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中人看水中月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世袭了八代的怡康老侯爷要娶四姨娘,看中的是姚西巷子里老沈家的二姑娘。
已经下了帖子,择了吉日就在今天。吹吹打打一队人抬着轿子已经停在了沈家跟前,今天就要抬了进门。
“姑娘好福气,那是侯府,多少女人一辈子做梦都去不到的地方。”
沈家请来的喜娘很是利落,叠声的恭喜中给新人挽了头发。
不是明媒正娶,不能穿红,但是珍珠翡翠装扮起来,不由让人心里赞叹,沈家二姑娘实在是个美人儿。
此时美人儿也杏眼圆瞪,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柳叶眉,杏核眼,无语自含情。眼波微动,刹那芳华。
小小的一张瓜子脸映的满壁生辉。
真是个美人儿啊!
美人动了动身子,“头一回有穿越者醒来就是被捆着的吧。”
沈媛挣了两下,发现手指粗的绳子捆的很结实。
“姑娘莫动!一会儿自然有人抬了姑娘上轿……”
旁边的喜娘叉着手,望着被捆成粽子的沈媛笑嘻嘻的说完,赶忙又对一个小丫头说道,“去回禀老爷,说姑娘醒了。”
这是刚穿过来就要上花轿吗?
嫁的是谁?这具身体是个什么出身?
穿越啊,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出事的时候沈媛是在飞机上。
她是公差,要赶往一个发布会的现场。飞机在深夜,刚刚起飞她就朦朦胧胧的睡去了。所以出事的时候,人也是迷糊的,除了慌乱还没来得及感受太多的恐惧。
没想到还能体验一回穿越,醒了就嫁人。
难道是自己作为大龄剩女这件事,不光是老妈不开心,竟然已经惹得人神共愤了吗?
所以穿越到古代来经历一场包办婚姻?
包办的如此草率,沈媛通过自己的这一身装扮已经知道,这不是正妻的待遇。
而且这具身子原本是被绑着的,显然并不中意这桩婚事。
思虑间刚刚回话的小丫头已经回来,“老爷说,人既然醒了,就请姑娘上轿吧,免得误了时辰。”
这是,连见都不想见上一面了的意思。
下人们了然,心中暗叹二小姐命苦。面上却不动声色,照常忙碌。
喜娘唤了几个大力的嬷嬷过来这就要抬新人上轿。
“不用人抬,你们松开我,我自己能走。”沈媛说。
这事儿喜娘可不敢做主,沈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可是也算当地富商,她也是沈家为了这桩喜事今天特意请来的人。
虽说是纳妾,可大周朝自开国以来政治清明,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很少有欺男霸女之事,所以这看着新人被绑着上花轿还是头一回。
喜娘面色犹豫的看向沈家的管事嬷嬷。
“抬小姐上轿。”管事嬷嬷声音冰冷。
这就是不能松绑了。
“二小姐,你别怪老奴。咱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出乱子,要是耽误了吉时,侯府怪罪下来,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管事嬷嬷说话间指挥了人来抬沈媛。
太丢人了,沈媛心道。
“可是这样绑着坐在轿子里,等下进了侯府下轿的时候怎么办?咱们沈家事小,侯爷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万一要是侯府嫌弃不吉利……”说着沈媛抬头担忧的望向管事嬷嬷。
拿鸡毛当令箭吗?她也会的呀,不就是拿侯府压人嘛。沈媛抓住这个嬷嬷的话头,急中生智说道。
“这……”
管事嬷嬷想了想,确实侯府得罪不得。
“嬷嬷,我进了侯府,必定不忘了嬷嬷今日的照顾。”沈媛看出管事嬷嬷的犹豫。
画饼嘛。欲想取之必先予之,眼前没有可予的怎么办,画饼喽!
显是权衡了利弊,管事嬷嬷跺跺脚,“罢了,给二小姐松开吧。”
却还是不放心,着两个粗使有力气的婆娘搀着沈媛,按进了轿子里。
“进了侯府,姑娘行事也多想想娘家的姨娘和亲弟。你一个人不想活,他们却总要活着的。”
搁着轿帘,管事嬷嬷低声说道。
这是**裸的威胁了。
沈媛依旧垂着眼,心中暗想,“这具身子的真正主人已经死了,留在沈家的又不是我亲娘,又不是我幼弟,等我寻个机会逃了完事。”
她虽是剩女恨嫁,可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和古人入了洞房。
想到这里心中焦急,却苦无脱身之策。
虽是娶姨娘,可是毕竟是侯府,一队人抬着轿子,打着迎亲仪仗,晃晃荡荡在这永安城内场面很是热闹。
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大家并看不到轿子里的新人上轿前还被五花大绑着,但不知为何还是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沈二姑娘还是进门了啊!”
“再不济也是侯府,人间富贵地。”
“生个一儿半女,此生无忧也!”
“沈二姑娘今年才十六,这往后享福的日子可长着呢。”
“可老侯爷今年已经七十又三,孙女儿好几个都比她大了啊。”
“啧啧,就你话多……”
“就是啊,还说是冲喜,也不知道是冲喜还说催命。”
“这话可不能乱说。”
百姓议论声低低,但是还是有一两句钻进沈媛耳朵。
咦!这个包办的婚姻果然更不靠谱。难怪要被绑着上花轿,自己这个身子的主人,沈二小姐果然够惨。
轿子并没有避开众人,也没有斥责百姓的议论,一队人面部都保持着欢喜,一直走到侯府门前。
早有侯府管家带着一队人站在门口守候,见人来了,忙命人开了西角门,自己则笑脸迎了上去。
侯府的管家,也是有头脸的人物。喜娘忙迎了过去。
两方人马正要寒暄,忽然远处一人骑马由远及近。马蹄声,踏得四周尘土飞扬。
众人抬眼望去,一人一马已经近前。
再不勒马,可就要一脚塌翻了花轿,踩到人啦!
“吁”
喜娘吓出一身冷汗,差一点惊呼出声。管事嬷嬷也已经两腿发抖。
马的主人却扬了扬鞭子,满不在乎的任由马鼻子呼哧呼哧的喷着热气,正晃荡在喜轿前。
“世子爷!”
管家一声哀嚎。
祖宗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章 阴差阳错惹风波 俏佳人拈酸吃醋
马蹄惊人,纵是没有伤人,也已经人仰轿翻。
沈媛一手拿下盖头,惊魂未定从轿子里钻出来,抬眼看到一年轻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云纹靴,黑披风,浓眉大眼。
听到管家刚刚喊世子爷,原来侯府世子长这个样子。
二人四目相对,世子萧辰逸微微一愣,抬手握拳咳嗽两声以作掩饰。
没想到这贪图富贵的女子如此好看。
怡康侯姓萧,人称萧老侯爷。高寿,子孙众多,却多是富贵闲散子弟。
目前唯一在朝为官的也只有老侯爷的嫡子萧远山。
因着三年前新帝登基,有心眷顾当年跟着祖上有开国之功的旧臣,遂提了萧远山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职。
老侯爷顺势请旨,待百年之后,直接让自己的嫡孙承了这世袭的侯位。
这世子萧辰逸,单名一个衍字。
现如今长到了十七岁,论相貌和顽劣,在萧府平辈中那是一等一的出众,读书学问却略欠缺了些,自小只愿跟着当今太子在练武场上厮混。
平日在府上又被宠的如老侯爷的眼珠子一般。
今日之事,也只有他敢来闹。
“祖父荒唐,你们就也跟着荒唐吗?还真把人接来了!”世子爷虽年轻,但气势汹汹。
管家忙带着众人一溜埋头跪下。
这不是废话吗?你爷爷要干的事儿,整个侯府谁敢说个不字呢。管家心里忍不住狂吼。
“今儿有我在,她就休想进门!”
说着萧辰逸催马上前,示威般围着花轿前的人打转。
漂亮也不行!母亲说过,越漂亮的越危险!萧辰逸敛住心神内心说道。
沈媛心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再跑怕是更不容易。此时不让进门最好,真是天赐良机。
又听世子爷高声道,“哪个好好的姑娘家,愿意给七旬老人做小,不过是贪图富贵。这样的人进了府,定然闹的家宅不宁。”
去呀!快去和你那强抢民女的爷爷理论去啊!在这里耍威风真是耽误时间。
沈媛和管家此时内心想法出奇的一致。
耳边却是喜娘的哭喊哀求:“世子爷,出了门的姑娘抬回去,她也就没脸活着了。这是要了我家姑娘的命了啊!”
听到这萧辰逸话语微顿,神情迟疑。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姑娘要是就这样被他拦了回去,等同于在出嫁当天被临时悔婚吧。那是没法活了。他们侯府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世子爷,恕老奴多言,老爷子高寿是全家人的福气,可是岁数大了,在这世上难得还有个他看上的,觉得有意思的人啊,物啊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平时逗个趣儿……”看世子神情缓和,管家连忙小心说道。
“是呀,是呀,世子爷,我们姑娘进门之后必定安分守己,您就当她是贵府养的猫呀,狗呀的,就行了。断不敢生是非。”沈家的管事嬷嬷连忙赔笑说。
管事嬷嬷下了决心,如论如何得让姑娘进门,这要是再被抬回去,二小姐死活她不关心,她自己是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边沈媛已经变了脸,什么叫平时逗个趣儿……当做小猫小狗养着……
正要发作,耳边却听马上的萧辰逸大手一挥,“把人抬进去!“,退婚……他们侯府怎可这般欺负民女。
众人手忙脚乱将迎亲队伍重整旗鼓,沈媛无奈而绝望的正要盖上喜帕子,突然有一队人抬着一顶女子乘坐的小轿从西偏门从里往外出。
两队人马撞了个正着。
对面轿子落下,一豆蔻年华的娇柔女子从轿中掀了帘子。
见前面是萧辰逸不由得低头羞涩的一笑,由嬷嬷上前扶了出来。
“辰逸哥哥怎么从西角门这边回来,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说着向后望去,却见马后跟着的是一列简单的迎亲队伍,最前面是一顶粉色绣球垂帘小轿。
莫不是哪家姑娘进侯府做偏房?
给谁的偏房?
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辰逸,女子心下一惊。
待再看到轿前站着的沈媛,这下脸色惨白的骤然没了血色。
那轿前女子身姿高挑婀娜,面目娇俏明媚,虽然不是凤冠霞帔,站在那里却让周围的花红柳绿都失了颜色。
“柔妹妹,这是要回家去?”萧辰逸已经打马上下来,见秦清柔是一副要走的装扮,连忙急急的问。
“家里嫂嫂派人来接了……逸哥哥这是……?”秦清柔目光再次瞄向沈媛,试探着问。
“柔妹妹,你先回去,过几日我跟祖母说一声,再去接你过来便是。”
萧辰逸并未回答秦清柔的问话,说话间身子还下意识挪了挪,试图挡住她看向沈媛的视线。这种家丑,他怎么好意思让亲戚知道,虽然早晚也瞒不住。
秦清柔却并不知道这些,只一心觉得定是给萧辰逸的人。
如此好看的一个妙人若是在他身旁,今后可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心里不禁悲从中来,又委屈又嫉妒又恼怒,却又无从发作,只得看向沈媛:
“如今阿猫阿狗都被送进府,我反倒要被送回家去了。”
再好看,也是个妾氏,自己一定要先撑住了,拿出主子的款儿来,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然以后等自己过了门……要是能挣到这以后的话……
秦清柔说着不由看似随意却极轻蔑的问沈媛,“你是哪一房的?”
阿猫阿狗?!沈媛想起刚刚管事嬷嬷、侯府管家也都这样说过……自己在古代的地位这么不堪吗!
沈媛兴致缺缺,且正在愣神,遂一副认命了的语气淡淡的无奈道“我是你奶奶……”
你怎么骂人!
秦清柔顿时红了眼圈,悲声切切。
她虽然无父母可依靠,可是再不济也是千金小姐,如今在这侯府,竟然一个刚抬进门的姑娘就敢这样欺辱了吗?
这以后,哪里还有她的半寸立足之地!况且这以后,还争得来争不来……
想到这里更是委屈哽咽不止。
早有婆子嬷嬷上前来劝,管家也忙上前解围:“秦姑娘,沈姑娘刚进门不懂规矩,虽说这辈分上算起来也没错……”
欺负人!
听了管家的话秦清柔哭的更甚“你们!你们果真是觉得祖母就要不在了,这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呀!”
说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三章 装贤惠挑拨是非 险受辱内宅不宁
昏过去的秦小姐没有回成自己的家,又被萧辰逸带着下人们急急的抬回了萧侯府里院。
这边迎亲送亲一干人等显然也知道这是惹了祸事,都极为低调的用最快速度把沈媛送进了府中。
安置沈媛的住处并不偏僻,两间正房一处小院,虽然不大但胜在精巧,显然也经过了用心的布置。
沈家的人和喜娘把人送到就匆匆的走了,连红包都没敢要。
那被气晕了的秦姑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侯府的亲戚定是高门大户的贵人。也惹不起,也不敢问。
没看连侯府官家的一队人都已经撒手不管。
喜娘走的匆匆。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去,只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丫头留在跟前伺候。心里不落忍,却也只是凑到沈媛跟前小声嘱咐了一句“姑娘自求多福吧。”
沈媛倒不甚在意。见人都走光了,索性自己脱了鞋子往床上一坐,叫了小丫鬟来说话。
“喂,你是沈家的还是萧家的?”
“奴婢阿团,是萧府的。”小丫头圆脸大眼睛,声音脆亮。
沈媛松了口气。
她还真挺怕小丫头张口一句,“小姐!你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自幼跟着你的xxx啊!”
那她还得编出一个失忆了的戏码。
这样挺好,你从前不认识我,我从前也不认识你。
正要再问几句,有嬷嬷上门说老夫人要过去问话。
沈媛跟着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原来正房的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
“跪下!”嬷嬷语气生硬。
沈媛看了眼跪着的人,都是刚刚在西角门的,心下已明白为何。
她还不习惯跪呀,找了块有草地的地方乖乖的跪了下去。斜眼看了眼跪在旁边的世子爷,突然睁大了眼,怎么他膝下跪的有垫子呢。
同样是跪,待遇如此不平等。这万恶的特权阶级。
“作孽啊!作孽!”房内有老妇人的怒吼声。
随后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茶水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跪在院子里的沈媛肩膀也不禁跟着抖了一抖。
屋内一群人乱哄哄的站着,却安静没有一丝声响。都垂手低头对着床。
屋里药香袅袅。
床上卧着的不是刚刚昏倒了的秦柔情,而是怡康老侯爷的正妻孟氏。
老夫人而今也已到了花甲之年,从出了正月就一直卧床。
原来说的冲喜,并不是给怡康老侯爷,而是给老夫人。
“这是给我冲喜?!鬼才信!就应该乱棍打死!你们怎么还不去把那个妖孽打死!”
孟老太太两手捶床,奋力喊叫却引来一阵咳嗽。
站在地上的人个个垂手低头,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却是一个细眉柳肩妇人模样的贵妇由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一阵风似的奔到老太太跟前。
“祖母不用担心,柔儿已经喝了安神汤,这会子睡下了。”边说着边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汤药,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倒是乖乖的喝了两口。
“这会子惹事的人都已经在外面院子里跪着了,都已经知道错了。”这妇人说着半含笑的撒娇道,“世子也跪着呢,这膝盖前儿骑马还嚷累着了,也不知道好没好。”
“他跪着干什么!哪个要他跪了!”老夫人一瞪眼急急说道。
“其实真的是误会,她也没那个胆子,不过就是没规矩的丫头,言语间才闹的误会。”妇人说着,瞧着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于是马上低声说,“要不依孙媳的拙见,找两个嬷嬷,教教她规矩。”
“真是抬举了她。”老夫人不屑的碎了一口。“掌嘴二十,让严嬷嬷教导。”
“老太太使不得……”在一旁服侍的翠嬷嬷脸一白连忙劝道。
“才过门的姑娘,这知道的说她是不懂规矩冲撞了秦姑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府上待人严苛,再说……也要顾全老侯爷的脸面,这才过门……”
“翠嬷嬷这担心的有些过了,就是因为才过门,才要让她知道尊卑礼法,不然今儿冲撞了这个,明儿冲撞了那个……侯爷才面上无光。”
年轻妇人说着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说了声“去吧”,自己低头喝茶,又笑道,“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得在这儿扫了咱们的兴致。”
真打啊!
外面沈媛看着走过来的丫鬟,遂的瞪大了眼睛。
来掌嘴的丫鬟有点踌躇,这张脸实在太漂亮了真有点不忍心下手。
这时突然秦轻柔使了丫鬟来说,是自己身子弱犯了头晕的毛病,和沈姑娘并不相干,原就是误会,求老夫人千万别为难了沈姑娘。
这当事人的话递到了,老夫人也就作罢。把一院子跪着的人撵走了不提。
“真的说掌嘴就会被掌嘴吗?”回到自己屋里的沈媛惊魂未定的问小团。
“不会的吧,我是在侯府出生长大的呢,从来没挨过打呀。”小团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的主子。
……
“姑娘要不要传饭?”小团问。折腾这么半天一定累了吧。
沈媛点点头,盯着小团的背影发呆。
老侯爷这时候也使人传话过来,“姑娘受惊了,原是误会既然已经解开了也就别在意。规矩慢慢学,学好了再去给各位主子请安不迟。”
来传话的是为身材圆润的嬷嬷,为人倒是和气,对沈媛笑呵呵的说“姑娘别拘束,缺了什么,或是想吃什么,直接让小团去找我。”
“贵嬷嬷,那真是太好了。”小团正传了饭回来,热情的打招呼。
贵嬷嬷却只盯着沈媛有些走神,喃喃的说了句“长得真好。”
小团歪头笑,“我家姑娘长得是好看呀。”
“那老侯爷?”沈媛还在担心,那么大岁数的老侯爷,会不会逼她圆房,有没有可能是个变态?
“老侯爷今天约了人在后院听戏,就不过来了,姑娘随意。”贵嬷嬷了然一笑。
又补充道,“明天见面姑娘就知道了,别胡思乱想,今儿好好休息。”
沈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好歹是新娘子,哪来就叫胡思乱想了。
这个姨娘的身份还真是让人瞧不起呢。
不过为什么到现在贵嬷嬷和阿团还都管她叫姑娘?
……
“跪下!”有个男声在赵氏的屋内响起。
作为侯府的大孙媳妇儿赵氏没有一声言语,低头跪地。
“我让你去借此事找管教嬷嬷来教她礼法,又没让你打她。”
赵氏撇撇嘴。“这不是没打成嘛。”
“你敢动她一下你试试!算你命大!”
不就是个老太爷四姨娘吗?赵氏满脸疑惑不解。
第四章 闯荒园主仆无意 梦中人月夜皆惊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沈媛倚在窗前,怪里怪气的调子唱着。她本来是五音不全的人,唱歌从来不在调上就也很少唱。
现在不同了,反正唱的多跑调也没人知道。
对面就一个小团子,认真的搬着小板凳拄着胳膊肘认真的听着。
这日子过的真是百无聊赖。
沈媛过门已经四天了,除了第一天有惊无险之外,此后就没人理啊没人理。
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只是好无聊啊!
沈媛大喊一声。
“团子,我们出去走走。”
“姑娘,我叫阿团不叫团子。”
“团团,你有没有一个姐姐叫圆圆?”
“哇!姑娘怎么知道!姑娘神了。不过奴婢的姐姐不叫圆圆,叫阿元,在少夫人跟前当差。”
“世子不是没娶亲吗?”沈媛随意的问。
“姑娘不知,世子之前,其实还有一位大公子的,只是才娶了亲就急病突发过世了。留下遗孀赵氏,一直守寡到如今,故下人们都称一声少夫人。现如今府上大小事情都是这位少夫人在帮忙打理的。”
“那等以后你们世子成了亲,不也是应该叫少夫人?”沈媛边在园子里闲逛,边无心的跟阿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这有什么,叫世子夫人也可以呀,到时候上面自然会安排。”阿团不以为意。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院的偏僻角落。
“姑娘,那后面就去不得了。”阿团道。
这小姑娘很是和善听话,说是跟了沈媛,这几天都是以沈媛马首是瞻。几乎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那边是什么啊?”沈媛正是无聊,听了不免好奇。
“阿团也不知道啊,只是一直就不让人靠近。”
“那我们去看看吧。”
在侯府后院的很不起眼的一角,有一条小径,平时应该很少有人注意到。
沿着小径往里走,竟然发现又是很大一片园子。只是一看就是已经多年无人修整的废弃之地。
荒园。
“呜哇!呜哇!”有黑戚戚的阴影一片像是快速向主仆二人迎面扑来。
“啊!姑娘!”阿团吓的大叫。
“嘘!”沈媛回身安抚阿团。
“不要喊呀,乌鸦而已。”说着继续往前走。
小小的阿团虽然害怕,无奈自己姑娘在前面,只能心惊肉跳的跟上前去。
破败的小院里只有一间茅草屋。
“有人吗?”
无人答。
看来是没有人的荒废屋子。
没什么可看的。
沈媛正要转身。
“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来看我这老婆子?咔咔咔。”
声音如同从一口枯井中传出,毫无生机。
沈媛仔细看过去,原来是一个老妇坐在枯树下纺纱。
明明是春季,这棵树大半边却枯了。那老妇也看不出是多大年纪,干瘦如枯树皮一般。
无声无息很难让人看出是有人坐在那里。
“有客来啦。进屋喝口水吧……”老妇引着沈媛往屋里走。
沈媛抬脚跟进去。
“长得真好。”那老妇抬眼看沈媛。
听着耳熟,前两天贵嬷嬷也说过一样的话。
“婆婆,你是谁啊?我刚来府里,怎么称呼。”沈媛道。
“刚来啊!刚来的好啊!”老妇喃喃。
裂开嘴笑看沈媛,“嘻嘻嘻,我是老侯爷的四姨娘啊!嘻嘻嘻嘻……”
哦,难道是一位不受宠的姨娘啊。
等等!
四姨娘!
怡康老侯爷要娶四姨娘,所以抬了老沈家的二姑娘……
自己不就是四姨娘吗!
沈媛只觉得头皮发麻。
“咔咔咔咔!”这老朽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了一般。
“我蒸了包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吃啊。”说着转身掀开笼屉。
沈媛和阿团抬眼望去,是婴儿!
那笼屉里蒸的,分明就是一个在裹布中的婴儿!
“啊啊啊啊啊啊……”
受了惊吓的乌鸦从天空掠过。
“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老朽的笑声。
沈媛拉着阿团脚不沾地的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进了屋阿团还不忘小心的把门插好。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望。
吓死人了!
“咚!咚!咚!”
敲门声!
“啊啊啊啊啊”
声音从喉咙里止不住的喊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恐惧。
然而还是惊恐万分。
“大白天的,插着门做什么!还鬼哭狼嚎的!”门外是贵嬷嬷的声音。
一听是贵嬷嬷的声音,阿团一把把门栓扯开,开门就扑了上去。
“呜呜,嬷嬷,吓死我家姑娘了。”
贵嬷嬷一把扯开阿团,“你这样不但会吓死你家姑娘,连带着也会把我吓死。”
“嬷嬷,后院,后院有鬼啊!”沈媛脸色煞白,惊魂不定。
“光天化日的,胡说八道!”贵嬷嬷一脸鄙视。
“你们不胡乱在园子里蹿,能被吓到吗?撞到鬼也活该!”贵嬷嬷又道。
“嬷嬷!”阿团吓的直跳脚,眼泪哗的一下就布满了眼眶。
“真的有鬼啊!”沈媛和阿团对开了一眼,脸色又白了白。
“我猜你们是撞到了后院的古婆婆,那是个最会装神弄鬼的老家伙。以后不让进的地方,不许乱逛啊!”贵嬷嬷说。
又接着道,“你们也是太闲了。这下好了,严嬷嬷到了,可以开始学规矩了。”
沈媛因为进门第一天冲撞了秦姑娘,又惹得侯老夫人生了气,差点没当中掌嘴,所以老侯爷特意发话,等让严嬷嬷教导的懂了规矩,再让沈媛见众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沈媛虽然身在侯府,却不用众人往来,隔离开的原因。
“等她懂规矩了,再来给各位请安吧。”老侯爷发话,没人敢不听的。
而且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是侯府的人,就要懂侯府的规矩。
“从明天开始就跟着严嬷嬷学规矩。明天一早严嬷嬷自会上门。”贵嬷嬷交代完了就退下了。
她还是没说,古婆婆是谁啊。
沈媛沉思。
刚刚的惊吓已经过去,偌大的侯府,住着几个古怪的人,或是藏着几桩不许下人议论的秘事也都很正常。
这本是和沈媛毫无关系的事情,除了……她说她是四姨娘……
不对!这整件亲事都透着古怪!
半夜沈媛突然从床上坐起!
一缕月光透过窗纱洒落进来,把屋里的一切照的影影绰绰。
阿团在外间的塌上翻了个身。
沈媛床前站在一个黑色的人影。
见到沈媛突然坐起来,那影子显然也吓一跳。
动了动,迅速撩起床纱,在沈媛尖叫出口的前一刻死死的捂住了沈媛的嘴……
第五章 教礼仪宫廷旧友 不敢信群龙无首
被及时捂上嘴的沈媛没有来得及惊呼,黑衣人也已经身影一闪从房内后窗一跃而出,不见踪影。
明显是身手了得会功夫的。
沈媛愣愣的对着海青色的纱幔发了会呆,莫非她穿到的不是宅斗而是武侠?
不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没点特长老天不会乱给剧本。
沈媛心大的躺成大字型睡去。
第二天天明自有严嬷嬷来教礼教规矩,严格程度让沈媛怀疑自己是要待选入宫的秀女,而不是要做侯府的四姨太。
“嬷嬷,这些规矩侯府用得上?”沈媛头顶着水盆腰身直颤。
“规矩不单单是规矩,还修养心性。姨奶奶多学一些没有坏处。”
“嬷嬷莫非从前是宫里的吧?”不然如何得来这些繁复折磨人的规矩。
“老奴是承德元年蒙受皇恩离宫的。所以交给姑娘的都是最好的。”严嬷嬷声音中隐隐带着激动。
承德元年,也就是三年前。
沈媛叹气,果然是架空。没办法预知历史走向。
一天下来已经很累,晚上沈媛却睡不踏实。
她也没敢跟阿团说起半夜的黑衣人,小姑娘年龄太小,怕吓到她。
果然半夜黑衣人还是来了,这回沈媛根本就没有睡,青纱帐内半倚坐着。
看到黑衣人从天而降,沈媛在黑衣人抬手捂自己嘴的前一刻,提前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黑衣人愣了一秒,身形一晃,又从后窗横穿而出。
脚步略微踉跄。
这次沈媛看清楚了,是个女子的身形。
“阿团咱们侯府护卫是不是很多?”次日沈媛问阿团。
“是呀,老侯爷安排了很多看家护院,说其他地方可以节省,这排场不能省,撑着的是皇家给的脸面……姑娘是闲闷了想出去走走吗?”阿团突然想到。
偷跑出去可不行,会被打死的。
沈媛摇摇头。防卫那么多果然就是个排场啊,半夜黑衣人说进就进。
小阿团松了口气,乐颠颠的去给沈媛和严嬷嬷泡茶喝。
这两日学规矩可真是辛苦。
第三日晚上,黑衣人果然又来了。
沈媛没等她落稳身形,直接开口就道,“你每天晚上这样来来回回的也不说句话,不累吗?”
黑衣人显然是没想到她开口,身子一晃,似乎受到惊吓一般从后窗落荒而逃,脚后跟还不慎撞了下窗框。
阿团在外屋立刻醒了过来,“姑娘可是醒了要水喝?”
“没有,睡吧。我去关窗,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沈媛在屋内答。
阿团已经披了衣裳过来,殷勤的把窗关好。
“夜里还是凉的。”小阿团了然的关好窗又回去睡觉。
沈媛也自是睡下。
……
窗外侯府一队巡夜护卫走过。
有一个小护卫停下来向院子丛林深处望去。
“怎么不走了?”后面的领头护卫跟上来。
“好像有个黑影蹿了过去。”小护卫犹豫着说。
“是野猫啦。这边草丛密,经常有野猫出没。”领头护卫毫不在意的说。
“哦。”小护卫摸摸头,有些对自己的大惊小怪不好意思。
“你新来的,仔细认真一些总是没错。”领头护卫半安慰、半褒奖的说道。
一队人整齐的走过。
半响,草丛中才站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三步两步走到府墙根。只见她双足点地飞起,十米高墙如履平地。
墙外竟还有一众人在等候。
女子并未说话,带着众人急速行走,直到府外小巷,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院内,大家都进了房间。
有老者点起了暗暗的油灯。
此时女子才撩下罩在头上的黑色蓬帽。
惨白的脸孔上是一双茫然无助的眼。
“翠姑,可见到了教主。”有人等不及开口问。
昏黄的灯光下是男女老少皆有的一干众人。
“见到了……”翠姑点点头。
“教主如何吩咐?”
“她既然已经顺利潜入侯府,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我等下一步待如何?”
“教主可有明示?”
众人纷纷问道。
“教主……”眼见叫做翠姑的这姑娘撇撇嘴快哭了。
“嗨!翠姑你倒是说话啊?!”
“不对……”有为首的一老者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者神情肃重的问。
众人这次注意到翠姑神情怪异。
“为何吞吞吐吐?”
”翠姑你是个爽快的人呢,怎么了?”
再次有人小声议论。
翠姑面露古怪神色,犹豫的终于说出口。
“我怀疑……教主失忆了!”
众人皆惊。
“她不认得我……”翠姑仔细回想沈媛的神情。
“是,教主明显就是不认得我。”翠姑再次肯定的说。
很多人都把目光向人群中的一位老者望去。
“沈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被叫做沈老爷的人显然更是疑惑,“教主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会不会撞坏了头?”
如果此时有沈家的人在,一定会惊的下巴掉下来。沈二姑娘的爹管自己的女儿叫教主。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示惊讶,教主就是沈二姑娘,这是很久以前就确定了的身份。不是顶替了谁,而是自有教主起,沈家才有了二姑娘。
是晕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 沈大老爷低头寻思。只是嘴上没敢提。
“或许教主另有深意?”说话的是平日里挑着扁担的卖货郎。
众人纷纷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的教主最是英明果敢,从14岁被迫离宫开始,就带领众人为了拨乱反正,以求光复我大周朝正统。
现在的新帝也姓周没有错,可是这皇位却是兄传弟。
兄即使先帝子规,弟为当今皇帝子墨。
当初传位的时候明明说好待子墨百年之后,传位与子规之女周媛,却不料子墨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自己的儿子周程为太子,并试图谋害周媛。
幸得公主机警,才逃过了宫廷的谋害。自此流落民间。
索性还有一群忠勇之士追随。
大家都相信匡扶正统指日可待。
此次行动,是因为探得侯府有当年先皇留下的证据,指明在御弟百年之后要传位于公主周媛。
教主才决定进入侯府一探究竟。
这样的教主如何能在此时失忆?!
众人纷纷摇头,一定是另有安排,另有安排。
只有翠姑欲言又止,跟沈大老爷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第六章 皇家血脉落凡尘 一入侯府保福禄
沈媛确实可以说是失忆了。
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明明她是穿越过来的,占据了目前这具身子,却并没有继承记忆。
可是,她却活得毫无违和感。
或者说,没有人让她觉得不方便。
她连告知别人她失忆了的机会都没有。
一醒来就被迫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父母亲人均没有见,丫头是新的。请了严嬷嬷来教规矩,学好规矩之前不用见众人。
像是全都提前安排好的。
想到这里沈媛不禁心惊。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者,提前安排好这一切。
那么提前安排好的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比如说,为了藏匿一个人,给她一个全新身份,养在深闺……
这样想倒是合情合理。
……
一队朝廷禁卫军从门前走过。
这里是京城,百姓们见怪不怪。
多大的阵仗没瞧过似的,百年的王府抄家也不是没见过。办几个大员更是稀松平常。
“话说目前朝廷风头更胜,教主藏匿在侯府倒是安全。”前一晚的老者此时坐在中医堂内为来往病患问诊抓药。
白天,他是个坐堂大夫。
“不是藏匿,教主这是以身饲虎!”扮做小丫鬟的翠姑一边倒茶一边咬牙低头说道。
她心里暗下决心,决定找机会一定要再次夜探侯府。
……
这边沈媛安分守己的学规矩,她学的又快又好,很得严嬷嬷赏识。
难得的严嬷嬷能对某位姑娘露出笑脸。
“我家姑娘就是聪明!”阿团捏着贵嬷嬷给买的糖人笑眯眯的蹲在门口看沈媛练规矩。
姑娘不吃,所以两个糖人都是阿团的了,正好一个手拿一个,心里美滋滋。
这种规矩无非就是走、坐、跪,吃、穿、行等的礼仪规矩,沈媛上一世虽然不是学礼仪出身,但是做公关传播的,这种表面功夫最是在行。
再说既来之则安之,沈媛可不想做一个与这个古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怪人。
既然要过得好,就要入世。
严嬷嬷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的同时,贵嬷嬷传来消息说,老侯爷要见。
嗯,总算是要见了。
怡康侯,萧老侯爷。
沈媛赶紧在阿团的帮助下梳洗打扮一番,跟着贵嬷嬷踩着小碎步前去拜见。
却并未进前院正房,而是来到西偏院里的一处厢房。西偏院正是老侯爷没事听戏、下棋、遛鸟看相扑的地方。
贵嬷嬷只送到了西偏院的角门,就驻了脚。
自有一萧老侯爷的老仆带着进入。
到了厢房门口,阿团也不得入内。
沈媛只能内心坎坷的独自迈步推门而入。
古代女子以夫为天,这个老男人就是自己的天了吗?
天虽然不至于,但是要想在古代活得好,想来这也算是个**oss了。
沈媛正胡思乱想着,迎头却见一白发富家翁噗通一声俯身跪地,对着沈媛就是大礼一拜。
“老臣罪过啊!”萧老侯爷捧着自己新娶的四姨奶娘的裙角痛哭流涕。
咦!沈媛噤声。
故事是这样的,在萧老侯爷萧震宇这里,沈媛听到了第一个故事。
新帝周子墨继位之后立皇子周程为太子,前帝姬周媛则被迫流落民间,改名沈媛隐匿于沈家。
后被一众老臣找到。
毕竟是皇储宗室,一众老臣虽因当今圣上政绩清明,忠心臣服,但对先帝亦皆是忠心之辈,实在不忍帝姬流落民间受苦。
本有心收为义女但又怕以后涉及婚嫁乃至选秀等种种可能暴露身份的麻烦,遂索性假托迎娶之名纳入府内,可保帝姬既性命无忧又可富贵一世。
沈媛点点头,这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古代婚嫁或者选秀,甚至高门府邸买进一个丫鬟,都要问出身来历。而高龄不嫁的姑娘,又会更惹人注意。
如果只是要尽忠义,确保一个女孩子衣食无忧富贵一生,那在萧府老侯爷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果然,就说穿越者的身份哪个有简单的呦!
沈媛想着点点头,伸手扶了萧老侯爷起身。
显然这个故事是可信的。
那么,她也终于有机会真诚相托了,“侯爷,有一事还需你知晓。”
说着沈媛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笑笑,才为难的开口道,“我失忆了,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
随之没等萧老侯爷缓过神来,又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们的安排甚好,那就让我做你侯府的宠妾,安享富贵吧。现在待遇,寒颤了点儿。”
“宠妾的排场总是要有的!一个小丫头不够。至少四个嬷嬷,六个丫鬟,五个跟班。”
“穿金戴银自是不必说,关键是在府内要有话语权。侯府应该是你最大,那既然你宠我,所以我比你大,那我就应该是侯府的老大。”
“最好是钱随便花……人随便用,想去哪去哪……”
“还有是不是为了长久之计,我需要过继个儿子或者孙子什么的……以保全万一你百年之后……”
她还真敢啊!
“你说的这不是姨太太,这是祖宗……”萧老侯爷在心里腹诽。
老侯爷抬头看眼前这灿烂一笑的女孩子,只觉得响午的太阳有些刺眼。
几个时辰之后,沈媛才发现自己托底托早了。
因为当别人知晓你失忆之后,那就成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是一件让人不舒服,且有点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在……当真相不止一个的时候……
翠姑终于不再是黑衣人的扮相。
这次她执行的很彻底,直接办成了丫鬟混入府内,把沈媛捆了带了出来。
一路上沈媛都很忐忑,她觉得萧老侯爷想把她藏匿在侯府一辈子平安富贵简,这直就是屁话。不用风吹都能散了。
看看他安排的这些看家护卫吧,跟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毫不费力拎着她就走的姑娘比,那些护卫就是草包。
侯府大墙就是纸糊的!
翠姑走的不远,直接扛着沈媛来到了前几天那座不起眼的民宅。
进了屋,点了灯。拿掉堵在嘴上的粗布,解了困在身上的绳索。
沈媛刚要发作,一句“你们是什么人”还在嘴边没有喊出来,
屋里的人包括翠姑就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教主赎罪!属下实在是迫不得已!”
咦!
沈媛忍不住伸手绕绕头。
上午那个剧本就挺好的,落难帝姬隐匿在侯府好吃好喝过完下半生……
现在这个……有点复杂了呀!
第七章 白莲开一树双枝 为求生左右逢源
众人纷纷起身落座。
沈媛在这位叫翠姑的哭啼声中听明白了另外一个故事:
原来这位前皇帝的公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白莲教的教主。
“教主,你还记得吗?白莲教,是您亲自定下的名字……”
沈媛一阵咳嗽掩盖尴尬,白莲教,亏她想得出来。沈媛听过一个白莲教,但一定不是这一个。
白莲教据说是在先帝在时就存在的,原来当初先帝要传皇位的时候,这位独生帝姬就与自己的叔父争过,没争过。
叔父皇帝登记之后必然要对帝姬斩草除根,但显然这位帝姬也不是吃素的,带领白莲教游走民间,誓要匡扶正统。
前皇帝留下来的这位公主不满叔父登基后的种种举措,愤然揭竿而起,反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
沈媛盯着自己的脚尖沉思。
其实萧老侯爷和翠姑讲的是一个故事,只不过故事里的帝姬是两种人格。
一个是流落民间的苦难帝姬,孤苦无依,柔弱无靠,只求隐姓埋名苟且活命。
一个是成则王、败则寇的政治领袖,雷厉风行,刀光剑影,据说还武功高强,满腹阴谋阳谋的。
所以这次侯府,其实并不是萧老侯爷想的那样。
应该是这位公主要去侯府找先帝的手书,所以装作柔弱的苦难帝姬,打入侯府内部吧。
显然是故意在一众老臣面前亮出了自己的帝姬身份,结果发现这帮老家伙们贪图当朝的安稳富贵,只肯将她隐匿在府内,毫无追随她推翻当朝皇帝的雄心。
所以将错就错,以四姨娘的身份入了侯府。又能保证安全让人毫不在意。
没想到这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
作为沈家的二姑娘自然是不愿去侯府做小的,于是理所应当的要闹一闹。一不小心闹过了,于是现代的沈媛就穿了过来。
想清楚这些,沈媛微微一笑。
“现在我说了算。”沈媛心里想着,就说了出来。
“全凭教主做主。”呼啦啦,众人起身又拜倒了一地。
沈媛瞪大了眼睛。
这……也是麻烦。
这些人别看老老小小一副百姓模样,其实应该都是杀人如麻的。
惹恼了也不好,自己现在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万一突然支柱不见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情,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还是要以安抚为妙。
“我近日就在侯府内打探手书事宜,翠姑你还是不要总去找我了。有事情我自会联系大家。”
先打发一天是一天吧。
沈媛从心里并不想找什么手书,更不想匡扶所谓的大业。
就安安分分做个宅斗的四姨太不是挺好的,况且她还有萧老侯爷这根金手指。
至于荷花教,容她慢慢从长计议好了。
时间以晚,众人自散去。
老者刘大夫回了医馆,
卖货郎小蒋担起了扁担,
捡破烂的乞丐抓了把杂草,
丫鬟打扮的翠姑还是负责把沈媛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府去。
路上,翠姑突然吞吞吐吐的说了句,“算算日子,司徒大人要回来了。”
司徒大人?
“教主不会连司徒大人也不记得了吧!”翠姑着急的跺跺脚。
“不记得就不记得,我再重新认识便是。”沈媛安抚翠姑。
“可那是司徒大人呐……”
余下的话翠姑没说,也不好说。
好在一直是教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习惯听命。
当初其实很多人也都觉得用姨太太这个身份进入侯府不妥,可是无奈教主执意如此,他们只好遵命。
就是不妥的,看教主自打进了侯府,就很反常。
看着沈媛摇摇曳曳的走进屋去,翠姑忍不住想。
她追随教主的时间最长,对教主也最熟悉。
结果自己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太大逆不道了。
可是确实教主古怪的很,却说不出来哪里怪,反正就是连笑起来,连走路姿势都透着古怪。
可能是失忆了的缘故吧。
司徒大人赶快回来吧。
……
两拨人,一拨亡命之徒得罪不起,另一拨古板迂腐胆小怕事。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身份,这个身份说的好听是个公主。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朝廷的通缉犯。
十几岁的小小女子,敢跟当朝皇帝抢过位子的。
啧啧。沈媛叹服。
跑吧?跑到哪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也是为什么这帮老臣要把她隐匿在府吧。
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媛一边思量着一边哼着小曲往屋子里走,翠姑就这么把她绑了出来,也不知道阿团会不会着急。
果然老远就看到阿团站在院子里满头大汗急得团团转。
沈媛心下一暖,至于嘛,这个小丫头倒是真的忠心。
“姑娘啊!你可出现了!”小阿团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屋里面扶。
连哭都忍住了。
屋里有人。
沈媛停了脚看阿团。
是贵嬷嬷,还有……还有老侯夫人那边的陶嬷嬷。
“姑娘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老侯爷也见过了,是要礼当拜见众人的时候了。
拜见过了众人,过了这个明面,姑娘从此就是正式的姨娘了。”
贵嬷嬷看沈媛已经回来,交代了几句也就放心的去了。
“老奴当差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让老夫人等了一下午的。”陶嬷嬷身材肥大,鼻孔朝天,对沈媛可没有好脸色。
“姑娘快些吧。”
沈媛心说,这个侯府的架子可真大。
都把人用轿子抬来了还不算过了明面,还要拜见过了众人才算姨娘。
赶紧换了衣衫,净脸梳妆。
因为是头次拜见,自然不能疏忽。阿团帮沈媛带了全套的鸽血石鎏金翠玉发饰,又配了同样的翠玉扳指和金镯。
进门当天老侯爷置办在房里的首饰也不过就这些了。
这萧老侯爷在侯府中不中用啊。
沈媛突然心中一动,张口问阿团,“这侯府里谁最大?”
这话问的,有点好笑。
不过阿团答的很认真。姑娘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府里自然是老侯爷最大。”
“我的意思是,咱们府上,你觉得是谁说了算?”沈媛解释道。
阿团歪头仔细想了想,“府上都是侯老夫人说了算的。”说着又俯身过来,低声道,“都说咱们老侯爷惧内……”
是了。沈媛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把自己藏匿在府保一生富贵平安?
男人啊,总是把内宅想的那么简单。
第八章 赶凑巧秦楚会面 齐聚首窈窕惊艳
沈媛妖妖娆娆的带着阿团往正房去了。
众多女眷花团锦簇做了一屋子。
看到沈媛进来屋子里的人一下都静了下来。
因为沈媛的这个身份,也因为这个身份的女子,长得太漂亮了。
就连沈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自己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现代那些明星都不及。
不风尘,却大气中不失女子的窈窕妩媚。
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都感觉自带光环让周围明亮起来。
自有陶嬷嬷领着沈媛一一拜见。
先给老侯夫人问了安,行了拜见的大礼,又敬了茶。她今天起色倒好,人也和气。嘱咐了几句,竟然还掏出了对明金绞丝的手串来给沈媛做见面礼。
“不求别的,你若能安分守己的伺候老侯爷,自然有你的好处。”
由引着见过周姨娘。萧老侯爷的二房,也是老侯夫人的陪嫁。现下也已经五十开外的年纪,府上称呼一声周姨奶奶。
沈媛跟着陶嬷嬷的介绍,屈身请了安,犹豫着自己这是要跟这位老姨娘姐妹相称吗?
“哎呦呦,快起来吧。你这年纪,我可不敢当,跟着小的们叫我一声姨奶奶吧。”说着掏出一对翠玉耳坠子来。
沈媛连忙叫了声周姨奶奶好,接了见面礼。
作为目前名义上统管总府的大老爷夫人齐夫人,今天并没有到场。
“大夫人身子还是不爽快,今天没来。日后就见到了。”陶嬷嬷说。
萧老夫人撇了撇嘴,没言语。
于是沈媛听话的拜见了二房夫人和三房夫人。
萧震宇生了三个儿子,除了大老爷萧远山外放为官,二老爷、三老爷都是闲散富家翁。依靠着老萧府又建了自己的府邸。因为是紧挨着建,里面又为了方便打通成一片,所以等于和府而居。
这三房婆媳、妯娌之间很是和睦。
大夫人姓齐,也是京中的大户,负责统筹管理内府上下。
二房姚夫人,三房陈夫人更是每日晨昏定省的来请安。只是不大管事,萧二老爷、萧三老爷都是富贵闲人,她们也就乐得清闲。
齐夫人对此也很是满意。只是大房子嗣单薄了些,她现在也只得萧辰逸一子。
之前还有一长子不幸夭折。只留下遗孀赵氏。齐夫人身子不好,多亏这个大儿媳妇儿赵氏八面玲珑、持家有道,很是得力。
沈媛想起进府第一天来那个在萧老夫人跟前细眉柳肩,挑唆她挨耳光的妇人。听阿团说,就是这个刻薄的寡妇。
此时这个刻薄的寡妇却是换了一副嘴脸,喜笑颜开的拉着沈媛的手,“四姨奶奶长得真好。”
沈媛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萧辰逸还有一长姐,三年前入宫做了妃子。虽说算不上盛宠但也颇承皇恩。
相比较来讲,二房和三房倒是子嗣众多。
这是五姑娘辰烟,这是六姑娘辰雨。赵氏介绍到。
沈媛抬头看两个姑娘,差不多一样的装束,颇有些她在现代看过的唐服之风。
一个是嫩粉色对襟系带纱衣,下身配高腰藕粉彩丝裙,粉色系带散落垂下。发饰也是同样的粉色发带,不过串了熟颗拇指大的珍珠,点缀于发间。
另一个几乎同样配饰,只不过是绿色系。
这两个姑娘瞧着却是与沈媛同龄,都是二八的年纪。
正要彼此说话,有一个穿着很是体面的丫鬟掀了帘子,笑着对侯老夫人道,
“老太太,今天真是热闹,咱们府得了新人,凑巧秦姑娘也来了。更巧的是,在门口又遇到了楚姑娘。两位姑娘都来给老祖宗请安。”
说话间只见先后进来两位年轻姑娘。
头一位就是那秦姑娘。这回沈媛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双眸如秋露含情,眉眼如水墨微蹙,淡青色的衣裙,更显得弱不禁风。
见了沈媛微微一笑,先开口道,“四姨奶奶好,那天倒是晚辈我失礼了。”
咬文嚼字的把“姨奶奶”和“晚辈”两个词叫的格外响亮。
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沈媛心中暗想。
“这是孟老夫人的外孙女清柔,对了,你们见过。”赵氏说着抿嘴一笑。
“这是大夫人的外甥女菱昔姑娘。”赵氏又指着后进来的这位楚姑娘说。
沈媛抬头看去,见这位姑娘端庄得体,举止大方,体态圆润,肤色白皙,也是一个美人呢。
原来是齐夫人的亲戚。
沈媛微微一笑,屈膝见礼。
“秦丫头的姿色别说在府内,就是京城也算是一等一的绝色了。今天可是让我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了。”菱昔看着沈媛的容貌由衷的赞叹道。
众人纷纷点头。
沈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却更让人觉得娇媚。
“你这个身份,原不该见姑娘们。只是老侯爷交代说你年轻,恐一个人在府内无聊……咳咳,只不过还是不要来往太过亲密的好。”侯老夫人突然当着众人说。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
沈媛努力端着笑脸,可是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什么叫她这个身份,她这个身份是不配见你们府上的姑娘吗?
秦清柔站在老秦夫人的身边,听了这话,不禁露出讥讽的得意之色。
虽说误会已经解开,原来是老侯爷的新姨娘,并不是萧辰逸的什么人。不过看到这张比自己还好看的脸,秦清柔就是不舒服。
而且,还是跟自己比容貌。她也配跟自己比吗?她算个什么东西!
秦清柔心中这样恨恨的想,听了外祖母的话不禁更加解气。
姨娘,在大房面前,不过就是个奴才。
“哎呦,我听说四姨奶奶也是好人家出身呢。沈家的生意可是做的越来越大,富着呢。”赵氏笑着跟着打趣儿。
商,再有钱,不过是下九流的出身。
“罢了,罢了。人都进门了,还提那些出身有什么用。今后安分守己几一些吧。”侯老夫人发话。
说的跟沈媛过去多不安分守己似的。
此次算是将侯府内院的众人都见过了。
侯老夫人又赏了两个粗使小丫头,两个随身伺候的大丫头,两个嬷嬷。
这才作罢。
沈媛带着阿团和赏赐的下人们回房。
至此,侯府上下也都认识了沈媛,上上下下众人无不感叹其貌美。
人前也均称呼她一声四姨奶奶。
没办法,人虽小小年纪,可是辈分在那儿呢。
第九章 下毒药细思极恐 潇雨轩趁火打劫
打发安排好这些新来的下人,沈媛留了阿团和这两个大丫鬟在房内。
叫大丫鬟其实也不过都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叫阿彩,一个叫雯竹。
“四姨奶奶喝茶。”阿彩倒是殷勤。
沈媛瞄了一眼,茶碗里是昨天小厨房新送过来的冰糖菊花。春天喝最好。
“为什么只有二姨奶奶,却不见三姨奶奶。”沈媛端起茶杯随口问。
自己排行老四,那前面是要有个老三的。
“本来是有的,据说还是当年太老夫人跟前**出来的美人。”阿彩说,“只是后来总是病着,就搬到庄子上去住了。”
沈媛听了默不做声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对鎏金空心镯子上。
侯老夫人赏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夜里各自都睡下。本来阿彩要守夜,阿团却说一直是她晚上睡在外面的塌上伺候。
还嘟着小嘴念念叨叨说小姐不能这样喜新厌旧、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什么什么的。
于是沈媛还是留了阿团。
给阿彩和雯竹安排了西厢房里的一间屋子。
“阿彩,你那么殷勤讨好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雯竹闷闷不乐的说。
雯竹比阿彩大一岁,已经马上就能到可以放出去婚配的年龄。本来在老侯夫人房里,虽然不是一等丫鬟,但说出去也是体面的。
现在可好,被发配到这里,竟然从老太太房里直接沦落到要伺候姨娘。这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更别想能有什么好的婚配了。
想到这雯竹就心里堵的慌。
更何况,从老夫人房里出去的丫鬟们,赏给下面儿子或者孙子做姨娘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想想从前的三姨奶奶……
而如今府内的世子萧辰逸,更是风流倜傥,前程似锦的少年。
这样一想雯竹更气。
倒是阿彩,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
….
背着人,沈媛费好大劲想拿剪子剪断的纯金镯子到了翠姑手里轻轻一捏就断开了。
暗红色如香料一般的东西从里面倒出来。
翠姑冷着脸捏了一小块闻了闻,顿时色变。“是西域的催魂香。”
“是什么东西?”沈媛问。
“佩戴久了,会感觉心虚乏力,然后缠绵病榻,不治而亡。”翠姑说道。然后唰的俯身跪地,“教主果然英明!”
沈媛挠了挠头心想不是我英明,是我上一世宅斗啊、宫斗啊看多了。
“教主,您现在没有武功,这侯府竟然又是如此毒妇掌控内宅,侯府不易久留。”翠姑忍不住说道。
“再议。”沈媛挥一挥手,翠姑一闪身退下了。自是能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出侯府,不需沈媛操心。
再看看吧,出去了侯府,也未必就过得顺畅。再说,跟着一群亡命之徒刀光舔血吗?
小心的把镯子和催魂香都收好,沈媛心道这个老侯夫人还真是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这老侯夫人是为了什么想置她于死地呢?
单单就是因为她是她男人找的年轻貌美的偏房?
这么大岁数的人,会因为这个吗?
还是说,她知道了自己的帝姬身份,要替老侯爷除去侯府的这一大隐患?
沈媛在思量中睡去。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很在意。
如果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她这个年轻貌美的妾氏碍眼,那自然不敢明目张胆。
如果是因为另外一个,那更是要替老侯爷瞒着,闹出来他们整个侯府都不够陪葬。
沈媛觉得,要照这样分析,她逼着老侯爷宠妾灭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迷迷糊糊陷入睡梦中又不得安生。
隐隐的似乎听有人奔走喊叫,沈媛只好又迷迷瞪瞪的起床,竟看到天边似有隐隐火光。
小阿团也已经披衣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啊?”
“是走水了。”
沈媛连忙回身也穿好衣服拉了阿团出来。看阿彩雯竹等也都出了来。
其他小院和房中众人也都已站在门前。呜泱泱都是惊慌的女眷。
“二老爷吩咐,说是后厢房那边走水,大家不要害怕惊慌,都去前院院子里呆着就好。”有小厮慌张跑来说与众人听。说完又抛开了。
大老爷在外为官,家里外宅事宜就是二老爷代为当家。
于是众人开始都忙不迭的往前院走。
侯府很大,所说的前院其实已经是内院的最外面一层。沈媛跌跌撞撞的跟着人流走,却无意中抬头发现右手边有一个院落写着潇雨轩铭文书馆的字样。
莫名的觉得耳熟。猛的想起翠姑曾经跟她提过,当初就是他们探得先皇的手书就藏在府内的潇雨轩铭文书馆!
沈媛脚步一顿。此时随行的丫鬟们都已被人流冲散,没人注意她,只有小阿团紧紧跟着。
不管怎样,是个机会。于是沈媛身形一闪,向旁边错开一步,甩开了阿团,借着树荫遮掩迅速转入潇雨轩内。
借着天边的火光可以把里面看个清楚。
院内无人,沈媛快速推门而入。
这种皇家密文,也不知道会被藏在哪里。
咦!
屋内竟然有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世子,奴家知道自己卑微,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世子身边。”随之是嘤嘤的哭声。
“您这样救了奴儿,又把奴儿丢出去,奴儿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安身立命……世子,你还不如不救奴儿。”
“奴儿对世子已经痴心一片……死也不会同意另配他人。哪怕是富贵人家,正妻嫡娶,奴也不愿。只愿留在世子身边,伺候世子呀……”
嘤嘤……
又是一阵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和抽泣声。
萧辰逸正对着门,在沈媛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四目相对。
反倒是跪着的女子,因为匍匐在萧辰逸脚下,嘤嘤的哭泣并没有发现有外人来此。
许是如戏太深。
这种女人一看就不好摆脱,要分手费的吧。
沈媛幸灾乐祸的看向萧辰逸。
“是你……”萧辰逸一秒钟的慌张过后发现是沈媛,立马恢复了镇定。
“今天晚上看到的,不许说出去,否则有你好看。”
竟然敢威胁我。沈媛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跪在世子脚边的女子停止了哭泣,一脸无措的看着沈媛:这女子长得太漂亮了,难怪说什么世子都不要我……
第十章 为进府梦娘苦求 论处境世子多情
“你威胁我?”沈媛觉得好笑。
她虽然是十六岁的身体年龄,但前世死的时候已是三十开外的老阿姨。
在古代,讲究三从四德。
虽然在现代,男人也不会喜欢野心勃勃、充满斗志的女人,然而作为现代职业女性典型代表的沈媛,并没有在意过男人的感受。
沈媛的职场从来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没点实际牵制,单凭一句话就想恐吓沈媛?
单纯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尤其是这种没有一点实权,只靠着世袭荫封的世家,可以纨绔,却不可以跋扈。
也就是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虽然都不好好读书,但要是遛马逗鸟,听戏饮酒,也没人管。
要是逛个窑子,捧个妓女,或者干出点偷养外室的丑事来,看还不被大老爷打死才怪。
萧大老爷常年外放,萧辰逸是被祖父母和母亲从小溺爱长大的。
这就跟现代常年忙工作无暇管孩子的父亲一样,偶尔想起来,发现孩子已经被宠得不像样子,于是暴打一顿。
随后又丢开手来。哪天听说又闯祸了,就再暴打一顿。
这几天在萧府,沈媛已略有耳闻。
现在,这大晚上的,因为走水别人都逃命了,他竟然在这里幽会来路不明的女子。
明明是你自己的把柄落到了我的眼里,你还不对我态度好一点。
想到这里沈媛微微一笑。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怜贫惜弱仗义相救,她是恩情不忘以身相许。这是一段佳话,有什么怕人说的。”
“嗯……!”这话,每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好话,怎么合在一起听怪怪的。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行事怕人说了。他自己自是光明磊落!
“她只是我路上救的一位卖身葬父的苦命女子。”
“哦……”
原来是卖身葬父的戏码。
咱懂!
沈媛一副你放心,我绝对相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让萧辰逸有点百口莫辩还想解释一下。
哼!这个女子!自己理她做什么。量她也不敢出去乱说!
真的只是陪太子打猎回来的路上,郊外小村镇偶遇的一位女子,名唤梦娘。
本来这种事情,他交代一句让从小跟着他的阿馒做也就可以了。
他们当天因为有要事又都是便衣行事。
结果打赏了银子,葬了老父,在城内安顿下来的
谁知这梦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阿馒心软,私自带她偷偷进府来找萧辰逸。
无法,人已经偷偷进来了,只能安抚好再悄悄的送出去。
之后再罚阿馒不提,萧辰逸竟然还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你心虚一点是对的!
沈媛虽然才刚刚见到这位梦娘,可是听她言语,再看她行事,举止,心知这女子绝非善类。
要想俏,一身孝。
这女子白衣,白裙,头上饰品全无,只簪了一朵白花。
容貌清婉,楚楚动人。
胸前月光白的绸缎衣衫高腰扎紧,胸部略显丰满,细腰,腿蜷在地看不出身高。
萧辰逸要想就这么两个人彼此了无牵挂可能没那么容易。
这女孩哪怕放现代也是够专业!
没办法,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
梦娘也在打量沈媛。
她可没有秦清柔那么糊涂。秦家姑娘那是关心则乱。
她之前这几天可是从阿馒那里把和萧辰逸有关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尚未娶妻。虽然整个永安城想嫁给他的姑娘排成了行。
这也很好理解,没什么隐秘。
萧府虽然在朝廷没有实权,但是这世子爷因着跟太子自小厮混,新帝登基之后,眼见的嫡亲的姐姐又进了宫,萧府大有崛起之势。
更何况萧辰逸本身这个人,更是一表人才。
外面的姑娘不消说。
就说和这府内沾亲带故的两位姑娘,一位秦姑娘,一位楚姑娘,都是容貌才情出类拔萃之辈。
梦娘想的很明白。小姐们自然去争小姐们的嫡妻之位,她只要做个偏房的姨娘而已。
眼前这位,长的惊若天人,却不知是秦楚中的哪一位。
“姑娘,姑娘长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心地也一定是菩萨心肠,请姑娘恳请世子爷收下奴吧,奴婢给姑娘磕头了。“梦娘说着就俯身,咣!咣!咣!对着沈媛磕了三个响头。
沈媛其实心思没放在他们这些小孩的男女情事上,嘴上搭着话实则眼睛打量着室内。
铭文书馆只有里外两间房,文物书画陈列精巧但面积不大。一眼望去也就这些。
不知道是否有机关暗道什么的。
沈媛心中正想着手书,忽听那叫梦娘的女子如此说,连忙侧身闪躲。
这磕头大礼可担不起,她求的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
旁边的萧辰逸却开口了。
“梦娘,你先起来。这位……这位姑娘也帮不了你。我先安排阿馒趁着今夜混乱,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日后出府再做安排……”
这话说的妙啊。
日后安排,真是让人有无限遐想空间。
沈媛心下佩服。
萧辰逸却黑着脸,看着沈媛的装扮出神。
管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叫姨奶奶他叫不出口。索性沈媛还是姑娘家的装扮,就称呼姑娘吧。
这样当着梦娘她也不会尴尬。
梦娘不知道她的身份,胡乱哀求。
他不想让她为难。
这事求她有什么用,他自己的事情在府里做不得主,她更是在府里做不得主的人。
外人看着都是花团锦簇一般……
这黑灯瞎火,再听到说走了水。一定是吓坏了。
大家都去前院避难去了。她定是瞎跑迷了路,才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一定是下人自己先跑了,丢下她一个人。
她原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又是这么个身份。在府里内院的日子不好过吧。
那些奴才们,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
当初自己在门前拦下就不让她进门,是不是她的日子反而会好过一点?
其实那天,他真的耍混就是不同意,想来祖父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样想来,萧辰逸看向沈媛的目光,竟然比对梦娘还多了一分怜惜。
……
戏真多。
第十一章 感身世不问来处 流言起菱昔踌躇
戏真多!
要是沈媛知道萧辰逸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感叹一句“戏真多。”
她从穿越到现在,没容她有时间自怨自艾。
可怜吗?
要说可怜,上一世也挺可怜的。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妈妈的户口本上一辈子都是单身。
从小她跟母亲过着略显拮据的日子。
为了供她读书,妈妈做过酒店服务员,开过烟酒小卖部……常年起早贪黑。
没人能想到,她爸其实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富豪。
他另有家,有妻有儿。
那个后来城中有名的玩跑车的富二代,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他们。
小时候看“情深深雨蒙蒙”,依萍去找生父亲要生活费,结果挨了一顿痛打。
她心想,电视里演的和自己家还挺像的。
只不过,自己没去过父亲的家。
她小时候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是什么关系,是自愿做了小三,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都不在意。
难的日子也都熬过来了。
苦命的读书,拼命的工作,她要出人头地,过好日子。
拼完学业,拼职场。
升了职,加了薪,不到三十的年纪她踩着高跟鞋带领很多比她年纪大的下属,打下集团业绩第一的江山。
帮妈妈一起搬新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二十几年前妈妈的日记。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由来是一场**裸的罪恶。
富家商人,饭局酒后,酒店,服务员,强迫的……
善良的留下这个意外的孩子,却还要背负企图敲诈财产的污蔑。
那一刻沈媛哭过。
此后,却再没有哭过一次。
……
她从来都是习惯在生活的一片泥泞之中,踩着高跟鞋,光鲜亮丽的往前冲,哪怕咬碎了牙,哪怕磨破了脚……
她没时间回头,也不愿意花时间去做没意义的自怨自艾。
就像现在。
“世子爷让奴家一个人在外面……如何自处……嘤嘤。”
“奴家等您……不然还不如一起跟父亲去了算了……嘤嘤。”
梦娘撒娇一样的哀求打破了沈媛的回忆。
这声音,饶是女人听了也不免心软吧。
沈媛抬头看梦娘,却撞上萧辰逸的焦躁目光,似乎在说“我没把她怎么样啊!”
沈媛连忙反馈回去一个“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的表情。
却不想萧辰逸更急了。
手书没有办法找,再留下去没有意义。
沈媛正想走人,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哎呀,世子爷在这里呢,让奴婢好找。这是在里面跟哪位姑娘说话吗?”
屋内三人均是一愣,不好!
屋外说话的是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琴香。
等萧辰逸推开房门,跟在后面的沈媛抬眼一看:omg,这么多人!
本来以为只有一个丫鬟,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因着走水,在前院清点人数,发现找不到世子爷,所以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急了。
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忙遣了琴香和梅茵,先跑回去找。年轻丫头腿脚利索,后面又派了珍嬷嬷等腿脚好的老人儿也过来。
二房的六哥儿也忙带着四五个小厮,一起到内宅四处寻找。
此时,这些人都站在了潇雨轩不大的小院里。
看着世子爷人没事,众人都松了口气。
后院的火着的还是挺大的,又是夜晚。还好,无事。
世子爷身后走出来的姑娘……不对,不是姑娘,是……是府里的新四姨奶奶!
大部分人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这可怎么说。
沈媛跟萧辰逸站在台阶上,把众人的面部表情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这怎么说?
爱怎么说怎么说!
既然外面的人已经听到屋内有女子说话的声音,那么躲着是不行的。
当时沈媛和梦娘对视一眼,梦娘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求姑娘救命啊!”
她说着姑娘救命,却看向萧辰逸。
柔弱的小手又小心的伸过去扯着萧辰逸的衣角,轻轻的摇了摇。
没人注意这些小动作。
萧辰逸心下一软,看向沈媛。
梦娘出去,定是死路一条。
来路不明的女子偷潜入府勾引世子,打不死她!
顺带着遭殃的还有世子和随从阿馒。
于是梦娘躲到里间,待稍后萧辰逸自会想办法送她出府。
沈媛跟着萧辰逸开门去见众人。
对着众人沈媛不好意思的低头羞涩一笑。
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虽然和世子独处一室,这身份是尴尬了点,但是总比里面那位让你们发现了的好。
相比较来说,我这个惊吓还是比那个小。
……
从春到夏,日子一天热过一天。
侯府虽然后院连着烧毁了好几间房,但修缮工作进行的很快。
毕竟有钱,好办事。
崭新的红墙紫兰琉璃瓦,花草植物也都是新采购移植过来的。
因是簇新的,和原有的庭院搭在一起失了协调。
远看有些乱糟糟。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小丫头来这边采花。
“你说这四姨奶奶真的跟世子爷独处一室大半个晚上?”
“秦香姐姐和梅茵姐姐都是看到了的。一院子下人呢,你家六少爷也在。”
“一定是约好了才会都去潇雨轩那么僻静的地方。”
“她也太大胆了吧,她真敢……”
“天生老天爷给了她那张脸,有什么不敢的。”
“那倒是,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人。咱们府的姑娘都比不上。”
“那是,长得不好的,能有本事做姨娘嘛?你要是有她半分姿色,你家六爷不也早收了你……”
“怎么扯上我了。”被打趣的小丫鬟却并不恼,只接着说道,“听说大太太现在天天为这个事情愁死了,就怕她看够了老的……又看小的……”
私底下议论主子,又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楚菱昔忙停住了脚步,一把拉住自己的丫鬟娴儿,轻轻用扇子掩了口,示意她噤声。
却不想院子对面的小路上,有人呵斥声起,“你们两个小蹄子是作死吗?这事儿也敢议论!小心让嬷嬷听到,直接卖了你们。”
原来是齐夫人的大丫鬟琴香和世子爷房里的丫鬟棋雪。一起去后面库房拿夏季要用的檀香。
两个小丫鬟连忙吓的跪地求饶,保证再也不敢了,又连忙退下。
见私下无人,棋雪也忍不住悄悄问琴香:
“姐姐,那晚上的事儿可是真的?”
“哎,不好说。夫人这几日也是烦心。”
棋雪原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后来才给了萧辰逸。琴香对棋雪并无避讳。
“也是,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连个平头正脸的姑娘还没争上去呢……”棋雪道。
两个人小声说着,渐行渐远,并么有注意到隐在树林里的主仆。
楚菱昔听了二人的话,却不觉愣住了。
“姑娘,没人了,走吧。”
娴儿一句话提醒了菱昔,连忙恢复了仪态,带着丫鬟自去给老夫人请安。
第十二章 倚权势人心浮动 当年人枉忆当年
这侯府的流言,真是比盖三间瓦房都快。
齐夫人信佛,每日有大半的功夫都在礼佛。
秦香回来的时候齐夫人刚礼佛完毕,坐在正厅让小丫鬟按摩肩膀疏散筋骨。
不惑的年纪,身着华服体态略微富态,素日里待人最是和善。
大儿媳赵氏正站在一旁回禀近日府内事项。
“这个月只增了沈四姨奶奶的份例,从府上的公账出。秦姑娘和楚姑娘来住,跟过去一样,照例是秦姑娘的一两月例从老太太那里出,楚姑娘的有太太你这里出。”
听到这里齐夫人皱了下眉头,“就她也配称呼一声奶奶?这是哪门子奶奶,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赵氏连忙垂手而立不敢言语。
沉默半响。齐夫人推开了揉肩的丫鬟,才又道,“份例是多少?”
“跟着周姨奶奶一样。公中份例四两,加上老太太体恤每月给添的二两,一直是每月六两。沈姨奶……她的是老侯爷给添了二两,所以也是每月六两。”赵氏连忙说。
“小门小户的出身,从来没见过这么些钱吧。她可知道怎么花?沈家不愧是商人,会做买卖。”
赵氏头又低了低。这话齐夫人说得,她却接不得。
“还不知足呢!”
齐夫人说完,挥挥手,赵氏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丫鬟婆子出来。
才出院子,就看一位平日还算得脸的婆子站在门口等她。
见赵氏出来,连忙迎上为她扇扇子。
“奶奶这次回话怎这么久?”婆子讨好的笑着问。
赵氏挑着眼睛也没有正眼瞧这婆子,脚不停的往自己院子走,一边问道“等我是什么事?”
婆子见赵氏走的急,也没兜圈子,直接讨好说道:
“我那个闺女雯竹,奶奶是知道的。前儿实在是点儿背,让老太太随手指了去四姨奶奶处当差。要是从前也就罢了,现在雯竹也大了,所以求奶奶,让这丫头离了那里吧。”
雯竹,赵氏对这个丫头有印象,颇有几分姿色。
“我记得她虽然比别的丫头大一些,可应该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离了那里,那是想去哪里?”赵氏问。
“确是年纪没到,自然没现在就开口求放出去的道理。”婆子忙说,又支支吾吾的道,“只是……只是想……看能不能去世子爷的院子里……”
“哈!”赵氏哈了声,讪笑不已。
一个两个的,这就都盘算起来了。
赵氏沉下脸,跟那婆子没好脸色的说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别来坑我了。这事我做不得主,我也奉劝你转告雯竹一句,好好的日子过着,还不知足呢!”
说着自是在一众跟随的婆子丫鬟拥簇下去了。
留下这婆子一脸疑惑不已。
有关系好的婆子忍不住走慢几步留下来提点,“没听说那沈四姨奶奶和世子爷的事儿吗?我们少夫人今儿上午还为此受了大夫人半天的冤枉气,你这个时候来提?”
“沈四姨奶奶和世子爷?阿弥陀佛,那晚上他们真的……”她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没敢当真。
“就是因为无凭无据的,凭地招惹是非,没办法堵住众人的嘴,大夫人才生气。”来人连忙压低了声音,又匆匆交代几句连忙去了。
看来少夫人这里日后也是靠不住的。毕竟是寡居,又没个一儿半女。却不知世子爷到底要定下来哪一位…… 婆子无法,自寻思着去了。
府内人心浮动。
偏巧秦清柔又病了。
老侯爷对这事儿倒没发表什么意见。
内院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男人总觉得当不得真。
可能当真了他也不在乎。
倒是郎才女貌,我家衍儿配公主也配的过。老侯爷暗想。
他最近倒是偶尔来沈媛的院子里坐坐。
倒不光是要做戏。
沈媛的围棋下的极好。
偶尔泡上一壶好茶,一老一少在院子里来上一局。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满月宴上,结果尿了我一身。”老侯爷对沈媛就像对自己的孙女儿,“其实你父亲小时候我也抱过……”说着更是得意的笑,露出半边光秃秃的牙床。
“转移话题也无法改变您已经无路可走的棋局,快快下棋。”沈媛不耐的打断。
老侯爷拿着棋子在自己绣满长寿团纹的锦缎褂子上使劲搓了搓,又看看棋局,犹豫着不肯落子。
这丫头的棋诡异,人也机灵,嘿嘿,让她看穿了……
你祖父当年的棋可不怎么样,总是输给我。
萧家祖上是马上挣的功勋,跟着开国皇帝打下江山后为求安稳,也是有所避讳,索**了兵权。
文韬武略这事老侯爷自小就知道和自己不相干,有多少才能也无用的。
没有实权,倒是跟皇家贵戚都处得极好。他跟当今朝堂上这位的父皇,也是混的极好的自小玩伴。
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连太子都不是。也不是没开过玩笑的,说日后二人的子女要结亲。
就因为还什么都不是,所以心思单纯。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贵戚,结这门亲对当时的皇子一点助力都没有。做不得真的。
结果两个人都生的只有儿子。
后来都上了些年纪,老皇帝又提起幼时的玩笑话,笑说等孙子孙女辈一定要结娃娃亲。
他们果然也都有了孙子和孙女,可后来……
如今他大孙女也在宫里做了淑妃。
可到底,不是曾经说的那回事,是不一样的。
老侯爷拿着棋子又在衣服上搓了搓,还是落了子……
这些话,现在也已不能跟孩子们说。
……
下完棋沈媛又给老侯爷泡了壶好茶。
因着到月底还要好些日子,何况一个姨娘的月钱也没有多少。沈媛提议让老侯爷去账房给她取些银子。
账房都是有定例的。每房每人的账清清楚楚。
老侯爷在连串的“使不得,使不得”声中,心疼的掏出了自己的月钱。
老一辈总是嘴上更心疼钱一些,其实行动上都是更疼隔辈人。
还不够,又掏出了私房钱。
“可不许乱花。”
沈月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知道他一定有私房钱,男人都会有。
第十三章 连夜雪妇人良善 宫廷变步步生莲
因为是姨娘,加上两家地位悬殊,之前也没有回门的规矩。
所以沈月表示,想回娘家看看。
这也合情合理。
沈家开的药铺就在往南两条街,西边有条斜着进去的巷子,最里面一家就是沈宅。
这条路第一天沈媛坐轿走过。
这回坐的是萧府的马车,沈媛只携了阿团。
沈家人口简单。
沈大老爷一妻一妾。
正房的长女已经出嫁,两个嫡子也已经成家立业,沈家药铺的分号遍地全国。
作为经营药材的富商,沈大老爷财运一直不错。
男人有钱,在外面有些事儿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三年前甄姨娘带着已经十岁的女儿沈媛来寻亲,还是足足在门外的雪地站了一夜。
据说是十几年前沈大老爷亲自押车进货的时候,跑了几次济南,常落脚的客栈人家甄氏的女儿。
一来二去的露水姻缘,谁想到竟然有了孩子。
又不幸父母皆亡,客栈也因为经营不善无法继续,所以不得已,带着女儿,一路打探,才找到沈家,只求让孩子认祖归宗,有她们母女一口饭吃。
沈大夫人当晚直接被气昏过去。
最终母女二人还是进了门。
一年之后,这甄氏竟然又得了一男孩。
不过沈大老爷对她们颇为冷淡,这才让沈大夫人稍微好受一些。
下人们又最是会观风使舵,看沈大老爷并不在意,遂母子三人在沈家的日子,就真的只剩下有一口饭吃。
直到沈媛出嫁。
这自然是人前做戏。
沈大老爷的诸多行事,应该都是之前这位帝姬兼白莲教主所授意而故意为之。
到底实情为何,还要沈媛自己去看了才知道。
早有消息递到沈家,巷子口已有下人们在等候。
沈媛进门便去拜见沈大老爷和当家主母。
按照套路叮咛嘱咐了几句,不过是要“安分守己云云。”
“若是无法添个一男半女,过继一个也是好的。以后也能有靠。”
沈家主母王氏实算敦厚老实之人,纵有千万般心中不平,却也容她们女子三人过活至今。
而今更是年岁大了,不予计较。
这次见二姑娘回门,竟也赏了金簪子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手镯一对,金项圈一个。
“我们沈家讲究个实惠,什么都不比金子好用。”说着又顺带塞了金叶子两袋。“好歹是沈家的姑娘,侯府家大业大,人多口杂,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氏解释道。
沈大爷隐隐红了眼圈。这些年委实让夫人受了委屈,又不明真相。
沈媛心下感激。
又对王夫人拜了拜,行了大礼。这些年,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可是没少给人家添堵。
沈大老爷大手一挥,“去见你母亲吧。”
和之前私底下拜见教主完全判若两人,毫无父女之间的违和感。
沈媛心里佩服。
跟着下人走到西厢房偏院,就到了二房甄姨娘的院落。
沈媛知道不是这具身子的真的娘亲,应该也是白莲教的人假办的。
推门进入,果见一美貌妇人坐在厅前,看到沈媛进来,温婉一笑。
因着小阿团在身边,沈媛适时的动情叫了一句,“娘亲!”
妇人顿时双目微红,半含泪欲坠不坠,“阿媛,可想死为娘了。”
说着张开双臂任沈媛扑入怀中。
小阿团瞬时也跟着红了泪眼,“苦啊!我家姑娘和娘亲真真的母女情深!”
“快带阿团姑娘去后堂吃茶歇息。”周氏道。
自有丫鬟上前塞了厚厚的红包在阿媛手中,又引她去后面休息。
阿团蹦蹦跳跳的欢喜的去了。
娘亲和女儿要说梯己的话儿,阿团晓得。
厅内只剩下甄氏和沈媛两人,此时不需要再做戏。
阿媛离开周氏怀抱,在下首坐下,露出隐隐的我了然的微笑。
这个娘是假的,她等着对方像其他白莲教人一样大礼参拜。
“姑娘不认识老奴了吗,看来前些日子的礼教是白学了。”周氏说话突然变了一种声音。
沈媛一怔,竟然是严嬷嬷!
“本来听说公主失忆了,我还不相信,等到在侯府见到公主,我才相信。公主失忆了,竟然连甄姑姑我都不认识了啊。”说着抬手拭泪。
不过很快又收住了泪水。
“也没什么,公主不记得了,我讲给公主听就是了。”
沈媛点点头。
这个态度很好。哭哭啼啼不解决任何事情。
白莲教的其他众人都应该跟这位姑姑学学,有事说事,遇事不要单凭一腔热血冲动才好。
凡事遇到了都应该往前看,遇到困难解决困难就是。
“我是你母后的贴身侍女,当年跟着你母后进宫,我是看着你出生长大的。公主一直称呼我一声姑姑。
你母后去世后,也是我一直陪伴伺候公主。”
“你不是白莲教人?”沈媛问。
周姑姑摇摇头。
哦?沈媛意外的挑了挑自己好看的眉毛。
“公主十一岁的时候,在司徒大人的扶持下,创办了白莲教。”周姑姑接着说。
司徒大人?这是沈媛第二次听到有人跟她提这个人。
“我当时并不赞同。好好的姑娘家,贵为公主,安心待嫁就是。即便是先皇如果一直没有皇子,让公主以后继承大同,也要靠夫婿辅佐。所以择一良婿才是要紧。”
周姑姑歪着头慢慢的讲,声音缓缓,像是从几年前的岁月穿过来。
沈媛点点头,这跟自己老妈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
嫁人比什么都重要,名牌大学,升职加薪,豪宅名车,这些对女人来说,都不如嫁个好男人有个家重要。
自己最终也没有满足妈妈的愿望。
沈媛强行拉回思绪,继续听甄姑姑讲。
“谁知道后来要靠这个白莲教才得以逃命。”甄姑姑说道这里讪讪一笑。
作为一代皇后的贴身女使,从小跟着先皇后出身名门,后有正四品诰命加身,骨子里都带着皇家的傲气与尊贵,当初如何能把这种民间组织看在眼里。
左不过是那个司徒烨搞出的新鲜花样来哄公主开心吧了。
起初她虽然不喜,可是因为不屑,并未放在眼里就没有阻止。
后来她略微察觉到司徒烨的野心,看他在外行事,竟有了几分“挟公主以令诸侯”的影子。正寻思如何说服公主小心白莲教。结果就出事了。
宫廷政变,从来都是一夜之间倾覆。
她带着公主逃出来。
不对,确切的说是公主带她逃出来,以大半个白莲教义士的性命为代价。
到现在她都记得那一地的血红,从东宫的石台阶一直蔓延到宫门。
小公主拉着她快速的跑,身后就是刀光剑影,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刀风就在她的后脑闪过。
不断有人倒在她们的身后。
鲜血在无以计数倒下的人身下流淌,汇聚成河。
她们的脚步就踩在血河之中。奔走出去,一步一个血色的印记,像是在脚下盛开出朵朵红莲……
第十四章 敞心扉恨女不嫁 壮山河血泪满襟
往事不可追,何况穿越过来的人单凭描述无法感同身受。
“姑姑也会功夫?”沈媛问。
“并不。只是略通一些易容、用药等门道。”跟着先皇后的人,自是有各人的本事。
沈媛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我那个弟弟是怎么回事?”
“你说小飞啊,哎呀,你十二岁那年让我假怀孕,然后抱回来的。抱了回来,什么来历也不说。现在你失忆了,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啊!”甄姑姑皱起眉头说。
显然这对她来讲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不过自小陪着先皇后一路走来,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她一辈子都步步惊心,也习惯了。
“你,要看看他吗?快满三岁了。”甄氏迟疑道。
“下次吧。”沈媛忙说道。“我确实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起身,打算告辞了。
这次见面整场对话二人皆神情平静、语气淡漠。
虽然是自小养育她的姑姑,然而现在的沈媛实在酝酿不出太多的感情。
何况皇家本无情。
甄姑姑也随着站了起来。
“我失忆这件事,你好像并没有太多心痛惋惜啊?”沈媛抬脚迈步,突然随意的说。
甄氏:“失忆了,总比失心疯要好。”
沈媛:“……”
沈媛心道,难得难得,终于有一个和我有同感的。
原来的沈媛做事看似确很疯狂,然而不这样,又如何能保住这条性命……命数如此,求生的人往往只能绝处逢生,但凡有第二个选择,谁愿意……
忽又停住脚步看向甄氏,“你其实是我身边第一亲近之人。以后的路,如何看?”
甄氏并未思索,毫不犹豫的道,“做你喜欢的事情吧,高兴就好。”
沈媛收住脚转回身。
“你要是不甘心皇位,想去争咱们就去争。你要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那就继续当你的沈二小姐,侯府的四姨奶奶。不用怕。”
反正我都陪着你。
“要是想离开这里,咱们就走。隐姓埋名再换个身份过日子,也不是没有办法。”说到这里甄氏双眼露出兴奋之光,搓搓手,“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换个身份,找一处偏僻的小城,姑娘家,还是要正经找个夫婿嫁人……当然如果你要皇位,登基之后再找夫婿,自然更……”
哈哈,又来了。
沈媛尴尬又好笑的摸了摸鼻子。
争皇位就是为了登基后能找个更好的夫婿吗?
姑姑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这些年怎么没把那些老臣和白莲教众人气死呢?
不过前面的话,沈媛听懂了。
老侯爷等一干老臣想让公主就这样隐没于民间,从此隐姓埋名,安稳了此一生。既稳定了朝堂,也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心。
白莲教的众人想让公主匡复正统,将白莲教发扬光大,为死去的义士正名立碑,当然公主上位之后,也为活着的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些沈媛都知道。她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更看重的是公主这个身份。
只有这位甄氏,她说,“你高兴就好。”
这句话沈媛也听过。
前一世沈媛做的很多事,以及做事的方法,妈妈都不赞同。不过她也会说,“你高兴就好。”
沈媛突然伸手拍了拍甄氏的臂肘,柔声说,“甄姑姑啊,这句话从前我也听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团子已在门口等候,主仆二人离去。
走出好远,渐渐看不清背影。
甄氏还倚靠在门口。
她又叫自己甄姑姑了呀。真好!
这个孩子……
还说知道我是为她好,什么失忆了,我看是懂事了。
甄氏抬手拭了拭被风吹红的眼角。
从娘家出来沈媛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慢慢的在街上闲逛。
车夫也明白,好不容易才出府,逛上一逛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专挑了贵人们所喜的热闹街道。
小团子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借着回门匆匆的母女相见,也只能说一会子话。再见也不知要何年月。还不如小阿团,一家人都在侯府当差……姑娘命苦啊!
阿团抬眼看自家姑娘,沈媛正把马车的帘子卷起半边,一脸春光灿烂的摇着蒲扇欣赏街道两旁的热闹景象。嘴上还咿咿呀呀的唱道:好呀好春光呀,哥哥你呀,莫呀莫辜负……
姑娘……可能是心里苦……
街上的景色让沈媛目不暇接。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热闹非凡。酒楼当铺绸缎庄,胭脂水粉首饰店。看得出百姓丰衣足食,很有历史上的盛唐之风。
炸年糕,溜粉肠,捏糖人……沈媛支使小厮下去每一样都各买一点。阿圆两个手都拿不下了,脸上乐开了花。
国泰民安呐。
沈媛甚至心里开始想,若是真远走他方,改名换姓找一处村庄落脚,嫁个人,生一群孩子,估计能把甄姑姑乐疯了。
反正自己应该是再也回不去现代了。沈媛默默的低头想,现代的那个自己,一定是死了吧。她妈估计也伤心死了。
正想着,前面乱糟糟的有官府人马经过,左右百姓皆两旁避让。
车夫忙赶了马车避到旁边小巷口。
沈媛好奇的探出头,原来是羁押刑犯的囚车,里面坐一男子,囚衣褴褛、披头散发,看不出年纪。
两旁民众指指点点。
“是要拉去砍头示众的。”
京城里砍头示众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还是很多人要看。
“砍头!是什么人啊!”有人从后面钻到前排来。
被挤的人有些不高兴,侧目看来人,是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后还背着挺大的箱笼。挤在人群中引起周围人的不满。插队嘛!
外乡人啊,就是见识少。
“是江洋大盗,专杀读书人!”有人故意吓唬年轻人。
“哇!真的?”读书人脸吓的一白。
胆子真小,说话人嗤笑。
“不要胡说!”旁边又一百姓凑过来。
“这是王大学士……”
“翰林学士,禹州司马……”
“怎么落得要杀头的田地?”
“宦权当道啊!”书生顺口接话。
“呀!不要瞎说!”周围的人迅速散去,生怕被人误会与这书生为伍。
书生却并没有再多停留,转身淹没在人流中。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王尚滇坐在囚车里,突然大声喊道:“宦权当道,宦权当道啊!”
杜甫啊,沈媛心道。
第十五章 巧美婢闲论姻缘 太极殿宦官弄权
“我们去菜市口。”沈媛对车夫说。
菜市口就是午门,示众行刑的地方。
车夫面露难色:“姨奶奶,砍头不好看的,吓人!”
阿团一边吃一边点头,是吓人。不过我家姑娘可不胆小。
“呀!”阿团一声惊叫。
车夫小厮和阿媛都忙看向阿团。
“沈大夫人给带的回礼,只有咱们府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少夫人的,还有咱们自己家姑娘们的。忘了秦姑娘和楚姑娘的那份。”阿团焦急的道。
对于一个婢女来说,少了某个主子的礼物可比大学士砍头要重要。
只能先回府想办法了。
车夫催马前行。
沈媛透过窗帘缝隙望向囚车,已经走远了,看不清。
“早些回来是对的,回礼的事情我们好细细商量。”刚进屋,阿彩就端茶上前伺候。
“楚姑娘那一份也倒罢了,只是不该少了秦姑娘的。”阿彩一边说,一边清点从沈家带过来的回礼。
“这是怎么说?”沈媛摆弄着这些古代物件问道。
“秦姑娘自小是住惯了咱们府的,从来都是咱们府里姑娘有什么,她就有什么,都是一样的份例。”阿彩解释说。
“什么呀,其实是因为秦姑娘爱使小性儿,脾气不好。那楚姑娘一直温婉大度,当然不会在意这个。”阿团抢白道。
“她怎么不回自己家去?”沈媛接着问。
“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父母皆去世的早,家里只有哥哥嫂嫂。所以自小老太太心疼,就把这个外孙女常接到自己跟前来养。”阿彩解释道。
“不是的,主要还是因为从前秦姑娘是老太太给世子爷定下的娃娃亲……”阿团嘴里吃着东西,吐字不清还急急的抢话说。
“当着姨奶奶的面不许嚼舌根!”阿团话没说完,就被阿彩拦住。
“就是当着自己姨奶奶的面,才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阿团笑嘻嘻的反唇相讥。
从前,老太太定的。
沈媛听话习惯抓重点。
“不过是儿时的几句玩笑话,做不得数的。如今都大了,也就没再提。”阿彩道。这是解释给阿团为什么不要乱说,也是给沈媛听。
如今都大了,不正是应该提一提的吗?怎么反倒不提了……
沈媛想起蜷在世子脚边那个楚楚可怜的梦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话间阿彩已多整理出两份一样的回礼来。
沈媛一看,是两对一样的翡翠吊坠,两把上好的苏州刺绣团扇。
这个不错,好看。沈媛笑着点头。
反正所有东西她看着都不错,全是古董。放到现代价值连城。
“这个是从姨奶奶的嫁妆匣子里出的,也算是娘家的物品,不会有错。”阿彩说。
正要叫了雯竹来,好安排带着小丫头们去各处送回礼,却见雯竹神情激动的从外面回来。
“先别送了,外面出大事啦!”雯竹喝了口水急急的说。
“可是哪个主子的生辰要到了,提前发咱们双倍的月钱?”
“端午节主子们说出门看戏的事儿没了?”
“秦姑娘又病倒了?”
“又有人上门来给世子爷说亲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
沈媛突然脑海中闪过囚车内坐着的那位文官。
只等雯竹放下茶碗,才说道:
“刚刚听门外小厮说,今天竟然有人截了法场!
据说是一群黑衣人,蒙着面。嗖!嗖!嗖!可以在天上飞,几下就把那个犯人抢走了!
外面已经戒严,闹哄哄的。”
……
“呀,那我订的老门东瑞福祥家的绸缎,今天送不到了!”有丫鬟急急的抱怨。
……
……
“大人,出大事了!”
听完来报,林杰急匆匆的往内堂跑。也顾不得官帽歪斜官袍凌乱。
大周朝一向朝政安稳,民顺官清。法场遭劫这种事百年不遇,更要命的是囚犯还真的被劫走了,活生生的。
这不是要命嘛!
刑部侍郎林杰入堂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声哀嚎:
“大人啊,出事了!”
坐在内堂被叫做大人的人玉面出尘,剑眉英挺,黑眸锐利,身材修长却不粗壮,发如玄墨,气质儒雅,长峰熊豪在手,UU小说行草劲健苍茫。
听到林杰说话,并没有停笔,而是专注的把字写完,方才提笔抬头:
“咱家还没死呢,能出什么大事!不要喊了。”
声音清脆中竟带着几分娇憨。
权文田说着微微翘着小拇指把毛笔仔细放好,低头轻轻对着宣纸吹了吹,耐心等待墨迹干透。
他做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也有三年,又为行军司马兼理中书令之职。如何繁忙三年间每日练字也从未间歇。就是从前写得一手好字的王大学士王尚滇在的时候见了,也忍不住称赞一句“好字!”。
王大学士啊,好学问!权文田不禁内心感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人,法场被劫了!”林杰声音颤颤。
“不要这么高声喊了,已经都知道了。”站在一旁的葛大人说。
虽是同僚,可有时候还是看不惯林杰有点事情就咋呼的样子。
林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殿里还站着两位大人。
“吏部那些人已经去陛下那里了。”林杰继续说。这才是重点,那些同僚之间的冷嘲热讽他并不在意。
能站在这间屋子里的,自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皇帝久不上朝,有要事臣子会被安排在太极殿对奏。
“陛下现在不会见他们的。良妃娘娘新排了歌舞,陛下答应了下午会去看。陛下可不是能失约的人呀。”权文田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很娘娘腔,可是他一说话,也就没人敢再插话了。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权文田再次慢悠悠的开口。
“事出紧急,臣就赶紧来报了。”林杰拭汗道。
“嗤”葛大人发出声响。
“从描述的打扮来看,许是民间绿林。”林杰忙道,说完抬眼毫不客气的剜了葛大人一眼。
国泰民安朗朗乾坤,哪里来的绿林,百姓是吃不饱饭了还是吃撑着了没事干?
权文田轻轻的摇了摇头,起身亲手挂好刚刚写的那副字,又满意的审视一番。半响,从架子上拿起佛尘。
“走吧,咱们也去那边儿等陛下。不要让那些文臣尖牙利齿欺辱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