舒适的姿势,仰头扫视一圈。
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咱们厂这两年的经济情况,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现在电子产品竞争压力大,何况咱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加工厂,所以呢,这效益就稍微差了一点。原本是要裁员的,但是考虑到大家都不容易,因此,为了让大家都还有口饭吃,所以,就把大家的工资就稍微降了降,这总比丢了工作要好吧。当然,如果在座的有有本事的人,我也不拦着,现在就可以结算工资。”
封梓解释完毕,大家一脸茫然,只有韦莉似乎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跷着二郎腿,轻声的哼着歌。
吴琏没有时间理会韦莉,又问道:“那厂长,前半个月的加班工资……”
“噢,至于加班费,从这个月开始也取消了,上半个月的费用,我会在以后几个月的工资中给大家补发。如果年底合算效益有所回升,还是会给大家发一些福利,你们放心,只要是我的员工,我不会让大家吃不上饭的。”
封梓说完,拿起了钢笔,低头又写了起来。韦莉很和事宜地站了起来,向吴琏眨着肚脐般的双眼。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散了吧!”
“能告诉我们现在厂里的账目收益情况吗?”
“可以,这个事后,韦主任会列个清单,在咱们的工作栏中展示,有问题的再来找我。”封梓没有抬头。
“那这个月具体能发多少?”
“这个目前还未算出,初步推算,大家还是别期待过高。”
“不高是多少?封厂长,今天你要给我们一个确切的数字!”
“一半吧!”封梓依旧没有抬头,但声音却让人不容置疑。
“那怎么行?一半,够干什么?”小李也失去了耐心说着就快步向封梓走去。谁知还未走出两步,就感觉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了自己的脖子。
“小子,说话就好好说,现在公司的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谁也没有办法!”封梓从抽屉里拿出了加盖工商局公章的资产审定书。“我说的都是有依据的,我也没有强行支配大家的劳动力,所以说……”
“那我不干了!”
“我也不干了!”
“还有我,现在就结算工资!”
“好的,没问题,韦主任,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
“谁要工资就跟我来吧。”
尖锐的嗓音这次没有进入吴琏的耳朵,吴琏摇着头,转身慢慢地离开了厂区。
第六章 浴火煎熬
杯中之水已经凉了,成栾起身又为吴琏添了些热水。
“之后呢?”
“之后,那个月我只发了一千多块,你说一千多块现在能干什么?”说到自己心痛的地方,吴琏流下了泪水,握紧水杯的双手又忍不住紧紧的攥了一攥,“我的母亲身体不好,我自己现在又得了……哎!我有好几个工友最后也都辞职去找了别的工作,我没本事,什么都不会,只能忍着。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发现了一个秘密。”
凌晨,是一个城市的另一个面孔,黑夜,往往能看透本质。灯红酒绿的一条街服务,吸引着一个个寻找刺激的夜行者。
“服务员,结账!”
吴琏走出饭店,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他酒意上涌。他连忙紧了紧衣领,蹒跚地往前走着。眼睛中已没有了正确的方向,各种红红绿绿的颜色进入了他的视线,犹如一阵阵混杂着污渍的血浪向自己涌来。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血花,让他的脚步越来越缓,慢慢升至胸口的血水,让他喘不上来气。
一个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站在门口,不断地向来往的客人挥手,不时地有人上前言语,两人相互一笑便进入了粉红色的房间。吴琏没工夫理会这些女人,他握紧拳头,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仇恨。
“封厂长,您喝多了,我来扶您吧!”
忽然,那个熟悉刺耳的声音传入了吴琏的耳中。吴琏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路对面,宾馆楼下。韦莉搀扶着醉醺醺的封梓进入了宾馆的大门。
吴琏顿时酒醒了大半,连忙横穿马路,闯了过去,一辆黑色的奥迪突然刹车停在了吴琏的身旁。
“妈的!活腻了!不要命了!”
吴琏连连道歉,脚步和视线却没有停留,径直冲进了宾馆。
“您好!刚刚的两人开了几号房间?”
“您是?”前台服务员疑惑地看着吴琏。
“噢,刚才进去的那人是我们老板,姓封,我姓刘,我们老板有东西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去。”
“噢,1206房。”服务员查了一下入住登记确定了姓名,将门牌号码告诉了吴琏。
吴琏一声道谢,快步进入了电梯。
门没有关紧,吴琏悄悄地将耳朵靠近了房门。
“梓,这两天闹腾死我了,我这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娇滴滴的声音让吴琏打了个激灵。
“别着急,厂里的资金还没有处理完,再等两天,咱们就离开这里,那些钱够咱们去国外生活了。”
“真的?太好了,想想吴琏他们那些人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了,耳根子也清净了!”
“哈哈,不舒服,那现在呢?”
随后,娇艳刺耳的笑声从门缝中传来。
吴琏倒吸一口凉气,脑门子嗡嗡作响,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墙,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一阵平息之后,吴琏的右手向门把手伸去。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吴琏的背后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们蒙住了我的眼睛,几个人将我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废了我的右手。第二天封梓就到医院塞给了我三千块钱,让我好好养伤,等好透了再来上班。哼!”吴琏一声冷笑,“说是来慰问我,其实就是把我提前辞退了,右手废了,还能干什么?他们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可以向警方求助。”
“成队长,警方立案也是要有证据,我什么都没有,他们有钱有势,我只能靠自己,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吴琏看着成栾,忽然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成栾一声叹息,“那胡澜呢?他和封梓、韦莉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还为你治过病,你为什么杀他?”
“哼!治病,难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如果说,封梓他们剥夺了我的生活,那么胡澜就剥夺了我的生命!”
提到生命。活着,是吴琏的底线,如果有人打破了吴琏活着的愿望,那么,他将变成一头猛兽。
吴琏喝光了杯中之水,将杯子放于床头,“成队长,几年前,呃,不,十几年前,呃,也可能是……总之,我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但是由于医生的误诊,原本就是普通的感冒,最终却危及到了生命。”吴琏紧紧攥着面前的被单,全身随着激动的语言一起颤抖,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成队长,你还没孩子吧?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体会到我的痛,尤其是有个女儿。”
吴琏已经无法用语言叙述,他将头慢慢低下,回忆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绝望。
“当女儿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单单是个父亲,当我抱起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一辈子要为她奔波,保护她不受伤害,什么男人的威严,男人的气魄,在她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健康快乐的成长。可是,可是,他!胡澜,是他剥夺了我活着的动力,他无情地将我心中的圣火浇灭,而且自己却毫无自责之心,反而责怪我送来的太晚了。这是什么医德?他就不配拥有这神圣的职业。”吴琏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是在发泄,也似乎是在倾诉。
“哈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没钱,没有将那厚厚的钞票塞进他的办公室。多少年了,我选择忍气吞声,为了我的老母亲,我不能做傻事。但是,成队长,你知道煎熬的感觉吗?浑身上下就像被包裹在火中一样,出不来,也死不了。”
“也许是老天看我可怜,欲将我收回。但是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这些年,医疗改善了,我本以为胡澜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他说我得的是绝症,让我放弃治疗。不!我要治疗,我要活着。当我提出我的要求时,他却给我列出了一张天价清单,那后面的零,让我顿时晕厥。”
“全国那么多家医院,你可以换几家看看。”成栾递给了吴琏一张纸巾。
“哼!换?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何况咱市人民医院不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吗?”
“成队长,你告诉我,我的病真的就没治了吗?不,一定是他们不愿意治,他们要钱,于是为了活着,我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第七章 失去
吴琏敲开了胡澜办公室的大门。
欧式的装修风格让一间办公室失去了该有的意义,乳白色的家具让胡澜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青花瓷杯盛着青翠的茶水,大家名画挂在壁布之上,本应该放满病例的办公桌却只有一台播放着热剧的电脑。
“胡医生,您看,我这病……”
吴琏小心、颤抖地将一个信封放在了胡澜空旷的办公桌上。胡澜抬眼看了一眼吴琏,伸手感受了一下信封的厚度,随后,熟练地将信封揽进了怀中的抽屉中,换上了丑陋的笑脸。
“噢,是吴先生啊,您好,您好,请坐。”胡澜伸手示意他坐在了欧式沙发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商讨一下咱们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嗯,好好好,”吴琏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小心地坐在了沙发上,但是却直挺着腰,坐坏了他赔不起,“那么胡医生,我这病您有什么计划呢?”
“嗯,是这样,一会儿你先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先确定那个肿瘤和以前相比有没有生长的趋势,然后,我在制定手术计划,争取早日手术。”胡澜将背靠于椅背之上,跷起了二郎腿,“你也应该知道,咱们国家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是突飞猛进,这种手术应该不是问题,你放心吧!”
“好好好,那就先谢谢胡医生了。”吴琏连忙站起身来,他感觉自己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沙发。
打印机难得工作了起来,很快,一打检查单交到了吴琏的手中。
“先去二楼抽个血,再到三楼做检查。”
吴琏看着厚厚的单子问道:“这些……走医保吗?”
“当然,都是常规的检查。”
“检查做完了,也走了医保程序,我本以为我的希望终于来了。可是没想到手术却迟迟没有动静,我又去找了胡澜好几次,可是,他不是说正在排队,就是说病床有限。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再拖了。当我最后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他终于向我确定了手术的时间,可是……”吴琏摘下了自己的假发,层层纱布的头皮下,是殷出来的血液,那红的扎眼,那红的恐怖,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放置了多天的腐肉,似乎马上就会有蝇虫来光顾。“手术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也没有时间再去和胡澜、封梓理论。但是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可是我没有了活下去的金钱,没有哪个医院会让一个穷光蛋住院治疗续命,于是我想到了犯罪,既能化解我多年的仇怨,又能住进这病房,一举两得。我看过电视,你们警察在给犯人定罪前,是不会不管犯人的死活的,这正是我需要的。”吴琏环顾了整个病房,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我失去的,我要用血来夺回!”
成栾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为了住院接受治疗而犯罪,这究竟是为什么?
“成队长,能满足我两个小小的要求吗?”吴琏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渴求的眼光中,成栾看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
“你说。”
“我想见见我的老母亲和女儿。”
“好,我答应你。”成栾没有犹豫,“我叫人安排。”
“不,等一下,我想在看守所见我的母亲。”
“为什么?”
“我得病的事情我母亲不知道,但是我杀人的事情,恐怕……瞒不住。”
“好,我来安排!”
“咣当,咣当”的脚镣声在空旷而寂静的监狱廊道里显得尤为响亮。
两名狱警押着一个中年人走进了接见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早已在此等候,看见中年人进来的一瞬间,老人摇晃着站了起来,原本昏暗的眼神中噙着泪水。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老人的视线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待中年人坐下之后,老人慢慢抬起了干枯的右手,似乎是要帮中年人擦拭眼泪,却被面前的玻璃阻挡了动作。
老人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周围,似乎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中年人也连忙抬起左手隔着玻璃和母亲的五指重合,眼神却不敢和母亲的眼神相聚。在自己的母亲前强忍着难受的神情,但最终的结果却让自己的五官扭曲。
“孩……孩子……”短暂的沉默后老人隔着玻璃开口了。
中年人连忙抓起了面前的电话,同时指了指对面母亲面前的座机。
老人的视线还停留在中年人的脸上,干裂的双唇一张一合。
中年人敲了敲玻璃,这时,老人才注意到面前的电话。看着中年人将话筒放在了耳边,老人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妈!”听筒中传来了儿子略带哭腔的熟悉的声音。
“哎!孩子,吃了吗?”
平淡却深情的关怀。
中年人点了点头。
二人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老人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抓过了旁边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全家福。
“孩子,你要的东西妈带来了,”老人将照片摆正,压在了玻璃上,“妈不小心给弄打了。”
中年人看着相框玻璃上的那一条裂痕摇了摇头,“妈,没事,没事的,妈。”
老人看看左右,一面点着头,一面做着将相片送进去的动作,把手中的相片交给了身旁的狱警。
“小心点,别再弄坏了。”老人叮嘱着狱警,非常担心再次弄坏了相片。看着照片在狱警的手中毫不在意的传递着,老人想追上前去又没有胆量,只得目光追随着相片,消失在拐角。
无助、失落、痛苦、担心,五味陈杂。
“孩子,你能告诉妈,这到底是为什么吗?”老人用疑惑、难过、严厉的眼神看着儿子,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自己聪明的儿子怎么就到了如此的地步。
中年人右手紧紧地攥着话筒,泪如雨注,却说不出话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能解释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能安慰现在的母亲。
忽然,老人放下了电话,坚定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泪水。隔着玻璃,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对面的儿子,又慢慢将手抬高,再一次指了指儿。坚定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质问,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两双眼睛隔着玻璃久久地对视。片刻,老人扶着凳子慢慢转身离开,只剩下中年人手拿着话筒不停地喊着“妈”,可是母亲却听不见了。
第八章 不寒而栗
静,静得恐怖;黑,黑得无助。
黑暗中,他右手失去了知觉,而左手沾满了鲜血,黏稠而沉重。
他,抬起左手,寻找着光线。鲜血顺着胳膊慢慢滑落,在胳膊肘不断聚集,最终滴落进那无休止的黑暗。
没有光线,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摸索探寻面前的路,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眩晕感不断加重。
这,到底是哪里?
他没有高喊,因为那个人还在附近。要尽快离开这里!
心中的恐惧迫使他加快了脚步,但极力放大的瞳孔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光线,就像是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阔的黑暗中,正在被如墨的现实所吞噬。
忽然,一个微弱的光线被视神经所捕获,紧接着一道道如探照灯般的光束向自己的方向扫来。越来越多的光线在他的面前聚集,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光布。他看到了他内心的期望。
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出现在光屏之上,他停下了脚步,幸福的微笑慢慢浮上他的面颊。他伸出双手想抱起眼前的女孩,忽然间,屏幕切换,女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墓碑。灰色的基调让他的心情斗转急下,很快,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无数扇门,是关闭还是敞开,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现在还有选择吗?这一切都太晚了!
淅沥沥的小雨揭开了黎明前的天空,灰色的墓地显得更加阴冷。一个身穿黑色外衣的男人,佝偻着背,正慢慢从远处走来。他一手打着伞,一手紧紧地将一个布袋拢在怀里,打伞的手微微前倾,似乎袋中之物尤为珍贵。
“孩子,爸爸来看你了。”男人停在一个墓碑前,表情凝重,两眼也早已被泪水浸润。墓碑前的鲜花已被雨水打湿,但却显得非常新鲜。
“孩子,还好吗?”男人席地而坐,用衣袖将墓碑上的雨水擦干,并将伞支于墓碑之上。“你托的梦爸爸收到了。怪爸爸粗心,别生气。你看!爸爸连夜为你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饺子。”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将怀中的布袋轻轻地放在墓碑面前,小心地拿出了里面的饭盒,“孩子,你慢慢吃,爸爸陪你说说话。”
阴冷是墓地里最直接的感受,但是今天,飞黎感受到的却是暖暖的亲情。看着远处吴琏渺小的身影,飞黎想到了自己,有些事情真的只能相信自己,只能靠自己。
雨又下了起来,成栾一只手撑起了伞,一只手接着电话。
“成队,你要的吴琏还有三名死者的详细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好,现在发我手机上吧,辛苦了!”
成栾将伞递给了飞黎,自己翻看着手机。
“真是个悲惨的人啊,从小就没了父亲,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一直跟着母亲打零工,四处飘零。最后,和一个叫刘明的人学了些手艺,经人介绍进了封梓的工厂。上班后认识了他的妻子,两人很快结婚并有了个女儿,可惜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之后没几年,女儿也因医生的误诊离开了。”
吴琏就是个悲剧。
成栾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拇指不断地翻动着手机屏幕,“封梓还真是疯子,黄赌毒,没有他不沾的,工厂早就被他败的差不多了,还出国,哼!做梦呢吧。”
“还有这个胡澜,光他名下的财产就够他花好几辈子了,你说他哪来那么多钱,就算每天都有人送红包,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飞黎没有说话,成栾一直摇着头。
“还有这韦莉,五年前竟是个开宾馆的老板。你猜她的宾馆叫什么名字?就是她和封梓开房的地方。”
“飞黎,”成栾忽然提高了音量,吓了飞黎一跳,“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飞黎似乎也嗅到了异常。
“他们三个人有交集,”成栾将手机抬到了飞黎的眼前,“五年前,就在韦莉的宾馆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为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而他们三个人当时都在现场。”
三人的口供和签名呈现在了飞黎的眼前。
“死者叫什么名字?”
“刘思雨。”
刘思雨的信息出现在了成栾的手机上,而她的父亲叫刘明。
“看来这个案子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刘明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五年前的证人,竟在五年后同时死去,这是巧合吗?”飞黎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依旧坐在墓碑前的吴琏,“有刘明的照片和资料吗?”
“没有。”成栾将手机上的资料拉到最底。
“他和死者还有吴琏都有关系,也许我们都想错了。”
“你是说……”成栾猜到了飞黎的想法,“可是为什么呢?刘明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那就要从五年前查起了,另外那个宾馆的位置位于红灯区,五年前可是相当繁华,就算是出了命案,五年前,依靠天时地利,宾馆也不至于关门。你看,现在那个宾馆不也好好的在那吗?韦莉为什么要把宾馆转让呢?”飞黎将右手插兜,“吴琏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他不可能想到这样的说辞,而且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母亲,哪里有时间看电视?还有,吴琏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二十年前啊!资料上写的很清楚。”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怎么会对这么重要的时间不确定呢?在他面对胡玲的时候,还有最后面对你的询问的时候,他用了几个不确定的数字,似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难道,是受刘明指使?不对,”成栾随后马上做出了否定,“没道理啊,资料不可能做假,即使资料做假,吴琏的记忆也应该是准确的,除非他的记忆力有缺失。”
“吴琏和刘明的关系现在咱们也只停留在师徒关系上。另外,资料是人写的,人有可能造假,至于记忆……”
正当二人讨论之时,远处的吴琏突然倒下。突如其来的状况立刻刺激了飞黎的神经,二人迅速上前,却已经来不及了,吴琏已经没有了气息。飞黎抬头看向墓碑,立碑的时间正好是五年前,而中间的黑白照片却是刘思雨。那甜美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章 游春图
啪……
茶杯从刘明的手中滑落,掉到地上摔了粉碎,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刘明一惊,才缓过来神,但眼神始终没有从女儿的遗像上移开。
两鬓白发,皱纹横生。岁月已经在刘明的脸上留下了太多太多的伤痕。
五年前的夜晚是他永久的噩梦。
月光如水,一个女子在夜色下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座庄园,一层深浓的雾气弥漫在周围,门口的路灯散发出暗黄的光,显得幽森恐怖。
女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右手的皮箱换至左手,按响了庄园的门铃。
“哪位?”
大门上的多角度高清监控偏了偏头,对准了女子。
女子手提皮箱,容貌俏丽,肌肤如雪,柳叶双眉下,一弯清澈双眸,一袭白色收腰长裤更显出修长的身材。通过信号的传输,监控室中的人看清了女子的妆容。
“刘思雨。”女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将自己右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对准了监控。
“咔。”
大门应声而开,刘思雨踏进了这神秘的庄园。
走进大门,跨过前厅,便是一条长廊。左右金色的廊柱上镶嵌着五彩的宝石,头顶的彩画按照春夏秋冬呈现出四季之景,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自然万物如身临其境。脚下的地毯更是结合廊画的景色,反映出不同的视觉、触觉、嗅觉、听觉效果。完美的五感结合,让行走于长廊之人完全亲近自然,体会“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桃源景象。
可是,此时,刘思雨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在她的心中是紧张,是担心,是不知所措,是稍稍的无助,但是眼神中却丝毫没有犹豫。
关闭的房门声,让刘思雨回过神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完全没有艺术的装饰,简单的木质沙发,和四季长廊简直是天壤之别。
“请坐。”
声音传入了刘思雨的耳朵,一个模糊的黑影进入了她的眼帘。
面对高大的黑影,刘思雨感觉到了异常的压力。黑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喵!
一声猫叫再次让现场的气氛更加阴森。昏暗的房间,一只猫轻盈地跳上了黑影的肩膀,鹅黄的猫眼发出幽灵般摄魂的亮光。
“说,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老板是不是你杀的?”
突然,刘思雨的身后飘来了一句质问,紧接着便感觉有人用枪顶住了她的后腰。
生死一刹那,不容多想。
刘思雨本能地一个劈叉,回身,右手握紧对方的枪套,食指把住扳机,以左手为支点一个侧踢将对方放倒,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此时,枪已经在刘思雨的手中。
“好身手。”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如此还怎么做生意?”刘思雨卸下了弹夹,将手枪扔到了面前。
黑影在桌前来回走了两步,“哒哒”的鞋跟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显得非常响亮。
“做生意?哼,你觉得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您看看这个。”刘思雨不惧压力,走到了桌旁,将手中的皮箱打开,转向黑影,“老板生前说,让我带着这个来找您。”
黑影并没有低头看货,他将皮箱扣上,推向了一边。
“老板是怎么死的,想必你这个警察应该最清楚吧?”
糟糕!
没有语气的质问,如晴天霹雳般让刘思雨的脑门嗡嗡作响,迎面而来的气场让她陷入了绝望。
“不过,小丫头,我很欣赏你的胆量,我缺的就是有胆量的人。”
黑影绕过桌子,那如鬼火般的猫眼飘到了刘思雨的面前。
不知是精神的紧张还是那猫眼真的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此时,刘思雨已经使不出任何力量,只觉得头重脚轻,两眼一黑,倒在了黑影的怀中。
“大哥,怎么处理?”
“通知封梓,要做得像。”
“明白。只是……”身旁的人显得犹豫,也不敢直视猫眼。
“只是什么?”
“就在刚刚,兄弟们来报,《游春图》不见了。”
“嗯?看来警察早有计划,是奔着《游春图》而来。”
“那我们怎么办?”
“撒出人手,一定要找到《游春图》。”
思绪回归。
刘明看向了桌子上的《游春图》,自那晚起,刘明就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三天后,他接到了女儿噩耗的电话,从那一刻起,刘明就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而这桌面上的《游春图》就是关键。五年里,刘明拜访了很多的名画大家,可是依旧看不出任何名堂。而吴琏的冲动,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九份市博物馆的邀请函,提笔写上了九个人的名字。
市人民医院,监视器下。
一个打着哈欠的人眼神游离,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皮,可是却没有任何用处,脑袋在脖子上循环晃荡,每一个时间点,都会被突然下垂的脑袋带醒。终于,他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他伸了个懒腰,抬头朝角落里的监控探头招了招手,似乎是在解释,“我可没有睡觉。”
他拿起了自己的茶杯晃了晃,早已没了热水。还是泡杯茶吧,也许能清醒一点。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抽屉,开始寻找着茶叶,不时的还埋怨两句:“不就看个尸体吗?用得着这么费劲吗?大晚上的,也不多配几个人。”
一想到尸体,他冷不丁地停下了翻抽屉的双手,突然抬头扫视了周围的环境。虽然开着灯,可是阴冷、惊恐之感顺着脚底板直接窜进了大脑。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头又再次翻找起来,好不容易从里面找出来一包已经看不清包装的茶叶,很有成就感的撕开,倒进了自己的茶杯。
“嘟嘟嘟”电源座上的茶壶已经冒起了白烟,“啪”的一声,自动断电。他抬手拿起了茶壶,将热水倒进了发霉的茶杯里。
啪!
突然的停电让他瞬间僵硬在那里,滚烫的开水顺着桌面流到了他的腿上,热感神经刺激着他迟钝的大脑。他这才快速拿起了腰间的对讲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电了?”
对讲机那头毫无反应,只是一阵“滋啦滋啦”的杂音。
停尸房内,数排尸体冷藏柜,庄严、整齐的矗立在那里,它们代表着生命最后一刻的价值。不再有纷争,不再会迷茫,一切又回归本源。
一排洁白的冷藏柜中间的一层被拉开了一半,就像是上帝之手干扰了现有的平衡,让平静庄严的现场出现了紊乱。
“怎么样了?”成栾戴了双手套进入了现场,白鑫已经在询问那个值夜班的警卫。
警卫老陈在不停地擦汗,汗水已经将他手中的纸巾浸湿。看到成栾走了进来,连忙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成队,据老陈说,案发当时整栋大楼突然停电,因此监控设施并没有拍到有用的画面。停电时间大概十五分钟,这个时长足够将尸体转移出这栋大楼的。”白鑫陈述完毕转身送老陈出去,后又返回,看到成栾正蹲在地上,捡起了尸体号码牌。“成队,你说是谁偷走了尸体?他要尸体干嘛?”
“这个人死了多久了?怎么死的?”
“疾病,一天前病逝。另外,”白鑫将一张红纸递给了成栾,“这个是刚刚搜查现场的时候发现的。”
成栾将红纸打开,是一张写有自己名字的博物馆邀请函。
第十章 死亡邀请函
“死了吗?”女人轻轻推了推枕头,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轻声细语。
“不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男人又紧紧搂住了女人的肩膀,在她的额头深情一吻,像是安慰,又是确认。
“你不是说计划天衣无缝吗?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吧?”女人修长的食指划过男人微微发汗的胸膛,“警察会找到我们吗?”
“不知道,事情太过蹊跷,按理说不应该会丢,我再三确认过,不会错。”
“那怎么回事?”
“不过你放心,我有不在场的证明。”
“可是,事实上她不见了。”
“放心,这本身就不能用常规来解释。”
“警察早晚会查到你的,还是早做准备好,”女人活动了一下脖子,“另外,那个人怎么样了?”
“没事,我已经安顿好了。”男人回答得非常草率,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反感,“不用你操心。”
“我知道,但我也不希望你再……”女人没有说下去,“那个真的那么重要吗?那就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众人避之不及,为什么你却要往上凑?”
“你知道老爷子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血吗?一旦研究成果公之于众,那可不是几个奖杯,一点奖金的结果。”男人突然提高了声调,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发现女人已经蜷缩在了他的胸膛。男人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右手抚摸着女人的香发,“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都明白,我也是逼不得已。”
“既然做了我就不后悔,但是我希望以后的生活会是幸福的。”
“放心,会的。”
男人轻柔地搂住了女人的细腰,女人的体香在男人身旁飘荡。
黑暗,似乎能隐藏一切,也是一切罪恶的最佳保护伞。偷窥者躲在黑暗的高处俯视一切,那一刻他感觉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所有的人们都在他的脚下,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答答”的滴水声衬托着无尽的寂静,月亮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偷偷地钻进了云中,整个城市仿佛在这一瞬间时间定格,来衬托即将到来的杀戮。
潮湿的房间中,一名男子被束缚了手脚绑在电椅之上不停地抽搐,此刻的他已经奄奄一息,而旁边的不远处一个黑影正操纵着电流开关,不断加大的电流正“滋滋”地通过电线送往男子的全身。
“想好了吗?”黑影关掉了开关,右手摩挲着鼠标的滚轮,左手轻轻放在了键盘之上,“为了这个秘密付出生命,你觉得值吗?”
男人没有反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唯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才能判断出他是个活物。黑影笑了笑,似乎并不担心。他轻松地靠上椅背,就像是野猫抓住了老鼠一般,正在欣赏着他的玩物。
“你可以不开口,我有的是时间,只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是组织的人,别忘了当初自己的誓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如此的诱惑搁谁谁不动心呢?但是,我们也会随时随地的在你身边,杀戮即将开始,你逃不掉的。人不能太贪心了,想想你的未来,一个受人尊敬的教授,你可要想清楚了!”黑影五指交替,不停地在桌面上打着节奏,声音不大,但声声入耳,就像是沉闷的边鼓一样不停地锤打着男人的心窝。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男子丢出了引以为傲的想法。
钱,似乎可以摆平一切。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笑声苍劲、浑厚。
男子浑身一哆嗦,很显然,黑影的笑声已经深深刺激了他,也许是浑身虚脱,也许是无可隐藏,男子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却非常了解你。当年你们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当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滋滋
啊~
电流再次加大,男子犹如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死亡正在慢慢降临。
“好好想想,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十五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黑影话锋一转,就像从天而降的炸雷,瞬间击穿了他。
男子一个激灵抬起了头,正好与对方的眼神相遇,那眼神足以使人恐惧,原本惊讶的表情立刻被惊恐所取代,逃避的心理驱使他选择了妥协。
“你……你想知道什么?”电流停止了折磨,男子没有抬头,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却非常清醒,也许是对现有状况的不安,也许是还怀有一丝侥幸。
“邀请你参加一个画展,好好放松放松吧。”
黑影拿出了一张邀请函,丢在了男子的面前。
“轰隆轰隆”的雷声不断,阴暗潮湿充实着整个城市,飞黎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几声炸雷已经让他毫无睡意。
爬起床,拉开窗帘,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地打在窗户上,阻碍了飞黎的视线。
“轰隆”声似乎在哪里听过,不是雷声,不是雨声,而是金属之间的碰撞声。
“轰隆……”
对,十五年前,也是一场大雨。大雨过后,雨水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却冲刷不掉飞黎的记忆。血液被融进了雨水中,没有路人,没有车辆,同样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了飞黎的怒吼。无助、憎恨、悲伤、绝望,在飞黎的心中深深地埋下了根。
黑夜,他看到了一个面孔,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面孔!十五年间,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个雨夜,没有忘记那个面孔。
橘色的床头灯将飞黎的背影映射到了墙上,配合着闪电,那背影显得更加的坚挺。桌面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最美好的时光被永远定格。
思绪万千!
有些事情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可有些事情即使被时间冲淡,也会流淌在血液里。
雾气非常重,看不到对面的情况。阳光被阻隔在浓雾之外,迷失了方向。但,声音却还是能直线传播,潮湿的空气中,聆听是唯一能做的。
“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你的任务就是去学习,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雾中,看不清面容。
“不,哥,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起的,这需要……”女声细微但坚定。
“好了。”男人打断了对方的解释,看清了对方的轮廓。他伸手从浓雾中抱住了女人的头,“危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们做的,你要给我好好的。”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
第十一章 凶画
阳光再次洒向大地,这是正义的光芒,不惧危险,驱赶所有的黑暗。
睁开眼睛。
时针已经指向“9”,飞黎懒洋洋地爬起床,丝毫没有在意一直响个不停的门铃。
“怎么不开门呢?”李梦颖抱着两包早餐进了门,一个转身又用肩膀关闭了屋门,“懒虫,怎么刚起来吗?也不知道开门!”李梦颖一边抱怨一边将早餐放在茶几上。
此时,从卫生间传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不是有钥匙吗?”
“那万一你在睡觉呢?今天可是周末,难得休息。”李梦颖将整个身体埋于沙发之内,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条早间新闻便弹了出来:“今早,市刑侦支队接到一个匿名的报警电话,可是当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所谓的谋杀现场却空无一人,是绑架还是谋杀,现在还不得而知,本台记者会持续报道,另外,提醒广大市民朋友夜晚外出最好结伴而行,以确保安全。”随后的画面里就看到成栾越过警戒线被一群犹如波涛的记者吞没,李梦颖迅速关掉了电视,将早餐从袋子中拿出,摆在了茶几上。
“一会儿陪我逛街去吧?换季了,去置办两件衣服去。”
“你自己去吧,或者找成栾陪你去,我还有事。”飞黎拿起了一根油条,打开了一包牛奶。
李梦颖没有生气,看着一脸愁苦的飞黎,她知道,飞黎还未从那件事情中走出来,十五年了,对于飞黎来说每一天都在奔波,沧桑已经慢慢爬上了他的额头,原本应该疯狂的年龄却背负起了无尽的压力。从那时起李梦颖就接管了照顾飞黎生活起居的任务,飞黎也没有拒绝,也许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李梦颖很想帮他,却不知如何入手。
李梦颖回过神来,飞黎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难得休息,放松放松也是给自己一些时间。”
飞黎没有停下机械的吃饭动作,摇了摇头,继续对早餐进行加工。
看飞黎没有回应,李梦颖接着说:“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也许,陪伴才是对两人最好的帮助。
“不用,我要去市博物馆。”
“博物馆?”李梦颖非常惊讶,也非常兴奋,“那正好。”
她很快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
“正好,我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本来不想去,这下可以一起去了。”
古朴香醇的茶香飘满了整个小屋,配合着简单纯粹的轻音乐,让久经职场压力的陈欢瞬间感到轻松。面前是顾贺之亲自泡的香茶,轻如薄纱的香烟在二人面前升腾。
一面是一个消瘦老者正在熟练地操控着桌面上的各种茶艺道具,一脸享受的笑容。他是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那是一个老者最纯真的笑容。
而另一面,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身正装,正襟危坐,在他的眼中,对面之人永远是最高的权威。即使老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陈欢面对自己的导师顾贺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自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泽大学研究生,成为了顾贺之的学生。那时的顾贺之是多么的胸怀抱负,自己也是意气风发。两人相见恨晚,亦师亦友,共同研究着百竹沟的课题。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已经消磨了自己的梦想,而老师也由原来的权威,转变成现在的“小孩”。
“难得老师今天清闲,本想着让老师出去放松一下,却没能忍住老师家这香茶的诱惑。”陈欢端起面前的茶杯,茶叶根根垂直,翠绿的茶色让人不禁有一种田园之感。一口润喉,唇齿清香。
“哈哈!知道你喜欢这个,正好今天有空,一起品一品,不是比听那些街市上的繁杂之声要好得多吗?”顾贺之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茶叶瞬间围成了个扇形,根根悬浮于水面。顾贺之品之,后又将茶杯放于桌面。他看着陈欢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配合着嘴角的上扬,做着标准的动作。“陈欢啊,等再过几年,希望咱俩还能坐在茶社里品读人生啊!”
陈欢听出了言外之意,端起茶壶为老师又添了热水,“老师,也要多注意休息,过两天我再陪您去医院再检查检查,人上了年纪每年的体检那是不可缺少的。等有空了也和师母出国转转,平时都是去作报告,咱们也真正的出去旅旅游。”
“行,等忙完了这一段,咱们一块儿去,人多了热闹,你师母也开心。”
陈欢看着面露喜色的老师,一丝犹豫后问:“老师还记得三天前……”
“三天前?”顾贺之微微抬起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道,“三天前我不是在你家吗?我记得何琪做了一大桌子饭,结果你还没吃几口就匆匆出门了,我一个小老头也吃不了多少,最后菜剩了好多。”
“然后呢?”
“然后,我和何琪聊了聊天,一直到下午也不见你回来,我就走了。”
“还有呢?”
“还有?”顾贺之摇了摇头,“陈欢,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不知不觉中,陈欢已经将身体向前倾了大半,双手支撑着茶桌。顾贺之满脸的疑问,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又再次坐好,“是这样,老师那天不是急着让我完成一篇论文嘛,我这两天忙,何琪又不在家,公司那边我也要去打理,我想问问老师能过两天再交吗?”陈欢的视线不敢移开顾贺之的眼睛,始终注意着老师表情的变化。
“哈哈!”顾贺之突然一声大笑打破了现有紧张的气氛,陈欢也附和着露出了微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论文先不急,等两天也无妨。你压力大我知道,今天让你过来也是放松放松。等再过两天我还有个事情要找你商量。”
“是是是。”陈欢收起了紧张的表情,端起了早已没了温度的茶杯。
“市博物馆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竟然第一次将《游春图》对外展出。很荣幸我在第一批的受邀之列,本来想着能带你一起去,但又考虑到人数受限也就没有和馆长开口。”
“老师,学生觉得您也不去为好。”
“为什么?”顾贺之不明白陈欢为何要扫自己的兴致。
“老师没有听说吗?《游春图》自民国诞生之日起就不太平,多少人因为此画而付出了生命。以至于民间都称其为凶画,但是依旧没有阻挡那些痴迷于画作的人们,越是离奇就越让人铤而走险。此画历经百年,辗转多人之手。却于二十年前突然失踪,而今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没事,没事,据我了解,这次的画展还请了市刑侦支队的人参与,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们也只是去品鉴一番,不必担心。”顾贺之为自己添了杯热茶,“何琪又出差了?”
“咳咳,”顾贺之的突然转移话题,让陈欢呛了一口,一阵咳嗽,“对,咳……估计这一次时间要长一点,咳……事情忙完了,我让她来看你。”
“好,一言为定。”顾贺之将茶壶坐上了电磁炉,“嘟嘟”的烧水声让陈欢再次陷入了思考。
第十二章 七月半
你见过鬼吗?
中元节,七月半,相传这一日鬼门大开,人鬼互通。一家人蹲在黄铜色的火盆旁,将折好的金银一个个往里送。这时,那熊熊的火光印照在脸上的,也许就是对亲人的问候。
“那边冷吗?多穿些衣服。”
“这回多,在那边也别省着用。”
“有啥事,给我托个梦。”
“家里都挺好,勿念……”
街道上,到处都是呛人的烟熏味。那些烧完的烟灰随着气流的影响,不断地在空气中盘旋,也许是在诉说,也许是在留恋。
“他为什么要在晚上举办画展,而且还是在今天。”李梦颖一改往日的脾气,不停地来回看着身边一个个和鬼魂交流的人们,双手紧紧的攥着飞黎的衣袖。
飞黎却表现的非常镇定,其实在他的心里,他多么希望那一个个的火盆真的能成为人鬼两界的通道。
“别害怕,有我在。”
飞黎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动作一下子让害羞替换了害怕。
“姑娘。”
“啊!”
一声阴冷的话语让李梦颖浑身汗毛直立,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面对一个个自言自语的人们,一声称呼,也许能瞬间吓破胆。
“你在叫我吗?”
李梦颖转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满脸沧桑的老者,手捧着着一个铜盆,站在她的身后。
“姑娘,放弃吧。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老者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语气说着,话语间让李梦颖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如果不是攥着飞黎的手慢慢沁出的汗水。她真觉得眼前的老者是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您在说什么?”
“你们两个心中都有一个无法放下的包袱,而且相互牵制,相互冲突,不可化解,你觉得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包袱?”这次换成飞黎质问。只是飞黎心中明白,自己的包袱就是十五年前的车祸,那李梦颖的包袱是什么呢?和自己有关吗?
“小伙子,你会知道的。”老者又看向李梦颖,露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希望你们能走到最后。”
“你是谁?”
老者不再回答,抱着铜盆,转身走进了灰蒙蒙的夜色中,只留下了一句话,随着升腾的祭香飘荡在幽静的空中。
“人世间,总有人要先你离开。可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直到来到博物馆,才让李梦颖感觉回到了现实。刚刚的经历让她恍如隔世,虚虚实实,说不清道不明。
自己的事情,一个老者如何知道?飞黎又会有什么想法?即使自己还攥着飞黎的衣袖,但完全没有了亲密和甜美,有的只是担心和害怕。
走进展厅,飞黎便看到了和顾贺之聊天的何馆长。何馆长也是顾贺之的学生,因顾贺之不仅在地质勘探方面颇有研究,在书画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因此在此看到顾贺之,飞黎并没有感到意外。
“飞教授,李教授,欢迎欢迎,此次画展能见到二位,真是我的荣幸。”
李梦颖抬头,正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来人身材高大,腰杆挺直,步伐矫健。虽是夏天,却将衬衣扣全部扣紧,配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既不失礼仪,又显得亲切。
“没有想到你们会到这么早,应该我到门口迎接二位的。”
“何馆长,您客气了。”
飞黎马上伸出右手和馆长亲切的握了握手,随后又想到顾贺之,却不见其踪迹。
飞黎环顾了一下四周,为了这次画展,何馆长可没少费心,光是现场的自动报警防盗装置都是现如今科技的领先水平。《游春图》此时正静静的挂在展厅的正墙上,名画周围安装了十六个热导安全系统和阻联信号装置,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启动报警装置,大厅的门窗便会自动落锁。就算是名画有微微的倾斜,也逃不过探测仪的监测。
另外,何馆长还请了刑侦支队前来指导安保,此时,成栾正和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商讨着什么。看到飞黎和李梦颖也只是点头微笑,就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飞黎和何馆长说话的功夫,一对夫妻模样的人走进了展厅。
“何馆长,好久不见啊!”
一声甜美的声音,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女子身材出众,一身淡蓝晚礼,高高的发髻被漂亮的头饰包裹,精致的五官配合淡雅的妆容让人感受到名家风范。左手一个珍珠小包,右手轻轻的挽起身旁男子的胳膊。而男子一身正装,身材健壮,俊朗的面颊上,精修的八字胡须更显男人韵味。
“哈哈,不用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贵客登门。刘总,今天我特意请了个西餐师傅,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
“何馆长破费了,带我们看画还请我们吃饭。就是不知道师傅的手艺如何,一会儿可要细细品尝品尝。”
刘婷伸出了修长的右手。
“刘总这一身打扮,倒不像是来看画的,更像是参加宴会啊!”
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抖着一身的肥肉闯了进来。壮汉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挤过人群,面对《游春图》偏头问何馆长:“老何,我也不给你绕弯子了,你出价吧,这画多少钱?”
“哼,老弟,我早就说过了,这画也不是我的,我只是受人之托举办这次的画展。我甚至连受邀之人都不清楚,你让我怎么卖你画呢?”何政一半认真一半玩笑的样子,让壮汉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何,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请我们来的吗?”
何馆长从衣兜里拿出了和大家一模一样的邀请函,“我也是收到了邀请函,受人之托在此对《游春图》进行展览。我所知道的就是此次之邀共有九人,目前还差一人,等所有人到齐,咱们就一起研究一下这神秘的凶画。”
何馆长的话,显得非常神秘,加上今天特殊的日子,让李梦颖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就在大家都被何馆长的话所吸引时,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走进了博物馆。此人身材矮小,进入馆后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对《游春图》产生兴趣,只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默默地看向李梦颖。
但,当李梦颖也望向他时,他却马上低头回避。可即使这样,李梦颖也认出了此人,这个人既让她感到惊喜,也同时感到了可怕。
第十三章 神乌赋
不同身份的九人被同一个神秘人聚到一起,在七月半这个特殊的夜晚,不免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凉。现场的气氛也显得非常诡异。不知所踪的顾贺之,笑里藏刀的胖男人,不明缘由却自带神秘的何馆长,一对不像夫妻的男女,对任何人都不关心的鸭舌帽男,思绪一直停留在过去的飞黎,紧张、矛盾的李梦颖,以及时刻警惕的成栾。受邀的九个人似乎都不是为画而来,彼此之间也毫无联系,在得知有神秘人存在,诡异的气氛下竟然没人离开。九人各怀心思,气氛慢慢被压制的了极限。
“大家好,很荣幸能请到各位大驾光临,如有照顾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为表示诚意,特意让何馆长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请各位移步餐厅,享用美味之后,咱们再一起欣赏画作。”
时钟敲了二十一下,一阵标准的播音腔从大厅的扩音器中发出,这得体的晚宴邀请,让现场的气氛有所缓解。在何政的带领下,九人来到了餐厅。果然,一桌丰盛的晚宴已经备好,桌面上,不多不少九副刀叉,就像早就预备就位的侍卫一样,等待着众人的入席。
“请请请,各位不必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何政正准备将众人引入餐厅,非常优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何政转身离开,同时接起了电话。
“我今天忙,你就不用来了……”
何政简单的讲几句话便挂断了,刚刚严肃的表情马上又被笑容替代。随后,在何政的招呼下,九人分别入席,晚宴开始了。
“何馆长,刚刚说话的就是请我们来看画的人吧?”刘婷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和何政攀谈着。
“嗯,应该是,我也没有见过其人。”
“那怎么不见他一起过来吃饭呢?”
“不清楚。”何政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呀,何馆长,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把主人请出来吧。原本以为您是今天的主家,没想到主家另有其人,这一直躲着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刚刚那个顾教授,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不会主家是顾教授吧?”
“不会,不会,”何政连忙摆手,“声音不对,再说了,顾教授和我的关系,就算想要在我这里开画展,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吧。”
“那你们说,刚刚的是录音还是现场传声?”李梦颖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一方面是受到路上老者的影响,还有一方面就是对那个鸭舌帽男感到担心。此时,鸭舌帽男远远地坐在桌角,低头用刀慢慢地划着牛排,帽檐压的很低,看不到面容。一个人就静静的坐在那里。
“这就要问何馆长了,你们的监控室在什么地方,要想从音响中发出声音,必定要通过监控室,估计那人现在就在监控室看我们呢。”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头顶的摄像头,而镜头给与回应的是那淡蓝色的光。
“不可能,监控室中都是保安,李队长每半个小时就会巡查一遍,根本不可能有外来人员进入。”何政说着对着耳机问,“李队长,监控室中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呵呵,那就奇怪了,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算了,不必纠结那些小事,还是好好享受这美味吧。真不错,牛排煎得刚刚好,真不愧是何馆长请来的特级厨师啊,亲爱的,你觉得呢?”刘婷看着身边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男人也只是点头微笑。
“刘总,真是家教严啊,从进门到现在都还没听到张总说一句话。张总,我敬您一杯。”
何政端起了高脚杯,弯腰以礼。
“哪里哪里,我这个人本身就不好说话,在公司也都是刘总帮忙打点,我也落个清闲。”张廷玉连忙端杯回礼。
“哼,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还能有闲情逸致来看画,今天是中元节,你们出门就不怕遇见冯欣?”壮汉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如今冯欣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受冻,二位真不愧为老板,心真大啊。”
“你什么意思?”刘婷收起了迎客的笑脸,将手中的刀叉摔到盘里,“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说了,冯欣是病死在医院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出钱又出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个上午还好端端的人,下午便死在了医院,而且现在连尸体都不翼而飞,你们说这难道没有蹊跷吗?”壮汉又喝了一杯红酒,明显双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悲哀。
“你是冯欣什么人?”餐桌角落,成栾厉声喝问。
“你又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壮汉明显喝醉,目光游离,一脸不屑。
“刑侦支队,成栾。”
“警察?”
惊讶、激动、欣喜、悲伤。
原本的七尺壮汉,现在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我叫冯浩,是冯欣的哥哥。”
真是意外的收获,想不到今早的尸体丢失案,竟在这里有了结果。
“能告诉我冯欣去世前的情况吗?”
“欣欣是……”
“尊贵的客人们,就餐还愉快吗?就这样干坐着吃饭,肯定是毫无乐趣的。我想了想,不如做个游戏活跃一下气氛。”冯浩的话被突然的音响声打断,“正巧我最近看了一篇《神乌赋》,看完之后感触颇深。赋上写的是:阳春三月,一公一雌两只乌艰辛筑巢,有一天,雌乌外出取材,回到家中,发现一只盗鸟在偷盗她的材料,于是雌乌和盗鸟吵了起来,而且大打出手。结果,雌乌力气不够,被盗鸟打得遍体鳞伤。雌乌将死之际招来公乌,告诉公乌一定要找只好的雌乌,过下半辈子,同时还要把两个孩子带大。盗鸟夺人之财,却逍遥法外,受害者患难,乃至死亡。如此结局,让雄鸟不忍在此居住,遂弃家出走,远走高飞。你们说,这样的盗鸟能逃脱法网吗?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呢?”
“这还用说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冯浩咬牙看着张廷玉,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
“也许,也许盗鸟也有苦衷呢?”张廷玉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慌乱,但是他前后的神态情形全部被飞黎看在眼里。
“杀人就是杀人了,没有什么苦衷,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惩罚。”
说话的是鸭舌帽男,如果他不说话,众人对他似乎就是视而不见,现在他开口说话,一下子把大家的目光全部聚焦。他小心的摘下了鸭舌帽,露出了真容。
真的是他!
砰!
忽然的黑暗,掩盖了李梦颖不知所措的神情。
第十四章 杀机将至
昏暗的色调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此情此景让人们的心情都有些伤感。但城市的中心地带,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短暂的人鬼交流之后,整个城市又被缤纷之夜所替代。出租车刚下了高架桥,便看见一溜的红色尾灯,就像是促销时排队的大妈们,一眼望不到尽头。
“操,又他妈堵车,这条路从去年就说要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动工。这鬼天气也真是的,都他妈阴了好几天了也不见下雨,天气预报也没有一个准的!”出租车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便拉起了手刹,点了根烟。
司机调了一下后视镜,正好能看到后排的乘客。此人将风衣帽檐拉得很低,看不清面容,浑身上下透出了一股子寒气,犹如从地狱走出的幽灵一般,这让司机的心中不免产生了怀疑。司机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面前的一尊佛像,稍稍平复了些心情。随即转头上下打量了乘客一番,从衣着打扮上凭借自己阅人的经验判断,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加上乘客上车小声报出的地址,司机蔑视地一笑也就没说什么。
从接上他后到现在,除了上车时说了一下地址,他就一直不住地低头看时间,司机吐了口烟忍不住问道:“我说哥们,现在这个点正堵车,估计到华南街口都要一个小时以后了。那里可都是发廊、桑拿,这时候去正好。”
风衣男没有抬头,眼睛盯着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而屏幕上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娱乐八卦或者是好看的搞笑视频,有得只是一个大大的电子时间。
21:02。
“哥们,你看那天上的黑云,像不像一个骷髅头?真有意思,你说这云还真是看什么像什么啊。你觉得它像个什么?”司机自说自笑,露出了邪恶的表情。
风衣男依旧没有理睬。司机自讨了没趣,也不再说什么,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此时,面前的车辆缓缓地朝前移动,司机也松开了手刹,紧跟其后。
“喂,嗯,我堵在路上了……不,等我,今天必须要告诉你,这非常重要。”风衣男明显非常激动,不由得提高了语调,“是时候了,该了结了。”男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原本直挺挺的后背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之上。
22:05。
司机笑眯眯地接过来两张百元大钞,道了声“玩的愉快”后,一脚油门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此时,阴沉的天空经过了几天的酝酿之后,一场迟到的大雨倾盆而下,风衣男稍微紧了紧衣领,便双手插兜,任凭雨水拍打着他的身体,快步行走在华南街上。
“嗨!帅哥,下雨了,进来避会儿雨吧?”
两旁不时有穿着短裙化着浓妆的女人朝路人打着招呼,粉红色的彩灯照得他有些眩晕。风衣男完全没有理会,很快,他便穿过了华南街,将粉红的灯光甩在了身后。
雨越下越大,风衣男却丝毫没有找地方避雨的意思。他快步向前,拐过三个路口后,站在了他心中的目的地。男人没有犹豫,推开大门,迈过门槛,大门随后关闭,留下的只剩连连敲打屋檐的大雨。
啊!
黑暗中,他的手摸到了一滩血。
男人想努力站起身来,可是一阵眩晕感,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
男人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一切都是徒劳。男人就这样坐着,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活动了一下四肢,男人慢慢地站了起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裤兜,手机还在,只是没有信号。打开手电筒,局限的光亮终于让男人逐渐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空间。
这是一个大概40平米的空间,周围无窗,只有一扇大铁门与外界相连,但男人使劲儿拽了一下门把手,铁门纹丝不动。房间中无桌无凳,只是在墙角处堆放着一摞摞旧书。男人随便拿起一本,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看清了书的标题《中国古代书画艺术》,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市博物馆。
来电了。
餐厅再次被照亮。
“不好意思,各位,线路出现了点故障,已经排除,大家不必惊慌。”何政非常小心的维持着局面,“为表歉意,我让厨房再做两道拿手菜。”
“我看就不必了吧,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画的,饭吃的也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吧。邀请之人现在还未露面。你这博物馆一会儿故事,一会儿停电,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经过停电风波,让冯浩的酒醒了大半。
“看完画,忙完公事,我还要和张总、刘总好好聊一聊。”
“哼,冯浩,别以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不就是想着多赔些钱嘛。我们的日程可是排得满满的,可没工夫和你在这里闲聊,这不是有警察吗?等案件调查清楚了,是谁的责任,自然有人承担。”张廷玉也毫不客气,眉宇间透出一股子领导风范,时刻把控全局,绝不让自己落于下风,“成警官,您说是吗?”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会给你一个答复的。目前我的首要任务,是为了这次画展能顺利进行,”成栾转头看向何政,“既然主家不愿意露面,那就由何馆长带领我们先看画吧,不知道何馆长对这画有几分了解,邀请者特意将我九人邀请至此,我想也另有深意吧?”
话已至此,何政和无心思再动刀叉,只是招了招手,命人将餐桌收拾干净,几人依旧落座。
“何馆长,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刚刚的《神乌赋》不知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何政的突然发问,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不知所云,满脸疑惑。
“《神乌赋》?这和今天的画展有什么关系吗?”飞黎感觉事情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发生了转变。
“这……”
“同志们。”
就在何政一脸严肃的看着众人时,顾贺之却突然出现。
“你这老头跑到哪里去了?”刘婷被顾贺之的言语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十五章 一键生,一键死
咔。
何政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空荡荡的地下室满是灰尘,就算是轻步慢走,也能掀起一阵阵的浮沉。
“这里哪有人呀?”冯浩一手扇着面前的灰尘,一手拿着手电筒,走在队伍的后面。“也没个灯,什么也看不清。”
“就是,你这老头一惊一乍的,别是得了老年痴呆吧。”
“你看看这地方脏的,何馆长,也不安排人打扫打扫。”
“是是是,忙于工作,也就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这里本来也早就不用了,只是当成了旧书的存放处,平时也没有人来,因此也就没有打扫。电路也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何政尽量附和着。
“喂,老顾,你刚刚去哪了?不会是中元节撞鬼了吧?带我们来这个地方抓鬼呢?”
“我刚刚明明听见这里面有人敲门,还有救命的声音,怎么……”顾贺之一脸小孩子受委屈的模样,转头看向何政,“怎么会没有呢?”
“老师,也许是您最近太累了,加上刚刚电闪雷鸣,听错了也很正常,既然什么事也没有,咱们还回到大厅,还有几个小故事还没讲完呢!”
“等一下!”
何政想重新锁门,却被飞黎厉声制止。
“成栾,梦颖,你们来看。”
飞黎将手电筒的光束打向墙角的一堆旧书旁。
从何政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起,飞黎和成栾就习惯性地对现场进行了仔细的观察,现场地面一层浮灰,没有被擦拭剐蹭的痕迹,可是就在这堆旧书的旁边,却明显有人坐过的痕迹。
“你们来看,”飞黎又将光束扫过四周,停留在痕迹旁边的一摊液体旁,“是血!”
“血?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血?”
原本的担心,转变成现在的恐惧。
“无论如何,这地方我不想待了,谁知道下来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冯浩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滋啦滋啦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何馆长,不好了,《游春图》不见了,李队长也死了!”
何政的耳机中传来了噩耗。
李队长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展厅的中央,而原来挂着《游春图》的墙上现在却空空如也。
“应该是刚死不久,奇怪,报警装置怎么没响?成栾,你的人呢?”飞黎抬头看着周围的防盗系统,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从众人的脸上扫过。
“白鑫失踪了,联系不上,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什么破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刘婷也不顾形象,拉着张廷玉就朝大门走去。可就在他们想拉开大门的时候,久违的音响又再次响起。
“朋友们,你们非常让我失望,”原本的播音腔,此时换成了怒吼,“现在不仅画丢了,还出现了人命案。成队长,这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成队长的能力是靠着兄弟的血换来的。”
一句话,戳中了成栾的痛点,他开始明白,九人已经慢慢陷入了一个死局。
每个人都带着问题而来,而这个问题又被同一个人知晓。这个人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队长死了,而这里正巧就你们九人,那么凶手肯定就在你们中间。不好意思了各位,现在你们谁也不许走,直到找出凶手,追回画作。”
“你凭什么囚禁我们。”
冯浩永远也不明白,现在的质问,什么也得不到。
轰隆轰隆。
音响没再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轰隆声,这声音震耳发聩,就像是有数百个巨型齿轮共同动作所产生的声音。
紧接着随着声音而至的是巨大的震动,犹如地震般的晃动,让人几乎站不稳脚跟。
啪。
光线再次被切断,黑暗中更加让人没有安全感。轰隆声越来越大,震动声此起彼伏。巨大的振波让众人无法站立,地面不断地上下翻滚,每个人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只能无情的被海浪带向远方。
震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就像是经历了死亡的边缘。慢慢地巨响停止了,震动停止了,照明也恢复了,可是现场却变了模样。
每一个人都被囚禁在一个单独的密室,巨大的心理压力让每一个人在这局限的空间中慢慢积攒着。
“放我出去!”
除了自己被放大的回声,没有任何回应。
“朋友们,在你们面前有一个投票器,红键为死,绿键为活,让我们继续刚刚的游戏,”音响再次传来的声音,这一次却犹如地狱之声般,刺痛着众人的耳膜,“《神乌赋》里的盗鸟应该如何判决?你们有两次机会,少数服从多数。另外还有两次双人面谈的机会,机会不多,大家慎用。”
“无聊,快放我们出去,你既然要找凶手,我们帮你找,可是你现在又让我们做选择题,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把我们单独囚禁,你有什么权利?”冯浩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倒,如一头饿熊般咆哮。
“既然来了,就要遵循我的游戏规则,否则,就只有死。”
冯浩的头顶上方,一个天窗忽然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注意你的言行,我的脾气可不好,不要让我找到开枪的借口。至于《游春图》我当然要找到,现在就先让我们帮帮成队长,找找答案。各位,请选择。”
“选出了结果,会怎样?”
刘婷问出了大家都想问出的问题。
“少说服从多数,该杀就杀,该放就放,我想,这个故事太明了了,就不用犹豫了吧。”
看到枪的那一刹那,除了飞黎三人,其余的人都面如白纸,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原本准备的应变之法,在枪口下都毫无作用。此时,众人各怀心事,接下来是真真正正的一场心理暗战。谁能保住内心的秘密,谁就能活着离开这里。
奇怪,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从发现血迹到现在,飞黎就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来时路上的老者,进门后众人的种种举动,以及背后的那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声音。九人的心中都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都心甘情愿来参加这次画展?飞黎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答案。
听着对方再次抛出《神乌赋》,也许,答案就在那红绿之间。
“该杀就杀,该放就放?谁该杀?谁该放?”
简单的故事肯定映射着九人之中的某一人,即使那人有罪,也不能死在这里。
飞黎上前,没有犹豫,按下了绿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