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感孝心相逢得力 堕红尘贱如草芥
当日百里奚又上门,告知沈媛他已经把隔壁的那间房买下来了。
“以后咱们就是邻居,还请多多关照。”百里奚拱拱手,沈媛倒是看他越来越不像书生。
油腔滑调!
不过百里奚还带来一个人,冯奇。
“小的见过主子!”冯奇看到沈媛就激动的急忙扣头。
沈媛一直内疚他是否也受到萧府牵连,现在得知他没事,很是高兴。
“你母亲可好?”沈媛记得冯奇是个孝顺的,最紧张自己的老母。
“托主子的福,刘老大夫医术高明,母亲早就好了。如今一顿能吃四两白米饭。”
沈媛这才知道,事发当日是百里奚一看事情不好,在御林军围府之前,百里奚带着冯奇从后院的一个狗洞钻了出去。
他们二人都不是萧府签了卖身契的奴才,所以人没了也没有人追问查起。之后冯奇一直在跟着百里奚。
“既然昨天看到你了,今儿我就把人给你送来。反正他吃住都还跟着我就在隔壁,方便的很。”百里奚道。
沈媛连忙道谢。
古代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且沈媛这边住的都是女子,能有个朋友住在隔壁最好不过。
“我这里今天还真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跑腿帮我送一趟。”沈媛对冯奇说。
正好今天要办若眉的事,沈媛身边除了秦清柔就是萧辰雨,都是女眷,又不像沈媛能行事,沈媛身体不方便,却真没法叫他们去春意坊。
秦清柔那样的,沈媛不敢让她去。她现在有点惧秦清柔,不晓得这个姑娘会是个什么反应。
哭哭戚戚感怀身世?青楼门前撞门柱显示气节?还是豪气万丈去逛窑子……说不好,说不好……
萧辰雨一定是屁颠屁颠就当玩似的去了,姑娘家啊……不长心的!
多亏今天有冯奇。
于是沈媛赶紧书信一封给苑尘尘,又并若眉的赎身银票,一起让冯奇送过去。
很快冯奇就回来了,却没有带回若眉的身契,银子也带回来交给沈媛。
沈媛一下子急了。
却听冯奇说,她的信是给到苑尘尘的,然后苑尘尘就很痛快的交代管事妈妈去办,银子却是说什么都不收的。只说和沈姑娘不必如此,她还等着你挑好了桃花街的铺面,记得跟她说。
可是过了一会管事妈妈来跟前回话。这管事妈妈一说,苑尘尘才知道,原来这个若眉,竟然是官家抄家的戴罪女眷,这样的罪籍是没有办法赎身的。
苑尘尘从来不管下面具体事务,一直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当时面儿上也有点过不去。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就是身契虽然一直在青楼,人已经给了沈媛,那就让她安心跟着沈媛。只要有苑尘尘和这春意坊一天,就不会有什么事儿,行动完全自由。
原来罪籍入了娼妓坊的,是不能赎身的。沈媛还是第一次知道。
突然知道这个消息,一时低头无语,难过的很。
阿彩是为了她才沦落如此的,让她于心何忍?于心难安。
沈媛这在低头难过,阿彩从后面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沈媛面前,俯身弯腰把头埋在沈媛的腿脚边。
“小姐!小姐不要为我难过,这样已经很好!不要再为奴婢操心费神了!”阿彩哭着道。
真的已经很好了吗?
沈媛依然不语。
之前阿彩不愿赎身,昨日却突然跑了来。哭哭啼啼说了一些话,她也听出了一些缘由。
那春意坊再推崇诗词歌赋,清雅脱俗,也是娼妓馆。沈媛去的时候往往皆是白日,哪里看得到夜里的腌臜污秽。
本来以为柳菁菁名声正旺,能护得阿彩几分,然而反倒不然。春意坊各位头牌姑娘,如今惹不起柳菁菁,就专门拿若眉撒气。
然而这些若眉之前并未跟沈媛提起,她不想她挂心,又怕一时行事急躁反而连累了她。这些女子给的怨气,能忍也就都忍了。
也无非是莫名其妙走路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或者去拿到的吃食都是不堪的残羹冷炙。平日言语上多有侮辱轻蔑。又或者趁着柳菁菁去陪客的时候,把她突然关起来打骂一翻。
这些,若眉都能忍。她最怕的就是接客。
不过后来这些姑娘们也不会动心思给若眉找什么恩客了。那一次之所以设计她和许四爷,是为了挑拨她和柳菁菁的关系,为了恶心柳菁菁。
至于坏不坏若眉的名节,这些人倒不在意,名节这个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春意坊,而恩客,那是多么重要的立身之本,谁还会花心思去主动送到别的女子面前?自己拉拢还来不及呢!
只有那些难缠的,猥琐不堪,又出手不大方,或者那些背地里有见不得人癖好的客人,她们才会想方设法频频让若眉出现,故意找机会恶心她。
而最后让若眉无法忍受的,是就在昨日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土财主看上了她。这土财主名叫王有财,是出了名的好色嗜淫又好打女人的,还偏偏有一个母老虎一样的大老婆。
家里娶过八房姨太太,都不过大半年光景就被这夫妻给折磨死。
王有才也在外面嫖,若是平常还好。若是万一这母老虎晓得他在外面包养了谁,或者和哪个青楼女子走的太近,也是定然要闹一闹的。遭受毒打的也不计其数。
有名声有地位的还好,这母老虎不敢动。可是去年有个不懂事的姑娘,因为王有才总是来捧她的场,一连两个月。本来这姑娘还做着让王有才赎她出去的春秋大梦,结果被王有才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了,想了个法子骗姑娘出门,直接人绑了打死。
死了就死了,赔娼妓坊多多银子也就算了。大家心照不宣,也无人纠察。
那四大头牌平时都不见这种人的,谁知这次竟为了坑害若眉,去讨好了这个土财主,哄着说春意坊新来了一个小姑娘,跳舞跳得特别好,可是得了柳菁菁的真传,一定自有她的妙处。
这王有财是听过柳菁菁大名的,然而柳菁菁可不是他这样的身份想的,那是他花多少钱也够不上的。别说柳菁菁,这四大头牌平日都是一掷千金才能得见,各个还都端着清高,今日却对他温柔细语,喜笑颜开。王有才心头不禁高兴,就点名叫了若眉来跳舞。
若眉不知遭人算计,逆来顺受的跳了一曲。
王有财兴致很高,赏了银子,又命再跳。
“大人若是对若眉有意,何不破费些银子将若眉赎了去?”四大头牌之一的芍药手捧酒杯亲手喂到王有财口中。
王有财不禁心动。“这小妮子现在还没有正经挂牌接客,干净的很,又不费多少银子。若是假以时日红了,到时候恐怕妈妈不会放她。”蔷薇在一旁跟着煽风点火。
“好,那我就赏了她做我王家的第九房姨太太。哈哈哈!”王有财一拍大腿。
“若眉,还不快来跪谢官人。从此,可是你家官人了,要好生伺候。”芍药抿嘴笑着。
若眉只觉得她的笑意如刀。
整个事情经过,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没有人问她是否愿意。他们当着她的面,讨论着她,评论着她,决定着她的去向,她的命运,她的生死……而这些,似乎都和她无关……
若眉周身血液凝固,不寒而栗。
“是你的姐姐们懂得替你打算,以后你就跟着我富贵了,现在给两位姐姐磕个头吧。”王有才肥头大耳,一笑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齿,和故意镶嵌的两颗大金牙。
若眉不敢反抗,咬着牙压抑住心中的恨意对着芍药和蔷薇跪了。
二人嗤嗤的拿着手帕掩饰着幸灾乐祸的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在这里打扰大人了,让若眉好好跟您熟悉熟悉。”二人看目的已经达到,施施然起身离去。
其实她们一直忍着恶心,多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二人出去掩好门,快步走了一段距离,才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若眉那个小蹄子算是完了,跟着王有才,定然活不过一年。柳菁菁没了若眉这个贴身心腹,她们再想使绊子应该就容易了。
房间内,王有才伸出自己刚刚撕过鸡腿的油手,放在若眉的身上使劲揉着,“来,来,让大爷我摸摸……”
若眉不敢惹毛了王有才,只能虚与委蛇,哄得他当天晚上并未动她身子,只是少不得卖笑卖唱,极尽下流之事,哄得他多喝几杯了事。
第二日一早赶紧脱身,便来寻沈媛。
那王有才第二日一早醒了酒,惦念着若眉心中发痒,一早去寻了管事妈妈商量此事,也才晓得是戴罪官妇,赎不得身。
他倒不在意,只一心想着下次来春意坊,定然要将这小妮子办了。
沈媛难过。如今若眉悄无声息的来自己这边,不会再在春意坊呆着,也不会露面,就不用担心王有才。
“小姐,若眉还是回去吧……若眉怕给小姐惹下麻烦!”若眉跪在地上抱着沈媛大腿一直呜咽不止。
“不回去!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从现在开始我会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沈媛轻轻拍着若眉的肩头说。
若眉把头埋的低低的,一边抽泣,一边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上翘。(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小技或可安天下 墙头浮草恨不平
“阿彩!”萧辰雨欢快的声音响起。西厢房本来有两间,现在特别收拾出来一间给阿彩住。
“六姑娘,叫奴婢若眉就可。”阿彩低着头小声道。
“可你就是阿彩呀!”萧辰雨歪头说。
“过去的阿彩已经死了。奴婢现在是若眉。”阿彩说完,闪身走过,只留下萧辰雨在那皱眉头纳闷。
若眉便若眉,既然阿彩坚持,其余人也就都随她。
只是都觉得若眉不似从前那般,竟真的如变了个人一样。不过大家明面上都没说破。
从前的阿彩是萧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跟了沈媛,沈媛后又操持了两年萧府的内宅,她作为沈媛的第一大丫鬟,自然也是不必说的。虽然不说多活泼,但是在下人里也是一等一的身份。
阿彩一直又以知礼服人,做事周到缜密,不似雯竹那般跋扈却也是傲气的。
如今做事却不能说是周到缜密,而是太过谨小慎微。过去的知礼数,如今也已经变成唯唯诺诺。
在家面对旧主,更是觉得无颜以对,总是低着头,埋得深深的。稍微有动静就会露出惊恐的神情。
到这个地步,也无人再拿她当下人使唤。况且秦清柔和萧辰雨早就不再端着小姐的架子。对她只有更加照顾一些。
只是周氏,现在总算有个丫鬟在跟前,自是要拿出从前太太的款儿来,端茶送水,洗衣铺床,无不指使若眉。
若眉也都是默默做好,从不推脱。
萧辰雨心疼她,找了前些日子沈媛给自己做的衣服,捡好几件颜色鲜亮的给她,她也不要。也不化妆,也不带首饰,平日穿衣皆是灰暗色。
沈媛无法,只能心中暗自叹气和心疼。
如今若眉真的和沈媛寸步不离。几日后沈媛自觉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就带着若眉去桃花街看铺面。
“小姐去桃花街看的是什么铺面?卖酒吗?”若眉问道。她在春意坊的时候也听说过沈媛的酒卖的惊动满京城。
“不是酒,是香水。”沈媛拿出一个小瓶子,得意的一笑。
若眉惊讶!
沈媛倒出一点点在手指肚上,给若眉涂在她的两耳垂后,又把剩下的涂在她手腕处。
若眉只觉得这香味说不出的好闻,不管是从前萧府千金小姐用的熏香,还是春意坊的头牌姑娘们用的熏香,都不及这个味道。这个简直要好上百倍,千倍。
说话间几人出门。冯奇赶马车,沈媛带着秦清柔、萧辰雨和若眉就往桃花街去。
这个地方从前秦清柔和萧辰雨是不屑来逛的,侯府小姐们用的衣料都是特供的,大多都是和宫里娘娘们用的是一个渠道,只是批次不用,花纹略异。
这种民间的作坊,即便再好,也不过是府上的丫鬟们偶尔来看看。
今时不同往日。
沈媛倒是好兴致。
连着看了几间卖布料的铺子,又看了两家成衣店,兴致很高。
“回头天冷了我告诉你怎么织毛衣,咱也弄几个成衣坊,你就不用每天给那家绣布坊秀帕子了。”沈媛跟秦清柔说。
“别胡说了,快走吧。”秦清柔不好意思的笑着推她。她可不喜欢当街让沈媛说出口她在给绣坊绣帕子。她嫌丢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沈媛摇摇头。千金小姐的包袱要不得啊。
两个人说话间,萧辰雨已经买了一堆好玩的回来,有放在地上自己就能走路的木头做的小猪,有小孩子玩的鸡毛毽子,有手工艺人临街画的小弥勒佛。
“乱花钱!”秦清柔皱眉。
萧辰雨才不在乎,指着沈媛说,“我不管,沈姐姐给我的银票,说给我就是让我花的,说花了的钱才叫钱,不花放在那里和一堆废纸无异。”、
沈媛在旁边露出夸奖的眼神,直点头。
“你就听她的那些歪理吧!”秦清柔啐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两个主儿,一个只知道赚钱,一个只知道花钱。赚了的花了的最后账全推到她这里,说她管家。
沈媛对那个会走路的猪很是感兴趣,就问萧辰雨是在哪里买的。
“就是前面的那家,手工艺坊,很多这样的小玩意。”萧辰雨说着指给沈媛看。
沈媛就过去了,这是一家很精致的店铺,里面的东西都是木头做的,但竟然都似活的一般。
有一只鸟,也是木质,翅膀雕刻的栩栩如生。伙计拿起了演示给沈媛她们看,只见伙计就这么随意的把东西往天上一扔,沈媛几个都惊讶的张大大了嘴巴,生怕落下来这不就摔坏了?
却见那只鸟忽悠悠的缓慢下坠,直到挨到地面的那一刻,突然这些木头“啪”的一变,竟然变成了一颗提溜圆的圆球。
众人都拍手叫好。
伙计又随手拿起旁边一颗看似一样的球,啪的往地上一摔,球落地竟然变成一只木头小鸡,吱呀吱呀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嘴还捉着地,做小鸡食米状。
“有趣!”沈媛对着这些东西若有所思。
霍傑那边,这几个月可都没有闲着,让他研究的东西听人来报差不多了。只是物件笨重,还不知如何解决移动问题……
沈媛正想着,这边却有一人走出来,伙计连忙弯腰施礼。这位是店家。
“原来是姑娘。”来人朗声问好。
沈媛抬头,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是郑工!”沈媛施礼问好。
难怪当初沈媛的蒸馏技术解决不了,沈鸿升叫郑工来,研究几天问题就解决了。
实乃奇人啊!
“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郑某只是天生喜欢钻研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郑工道。
“郑兄谦虚了,郑兄此技艺,或有一天……”沈媛话未说完,拱拱手就告辞了,竟然行的是男子礼。
或有一天,可安天下!后半句话,沈媛适时的咽到肚子里。此时时机未到,她不想给郑工惹麻烦。
霍傑那边,或是要加紧了。她这几个月赚的钱,其实大部分都用在霍傑那边。
算算日子,翠姑她们或许也要回来了。
“咦?若眉呢?”萧辰雨突然道。
“是呀,若眉呢?”沈媛和秦清柔这也才意识到,刚刚她们两个互相打趣开着玩笑,然后又被萧辰雨买的好玩的吸引,竟然一时都没注意若眉,还以为她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她们呢。
三个人往四周望了望,还是不见人。
分头找吧,沈媛就往前面继续走,秦清柔和萧辰雨往回走,正好冯奇就守着马车在入口那边等着,见到他也问他一声有没有看到若眉。
走到两头不管找没找到人,都再回到现在这里集合。
于是三人就分开了。
沈媛一路走,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也没有见到若眉的身影,心中不禁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再往前出了桃花街,就不再是整齐划一的商业步行街,巷子也瞬间变窄许多。不过还是有很多小商铺,杂乱分布在这些巷子内。
尽头则就到了护城河。
沈媛站在桃花街尽头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远处隐约有个身影正像是若眉。
若眉却好像没有看到她,不知驻足在看什么,看了一会就在沈媛迈步去追她的时候,她反而一直往远处走。穿过巷子就来到河边。
“若眉!”巷子又窄又嘈杂,沈媛能快走也快不了。只能不近不远的跟着,直到河边这头人渐渐稀少,就试着喊了一声。
前面的身影回头,果然是若眉。
“小姐。”若眉应该不知道沈媛在后面追她,一见之下露出惊讶和羞愧之色。
沈媛也快步追上。“你来这里做什么?”沈媛问。
若眉只低头不语,过一会竟然哭起来。
一边哭又一边望着河水。
“小姐,若眉实在无颜面再活于世,小姐还是让若眉去吧。若眉……若眉觉得或许河水干净,能让若眉干净,若眉来生再伺候小姐!”说着对沈媛拜了又拜。
“你是来跳河的!我若不追来,你便要轻生吗!”沈媛震惊道。
她知道古代女子重视名节,她知道纵然是丫鬟然而生在侯府难免气傲。
可是论出身变故有秦清柔萧辰雨,千金小姐尚且都能好好生活。
论迫不得已却奋力前行有梦娘,不惧世俗。
论身陷囫囵有苑尘尘、柳菁菁,活的肆意洒脱。
这些古代女子,让沈媛打心底叹服、钦佩。不让须眉。
若眉,在萧府她跟了自己快三年,她不是那种钻牛角尖,会想不开的人啊!
沈媛突然觉得,那个曾经的阿彩,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日子要往前看,人要朝前走。
沈媛上前去扶起若眉,轻轻安抚着,“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在春意坊是替我受辱,那些伤害是你替我所承担。这些不是你的错,若眉。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定就没事了,你会好好的……”
真的会好好的吗?
若眉把身子缩成一团,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地面。
她连赎身都不能。
卖身契是只认手印的,她画了押,按了手印,即使有朝一日言明她不是萧府四姨奶奶也无济于事。
她这辈子,都是青楼女子,不管如何更改姓名,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她都摆脱不掉这个身份。更不会成亲,有丈夫,有孩子,有家……
怎么会好……
这些人,都是骗自己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挑灯回看伊人老 静水幽深暗波流
沈媛隔天去找苑尘尘谈事情,特意问若眉要不要跟着她。若眉果然不想再去春意坊。
于是沈媛一个人去了。苑尘尘住的地方其实算不得春意坊。而是在春意坊后街的院子里,老大的宅院,占了整整半条街。
平日里有管事妈妈要回话,也是来她这边。
沈媛进去才知道,她不仅经营春意坊,还负责宫中的舞姬、歌姬选拔,培训,输送,另外各王府也会选人送到她这里教导。
这边和春意坊是分别独立的,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子平时也住在这里,占了半个庭院。平日里有教导姑姑来教习,苑尘尘有时候也亲自督导。
沈媛进来的时候,就看苑尘尘在那教年轻的女孩子们走路。
“腰要这样扭,肩要摆正,步子不要太大,对……”苑尘尘虽然年过四十,站在这群年轻女子当中却依然风姿卓越。
看见沈媛,笑着招招手,二人就在对面的桃花亭中做了。此时已是初春时光,阳春花开的遍地都是。
苑尘尘懒懒的倚在凭栏处,把腿都蜷缩在座椅上,很是慵懒随意。伸手递给沈媛一小壶,沈媛接过,哈哈,是酒。
还是她的酒,水井酒。
沈媛:“大白天的喝酒。”
苑尘尘:“真的是好酒!这还是我那从前的恩客,猜我一定喜欢,派手底下的人去排队,拜你所赐,一人只得买一坛,今儿一早也不过就抢购二十坛回来。”
沈媛低头看手里的酒坛,“这酒劲头猛,不要多喝。”
苑尘尘不置可否。
说正事,沈媛就把自己选铺子的想法说了。现在桃花街其实是一间空余铺面都没有。
苑尘尘的意思是沈媛在她那十几间里面挑,沈媛相中哪个,她就把现在的商家租户赶走。
沈媛心里觉得这样对人家太不公平,没的就因为自己相中了,让人家平白无故好好的生意遭受无妄之灾。
于是沈媛跟苑尘尘说相中了后面一条街的一个小铺面,那正好也是苑尘尘的产业。
苑尘尘:“那里呀,人少,路不好走,偏僻的很。一直空着都没有租出去。”
沈媛:“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这个香水自然更是不怕呀。”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苑尘尘虽然对那个地段没信心,不过对沈媛可是信心十足。
沈媛从苑尘尘那边出来就急急赶去见柳菁菁。
她偶遇百里奚之后,得知他精通药理,就想让他给柳菁菁诊治一下。
结果百里奚在那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说什么“小生轻易不见外女。”
威逼利诱都没有用,但百里奚还是让沈媛把柳菁菁的症状说了一下,马上就很肯定的说真的不用他见面看,这就是中毒了。
中的毒不算新奇,也很容易解,碰巧他就带着解药,随手拿出来就给了沈媛。
其实,和沈媛的猜测也一样,柳菁菁是被下了药。
听百里奚说,这种药对人身体并无大的伤害,只是让人突然失声。
只是这下药的人,要是不想个办法找出来,恐怕这些人会找起柳菁菁麻烦没完没了。
见了面,果然柳菁菁这几天日渐消瘦。人急的两眼通红,嗓子就是不见任何好转。
眼看着就快瞒不住了!
最开始柳菁菁还瞒得住,大家只当做她是人红架子大。可是再红的姑娘也没有总不见客的道理。
于是管事妈妈最先就不干了,柳菁菁就偷偷跟她说了。这一说可非同小可,管事妈妈也吓一跳。
这事不光是柳菁菁的事情,连带她这个管事妈妈也有一个照看不周的责任。于是管事儿的暗中想了个办法把这个事又压一压,就在春意坊安排了个一连十天的午夜环节。每晚午夜时分,柳菁菁做飞天神女姿态,从天而降,在二楼高台上为所有宾客献舞一支。
因为每夜一舞,所以白日柳菁菁要休息,空余时间也要抓紧准备,这段时间不见客。
最开始那些已经目睹柳菁菁曼妙舞姿的人自然不信,只当是这些老鸦又哄抬身价,引得人一掷千金的法子,结果没想到最后真的不见。
这些富家纨绔自然心中不愿。
只是听闻当朝司徒大人求见柳菁菁姑娘,竟然也被拒了。
可能是因为心理平衡了的缘故,如此才消停两日。
可是再如此,也只能拖十日。
“姑奶奶,你这个嗓子到底是怎么了。”管事妈妈也依旧兜不住这个事,暗暗的只能催柳菁菁。
城里的大夫是不能请的,不论请哪一位,不肖一个时辰一定京城所有常逛青楼的都知道了。这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圈子里要想瞒住点事情,着实难。
再过一日若是不成,我们只能跟苑老板说了。
管事妈妈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或许可以求苑老板帮忙从外地请个郎中,或者把你悄悄的送到外地去医治……
柳菁菁也愁。
眼看就瞒不住了的最后一天,沈媛来了。
拿出药,只说是解药,柳菁菁拿着药瓶费力用嘶哑的嗓音问沈媛,“可以吃?”
沈媛点头,“可……”
还没说完,柳菁菁一仰脖已经倒入口中。
沈媛:这么相信我的吗?
等柳菁菁喝了两口水,药已服下,沈媛才慢慢把百里奚的话跟柳菁菁说了。
下药?柳菁菁倒是真没想到。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体问题。
“这种地方为了上位,必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沈媛不相信柳菁菁是心思单纯之人,不知她为何就想不到是被人下毒。
“不是想不到,我不相信,我还是推断这种可能性极小。”柳菁菁跟沈媛慢慢讲。她服用百里奚的解药已经半个时辰,说话渐渐已如常人。
“苑尘尘虽然不大管春意坊诸事,其驭下手段却极强,且其当年亲自管事时,治理极严,手段狠厉,且最恨内耗。”
世上本来就是有女子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且青楼本就是女子们聚集的地方,争风吃醋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若不是手段凌厉,如何压得住这一种女子?
自来头牌姑娘又有哪个是吃醋的?
春意坊却在苑尘尘的治理下日渐兴旺,崭露头角,终成为京城第一,可见苑尘尘有自己独到的管理方法。
吃醋难免,暗中较劲也是人之常情,这些都随意。哪怕是因为技不如人受人嘲笑,被抢夺了恩客,那也是对方的本事。
然而唯有一样苑尘尘却是绝不容忍,那就是背地里阴私手段坑害他人的。柳菁菁自幼在春意坊,非常清楚苑尘尘的规矩,无人敢碰,无人敢破!
近两年四大头牌纷争不断,四小花旦蠢蠢欲动,使得都是女子的小手段,却从来不敢动这害人的心思!
说白了就是春意坊一只是良性竞争,技不如人低头认输可以,以色服人目下无尘也可以,但是恶心竞争互相使绊子拖后腿,对不起,老板娘是饶不了的!
所以柳菁菁嗓子一事,她自己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怀疑,如今即便沈媛明确指出是中毒,柳菁菁也觉得并不是四大头牌行事。
让柳菁菁这么一说,沈媛倒是理解了。可是若不是春意坊的姑娘们,那还有谁?
下毒之人,必在这春意坊之中。不是内部的人,莫非是恩客?
杯酒换盏之际,倒是可以乘人不备,可是目的呢?
沈媛和柳菁菁面面相觑,二人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嗓子倒是真的好了,虽然听起来不如从前婉转柔和,却也算是好了九成了。
“你自己万事小心!”天色渐晚,又到了春意楼忙碌之时,沈媛不便再呆,起身告辞。
回去后沈媛就跟秦清柔说,问她有没有心思经营店铺,如果她愿意,这个店铺就让她带着萧辰雨和若眉来做。
秦清柔和萧辰雨高兴的很。女孩子家本来就对这些香料啊,熏香啊喜欢的紧,所以天天打交道也不会觉得厌烦。
秦清柔不喜欢抛头露面和人打交道,沈媛就把后期制作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工厂的地方已经让冯奇去找了,两个选择,要不然靠着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地方不需要太大,有二百平米的院子就足够。要不然就靠着酒场那边,这样互相也有个照应,也省的沈媛两边跑。
最后冯奇找了沈媛住的这条街最里面的一间,正好空置他们就租下来。
萧辰雨性子活泼外向,让她来看店,反正一般打交道的都是女子。即便有家里小厮或者偶尔男子来也不多,萧辰雨胆子大也不害臊。另外冯奇也会看着。
唯独若眉的反应却让人意想不到。
她不愿意去跟着经营这个香水铺子。
“奴婢想一直跟着小姐。”若眉低头道。
这也不存在就不跟着沈媛了,沈媛现在明面上手头就两个事情,一个香水,一个水井酒。
霍傑那里没有人能想得到她也不会让人跟着,另外就是白莲教那边,沈媛安排的一些事情。现在人没回来,时机还未成熟。
不过沈媛不愿意勉强若眉,她想怎样就怎样吧,贴身跟着自己,也就是辛苦些,两边都要跑跑,也没什么。
铺子装修都是冯奇和秦清柔跑的,沈媛这下子不得不佩服秦清柔,她是真的有才学,又聪明伶俐,一教就会,举一反三,屡创新意。
难怪,当年萧老夫人属意她做当家孙媳妇儿……不是没有道理的。老人家还是眼光毒辣。
当年那么弱的身子,现在东跑西跑反倒好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四月春光初乍现 莫怪红颜最无情
名字很好起,就叫香水坊。
百里奚拽了一大堆文绉绉的文言词,沈媛也没听懂,大致意思就是婉转的表达了他很有学问,可以帮她娶个更有内涵、更高大上的名儿。
沈媛:不用,我就喜欢这种接地气的。
跟你这种小门小户的说不通。百里奚转身去说服秦清柔。
毕竟秦清柔是名门才女。
秦清柔:不用,我就喜欢沈媛喜欢的。
百里奚:……
水井坊开的如火如荼,这个月沈媛也去霍傑那边两趟,都是谁也没带,自己偷偷去的。
霍傑现在嘚瑟的厉害,看到沈媛的时候表情都刷刷冒光。
霍傑:“小姐,这玩意真的太厉害了。多亏这个山是个废山,周围又荒无人烟,官兵也都离的远远的,我这边多大动静,也没人听见,多亏了司……
沈媛立即一个锋利的目光过去,霍傑猛地停住嘴。
“是小的大意了。”
看结果吧。
这边的工人都是从霍傑自家作坊出来的老人,嘴严的紧。
沈媛过去就看到四部大炮已经成雏形。
霍傑:“这是一代。”
这几代几代的词儿,还是他跟沈媛学的,现在用起来毫无违和感。
“射程不远,威力也不行。”
又指着第二个说,“这是第二代,威力上去了,射程能达到400米。”
“这是第三代,射程能到800米。”
沈媛点头,这个很可以了。
霍傑又指着第四个:”这个是第三代的升级版,射程和爆发力都差不多,不过我们在构造上进行了改良,我记得小姐说过这玩意重量很重要,所以这个要比之前的轻许多。”
沈媛点头很是满意,就让霍傑演示一下。
这是一个四周环绕的山谷,可以把大炮的巨响笼罩在山谷里,周围几公里都是荒草丛林,无人靠近。
当然也不会有打猎的或者过路人,自然是司徒烨暗中在官家下了一番功夫。
这边霍傑拿着小旗子做指挥,操作火炮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条件有限节省物资,沈媛只要看第四代的情况。
沈媛一看操作火炮的人,就乐了。
“小陈哥好呀!”沈媛抬手打招呼。
卖货郎小陈哥不好意思的跟她羞涩笑笑。
大炮对着的是山谷的荒野处,沈媛也顺着发射的目光向远处眺望。
一切都准备就绪,霍傑棋子刚要挥下……
“等一等!”沈媛喊道。
众人皆是一凛。其实这种火炮他们已经实验多次,保证没有问题。
就看沈媛撒腿向远处跑去,霍傑和小陈哥也连忙跟上。
沈媛也只是隐约看到一点紫色,心中猜想。等跑近才看到清楚,果然!
这漫山遍野的薰衣草!
要知道,这在现代都是白领们的度假胜地,伦敦郊区、法国南部知名的薰衣草庄园,提前半年就要预约。
整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薰衣草庄园里,有几处深坑,周边方圆好几米都已经寸草不生,一看就是火炮轰的。
沈媛回头看着霍傑和小陈哥:“你们这些天就是对着这些花进行演习的?”
霍傑和小陈哥这两个标准大直男实在的点点头。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沈媛背着手跺跺脚。
沈媛:“以后紫色的花这一片,不要动了,我有用。”
“你们再演习,就往……”沈媛说着往山谷望去,挑绿色没有花的……也不行!
“呀!”沈媛呀的一声就又抬腿跑起来。
霍傑和小陈哥再次对视一眼,继续跟上。
竟然有芦荟!这里竟然有芦荟!
这下香水坊可以出新品了。薰衣草制成的香精最有安神助眠作用,而芦荟保湿修复最佳。都是女子最爱的佳品。
沈媛:“你们……”
“是,这片我们也不能破坏。”霍傑很上道儿的说。
“对,对。”但是这些花草她要怎么运出去呢?
不能叫冯奇他们直接带人过来,这里要保密。沈媛把目光再次落在小陈哥和霍傑身上。
于是,霍傑的一堆匠人,和小陈哥带着的某些隐藏了身份的白莲教诸人,弯腰在山谷里采割薰衣草和芦荟,忙了一下午。
沈媛又让人捎信儿给冯奇,让他在离这里远一些的指定地点等他。
这边又安排人手赶马车,和沈媛一起赶到指定地点等冯奇。
忙忙活活的搞了一下午,对着花花草草还特别兴奋。
霍傑就心想自己的主子其实还是个小姑娘,弄个香儿啊,草啊的,这个高兴,一点都不像每天烧钱砸银子,研究些杀人越货怪东西的女魔头……
沈媛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对霍傑道,“京城有个郑工,是个奇人,可以联系一下,我们剩下的问题估计他都能搞定。”
霍傑:“姑娘跟他相识?”
沈媛:“几面之缘,我现在酒坊的很多工具,都是他帮我搞的。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不错,可以用。”
霍傑:“此人我也认得,我去找他。”
沈媛点头道好,挥挥手就走了。
剩下霍傑和小陈哥站在山头。
其实霍傑和小陈哥并不熟,反正彼此知道是沈媛安排过来的人可以信任。两个人又都是话不多闷头做事的性格。
此时却特别需要一点精神共鸣。
霍傑:“你对她要干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小陈哥:“我不知道呀,你呢?”
霍傑:“我是手艺人,我不需要知道。”
小陈哥:“她从未丢下我们的命不管过,我也不需要知道。”
霍傑:“回去干活吧。”
小陈哥:“嗯。”
冯奇亲自来接的沈媛和四大车花草。
一路上沈媛念念叨叨,已经在跟冯奇说这两样植物的养殖培育了。“你这边去联系苑尘尘,找地方,扩招人手,要保证产量。加工的事情我会去跟秦清柔说。”
沈媛:“这回我们的香水坊,一天就能进百万两银子,一个月至少三千多万两。”
香水坊的所有盈利,沈媛和苑尘尘是五五分账,沈媛这边出自己人掌握核心技术和原材料,苑尘尘负责找地方和雇佣工人。
之后沈媛又执意写清楚文书,自己的这份盈利,其中秦清柔、萧辰雨和冯奇,每人又各占一成。
所以冯奇道:“这回我也有钱可以买个正经宅子,接我老子娘享几天福。”
这话说完,沈媛却低头沉思半响,突然说:“冯奇,要不,你把你母亲送到定州待着吧。”
冯奇一愣。
定州在京都永安的西北,偏居一隅的小城。
沈媛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冯奇却没有再问,低头想了一会,说了句,“不了,我们跟着小姐。”
沈媛:“可是,若是跟着我会有危险呢?”
冯奇随即说:“既然有危险,我们又怎么能扔下小姐不管呢?”
说完像是有点不要意思,挥挥鞭子埋头赶车。
又走了一段路,才又开口道,“冯奇从前是个恶人,是小姐以德报怨,饶了我性命,又找大夫救治我老母,又给了我名字,让我重新做人,小姐就是冯奇的再世恩人。冯奇记得,还要帮小姐认出当年那指使我害你之人!冯奇一天都不会忘记那张脸,那个声音!”
二人说着话就已经进城,因为是沈媛今日临时起意,所以暂时就直接把车拉到沈柯那边的酒坊,反正他这儿是有现成的储粮仓。
折腾了一天,他们到时天已擦黑,正赶上工人吃晚饭。
大家也没有介意,放下饭碗跟着沈柯过来几个工人,把几大车花草卸车放好。
“小姐……”
“若眉?”
沈媛听到有女子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发现竟是若眉在这里。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沈媛没多想,直接问。
“若眉今日找不到小姐,猜想可能在这里,就寻来了。”若眉说,“小姐可是还没吃饭,若眉去帮小姐准备。”
沈媛点点头,若眉就下去了。
“你又不熟悉这里,我去帮你。”沈柯急走几步,跟着若眉去了。
沈媛望着二人身影几分沉思。
怪怪的。
“她来了有多久了?”沈媛随口问在场的工人。
“谁?”
“若眉啊?”
“她一早就来了,跟着沈柯大哥,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厨房另一头,若眉低头热饭菜。
“沈大哥要不要尝尝这个?”若眉说着用帕子捧着一碟酥酪,凑到沈柯跟前跪着捧上。
“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一个下人,姑娘不要这样伺候我。”沈柯吓一跳。
不过若眉的动作身段是真的好看,窈窈窕窕,腰身是那样的柔软,扭的那么好看。沈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沈大哥不要这样说,奴儿也是下人。伺候沈大哥,是奴儿心甘情愿。”若眉说着抬眼望向沈柯,眉目含情,满是期盼。
沈柯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身子早就已经酥了半边。
“你,你先起来,不要跪在地上……地,地上凉。”说着想伸手去扶却又不敢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眉低头一笑,自己捧着那盘酥酪正欲起来。
谁想可能是跪的久膝盖发麻,腿一软人就“哎呦”一声向前扑去……酥酪撒在地上……若眉人已经倒在沈柯怀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霓虹羽衣曲随意 倾人倾国难再得
咕咕!咕咕!
沈媛打开窗,一只黑色鸽子飞入。
从鸽子腿儿上拿下绑着的布条,只六个字,“顺利,等。”
沈媛把布条放入烛火上仔细看着燃烧干净。信鸽是翠姑的,字,是萧辰逸的。
既然要等,那就把手头能做的都做好吧。
夜深,沈媛还要去见一个人。
“甄姑姑,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住在一起?”沈媛问。
甄姑:“如今形势不同,我在你身边,反倒会引起怀疑。咳咳。”
沈媛忙倒水送到跟前:“姑姑身体要紧。”
这次沈媛带来了百里奚开的药。百里奚医术了得,相信这回可以治好姑姑。
沈媛:“阿飞呢?”
甄姑:“我安排他去了个好去处,总跟着我们,未必是好事。那个孩子,既然你想不起他的身世,那就让他去过平常人的生活吧。”
沈媛点点头。
甄姑:“不要说我了,你的事情都可还好吗?”
甄姑握着沈媛的手,言语中、目光中,无限温柔。
沈媛:“好,一切都好。”
说完又低声跟甄姑道:“等我做完这些,我就带你走。我们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度日。我陪着你。”
甄姑:“好!好!这种日子不远了。我这里你不要总过来,我见你一面就行了。你去忙你的。”
沈媛掩住心酸,伸手环住甄姑,撒娇似的趴在甄姑怀里不动。
“好了,好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快回吧。”甄姑拍着沈媛的背道。
之后沈媛躲在家中三日没出门。
现在各条线的事情都分别有人打理,不需要沈媛再出去亲自跑了。
在家坐着数钞票就行了……这感觉真不错!
百里奚于是笑话沈媛是懒猪。
沈媛:“你还不是一样窝在家里。”
百里奚:“我是书生!自然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沈媛瞪眼:“书生,谁相信你是书生……书生你个大头鬼!”
百里奚:“不许骂人,小生真的是书生。”
沈媛才懒得管。也没有去查过他的背景身份,非敌即友,他既然能帮她解毒,又救治她的亲人朋友,没有恶意,就随他去吧。
“若眉。”
“若眉?”
百里奚:“不要叫了,你的丫鬟早就已经跟人跑了你不知道吗?”
沈媛:?!
百里奚:“秦姑娘和萧姑娘一个在厂房一个在铺子,冯奇是厂房和铺子两边跑。你现在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骡子用……”
沈媛:“咦!你也是……!”话未出口前沈媛赶紧咬住自己舌头,刚刚她就差点从口而出,“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最后变成了,“你也是那边来的?”
百里奚一愣:“哪边?”
不可能,沈媛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百里奚也摆摆手没在意:“现在只有我,和你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太太。你那个贴身丫头一早就又跑去找她的沈柯哥哥了你不知道吗?”
沈媛:……
那沈柯倒是个很好的人,可人家不是已经有娘子了吗?
沈媛还记得当时沈柯来送拜师礼就带着他家小娘子,那小娘子生得水灵灵大眼睛,虽然当时神情怯懦,却是个心里也有主意的。
看着自己家的相公很是依赖的紧呢。
于是沈媛道,“你不要瞎说,若眉在帮我跑事情。”
百里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沈媛在家闷了三天,自己出门去找苑尘尘。
苑尘尘正苦哈哈的在太阳底下训歌舞伎,穿着水袖的舞服,站在一群女子中身段依然瞩目。
沈媛一看,台子四周摆的十二架圆鼓,竟然是在跳水袖舞。
苑尘尘演示了几个动作,让这些歌舞伎一个个轮流做,做的不好的还要仔细再一遍遍教,纠正。
几次下来苑尘尘已经累的有点气急败坏,看到沈媛过来,擦擦汗就往她这边走。
沈媛抬手扶着她下舞台的台阶。
“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中用的。”
沈媛这个倒是拿手。
冲着苑尘尘扬扬下巴,“要不我试试?”
苑尘尘:“你?”
沈媛:“技痒……”
伸手带上水袖。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人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水袖舒展,身姿摇曳。
击鼓声声,震人心弦。
众人只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唯有这美奂绝伦的舞姿,身韵合一。
一曲毕。
半响,众人皆无声。
“都好好练吧!”苑尘尘挥挥帕子对歌舞伎们说。
然后又瞪沈媛,“你找我何事,专门是过来跳舞的?”
沈媛还穿着水秀,笑嘻嘻的跑过来,“我好不好看?”
“还行。”苑尘尘撇撇嘴。“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颜色,舞嘛,只能算是略通。”
哈哈哈,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苑尘尘可是在新帝登基大典上跳过领舞的人,自小舞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沈媛只是在现代跳过那么几年,经大师指点才上得了台面。
说正事。
沈媛坏坏的就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正事。私人恩怨。”
苑尘尘:“私人恩怨还不算正事?”
沈媛:“我想跟你再要一个人。”
苑尘尘立马正色道:“说吧,除了柳菁菁,其他的姑娘你随便挑。”
沈媛:……
苑尘尘:“柳菁菁我当然不能给你了。你知道她现在身价是多少?”说着拿帕子捂着嘴偷偷在沈媛耳边道,“我预估了一下,比我们的那个香水坊,还要值钱……”
沈媛:……
苑尘尘:“你瞪我做什么,我是老鸨好吗?!”
沈媛:“我要的是另外一个人,也是罪妇,罚入娼籍的。”
苑尘尘:“谁?”
沈媛:“从前萧府的那个寡居的少夫人,赵氏。”
苑尘尘止步,抬头看沈媛:“我打听过你……”
沈媛:“人之常情。”
既然一起做生意,又是苑尘尘主动来找的沈媛,苑尘尘这样的人行事,事前不可能不去打听对方的来历底细。
苑尘尘:“你有个身份,是不久前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死了,你就在京城自己谋生活……”
“当年萧府的老太爷非闹着要娶一个民间的女子做姨太太,搞的京城不少人看热闹,那沈家的二姑娘,据说长得实在是绝色……”
苑尘尘说着盯着沈媛那张脸,又道,“我有点职业病……这京城统共能称绝色的姑娘,我总要格外留心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角亭,亭中无人也并没有下人跟来伺候。
苑尘尘自己拿起早就准备在亭子里的茶杯斟了两杯茶,递给沈媛一杯。
沈媛接过就喝了。
苑尘尘:“你和司徒大人认识,第一次去春意坊,就是他带你来的……”
沈媛无奈:“看破不说破,苑老板才是真女中豪杰。”
苑尘尘手里拿起一把小扇子摇的飞快,“什么豪不豪的,只是想劝你别太多事,大局为重吧。”
沈媛突然笑了,尴尬的摸摸鼻子,“我还以为是自己福星高照,不然为何一路走来这么顺利,原来是苑老板一直照拂……你是跟……司徒大人也有……旧?”
一边说着沈媛一边心里骂司徒烨,可以啊!大猪蹄子!
前有徐罗红,后有柳菁菁,现在还有苑尘尘……
老少通吃呗!
“傻孩子!”苑尘尘气得拿手绢打打沈媛,嗤嗤的笑着。
忙向四周又望了望,见无人才低声道,“我和司徒他父亲当年是旧识,照拂些,也是应该。平日里避嫌没有瓜葛才更好行事。”
沈媛:……
苑尘尘又低声道:“我跟你说,那个徐罗红是个不省事的!我不喜欢!”
沈媛莫名的突然发现,苑尘尘看自己的眼神儿……有点像是在看自家准儿媳妇……
这,是自己想多了吧。
只听苑尘尘正色道:“你要的人,我其实也并不知情,我给你这块牌子,你直接去找我那总管事的妈妈张妈,跟她要人就好。她自会帮你办,你就别跟春意坊其他人提起了,柳菁菁也不行。我那里人多嘴杂眼线也多,现在谁是谁的眼线我也不清楚,我也没什么所求,就由着他们乱。”
说着从腰身掏出一块牌子来给沈媛。
沈媛只觉得香香的,甚是好闻可又不是自己香水坊的香,就放到鼻子下方用力嗅嗅,“什么香,这么好闻?”
“我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难不成全天下好香都要是香水坊的不成?”苑尘尘得意道。
又嘱咐几句,“好孩子,你去吧。你要是为难,那徐罗红我来帮你收拾。”
沈媛:……
这是哪跟哪儿……
在现代,有那种特别愁儿子不找媳妇的老阿姨,看到认识稍微熟悉点儿的姑娘,就会满怀希望的问,姑娘多大了,什么学历啊,家住哪里,现在是从事什么职业呀?
最后看着啥啥都满意,就会自己说一句,“我家儿子模样好长相好,学历高,职业棒,就是说啥不找对象……要不……”
一句话总结就是我儿子是高富帅,姑娘你愿不愿跟他搞对象!
都是急的……想想司徒烨的年纪,在这大周朝估计同龄的娃都能打酱油了……
“是我今天跳的舞入了您老人家眼吗?”沈媛突然上道儿的问。(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细分辨过往如昨 狠命人暗审孤孀
“你把腰牌还给我!”苑尘尘双手掐腰,对着沈媛的背影吼道。竟然敢管她叫老人家,吃了豹子胆!下次让我逮到绝不轻饶!
沈媛拿着腰牌去春意坊,果然很顺利。
见腰牌如见老板,主事的张妈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媛。
沈媛再次有“这是苑老板准儿媳的”错觉。
赵氏并不在这个春意坊,而是春意坊下属的另外一个娼妓馆……
“姑娘还是别去了,人我给您带过来。”张妈妈想想道。
“怎么?”沈媛问。
张妈妈欲言又止。
春意坊在京城一共有这一家主店,此外还有一处春意坊分店,再就还有的是一家叫**楼的。
其实就是高端和低端的区别。
然而沈媛却不敢打草惊蛇。
她也是现在京城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快到了收尾的时候才想起来赵氏见这个人,突然让人带走她,沈媛不知道她会做何反应。
再说还有那个不明的黑衣人。
“还是我去一趟……”沈媛坚持道。
张妈妈没办法:“那姑娘这般打扮不行。”
沈媛:“做男子打扮?”
张妈妈:“不但要做男子打扮,太漂亮的男子也不行!”
沈媛:“你们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世间最让人无奈的龌龊之地。
都是低等娼妓,姿色贫庸年纪大的,或者曾经在春意楼,后来混不下去,人老色衰的姑娘,又或者得罪了苑尘尘,违反规矩的,即便你美若天仙,也会被送到这里。
而这个地方面对的客人,也都是最下等的粗鄙草民。每年也会随机拨一批去边关做军妓。
平日里所提供的吃食住宿更是如养猪喂狗一般,肮脏污秽不堪。
张妈妈带着沈媛从后面办事的私门进去。
沈媛已经发现这里和春意坊的大不相同。春意坊是完全开放自由的,后院女子都是闺房绣楼,如平常深宅大院小姐过日子一般。
而这边全是竹楼大通铺,院落四周全是打手在严防死守。
若有人敢私逃,抓住不问缘由可直接打死。
张妈妈带着沈媛来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小房间,沈媛四周一看,这里有笔墨,账册,各个人员登记造册等,以及每月花销粮米。
这是给办事的办工用的地方。
可见这是能找到的唯一一间还算干净能呆的房间。
张妈妈:“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带人。”走出去又回过身走近沈媛身边低声嘱咐,“这里地方不要胡乱坐下,姑娘耐心站着等会儿。茶别喝,吃的也别乱吃……”
“好,好,妈妈放心去。”沈媛懂事的一一答应。
“哎,若是苑老板不问,你也别跟她提我带你来了这儿。估计她也不知道你要的人在这边儿。”
“好,好。”沈媛依旧笑着答应,“若是她问呢?”
张妈妈:“若是她问那可要照实说了。”
沈媛乖巧的笑道:“妈妈放心去吧。我知道了。”
张妈妈这才转身出去。
寻到赵氏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和另外一女子打仗。
只见赵氏头发已经被薅掉一绺,腮上也抓出三道血痕,衣服领子撕扯破了,露出里面灰色抹布一样的裹胸。
对面的女子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额头被赵氏挠破,小肚子上还被踹了一脚。
此时两个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却不过是为争抢今日一位嫖客赏下的两个馒头……
这些糊涂乱账这里管事的是不管的,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管。真有人死了就上报,一草席裹了完事儿。
只是有时候若是打手们或者哪位头目烦了,就会把惹事的两人都抓起来暴打一顿。
这天这院子里的打手,正好昨夜里赌钱输了很多,回家又被自己老娘一顿臭骂,今日正心烦的紧,听到吵闹声已经不耐烦。
正招呼弟兄几个,打算把这两个臭娘们儿都捆起来教训一番。
他们可从来不把这里的女人当女人,抽打从来都是用鞭子,连手指碰一碰都嫌脏,更不用提男女那个事情。所以说教训,就是真的往死里打。
这次可算是张妈妈救了赵氏的命。
赵氏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月。
不得不说,她骨子里就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让她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奋力生存,不计荣辱。
她活下来了,她喝过尿,挨过饿。大冬天里赤身**在雪地上跳舞,跟不认识的女人一起伺候那些粗鄙的男人……
然而,也只是活……
和动物无异……
所以当沈媛见到赵氏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认不出这个当年在萧府八面玲珑,含笑自威的少夫人了。
而赵氏看到沈媛的时候,突然笑了!
她笑的很冷,让沈媛不禁也跟着心底发寒。
沈媛:“我问你答,我满意了,我带你离了这里。”
赵氏:“四姨奶奶问吧。带不带我出去的,您做主便是。”
沈媛:“当年是你害我半夜跌落湖里的吗?”
赵氏抬头看沈媛,如看傻子一般,嗤笑道,“四姨奶奶这话问的可笑,你作为萧老侯爷的房里人,半夜不好好伺候老侯爷,去湖边干什么?莫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媛:“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你害我吧!”
赵氏又哈哈笑了两声:“我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的蠢人,如今还能好好的活着,而我却要在这等腌臜的地方。你也不想想,我害你有什么好!若是在你管家之后,我若害你,算还有几分道理。可你落水是在你管家之前,且那时并无人能想到日后你会理家,你是府里的四姨奶奶,我是少夫人,我有何道理害你呀!”
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
沈媛:“可是齐大夫人?”
赵氏:“她一直不喜你与世子纠缠不清。”
沈媛突然蹲下,平视赵氏:“你可知三房周氏也曾经想要我性命?”
赵氏眼中有一丝慌乱,“这我真是不知。”
沈媛双手猛地掐住赵氏的下巴,死死捏住。
赵氏只觉得下颚骨已经被捏碎……钻心疼痛。
沈媛:“阿团到底是谁所害!”
赵氏惊恐,却不知如何作答。
沈媛:“是你吧!少夫人!”
赵氏:“那阿团死前手里拿着的,明明是你送给楚菱昔的饰品,为何说是我!”
沈媛手上力道再次缩紧,“你只说是你,还是不是你!”
赵氏不语。
沈媛一把将人摔到墙上,嘭的一声赵氏又撞到地上,**不止。
沈媛道,“你不说,让我来替你说。
在萧府,你虽然八面玲珑,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以为你是齐大夫人的人。这理所当然,齐大夫人是你的婆婆,你又是年轻丧夫,寡居无子,自然每日以婆婆马首是瞻。
但其实你对齐大夫人积怨已久。
你不满她对外一副吃斋念佛的伪善样子,对上对下,她是一副菩萨心肠的大善人,而你则是那个扮黑脸的恶心肠,有什么得罪人的事情都让你做。
不管是主子们的份例要缩减,还是姑娘们的吃穿用度,甚至下人们的惩戒处罚,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历来都是她让你出面。
你心里明知这样得罪人,却不敢跟婆婆说一个不字。结果你自己在府中已经被下人积怨已久,多处竖敌却也没法子。
而齐大夫人这几年一直筹划着想让自己的外甥女楚菱昔做自己的二儿媳妇。
你虽然是少夫人,却是寡妇。她大儿子已经过世,如今二儿子又是世子,以后她自然是要靠世子过下半辈子。
那世子少夫人才当然是萧家将来名正言顺,当家女主人的不二人选。
而如果这世子少夫人是齐大夫人的自家人,那可真是十全十美,如意不过了!
而你,这个寡居的少夫人,就会成为全府的笑话!齐大夫人就会把你像扔块破烂的抹布一样扔掉!
你这些年的苦心劳作,全是在为未来的世子夫人做嫁衣裳!”
听沈媛说到这里,赵氏已经露出悲愤之色!
是啊!这些年,她的付出,她的苦楚,她的无奈,府里上下竟然只有,只有眼前这个要取她性命的小姑娘看得到。
其他人,不是看不到,是根本就不屑……
沈媛继续道,“你不是傻子,只是命不好。
你自然不会真心的帮齐大夫人和楚菱昔来争世子夫人之位。妙就妙在,这门亲事,其实老侯夫人早也有了个人选,就是她自己的外孙女秦清柔。二人小的时候,老侯夫人就露出过这个意思,其实已经是明说过。只是二人年龄尚小,没有定亲。
结果等到二人不小了的时候,老侯夫人也老了,当年的权利,一点一点已经有一部分落到齐大夫人手中。
齐大夫人虽然没办法明说,但是每每老侯夫人提及此事,想为两个孩子开口的时候,都给堵了回去。
婆媳两个都暗暗心中叫着劲儿……
所以……“
沈媛说着再次凑近赵氏。
她拽起她的头发,逼她向上看着自己的眼睛,“所以,你是萧老夫人那边的人!”
赵氏没有否认。
沈媛放下她的头发,起身慢慢的踱步。
“可惜,萧老夫人不是也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吗?我的少夫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后花园曲暗通幽 待嫁女痴心错付
“那也不能说就是我杀了阿团……”赵氏垂死挣扎。
沈媛居高临下看着赵氏,目光中竟有一丝悲悯。
赵氏内心渐凉,沈媛看她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四姨奶奶……她真的是当初,那个沈家小商户人家出来的萧府四姨奶奶吗?
“从来没有人知道阿团死前手里握着我送给楚菱昔的首饰。”沈媛慢慢踱步,慢悠悠说道。
“我从未声张过,连我最亲近的贴身丫鬟阿彩和雯竹,我也从未提过。即便是真正的凶手,若真的是带有此首饰之人,事后也只会发觉自己的首饰不见了,担心会不会在案发现场纠缠时掉落,也不会那么肯定和准确的知道那个我送出去的耳坠子,就在阿团手心……
所以……我的少夫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沈媛微微笑着,蹲下直视赵氏,一个字一个字说。
赵氏露出慌乱的神色。
“就因为我帮了楚菱昔,让她在诞辰上崭露头角,惊艳一舞,你们就杀了阿团,然后嫁祸给楚菱昔,让我和她反目?”
沈媛咬牙切齿的问。
赵氏面如死灰,“你既已经猜到,为何还要来问我?”
沈媛:“幕后主使是谁?”
赵氏呵呵一阵冷笑,“没有什么主使,只有我。是我不想楚菱昔嫁到萧家,而世子明显就是对你情根深种,你若跟楚菱昔反目,他为了你必然不会答应娶楚菱昔。”
沈媛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了。
沈媛:“那个黑衣人是谁?”
赵氏:“提他做什么,不过是一个负心人罢了。”说完抬头看沈媛,“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能否带我出去?我……想去外面走走。”
沈媛点点头。
让张妈妈安排了马车,沈媛就带着赵氏走了。
沈媛:“你想去哪里?”
赵氏:“去河边走走吧。”
于是沈媛就带着她去西郊的河边。
初春时节,杨柳已经发芽。晌午十分阳光正好。
赵氏就这么跟沈媛走着。
旁人一眼看去,还以为只是寻常人家里田野间并肩散步的姐妹。
赵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我十四岁。那时我刚刚和萧府的嫡长子定亲,在我祖父的寿辰宴会上,我遇到了他。
我那日跟着母亲,和几个小姐们多喝了几杯,小姐们都打趣我的亲事,说萧府的嫡长子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洒脱。
我害羞不已,装作恼了就去后面花园散散酒气。
其实哪里会真的恼,外男们都在外面院子里吃酒,我们这边只有内宅女眷,已经订好的亲,开几句玩笑正常。
况且我心里也欢喜,小姐妹们听说的没错,我祖父为我选的夫君京城里都传是个模样一等一俊朗之人。况且,萧府虽无权,同时却也没有朝堂上的风险,我又不是男子,靠着荫封安稳度日正好也是我心中所愿。
这得益于我自小伶俐,在一众孙女、女儿中,祖父和父亲唯独特别宠爱我。其他女子家人,娘家总希望高嫁,以后在朝中也能照顾娘家父兄一二。所以不管男子为人如何,门第才是首要。这样才会对女方家族有所助力。
祖父却为我选了无兵无权,却可富贵安稳一生的萧府,又是嫡长子,以后自是要承袭爵位,可见是真心疼我。
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恼怒?
借故出来,其实是因为太高兴,多喝了几杯,实在撑不住,借机在后花园走走醒醒酒。
于是,我就遇到了他……”
沈媛欲言又止,并未打断她。
赵氏说到此处面目潮红,神情如回到十四岁那年。
“那是我初次见外男,又羞又恼,然而当他的手握住我的,不容分说把我揽到他怀里时,让我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炙热和来自男子的安全感。”
沈媛:……
赵氏:“事后我怕的很,他并未留下姓名,又一直蒙着面。我只猜想他是某个来给祖父贺诞辰的富家公子,我也不敢让父兄打听,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在未嫁之时已失名节,定会活活将我打死。
沈媛心道:“你还知道啊!”
赵氏:“可是我却管不住自己,频频和他在后花园的山洞里幽会……
我不晓得他叫什么,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他每次来都带着面具,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样貌,可是我却如着了魔一样再也离不开他。我只知他轻功很好,偌大的家院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一直无人发现。
一年之后,我终于要出嫁。
一次事后,我抱着他哭起来。我告诉他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相会,我舍不得离开他,不想嫁人,求他带着我一起远走高飞。
其实我那时候真的是疯了,我怎么可能走呢,我走了,我额娘,我妹妹都会跟着遭殃。不过或许也可以就让父兄当我是得病暴毙了,那怡康侯府也未必就会纠缠不休。
谁想他得知我要嫁人,突然强行让我吃下绝育药丸。并恶狠狠的对我说,不要异想天开,安安分分好好嫁人,不然我整个赵氏都会遭殃。
我突然吃下绝育药丸,简直不敢相信,和我有了一年肌肤之亲的男子,就这样绝情的剥夺了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
在剩下的待嫁日子里,我一直是在伤心绝望,和痛苦惊恐中度过。
我一方面伤心他的冷漠绝情,又难过再也无法见到他。另一方面,我还恐惧即将来临的新婚之夜。
我一个未嫁之女,却已经被破了身子。我怕我的夫君发现我已非完璧,我该如何交代……
我终日在背人处以泪洗面,甚至多次想自尽,一了百了。
终于有一日让我的贴身嬷嬷察觉,嬷嬷大惊,我只能以死相逼,才没有让嬷嬷将我已非完璧这件事告知夫人。
事情虽大,可是若捅出来,我必死无疑。
我逼着嬷嬷帮我想办法。嬷嬷自小养我,实在不忍心看我就此丢了性命,只能依着我。暗中帮我。
新婚那日,多亏有贴身嬷嬷在,晚上她偷偷在我夫君的交杯酒中做手脚,他喝过后就昏睡过去。
我一人将他和自己的衣服退尽,伪装成欢好过的迹象,又用嬷嬷提前帮我准备的羊血涂在床褥上,这才蒙混过关。
我婚后生活顺遂,夫君视我如珠如宝,对我极好。
公公常年外放并不得见,婆婆为人慈善,府中事物也一点点教给我做,大有假以时日我便是以后当家主母的势头。
然而我心中却一直不安。
我知道自己并不会有孩子,身为嫡妻无子,将要面临什么?本来,我已想好,再过两年,若我还是无所出,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我夫君纳两房妾氏。
谁先生出儿子,我就抱养过来,到时候想个办法去母留子便是了。
谁知没多久,那个人,又有出现了……”
赵氏再次说起这个人,却并没有了当初十四岁初见时的欢愉神态,她的语气中充满恐惧。
赵氏:“那是我嫁入萧府的第二年春天,萧老侯夫人身体还算硬朗,就说要来西山的寺庙中住几天。我便提前一日过来打点。谁知当天夜里,我明明在寺庙客房中过夜,结果他迷晕我的丫鬟,把我掳到山脚下奸污。
说来也奇怪,当时我据上一次见他,已经有一年之久,他依然是黑衣蒙面,我一见到他却就认了出来,并没有惊慌害怕,反而心中格外兴奋起来。
事后他却并没多言,只是悄无声息的又把我送了回去。
谁知回去没多久,我夫君就突然染病暴毙。我则成了寡妇。
后来他就开始直接出入萧府。他轻功好,萧府无法察觉。
刚一见到我就又被强迫喂入一颗药丸。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戴孝中,他一边与我行事,却一边告诉了我一个令人惊恐万分的事实。
那就是早在西山那一次,他就在与我欢好之后,将毒药下入我的体内,再有人与我行男女之事,就会慢慢中毒,假以时日自会暴毙身亡。
刚刚他给我吃的,正是下入我体内之毒的解药。
我震惊不已,同时也伤心欲绝。
我虽然早已痴心错付在他身上,但我夫君带我却是情义绵绵,我竟然害他身亡!
他不顾我情绪,并告诉我,若是对他言听计从,或许他哪一日高兴了,会赏我绝育的解药。
我发疯似的想拥有一个作为母亲的资格,却从未想过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寡妇,若是怀孕下场当如何。
此后,他就常常来跟我幽会。
因为我夫君过世,我一人寡居,且又手里拿着半个管理内宅的大权,跟他行事,更加方便……”
沈媛听了不禁幽幽叹气。
沈媛:“可是你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却自萧府破败后并未再出现,弃你于不管不顾?”
赵氏:“从他强行要了我身子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一颗心就也被他强夺取去了。可是他对我,或许最初我还抱有一丝痴心妄想,后来年岁见长,我却也看的清楚,又了自知之明。”
沈媛无话可说。
赵氏:“这里难得水清无人,能否允许我在河边洗个澡。我想洗清这一身污秽,干干净净的……”
沈媛:“我懂,你就是又想当**,又想立牌坊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谈笑间取人性命 深夜里惊恐难眠
赵氏并未因沈媛嘲笑而恼怒。
赵氏:“你若这样说,也无可厚非。不过我还是要洗一洗。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
沈媛:“你倒是不害臊。又或者是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想着要脱给谁看吗?我若是他,看了这么多年,或许也看腻歪了……“
赵氏色变。
从不远处的一颗树木后,果然慢慢走出一个黑色影子。
影子:“你要杀她?”
沈媛:“你呢?”
影子:“你若是杀她,我就让给你杀。”
沈媛双手抱在胸前:“我若是不吗?”
影子:“你若是不杀,我就要带她走了。”
沈媛睁大眼睛:“她将你之事尽数告知与我,难道你不应该恼羞成怒杀了她吗?还是你作为一个诱奸未成年少女的采花大盗,突然对她产生了感情?”
影子:“你不要多管闲事。”
沈媛:“狗屁闲事。”
影子:“不要骂人。”
沈媛:“狗屁骂人。”
影子:“你到底要怎样?”
沈媛突然笑了,她的笑声很媚,青丝随风缠绕于唇间。随风起,沈媛拔出腰间随身软剑:“我要杀了你。”
影子:“我不欲与你为敌,你我无冤无仇。她这个人,你要杀便杀好了。”
赵氏愣在当场。
赵氏:“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如今我就要死了,也不能告诉我吗?”
影子:“不能。”
赵氏:“你今日跟她说的话,比跟我这些年加在一起说的都要多……”
沈媛:“可能是因为我长的比你漂亮……男人都是如此,你不用放在心上。”
赵氏:……
沈媛:“怎么感觉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痛快都说了吧,反正也都要死了。”
赵氏:“你不知吗?当初你刚入府,他……”
赵氏话还未说完,影子飞身而起长剑直指赵氏咽喉。
沈媛软剑也已出手,横卷赵氏后腰将赵氏翻入水中躲过影子一击。
沈媛:“不可以哦,我现在还不想让她死。你也不必紧张,跟我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一件事。”
赵氏从水中狼狈站起来。
沈媛:“为什么偏偏是阿团。若是挑拨我与楚菱昔关系,有千万种法子,为什么偏偏选中阿团。”
说话间,影子和赵氏对视一眼。
沈媛突然“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影子道:“你知道了什么?”
沈媛:“就是我为什么要杀你啊!难道你非要让我说吗?”
影子:“你说吧。”
赵氏急急道:“你不要听她说话,她狡猾的很。快点带我离开。”
沈媛回头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刚刚若不是我出手推倒你,你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跟你,从来,就不是一伙儿的。”
赵氏狠咬住下唇,恶狠狠的剜了沈媛一眼。
沈媛摇摇头,“女人啊,永远都是这么盲目。不喜欢听实话,总喜欢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影子勾勾嘴角:“说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一般。
沈媛:“如果我猜的没错,是阿团那夜睡不着,去外面走动,不小心撞破了你们的苟且之事,你们本来就欲杀人灭口,只不过赵氏你又顺水推舟,想着能嫁祸给楚菱昔更好。可是这样?”
赵氏不答。
影子:“是这样又如何?好像是杀过一个萧府的小丫头。人不大。”
沈媛道:“那就对了,不用废话了”
影子:“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阿团是谁?”
赵氏再次忍不住跺脚喊道,“你不要再听她说了。你也不要再跟她说了。”
沈媛和影子同时:“你闭嘴!”
沈媛:“阿团是我的婢女。”
影子:“我知道是一个婢女,可是就也只是一个婢女?那你为何为一个婢女如此纠缠不休。我说过,我不欲与你为敌。”
沈媛:“她是我的婢女,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家人。可是就算她什么都不是,她也是个人,不是?”
影子:“不懂。”
沈媛:“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死就好了。”
沈媛说完就要出手。
影子飞身急速退出十步。
沈媛:“你跑我也会追的,好容易找到杀死阿团的真凶,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影子:“你这是什么道理,不过是个婢女……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信息要跟你说。”
沈媛:“我不需要更多信息,问清楚这些就够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是这几年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竟然有了我是讲道理之人的错觉?”
赵氏:“你究竟是谁?”
沈媛:“去问你的贱男人啊,他一定知道。”
影子皱眉:“你能不能嘴巴放干净一些?”
沈媛:“反正你俩一直也不干净……还怕人说吗?”
影子突然笑了:“你斗嘴也很了得……”
沈媛:“那就不斗嘴了了。反正道理也不是说的。”
影子:“不是说的是什么?”
沈媛:“道理就是,要不然你杀了我,要不然就让我杀了你。谁能杀了人,谁就是道理……”
说话间手中软剑突然笔直向影子刺去。
少女身形如燕,剑如虹。
七招,致命。
剑已封侯。
影子:“帝姬……”
果然,帝姬是个不讲道理的杀人女魔头。如传说中一般,他没有认错人。不过也已经晚了,影子已死。
沈媛双目赤红,抽剑回身:“赵氏,到你了。”
赵氏:“你说过,我若是说的让你满意,你便带我出去。”
沈媛:“我这不是带你出来了吗?可是我并没说不杀你呀?”
赵氏:“我早知道如此,只是还抱着一份侥幸。”
沈媛:“你身负两条人命,萧府嫡长子一条,阿团第二条,皆因你而起,我杀你天经地义。”
赵氏:“你不是说道理不是讲的。”
沈媛同情的说:“跟男人自然不能讲道理。这你都不懂?”
赵氏:……
沈媛:“算了,上路吧!”
……
“啊!啊!啊!啊!啊!”午夜,连声的惨叫,惊走了树梢歇脚的乌鸦。
秦清柔急急从对门跑进来,拥住沈媛,“怎么,又做噩梦了!”
沈媛满头大汗,睡觉穿的里衣已经全被冷汗湿透。攥着秦清柔的衣角,委屈的一张笑脸煞白。
“秦姐姐……秦姐姐……我……”终究说不出,无法说。
沈媛只能苦恼的把枕头报过来,脸深深的埋进枕头里。
活生生一只鸵鸟。
她一直噩梦不断!
她杀了人!
是,她并不是第一次杀人,这已经是第三次!
可是前两次都是被逼的被动杀人。
第一次,胖子和冯奇绑架羞辱她,她在极度恐惧下,毫无意识的杀了胖子。还好冯奇逃过一命。
第二次,是暗夜杀手慕容兰兰,在沈媛心中自己属于正当防卫,我不杀你我就要被你杀死,被逼无奈,我只能干掉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沈媛主动找上门,主动,亲手杀人。
还一次杀了两个!
自己想想都能把自己吓死了好吗?!
可是还偏偏不能不做。
阿团的仇,她一定要报。
虽然自己噩梦连连,又能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择了日子,沈媛带着阿彩,如今唤作若眉,去给阿团上坟。
“小姐对阿团,真是有情有义。”若眉道。
沈媛:“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阿团、雯竹、你,都是一样的。”
若眉跪在沈媛身后,若有所思。
她深深弯腰对着阿团的坟拜三拜,“阿团,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小姐……不要被……”
没几日,却是酒坊出事。
沈鸿升轻易没事不会来找沈媛,这一日却是年掌柜亲自过来,结果沈媛前一夜还是没睡好,正巧中午小憩一会儿。
若眉舍不得叫她,便招呼年掌柜在会客厅等,年掌柜颇为着急,也没心思坐着喝茶,只在厅中不停的踱步。
若眉:“年掌柜不必着急,且让我家小姐睡一睡,我家小姐这几日很是可怜,晚上总是睡不好,眼看着人已经受了好几圈。”
年掌柜:“晓得,晓得。只是……”
若眉:“先生略坐坐,我去看看是否醒了。”
年掌柜也不好再催。
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
年掌柜只能干着急,他是知道这宅院里皆是女眷的,所以也不好随意走动。
实在急的不行,刚想往外走去看看,就见对面三房周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倚在门口,看到年掌柜,直抛媚眼。
吓的年掌柜急忙又退回厅中。
这周氏虽然上了年纪,却不安分。扭着身子就走到了这边门口。
年掌柜只觉得她周身香气扑鼻,实在呛的慌。
“这位爷不知来我这院子何事?”年掌柜年长,正和周氏年龄相近,周氏不禁暗喜。
年掌柜是知道沈媛家中有这么一位撵不得,骂不得的祖宗奶奶的,全看的是萧六大姑娘的面子。
于是也不敢不答话,更不敢瞅她,低着头答道,“找沈掌柜谈点事情。”
现如今他们都管沈媛叫一声沈掌柜。
本来姑娘家抛头露面谈生意就多有不便,且这个年代男女大防,称一声沈掌柜,意思就是我们是来谈公事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白日里飞来横祸 贪钱色巧妇遭殃
周氏:“我这里正好有几张字,不知道写的什么,能否劳烦先生给我看看?”
年掌柜抬手拭汗:“我只是个掌柜,识文断字的事并不擅长,隔壁不是住着个书生,要不夫人去找他问一问可好?”
百里奚坐在隔壁莫名其妙打了个大喷嚏。
百里奚:“百无一用是书生,谁是书生,你才是书生,你们一家子都是书生。”
周氏:“年掌柜就帮帮我吧……”这个“吧”字,尾音拖的忒长,又娇又憨。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出门去麻烦隔壁小生……”
说着撒娇似的就去拉年掌柜的衣袖。
年掌柜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莫,莫,莫急,我……我跟你去便是。”
周氏这才又喜笑颜开,挥着小帕子拉着年掌柜的衣袖就进了自己房中。
“你,你……你快放手。”年掌柜一手拉着自己袖子,想摔又摔不开,一手捂着自己鼻子。香气实在重的太熏人!
谁知道进了周氏屋子,却并未见周氏拿出什么纸张来,只是笑闹着强拉年掌柜不放。
年掌柜推也不是,喊也不是。只知道她是萧六姑娘的娘亲,这若是让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若是沈媛也翻脸,他可得罪不起。
……
沈媛睡醒,若眉急忙进来伺候。
沈媛是被吵醒的,抬头往外望,“什么声音嘈杂,家里来人了?”
若眉呆呆的道,“好像是三夫人劳烦年掌柜给她念什么字。”
沈媛:“年掌柜?可是找我有事。”
若眉:“年掌柜没说,等小姐收拾妥当,我去叫年掌柜进来。”说着给沈媛洗脸净手。
正要梳妆,沈媛推开若眉的手,“就这样吧,叫年掌柜进来。”
若眉柔顺的放下梳子,低声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
“什么?!有人在卖我们的酒?”听了年掌柜的叙述,沈媛反问。
年掌柜:“沈老板不知道?”
沈媛:“你这不是刚刚告诉我。”
年掌柜吁了一口气。“不是沈老板将酒又卖于他人便好。”
沈媛:“你看我像是那不守信的人吗?我既然答应只跟你们一家合作,又怎会反悔?”
年掌柜:“东家说,若不是姑娘,这便好办。只不过如方便,还是请姑娘过去一趟,大家好当面商量对策。”
沈媛点点头,连忙这就收拾出门。
年掌柜的马车就等在门外,也不用再去香水坊叫冯奇,沈媛带着若眉就跟年掌柜出门了。
到了翠云阁,就看沈鸿升等在外面,可见是急了。
沈柯也在。看见沈媛身后跟着的若眉,沈柯抬手掩口咳嗽两声,似乎有些尴尬。
事情在路上的时候年掌柜已说了大概,如今沈鸿升又补充很多细节。
原来也就是这几天,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种酒,名叫如云醉。
这如云醉跟水井酒很类似,虽口感不如真的水井酒细腻,但已经有七分神似,且量大不限购,街头巷尾小酒楼已经争相进购。
真的水井酒,翠云阁一直是限量销售。本来商家和顾客之间就有微词,不过是因为酒是真的好,且名声太盛,大家也都只能是无奈。
如今突然有了如云醉,且随意购买不限量,价格虽然差不多,但形象却让人觉得更加亲民。
沈鸿升说完之后,欲言又止。
沈媛:“还有什么事?”
沈鸿升站起来作揖,道:“斗胆再问姑娘一次,真的不是姑娘这边另外又和哪位朋友合作?”
沈媛:“真的不是。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
沈鸿升这才看向沈柯。
沈柯道:“酒和别的商品不同,不是一天两天能仿造出来的。且我们的作坊管理极严,每个人只负责其中的一道工序,所以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一套流程整个下来是什么样。而现在市面上的假酒,则显然是从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在仿制。”
沈媛点点头,示意沈柯接着说。
沈柯:“更让人讨厌的是,他们模仿速度之快!比如这次除了普通的水井酒,师傅你还教做了梅子酒和人参养生酒,可是我们的酒都还有三天才开坛,七天后才会上市,今天一早市面上,如云醉竟然就已经出现了和咱们一样的水井梅子酒和水井人参养生酒……”
沈媛一边听着一边缓缓皱起眉头。
她并不怕人仿造。论创新的技术,她喝过的,见过的酒多了,她都可以慢慢捣鼓出来。
可是这种跟风造假,恶心人。这年头又没个专利,版权啥的保护政策。
而且……根据沈柯的叙述,这明显就是有内鬼。
沈鸿升:“阿媛应该也猜到了,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座的都是我们信任的人,但是不可否认,酒的研制,一定是从咱们水井坊泄露出去的。”
沈媛:“可查到这假酒背后到底是谁生产?”
沈鸿升:“却也是京城经商大户,许家的产业在做。”
沈媛:“许……?”
众人还未商议如何,却是门外有个年掌柜的贴身小厮急火火敲门。
年掌柜:“什么事?没看到东家们在谈事情,如此没大没小?”
小厮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忙回话道:“东家,掌柜的,不好了。街口有个人喝酒喝死了,说是因为咱们的水井酒!”
“什么!”众人都站了起来。
小厮:“那家人今天中午在家宴请宾客,贪多喝醉了,下午就倒在家里蒙头大睡。谁知到了下午,他家妇人见他还未睡醒,就去推他,抱怨他怎的贪杯装醉,大白天还不下地干活。谁知一推没推动,妇人觉得不对劲,过去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现在那妇人已经抬着人在街上,就当街嚎哭起来。闹得水井酒有毒害人,喝死了人!这事已经无人不知。
沈媛:“走,我们去看看!”
“阿媛姑娘!”
“沈老板……”
沈媛回头疑惑的看向二位,“怎么,觉得我们不应该去看看吗?”
沈鸿升:“这万一……恐怕就是冲咱们水井酒来的。”
沈媛:“所以才要会会。”说着已经出门,又转头对沈鸿升道,“沈老板先不要露面,让年掌柜跟着我去就行了。”
沈鸿升:“正是这个道理。”
于是沈媛和年掌柜跟着小厮就去了出事的那条街。
出事的人家姓马,是对新婚一年多的小夫妻。
男人是给人家做赶车的车夫,女人在家孝顺公婆。
女人如今死了丈夫,哀嚎的哭声震天响。
沈媛过去,并没有直接走到出事的人跟前,而是悄悄在巷子口打听。
还没等沈媛张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且贱贱的声音在问,“这位大娘,可否告诉小生,这是发生了何事呀?”
“嗨!造孽啊。”坡脚老太太拄着拐棍连连摇头。
“敢问,是造的什么孽?”书生弯腰作揖。
“嗨!你自己不会听啊,那妇人就一边哭一边说,已经说的很清楚。”旁边茶摊子上一位大汉粗声粗气的说。
书生于是凑近坐了,又抬手要了两碗大碗茶,这大汉很是满意,大手一拍书生瘦弱的肩膀,“小兄弟,这事儿你问我就问对了。”
书生:“大哥,不是都嚷嚷出来了吗?怎么问你就对了。
大汉:“嘿,我跟你说啊,这事情可没怎么简单。这马车夫今日啊,是纳小……这才邀了几个哥们,中午在他那里聚会吃酒。”
书生:“不是才刚刚成婚一年多的小夫妻?为何这么快就纳妾,这男人啊……”
大汉:“你有所不知,这马车夫的老父高龄,听说这大半年一直卧床不起,怕是不行了。就盼着能抱上个孙子。这才花了几两银子,从人牙子那买了个丫头做小。”
书生:“那小娘子就依?”
大汉:“她无所出,不依也要依的。没成想,还没入洞房,这孙子没抱成,反倒丢了儿子。”
书生:“啊!莫不是这小娘子贼喊抓贼,谋杀亲夫!”
沈媛本来就坐在另外一张桌上,还偷偷的听,如今飞快转过身一把捂住书生的嘴,“作死啊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话别人都可以说得,可是沈媛他们可说不得!
不说都已经惹得一身骚了。
百里奚嘿嘿一笑,“早就看到你在这里了。”
沈媛:“你对我的事情倒是上心。”
百里奚:“有道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有朋至远方来……三人行……”
沈媛:……
“快走吧!随我去看看。不要说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你不要说我认识你。书生做成你这个样子,丢人不丢人。”沈媛拉着百里奚就去了十字街口。
尸体就摆放在十字街头,也没蒙白布,死者眼口俱张,样子恐怖,很是吓人。
这边小娘子一身白孝,跪在尸体旁,一会儿匍匐在死者身上嚎啕大哭,一会儿跪在一旁一边诉说自己可怜,一边痛骂水井酒害人。
沈媛就站在一旁看着。
百里奚唠唠叨叨的安慰她,“你别害怕,这事早晚能有个清楚的结果,未必就是你水井酒的事情……”
沈媛:“害怕?我天生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百里奚心跳漏半拍,莫非她知道他知道……
沈媛:“我是职业处理品牌危机事件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不想乌云遮蔽日 哪堪风雨晚来急
沈媛刚欲上前,就看到迎面走出来一位捕头打扮的帅哥。
是真的帅,浓眉大眼,刚毅冷峻。
沈媛不禁想起司徒烨,不过没有可比性,司徒烨官做的太大,高高在上,不接地气,且还是两种风格。
“你别拽我。”沈媛不开心的对百里奚道,“你拽我衣袖干什么?你不是书生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百里奚:“你不要一直盯着人家捕头看啊……”
沈媛:……
沈媛:“我是以为他是办案人,我才盯着看的。你看,他果然走过去了。”
百里奚:……
有官家出面,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这事儿归京都府尹管,沈鸿升在京城自然是有关系的,所以当天晚上就拿到了详情。
沈鸿升把信直接递给沈媛看。
沈媛:“哦,原来那捕快叫展京飞。”
沈鸿升叹气。
百里奚敲敲桌子:“看重点……”
沈媛低头继续看。
确实如街上女子哭诉所言,她是一年多前嫁入马家,并无所出。虽然也才一年多,且夫妻感情和睦,但无奈马车夫是个孝子,老爹卧床不起盼着抱孙子,于是就买了一房小妾。一为香火,二也为了冲喜。
小门小户的人家,不过就是从人牙子那买了个丫头,今日一早送过门来。中午的时候夫妻二人备下一点小菜,马车夫的两个平日里一起常喝酒耍钱的酒肉朋友来聚一聚,其实并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贺,不过是寻个由头闹一闹。
喝的酒,是他朋友赵三拿过来的水井酒。
只一坛,如今还剩下半坛。
现在尸体已经被仵作验过,确定是酒的问题无疑。
现在官家给稍话说目前怀疑有人在他们的酒里做了手脚,所以明天会叫那赵三也来问话。
如今酒已经被没收,这妇人也在衙门收押,衙门那边捎信过来给沈鸿升,明天一早要翠云阁的人去衙门问话。
“突然出现竞品,然后就……喝酒丧命……”沈媛低头沉思,“我总觉得这两件事里面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清楚。”
第二日自然不用沈鸿升出面,按照他的意思,直接让下面一个小厮去衙门回话就行了。结果沈媛说也想去,大早上就女扮男装出来了。
沈鸿升不放心,少不得年掌柜出面,陪沈媛一起过去听听。
这种案子当时大周朝的习俗都是公开审理的,就是百姓如果愿意,都可以在门口官役限定的区域听着。
酒坛确实是水井酒的,酒坛底下还盖着沈媛设计的水井坊的红印。
剩下半坛酒还在,也确实是水井酒。
翠云阁的小厮不卑不亢,上面大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该认的都认。“大人,这酒确实是我家的,可是我家的酒每日售卖,达官显贵平民百姓饮用不计其数,这小娘子无凭无据就说是我们酒的问题,小民觉得冤枉,还请大人还我们翠云阁清白。”
那赵三也被带上堂来,早就吓得屁混尿流的样子。不过交代的也算清楚。何时买的酒,何时约了隔壁张二,一起去的马车夫家,何时一起饮酒吃饭,何时离开,也算说的清楚。
那小娘子只一味口口声声称,就是因为喝了酒才出的事。
翠云阁的小厮不由得辩解道,“若你说酒有事,为何另外二人无事。”
小娘子却突然哭的更大声了。
这时赵三才想起来又说话,因为这水井酒难得,是给马车夫当做贺礼送过去的,所以三人吃饭时候喝的并不是这个酒。
至于之后,他就不知道了。
小娘子又哭起来。
哭哭哭,妇道人家就知道哭。
审案子的大人直拍了惊堂木,这妇人才止住哭声,这才听清楚她说什么。
原来赵三他们走了之后,马车夫意犹未尽,又打开水井酒自己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就歪倒睡着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府衙让翠云阁的小厮画押之后就回去了。
然后就是昨日的仵作上来交代,已经验出是被下了毒,而这毒,应该就是被下在这壶水井酒里。
年掌柜站在外面松了口气。
只要是下毒,而不是说他们的酒有问题,那就无事。
这壶酒一共经过四人之手,翠云阁卖酒的小厮,赵三,妇人,和死了的马车夫。
翠云阁每日百坛酒在那里,小厮并不知道哪坛酒会卖给什么人,最终又是什么人喝,所以不可能下毒,也没有动机。
马车夫自然不会自己毒死自己。
那就只剩下赵三和这个妇人嫌疑最大。
赵三是卖酒送给马车夫之人,此人行事最为方便,然而若是出事,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嫌疑也最大。
妇人虽然哭得撕心裂肺,却并不是没有动机。就像百里奚说的,他们小夫妻才成亲一年,她男人就要娶小,难免不会心生妒恨。
于是赵三和妇人都暂时收押。
府衙取证调查之后再审。
这事到此其实就是查谁下的毒了,和水井酒也就没了关系。
大家看完热闹也就都散了。
沈媛若有所思的跟着年掌柜也往回走。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低头走路,不小心一下子和前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竟然是昨日那个捕快。
“展捕头好。”年掌柜拱手道。
却见展捕头一脸通红。
再看看沈媛,大家便知,这是女扮男装被人家捕头认出来了。
年掌柜遂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水井酒的东家,沈掌柜。”
“哦?”展铺头这下更颇为意外,他为人倒是爽快,直接道,“没想到水井酒,如此烈酒的东家,竟然是个女的。”
沈媛行男子礼,亦拱手道,“过奖,过奖。”
展京飞:“不知沈老板现在可否能与展某一叙?”
年掌柜刚想推脱,却不料沈媛已经痛快的答应了。
三人来到附近一处茶楼。
展京飞坐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沈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因为沈鸿升姓沈,沈媛也姓沈,平时两个沈老板一起做生意,所以外面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人,沈媛是沈鸿升下面哪一房的晚辈。
沈媛和年掌柜对视一眼,年掌柜就道,“并没有特别的。”
展京飞点点头。
沈家生意做的大,商场如战场,若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无利的打击报复很少会在商家发生。
“若说有,那就是近来我们出的水井酒卖的太好。”年掌柜字斟句酌道。
沈媛:“那个小娘子有问题。”
年掌柜:“对!就是她污蔑我们水井酒。”
展京飞看了沈媛一眼:“何出此言?”
沈媛:“若是她下毒暗害自己夫君,事发之后,她即便装出哭嚎伤心的样子,也只会在宅院,而不是把人抬到街上招摇。事情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不是这样闹出来。”
展京飞赞许的点点头。
沈媛又道,“并且她完全可以称自己夫君是暴病身亡,而不是一口咬定是酒的问题。若真是她下药,她牵扯出沈家,沈家不可能替她背这个锅,毕然会查个水落石出。那她不是等于自己引火上身?
展京飞:“所以,你认为她是清白的?”
沈媛:“我没有这么说过。”
展京飞:“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媛:“我分析,事情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她真的并不知情,毒也不是她下的。她是单纯的以为是酒出了问题,于是才闹开。这样有两个好处,如果真是酒的问题,那么闹得百姓都知道,防止你们官商勾结,官官相护。”
年掌柜内心戏:谁……谁官商勾结了……
沈媛:“若不是水井酒的问题,沈家为了自证清白,也必然会帮她把真凶找到手,替夫鸣冤。”
展京飞频频点头,“这不是还是说她是清白的。所以刚刚我才问你……”
沈媛:“等等,因为还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下毒的就是这夫人!”
年掌柜:“若是这妇人,那你前面说的是什么……”
沈媛:“只是一种假设。第二种情况,若是这妇人确实下毒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可是却意外将此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中。于是别人要挟她不得不这样闹,因为这样闹,对我们水井酒来说,确实颇受影响。而妇人明知如此对自己不利,但不得不如此,心存侥幸以为还有一线生机,若不听从,则当时就会被抓到官府问罪了。”
古代之人最是讲究吉利之说,对很多事也诸多忌讳。
就比如虽然衙门那边已经说清楚了,并不是酒害人,而是有人下毒至酒中所致。可是从昨日事发到今日如今晌午时分,并无一人来翠云阁买水井酒。
大家心知肚明酒无事,却心中不免犯忌讳。
如果真如第二种情况这样,那背后操纵之人,其实已经成功达到了目的。
展京飞频频点头:“沈老板果然才思敏捷。所设想之情况,展某记下了,展某这就立刻着手调查,希望早日拿到真凶。”
说罢这就告辞。
沈媛起身相送。
“这展铺头尚未婚配。”年掌柜笑眯眯的在后面道。
沈媛:“倒是可以考虑给我家六姑娘说亲了。”
年掌柜:……(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苦命人攥救命草
展京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订为要相亲的对象。
其实沈媛也只是稍微有这样的心思。
原来是为了萧六姑娘,年掌柜恍然大悟。
“要不要让媒婆去提亲。若是沈家出面,在展捕头面前,还是又几分薄面的。”年掌柜当个正经事细细思量。
“人是真的不错,只是时机不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沈媛轻轻摇摇头。
至于为什么时机不对,年掌柜没问。
年轻人的这些事情,作为一个聪明的中老年人,他并不想寻根究底。
这些年轻人总是自以为很聪明,上一代人不懂他们,其实却不知从来都是姜还是老的辣。
就比如,这展京飞明明已经对沈媛有千万好感,可惜沈媛就是没看出来。
年掌柜继续装瞎。
展京飞去马家查案。
才走到巷子口,却看到一堆人堵在马家门口。
“又出了什么事?”展京飞分开人群。
“又死人啦!”街坊邻居窃窃私语。
“真是可怜啊,昨天才死了儿子,今天又死了老子……”
“马老爷子本来就多病缠身,骤然听说儿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今天也一命呜呼……”
“还说是冲喜,我看就是催命的。”
“一定是那新买来的小娘子,和这家反冲。”
“或许就是命硬,应该跟大娘说,早点发卖了,不然一家子都要被她克死。”
“哈!这么硬的命,谁人敢买。”
展京飞亮出腰牌,分开众人径直走到马家门前。
如今,这马家只剩下一老妇,马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默默以泪洗面。
旁边跪着一年轻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无甚姿色却体态丰满。
马家当初买她,就是因为听人牙子说这样的好生养。原本想借她抱个孙子,谁想到竟然克死了儿子又克死丈夫。
马老太太悔不当初,却也挽救不回自己男人和儿子的性命。一腔怨恨就都发泄在这个丫头身上。
马老太对着老头尸体哭一会,就回身拿柳条抽打这丫头一顿。
这丫头跪在那里低着头,硬挺挺的挨着打,也不闪躲,也不言语,也不见哭一声。
直到这马老太说既然打不死她,就要把她发卖了。卖了银两好发送安葬这一老一小。
其实他们家哪里就缺了这二两银子安葬了。
不过如今他们马家出了这样的事,确实谁都不敢接手这个丫头了。连人牙子都直接说卖不出去的,不如留在家里做苦活。
“没人买就直接卖到窑子去。”直到马老太太这样说,那丫头才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瞪着马老太,“你们家男人不是我克死的,是你媳妇药死的!”
“啪!”话没说完,马老太太一个耳光子就扇了过去。
这丫头的一半脸被打的呼一下子就肿的老高,嘴角也直淌血。
这种买来的丫头,就算主人的私产,打死也不用偿命的。
周围起哄的邻居,居然还有人在叫,“好,打的好!打死她,不然还会克别人。”
马老太扬起一巴掌,又扇了她另外一边脸一耳光。
展京飞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马家门前。
“住手吧,不要打了。”展京飞皱眉,说话声音不高,却深沉威严。
虽然大周律法主子可以任意处置下人,但是这样任意辱骂殴打他还是从心里反感。
于是伸手一举腰牌,“奉命查案,无关人等驱散,封院子。”
一看是官差,百姓们轰然散去。下面衙役把屋子围了,又在院子门口贴封条。
展京飞细细把案发现场看了一遍。
马老太太看见是官差来了,也老实了,也不再打骂这丫头,只守着马老汉一边叹气一边哭。
展京飞看了也是叹气。
好好的一家人家,结果两日之间死了所有男丁,这让这一家老弱妇孺以后如何度日。
且不想这些,抓到真凶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展京飞拿了把椅子,坐在这丫头跟前问道。
“我叫小翠。”丫头依然直挺挺跪在地上,见展京飞问话,伸手拿袖子摸了摸嘴角的血迹。
展京飞也随她,他这么多年办案子,心早就磨硬了,没那么多闲工夫和闲心思怜香惜玉。
展京飞:“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是马车夫的娘子毒害了她相公?”
小翠:……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展京飞:“哎,我就知道你是瞎说。”说着站起身,“你要知道,你的主家若是非要卖了你去换二两安葬银,官家也是管不了的。”
小翠惶恐,呜咽的嚷道,“就是她下毒害的,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展京飞没有停下脚步,只背着她说道,“你要知道,如若没有真凭实据,你污蔑主子,不但会受鞭刑,还要受截舌之苦的。”
截舌,常用于惩戒污蔑主子的奴隶,顾名思义,就是一刀隔断舌头,一边施以鞭刑。最终受刑罚的人不是被活活打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小翠一阵颤栗。
反正都是死。
就听展京飞又道,“可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出面做主,把你赎为良籍,你看可好。”说着转身弯腰,一手捏着小翠的下巴,被迫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小翠只觉得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自己今后命运都得倚靠于他,他就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两行泪不由涌出眼眶。
展京飞放手。
小翠深深一拜,“旦凭大人做主,小翠必将知无不言,把知道的看到的原原本本交代清楚。还求大人怜惜。”
展京飞一挥手,“将此女带回去细细审问。”
下面衙役不禁暗自心中可惜,“哎,长得帅,女证人、女犯人,都买他的账,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审案子都比别人效率高。这些女人啊,不知我家大人,最是翻脸无情,摧花圣手……”
前面一波压着这丫头走了。
后面贴身跟班的胆子大,跟着展京飞一起走,“展铺头,你啥时候能怜香惜玉一回……”
展铺头:“办案子,用不着怜香惜玉。”
跟班:“那大人你别给她们希望啊,撩的不要不要的,最后又那么执法严明……”
展铺头:你这个月加班费没了!
跟班:展大人你这样娶不到媳妇的,你没看京城都没人敢给你说亲。
展京飞:……
半响。
展京飞突然抬手摸摸下巴傻乐一下,“谁说的,本捕头今天遇到心上人了……”说着迈大步走了。
跟班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今天遇到?……该不是……这小丫头命硬,克夫家啊!
展京飞若是知道他这些跟班们都在想什么,一定会气的罚他们每人二十板子!
回到衙门,先让人将小翠伤口处理一番,原先的一身衣服已被马老太太抽打的衣不遮体,又换洗一番。
等小翠再被带到展京飞面前的时候,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
这里面自然有下人们体会大人心情,所以暗藏照顾了小翠的成分。
小翠再次拜倒在地,也不由也生出爱慕之意,脸红心跳,连说话都变得几分娇俏。
这些展京飞却像是没有看在眼里,一张冷峻的扑克脸,坐下就开始问案。
小翠原原本本说了她知道的一切。
小翠很小就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如今她父母何处,都是何人也已不记得。
后又被几个人牙子倒了几手,就到了京城这边。
卖给小户人家做小,小翠自是不愿的。
像她这样手脚身子都还算干净的小姑娘,顶顶好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
若是上辈子积德,赶上一个好主子,不打不骂不说,没准还能得几分体面。
就算是以后依然逃脱不掉通房的命运,再往后熬一熬,没准也能拉出去给配个小厮过日子。又或者,若是会办事伶俐的,讨到主子欢喜,主子一抬举做了偏房,那就是半个主子。
同样是做小,自然是要在那高门大院里面做,在那就是有人伺候穿金戴银的半个主子。可是这小门小户,那就是最惨的了。
小户人家就是因为没几个钱,所以往往正妻的心胸度量都更小一些。嫉妒使坏磋磨人的,不尽其数。做小的不但晚上要伺候男人,白日里就是做活的粗使丫头,享不到一点福的。
所以小翠被马家买来,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法。
马家跟人牙子商议好之后,出事那天一早人牙子就把她送来马家,拿了银两就走了。
马车夫怕她跑了,把她拿绳子捆着扔在马厩里。
小翠本来就心中不忿,看到马车夫人长得粗鄙,更是不把她当人,就让她一直与骡子、马为伍。
而他夫人更不喜她,看她的眼神都恶狠狠的。
小翠不想认命,打定主意一定要逃。
她忍着害怕,抓一把草料在手掌心,再把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手腕凑到马嘴跟前,让马不停的舔那绳扣,终于不断努力下让绳子松动。
她花了大半个上午终于把绳子解开,正沿着后屋的墙角蹑手蹑脚走,寻思下一步如何逃出去,却不想看到那马车夫的妇人正在把一包粉末倒入酒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自古王婆是非多
于是第二日又提审那妇人,最开始妇人不认。
展京飞也没多说,就冷冷的交代狱卒,“那就用刑吧。”
那妇人和那丫头都关在一处。
狱卒将妇人拖出去用刑,展京飞就坐在牢狱中喝茶。
哀嚎之声片刻间响起。
看着这妇人受刑,小翠表情平静。
展京飞:“你恨她?”
小翠一愣,“我恨谁?”
展京指指外头,小翠愣愣的道,“我恨她作甚?”这样子不像装的。
展京飞反倒语塞,也是。
小翠又道,“我倒是感谢她。”
展京飞:“为何?”
小翠:“世间女子多糊涂,自己夫君纳妾一房又一房,她们心中妒恨却不敢跟夫家表现出来,就只一味磋磨妾室。
怨恨妾室分走她们的宠爱,却不明白,若不是世间男人朝三暮四,见色起意,又怎会是这样?”
“像是这马家,若是换做其他妇人,可能想毒死的就不是她夫君,而是我了。所以,我反而应该感谢她,我才能依然活在世上。”
展京飞点点头,信步走出牢房。
三步出去后又骤然折回,怒视小翠,“你一个小丫头让人牙子买来卖去,如何能说出这番咬文嚼字的道理来?!”
外面那妇人惨叫声阵阵传来,小翠吓的魂飞魄散,哆嗦着哭道,“昨夜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姐姐来看我,说如果今日我不想受刑的话,就将这些话说与大人听……”
好看的姐姐……展京飞想到昨日上午撞见的那位沈家小娘子。
是有这么回事,昨天晚上翠云阁说要了解一下目前案子进展,因为他们也是被卷进来的,已经证明清白,却因此名誉受损。自然,更是因为跟府尹的关系好……所以展京飞就让他们的人进来了。
看来那小娘子也来了,早知道昨日就不应该歇息的那么早,该招待一下才是。展京飞抬手摸摸下巴,心中猜想也不知她是沈鸿升的什么人。
经过一夜的鬼哭狼嚎,快天亮的时候,那妇人把能招的全招了。
根据那妇人画押的口供,果然是她下毒杀人。
下面是这妇人的口供。
我才成婚一年多,夫家就以我无所出为由给我夫君纳妾,我心中不服!若是我三年无所出,要纳多少房,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我和他新婚才一年多,就如此行事岂不是太欺负人!
我便想与夫君商议,能否不要纳妾。
哪知那莽汉只听我说了半句,就扬手打我数个耳光,又对我拳打脚踢,说我善妒又不孝!他老子已经躺在床上要死了,就盼着抱孙子,我生不出,还要阻止他们马家延续香火,还说这是给他老子冲喜,我若闹起来,就直接把我休了!
我娘家贫苦不及马家,我只好忍气吞声。
后来听闻夫家近日正在筹谋此事,心中更是烦闷。
有一日,人牙子上门来找我夫君出去,我便知此事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我不愿在家中呆着,趁他不在家,我便拿了针线去街边巷子口的茶铺喝茶做针线。这茶铺的王大娘跟我相熟,我喝了两碗茶,便忍不住跟她诉苦。
王大娘是个通情理的,对我一直不断劝说安慰,对我很是同情。
不过也为我担忧,我从王大娘那里听闻,她们村子就有一户这样的人家,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偏也买一个丫头做偏房。那外头买来的女人哪里有好的,自然挑唆的家宅不能,最后宠妾灭妻,那正妻活活被气死。
又一日,王大娘又跟我说,有一户人家,男人娶了一房妻室无子,就又纳一房,还是无子,于是又买一个,统共好几个。本来家里就不富裕,最后却还要把此事都埋怨在妻无子嗣上,对妻子每天非打即骂。
我听着胆寒,实在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着我男人已经跟人牙子看重好丫头,明日就要过门。
我再次苦苦哀求夫君,却再次遭到毒打。
我婆婆看到我丈夫打我,不但不劝说,反而在一旁还拍手叫好。
幸灾乐祸说等以后那买来的丫头若是肚子争气,就把我们调换,她为妻我为妾。
我不堪羞辱,哭着跑去王大娘那讨主意,却见王大娘后院里放了好些耗子药,原来是茶铺后院近日总有老鼠。
王大娘去前面招呼客人,嘱咐我说千万别碰那些耗子药,她特别找人配的,毒的恨,别说老鼠,就是五大三粗的活人,半包下去也能送命。
我恨马家恨的紧了,趁着王大娘不再,偷了一包耗子药揣在怀里。第二日,我便借机放到酒中,哄得我家那狠心短命的喝下……
这,就是那妇人的全部供词了。
沈媛将纸折起,还给展京飞。
这妇人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崩溃,把什么都说了,却从整个事件来看,她之所以能行此毒辣之事,竟然和巷子口的那家茶馆以及王婆子有关。
“只是这个案件只能就此结案,王婆并无教唆害人证据,这妇人也确实下药害人,罪有应得。”孟京飞黯然道。
又一日照例开堂审理此案,人证物证俱已找到,当堂结案。
小翠因作证有功,展铺头为其求请入良籍,又出钱补偿了马家银两,马老太也无话可说。
本来好好的日子,如今马家只剩马老太一人,以后也不知如何过活。
小翠只身从衙门出来,站在马路上不知何去何从。
“喂,你愿不愿意跟我?”
小翠抬头,马车上一位姑娘掀开车帘正向她招手,是那个长得特别特别漂亮的姐姐!
小翠开心点点头。
“姑娘,何苦去招惹这不明来历之人,小心惹得麻烦。”若眉小心提醒道。
沈媛笑着不以为意,她眯起眼睛看向阳光所在之处,明亮闪耀。
“生而为人,只要她想享受生活,热爱生命,那么如果我能给她一个机会,未尝不可。”
若眉低下头,小姐这些话,她越来越听不懂。
马车停住,展京飞站在前方。
沈媛下车。
“多谢展铺头还我水井酒清白。”沈媛拱手作揖,依然行的是男子礼。
展京飞不禁想起当日初见,她做男子装扮,走路出神一头撞到自己怀里。
“食朝廷俸禄,这是我应该做的。”展京飞道。
“展捕快铁面无私,执法严明,不知若是有一日,你我对立,会是何状况。”沈媛突然道。
“这……”展京飞怔住,“展某只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沈小姐为何如此说?”
沈媛嫣然一笑,“我瞎说的。”
其实,她只是直觉。
就此别过。
展京飞看着沈媛走上马车的背影,终究没有再发一言。
都在京都,若是有缘,定然会再见。
他的心意,她又如何能不知?
只是沈媛心中却明了,她与展京飞,注定无缘。他日她所谋划之事,与他能不当敌人已经很好,朋友实在是痴心妄想。
小翠一直跟着沈媛回到家中,将她暂且安置在若眉房内。
一切收拾停当,小翠来到沈媛跟前。
沈媛慢悠悠扣着茶碗,抬头看小翠,“现在只有你我,你可以说了,你都听到了什么!”
小翠大惊。“小姐,案子已经结了,小翠没有撒谎,却是那妇人下毒。小翠绝无虚言。”
沈媛缓缓道,“我知道你说的不假。只是,却不是尽言。你当初说会把所见之事,所听之言,一五一十交代,不过后来你却只说了你见到的。那么现在我问你,你所听之言呢?”
小翠慌乱跪地,左顾右盼,见房门紧闭,四下无人,才对沈媛磕头道,“小姐救我,又收留我,以后小姐就是我的主子。小翠也不欲对小姐隐瞒。”
小翠只对官方说了一半,而那妇人也只说了一半。
如沈媛之前所料,这妇人自己下毒谋害亲夫,事后应该尽量掩饰,怎会又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扯着翠云阁的水井酒下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小翠道,“那妇人下了药我是看见了的,我知道事情不好,此时绝非逃走的良机。若我逃走,这马家定认为是我害死他家男人后潜逃,到时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所以我悄悄又回到马厩。果然那妇人将她男人毒死。却在他毒发身亡之后,小翠又意外听到一段对话。”
“啊!你竟然将他毒死了!小娘子,你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街口茶汤铺的王婆。
“你现在赶快报官自首,莫要连累了我!”王婆跺着脚说,耗子药是她的,她怕自己说不清楚。
此时那妇人看到被王婆撞见,已经慌的不行,一个劲的跪地求王婆放过她。
“我不是要不放过你,只是这耗子药是从我店里偷出来的,你让我如何是好。”王婆无奈道。却是抓着那妇人不依不饶,一直说要报官自首。
直到后来,王婆才说要妇人只说是水井酒害人,若小娘子如此这般听她的话,她便当做不知道这事。
小娘子无法,只得依她。
原来这就是了,沈媛沉思,果然自古王婆的茶,都不是那么好喝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念长情一心护短
沈媛当机立断,叫冯奇:“备马车,我们去会会那让人家破人亡的王婆!”
冯奇动作很快,沈媛转身发现只有小翠跟着。
“若眉呢?”
“一早就见她出去了。”
也罢,沈媛带着小翠上马车。
谁知到了茶铺,却并无一人。
沈媛推门大踏步来到后院,发现王婆已经收拾家当走的无影无踪。
还是来晚一步。
这王婆果然有鬼,不过让人逃了。
沈媛站在院中,嗅嗅鼻子,她对香味很敏感。
“小姐,人跑了。”小翠恨恨道。
“没事,咱们走吧。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沈媛说。
然后随意的跟冯奇说,“去叫沈柯来一趟。”
沈媛和小翠回家时,正看到若眉在院子里。
“姑娘刚才去哪了?”若眉连忙迎上帮沈媛脱斗篷,端茶水。
“小姐走的时候还找姐姐,结果没瞧见。姐姐去哪了?”小翠问。
若眉一顿,“哦,我听说前面街角新开一家糯米桂花糕店,想着或许小姐爱吃,就去买了些。结果回来你们就走了。”
“有桂花糕?”沈媛提高声量,“拿来我尝尝?”说着让小翠去端水洗手。
这话题就算揭过。
沈柯来时,沈媛正在吃葡萄。
本来大周朝大产量葡萄是在秋季,不过四五月份也有一些地方有,快马运来京城。沈媛就买了两筐。
“来的正好,过来吃葡萄。”
沈柯也不见外,叫声师傅,就拿了一串葡萄坐下吃。
沈媛一边吃一边说这葡萄真甜,以后能不能想办法自己种一些。
沈柯道,“怎么不行,这葡萄的品种京城也就有的,只不过气候限制,要到七八月份才能采摘,不如南方一年可熟三季。”
沈媛就说,“你去把市面上能收的葡萄收一些,单独辟出个院子,选三五个人,咱们单独来做葡萄酒。”
沈柯点点头就去了。
这事又过了两日,沈媛突然给了小翠十两银子,“你去街上帮我采购一些小玩意,嗯……就是你看着好的,或者卖得特别好,或者是新鲜的,都帮我买些。不急,你日日去逛逛。”
小翠高兴的不得了。
连若眉都忍不住说,“这可真真是个好差。”
“什么好差?还有比我这更好的差吗?”是沈柯进来,顺带着又带了一篓葡萄,“葡萄采买的差不多了,按照你的吩咐,量不多。”
“怎么的不多采些?”若眉问,“小姐的酒,每一次都在京城卖的那样好,不知多少人又要抢不到。”
没等沈柯开口,沈媛道,“地方人手都不够,等入秋了再去买地,加盖两个工坊就好了。这次我们先少量产一些也无妨,先把人的胃口吊的足足的,等入秋咱们再大卖一场。”
一番话听的沈柯、小翠都劲头足足的。
之后沈媛就时不时的往酒坊跑。
“姑娘也歇歇。”小翠心疼道。
“每次研制新酒,姑娘都是这个样子,等这阵子忙完就好了。”若眉道,说着利落的放下帐纱,关好门窗,伺候沈媛上床。
自从若眉来,沈媛的一应用度伺候,都比着萧府规格,看的小翠直咂舌。
一切安顿妥当,若眉回房。
“姐姐,咱们屋点的是什么香,真好闻。”小翠睡意渐浓。
“是小姐香水坊的熏香,加了一种花制成,说叫薰衣草,安眠的。”若眉轻轻道。
小翠:“小姐懂的真多。”
若眉:“那是。”
小翠:“姐姐懂的也多,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
深夜,一个女子轻轻掩门而去。
“这是这次葡萄酒的秘方。”
“好!”
“爷,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再等等。这小娘们好点子挺多,再多挖几个。”
“爷,奴婢想你……”
“知道了,不会亏待你的。爷也想你……”
暗夜漆黑,月亮也躲到乌云里,不愿看这污秽的男女。
几日之后。
“开门,快开门。”秦清柔和萧辰雨一早就去店里。
家里只有沈媛在睡懒觉,若眉去应门。
开门一看竟是一个小娘子,一见若眉竟然一脚踹过去。“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若眉万没想到,一个不妨挨了一下窝心脚,被踹到地上疼的直咧嘴。人还没等起来,就被这小娘子又骑在身上薅着头发扇了两巴掌。
这小娘子看着不高,力气却大,又是恨红眼了,每次下手都使全力,恨不得打死若眉才解气。
若眉被劈头盖脸打了几下,莫名其妙还缓不过来,挨打好一会才缓过心神,开始还手。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这才嚷的沈媛起来,小翠扶着出来看。
“住手!”沈媛呵斥。
那小娘子看到沈媛,倒是有几分敬畏,便住了手。
沈媛看这小娘子也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倒是认识的。
这不是沈柯家的小娘子!
“小姐为我做主!”若眉此时甚是狼狈,头发被拽下来一绺,脸也被抓破了几处,衣服领子也被扯破了,脖颈上还带着被抓挠的血痕。
若眉叫嚷这让沈媛给做主,目光中带着委屈和愤恨。
“这是怎么说?”沈媛皱眉道。
见到若眉问,那小娘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对着沈媛就是一跪。
“我相公跟沈老板叫一声师傅,我也就斗胆舔着脸跟着叫您师傅。师傅您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为人公证,这事说了我也不怕您护短……”
沈媛不耐烦的道,“快说吧,别给我戴高帽子不好使。”
那小娘子就从怀里拿出两方绣帕子摔到若眉脸上。
“你的丫头勾引我相公!”
沈媛:“你说若眉?勾引沈柯?”
小娘子:“对,就是她这个不要脸的。有事没事就往酒坊跑,缠着我相公沈大哥长,沈大哥短的,三五日间,不是做吃食送我家相公,就是买了酒菜一头扎在酒坊厨房,美其名曰是做吃的犒劳大家,其实都是为了讨好我相公。谁知道他们在厨房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绣帕子送我相公,真不嫌丢人!”
这沈柯家的小娘子说的有板有眼,有证有据。
沈媛:……
若眉连忙跪了。
沈媛:“可有此事?”
若眉不说话,只是跪着直摇头。
沈媛:“你这些时日确实总是去酒坊吗?”
若眉脸色一白,点点头,无语泪先流。
这便是承认了。
沈媛:“那你确实和沈柯相好?”
若眉低头并不答话,只一直哭。
沈媛:“一个巴掌拍不响。”回头跟小翠说,通知冯奇,让他现在就去把沈柯给我叫过来,跟他说不管酒坊有都忙,天大的事都先放一放,我找他有事。
不到半个时辰,沈柯就到了。
见了自家小娘子在院中,不由一愣。再听了所发生的之事,脸上便不由讪讪的,低头支支吾吾。
沈媛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事情有**分是真的了。
心中不禁气这男人,做事业何等靠谱,为何情爱上这样拿不住。
于是沈媛走到这小娘子面前,深深一鞠躬,倒是把这小娘子吓了一跳。
沈媛:“我事确实是我的丫头做下的丑事,是她对不起你。现在你男人也在,这事情发生已经发生了,小娘子想怎样,当场说出来无妨,我给你做主。”
那小娘子看沈媛如此说,支支吾吾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低头掩着脸哭。
沈媛又看沈柯,沈柯倒是干脆,直接跪下跟沈媛道,“是徒弟一时糊涂,迷了心窍,对不起自己娘子。可是若眉也确实……徒弟愿意娶若眉做偏房。”
听自己家相公这么说,那小娘子此时又是哭,又是悔,这事情真不能闹到明面上,反倒让他二人过了明路。想着不禁委屈的很。
沈媛也是无奈,看着小娘子好言劝慰,“你若不点头,我便也可让若眉再也不见沈柯。”
谁知这小娘子自己闹的虽然厉害,可是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却是无不顺从的。相公说要纳进来的人,她怎敢不答应。
于是只能流着泪咬牙吞血的点头忍下。
这是依了。
“我自会给若眉准备丰厚嫁妆。你也放心,日后我定然不会让她越过了你去。”沈媛无奈的安抚道。
这可能是最好的安置了吧,只是委屈了沈柯小娘子。
谁知若眉却突然跪下,接连不断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连声道:“奴婢不愿嫁,奴婢不愿跟着沈柯!”
在场人无不一愣,大家都觉得,对若眉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沈柯作为男人,脸上都挂不住了。没想到这个日日跟自己柔情蜜意的小娘子,自己不顾师傅,不顾正妻,咬牙想娶,人家还不领情不想嫁!
小翠更是撇嘴!心里暗骂若眉真是不识好歹。
自己做下丢人的丑事。又让主子被迫顶着护短,不讲道理,以大欺小的骂名,也要护着她,让她有个好去处,结果她竟然不识抬举。
然而若眉宁死不愿,冲到屋子里拿出做针线活的剪刀以死相逼,若是让她嫁沈柯,她就去死。
一院子人都愣了。
沈媛也是一愣,也没多言,只道“我原是好心,罢了,我也罚了,你们自去吧。”于是扶着小翠就回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心生怨若眉背主
“爷,小姐这边我真的不能呆了。”酒楼里的一处僻静私密单间里,一女子戚戚哎哎跪在一位老爷面前。
若是此时还有人记得当初春意坊四大头牌设计陷害若眉接客的话,那么就会有人认出,在位老爷,正是当时若眉的第一位恩客,许四爷。
许四爷:“你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在她那里蹉跎太久,她当日狠心害你,我却绝对不会亏待你。”
女子:“可是爷,我……我……”
许四爷不禁皱眉,担忧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女子:“爷你是知道的,我一心只在爷身上,只是……只是为了拿到酒的秘方,所以假意与那沈柯……可是爷你是知道的,我只是骗他。”
许四爷:“嗯,爷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的功劳爷我记在心里,以后不会亏待了你。”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许四爷心里难免也是不大舒服。
女子:“我跟沈柯只是虚情假意,且我们并未假戏真做,我的心和身子都是爷一个人的,爷一定要相信我。”
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以袖掩面,待拿开袖子……那一张脸,竟是若眉。
许四爷有些不耐烦,他大白天来这酒楼见她,是为了能套到更多酒坊的秘密,可不是来看这个女人哭的。
当然也不是听她表忠心证清白的。她一个窑子里出去的姐儿,在这跟自己哭诉清白,他是心里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
确实他算是这丫头第一个男人,可是那又怎样?在许四爷眼里,不过就是窑子里呆了那么久,如今仗着有几分功劳,所以想拿住他罢了。
小丫头还痴心妄想以后他能准许她进许家的大门,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许四爷家一个正妻也是大商户出身,剩下四房妾室也都是良家商户女子,大家讲究的是一个相互照应,各自有各自的身份。
这一个窑姐,想拿这酒的秘方这份功劳进许家……
还真别说,许四爷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这个人,最讲究公平,别人能带给他多大的利益,他就给她同等回报,大家有来有往也未尝不可。
这酒的秘方实在是诱人,光是前一段的水井养生酒,就已经让许四爷赚了个大满贯。
也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近期许四爷又娶了一房五姨太,对着这个若眉,实在是没兴致。
不过许四爷还是很讲道理的,没兴致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为了银子,狠着心抱着若眉很是亲热一番……
许四爷心说,男人为了事业,我容易吗我。
好在这小妮子也并不是真的就下不去手……若眉自然极尽其能事。
只是事后又哭起来。
许四爷:“怎么还哭啊?你做些正事吧,不要耽误了。”
若眉这才把那日自己和沈柯一事事发,他家小娘子闹到家里来的事说了。
许四爷听了也吓一跳,连忙问沈媛是否起疑。
若眉说她频频出入酒坊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于是她咬着牙拼着不要脸面,承认自己和沈柯的私情,这样才避免不会让他们怀疑到其他事情上面去。
许四爷心中暗暗松口气,若眉这条线,若是暴露了就不能不弃,可是眼前正是得利的时候,实在舍不得。
好险,好险。
不知会不会让那沈媛生疑。若是这若眉答应嫁给沈柯,倒也能方便行事,只是这小妮子……哎,算了,能用多久用多久吧。
二人分开,各怀心事忙各自的去了。
却说这许四爷,这次得了葡萄酒的秘方,就想着怎样能大捞一笔。
之前的养生酒和梅子酒他都尝到了甜头,却也并未敢放开手脚做,这次又听若眉说,沈媛并没有多做,是想等着秋季的时候再大量采购葡萄,这又让许四爷觉得自己可以占到一个便宜。
他家的商号在西南有路子,此时就可以大量采买,这样正好赶在沈媛她们大批量酿造之前,许家一炮打响。
真是妙啊,妙啊!
许四爷越想越高兴,吩咐了下面人不惜成本,葡萄有多少收多少,又加派人手,大把银子投出去,许四爷却越高兴。按照之前酒的利润算,现在投多少,将来拿到的回报是如今十倍可不止。
转眼夏日就到了。
热,热的不行。沈媛喊着热,叫秦清柔和萧辰溪带着周三太太出去避暑。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尽快动身跟着我画的路线走就可。不光是避暑,要把香水坊一路开起来。”沈媛交代。
如今秦清柔已经越发干练,听了沈媛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确实应该多开几家,咱们的香水,全国铺开也不嫌大,一点不为过。只是也犯不着让我们出这个远门啊,咱们安排招商就行了。”
沈媛听了一把老泪啊!
曾经的侯府千金只知风月,如今满口经济学问,可喜否?
这太聪明了也不好。
就听萧辰雨道,“清柔姐你别想那么多,沈姐姐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嘛!”
看这位多省心,这是大智若愚吗?
只是单单两个姑娘上路还不行,沈媛说我给你们安排个人。
萧辰雨:“是冯奇冯大哥吗?”
秦清柔连忙道,“这个不行,冯奇走了,你这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就看沈媛笑着摇头说不是冯奇,我让你们见个人。
说着就见从外面走进一个人,中等身材花白头发,穿着绸缎马褂,弯腰笑嘻嘻的给各位姑娘们拱手作揖,“四姨奶奶!”
“胡二爷!”萧辰雨最先一声惊呼,蹿上去就抱住管家的脖子。
也不用管男女有别,府里的五姑娘六姑娘看胡儿爷就跟自家大伯一样的。
这位可不就是萧府的管家,当年迎沈媛进门的胡二爷。
“哎呦喂,我的祖宗哦,如今姑娘大了,二爷我可抱不动姑娘了……”话未说完,就看萧辰雨肩膀一抽一抽,终于哭了出来。
哎,也是难。
逢家中图遭变故,被退婚,抄家,父兄身陷牢狱,自己流落贫民窟,忍受整天无理取闹、丢人现眼的主母……
她在秦清柔面前没有哭,看到沈媛只有欢喜也没有哭,如今看到胡二爷,这是看到了自家人……
“不哭,不哭,你再哭老奴可要也跟着落泪喽……让二爷看看,我们六丫头越长越漂亮。”胡二爷哄着萧辰雨,也落了泪。
好一会萧辰雨才好。
胡二爷又见过秦清柔,叫了声“少夫人。”
秦清柔也没害羞,只大方的摆摆手,“还是叫我秦姑娘吧。”
管家也爽快的点头说是。从被抄家的那一刻,从秦清柔穿着大红的拖地喜袍,凤冠霞帔迈进萧府,与萧府荣辱与共那一刻开始,不管拜没拜天地,秦清柔从此就是萧府的真正主子,萧家的世子少夫人!
少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沈媛吩咐小翠备酒菜,关上院门,胡二管家、秦清柔、萧辰雨、沈媛带着若眉,几个人不分尊卑,围着桌子坐了。
沈媛就叫小翠拿着托盘,自己拨了一部分喜欢吃的饭菜端着,去门外一边把门一边吃。
小翠喜的不行,“就知道小姐不会让我饿肚子。”
沈媛等人这才说起一别之后各自境遇,以及萧远山、萧辰逸等人去向。
如今萧远山等人还关在天牢,皇帝也不放话,也不定罪,只这么关着。朝中竟无一人为其说话。
管家等一些府中下人都戴罪去服劳役,上山搬山石,条件恶劣又吃不饱,再加上高山险陡,一个月下来百人能死半数!
后因胡二爷会管账看账,才将他调出专门记账,不必再上山劳苦役。
“说起来还是托四姨奶奶的福气,当初还是因着四姨奶奶管家,于是我才跟着学了这讨巧的记账之法。这才熬到四姨奶奶托人来找我,使了银子把我捞出来……”
沈媛确实使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大厦倾,能捞一个是一个吧……这事司徒烨不好插手,沈鸿升那边也不便开口,只能沈媛自己慢慢使银子打听。
好在,银子还是好使的,办成了事儿。
胡二爷不适合在京城久呆,虽然官家不究,可就怕有心之人使坏。所以人出来之后都叫快些走。正好,就陪着秦清柔她们一同上路。
沈媛交代好路线,又给了自己画好的路线图,雇马车,请镖队,又带了香水店的不少伙计,这才上路。
此时一部分人都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妇人出京避暑,另一部分人知道内部消息,说是去外地开分号。
而只有沈媛心中知道,她们是再不会回来了……因为,兵荒马乱的日子离此不远了!
把她们送走,走得远远儿的!越远越安全!
一路开着商铺,一路走……自有萧辰逸的人会在某地与她们汇合,然后安排她们去涿州安顿下来。
萧辰逸,此时就在涿州,鲁王之地!
而自己,在京中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
同一天,许家酒坊。
许四爷开了私酿的八十万斤葡萄酒……一股腥臭味从酒坛中阵阵袭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散千金机关算尽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腥臭味!
许四爷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坛坛糟烂的酒。
不敢相信的每个酒坛都打开验证,空气中臭味更浓了,带着水果的腐烂味道,有蛆从里面爬出来……
让许四爷被迫掩着口鼻去开酒坛的工人“哇”的一下就忍不住吐了。
整个酒坊一片狼藉。
臭气熏天的连四周百姓都出来,悄悄打听是怎么回事。
一问原是许家酿酒出事酒全坏了,这一下老百姓连许家出的其他酒都不买了。
出去买酒,贴着许家标签成坛的酒,管你是什么养生还是什么云醉,全都绕行。就拿着自家坛子去打散酒的,也不忘问一声,“你这不是许家的酒吧?”
这样哪家酒楼还敢要许家的酒?
从前进的酒退不了,各个酒楼只能自认倒霉。
最倒霉的还是许四爷。
他们许家大房男人去世的早,大伯母寡居,所有生意经济向来都是二房的二伯父打理。三房平日只混个吃喝,按例每月公账上支花销。
许四爷自己仗着是三房的嫡子,从小钻研讨得二伯欢喜,这才带着做生意。
说是带着他做生意,可是但凡有什么好的差事,哪次不是都给二伯父自己的儿子们?
大房无所出,二房三个儿子,故他排行老四。
争了这么些年,好容易熬到差不多要分家的档口,自己上半年的酒坊做的火热,正是可以在家族面前抖一把的时候,能多分些重要的生意。
现在……现在全完了。
他把他们三房的大部分钱财都压在这次酿酒上,如今连之前赚到的也都尽数陪了进去。
这事情是瞒不住的,账务都是公开,他许老四让族人嘲笑不说,如今分到的家产也是最少的,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些怨气,许四爷憋了一肚子,都算到了沈媛头上。
“为什么只单单我们的酒坏的,那沈家的酒如何了?”许四爷左等右等,也不见沈家酒坊开坛的消息,实在沉不住气,让人冒险去吧若眉叫来。
若眉也懵了,“小姐那边的酒还没有开封啊?”
许四爷一巴掌打过去,“她算你哪门子小姐!你到底是哪边的?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许四爷现在有点怀疑是若眉和沈媛串通好了,一起设计坑害自己。
若眉也想到这一点,吓得瑟瑟发抖,连忙抱住许四爷的大腿,“爷!我真的不知道,我给您的秘方,就跟从前几样酒的一样,都是沈媛交代沈柯的制作方法,我一样不差记下来给爷的啊!”
“那为什么这次的酒出差错?”许四爷问。
“这……这……”若眉也实在不知道。也没听沈家什么时候开坛。
若眉这便回去留心打听,一打听才知道,沈家这次总共采买的葡萄并不多,一共只酿了二百斤酒。一只大酒坛是一百斤,统共就两坛。
“十天前就交代下来,这两坛酒不开不售,沈小姐要留着直接祭天!”这还是若眉从酒坊其他工人口中打听出来的。
沈柯竟然对她只字未提!
其实从上次沈柯家小娘子闹出来后,沈柯就跟她疏远了。尤其是自己还主动说不愿意嫁他。大男子不过是一时受不住诱惑,人家都负责的想认下了,她还不愿意,这放谁那心里都说不过去。
沈柯如今也知道若眉对她是虚情假意,沈柯本来就是一个直男,如今也犯不上在她这里再过多计较,见了面始终是冷冷的。
若眉也许久不再往酒坊跑,实在是没脸。可是这次不得不来,来了沈柯也根本不理他,她装可怜刚跟下面的一个工人套到这么一点消息,工头就走过来。
“若眉姑娘,沈柯大哥交代女眷不能出入这里。”工头一点都不客气,冷冷道。
“我不是什么女眷,我是沈老板的贴身丫鬟。”若眉不服。
“沈柯大哥交代了,那也不行。除了他师傅,谁都不能私自进来。”若眉跺跺脚,不服气。却也只能被工头逼着走了。
“祭天?祭她个奶奶!我信她个鬼!”许四爷听了若眉的说辞连摔了两个茶碗在地上,也解不了心头之气。
这是明摆着让这小娘们给坑了!还给坑惨了!
许四爷一腔怒气无处撒,抬脚就向若眉踹去。
若眉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大痛,嘴里一阵腥甜,却不敢哭,只能硬生生忍着。她也知道酿酒这事是真的完了,许四爷赔了个底朝天。
估计自己想进许四爷家门的事情也要泡汤。
许四爷盯着若眉看了许久,突然又心生一计。
沈媛这个人,许四爷是见过的,长得那是真的一个美艳。如今他再无翻身余地,全拜这小娘子所赐,可这小娘子现在可是身价万金呐!
若是她能跟了自己,那她的钱财不就都是自己的!还有她的那些秘方!
许四爷搓着手,想自己之前怎么这样蠢,只知道利用若眉这个丫头,其实应该在她小姐身上下功夫才是正途。
想到这里许四爷又心花怒放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做事狠厉的性格,瞄准看上的人和生意,还没有不用手段得到的。
想到那惊艳绝伦的小娘子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再想到她能给自己带来的富可敌国的财富,许四爷只觉自己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许四爷目光又落到若眉身上,若眉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爷,此事为何我真的不知!爷何时能将我带走……”若眉胆小怯怯的问。
本来,若眉这颗棋子他是想弃了,坏他的事,他要好好惩罚一番,不说回本,也要解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要求娶沈媛,若眉应该还有用。毕竟她跟若眉日子久,自己主子的脾气是熟悉的。
于是许四爷搓搓手,扶若眉起来。
“这件事你办砸了,本来爷我是要罚你的,不过谁让爷我疼你,我就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许四爷搂着若眉道。
若眉受宠若惊,“爷说的是什么事?”
许四爷:“你觉得,我跟你家小姐提亲如何?”
若眉:“这……”她还真不知道!
就因为她的不知道,许四爷最后死的很惨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许四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他以为若眉真的很了解沈媛,而其实则不然。
这问题若是去问雯竹,或者死了的阿团,或者新来的小翠,估计都会干脆直接的怼回去,“不可能!没门!那是痴心妄想!”
可若眉不同,若眉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沈媛。不然,她也不会恨上沈媛,也就不会让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如果了解沈媛,就不会背叛沈媛。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人也没法去走回头路。
所以当许四爷问她觉得跟沈媛提亲怎么样的时候,若眉迟疑了。
在她眼里,沈媛是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也是一个女子,许四爷的条件在她自己眼里那已经是好的不得了的富贵之人。
且若眉从前是萧府的大丫鬟,这种丫鬟一般都有一个毛病,自己明明是个奴才,却瞧不起小门小户的平民老百姓。
沈媛就是这种小门小户出身,不被大户丫鬟瞧得起的典型。
沈媛是药材生意沈老爷家出来的,沈家的药铺虽然也开的挺多,但是却只是药材一个小买卖,跟许家这种皇商比不了。
所以一开始阿彩就没有瞧得起沈媛,现在又觉得她配许四爷更是绰绰有余。不过从前的阿彩是有几分愚忠的。她之前跟萧老太太,眼中就只有萧老太太,老太太把她送给沈媛,她虽然心里瞧不上,却也一心只服侍沈媛。
封建礼教下,若眉忠的起身不是老太太,也不是沈媛,而是她心中定义的那个“主”。只要是主子,就要惟命是从,一心一意。
只不过当若眉身陷囫囵,而沈媛又没能及时搭救的时候,她被许四爷强要了身子。她便觉得自己从此就要跟从许四爷,女子从夫,再没了别人。
从此对许四爷言听计从,一心盼着他能把自己接过门,此生有靠。
在若眉眼里,别管沈媛多厉害,总是要找个人嫁了的,可是要论嫁人,沈媛除了长得好看,目前还真的一点加分项都没有。
若眉这么一犹豫,许四爷反倒不高兴了。
“怎的,竟然觉得你家爷配不上那个小贱人?”许四爷狠狠捏着若眉下巴问道。
若眉马上反应过来,安耐下心中醋意。她自从别破让许四爷占了身子之后,并没有恨许四爷,也没有恨陷害她的那几个春意坊头牌姑娘,反倒把所有怨恨都算在沈媛头上。
“爷长得高大威武,风流倜傥,又如此富贵体面,要奴家想,她自然是愿意的。”若眉连忙讨好道。
许四爷听了也很开心,不过还没昏头,“只是经过酿酒一事,她一定也知道那都是我许家出的,心中难免有敌意,我若贸然去提亲,唯恐她不从啊。”
许四爷思量一番,搂过若眉轻轻附耳交代,就听若眉惊恐,“爷!此事不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