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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河全文阅读

作者:香菜魔女     雨霁山河txt下载     雨霁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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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遇萧庭

    “你听说了吗?昨日又有几人失踪了!”

    “官府不管管吗!”

    长街上的一处茶水棚里,几位农家人神色惶惶地低声议论着。

    “这不,靖王爷前些日子就奉旨赶来处理此事哩。”

    “可是,多久能到啊?”一位长者抚须轻叹。

    “我估摸着……诶!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几人纷纷把目光转向棚外。

    只见路人们都朝一个方向聚拢奔去。

    “驾!”一辆暗红漆马车正在街上缓速前行。

    “吁~”

    “乐安,何事。”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人便询问道。

    “回主子的话,前方像是有什么祸事,围了一圈子的人!”乐安答道。

    “去看看。”那人发话。

    “是!”乐安有些兴奋,他最爱看别人的笑话了。

    待乐安拨开层层人墙,这才见到那桩“祸事”。

    一名红衣女子。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虽议论纷纷,满脸愁容,但却无一人肯上前。

    乐安便走进那名女子,仔细瞧了瞧,试了试颈脉,小声嘟哝道:“没死啊。啧,不过长得也怪好看的。”

    “乐安。”那名男子也下了车。

    穿过人群时,人们见那来人锦衣玉冠,气宇不凡,想是某位大人物,便纷纷为他让道。

    “主子,是位姑娘。”乐安起身答道,待男子走近了,才坏笑着偷偷说道:“还是位漂亮姑娘。”

    那人嗔他一眼,皱起眉头朝红衣女子看去,不多时,便大惊失色。

    “云…云舒?!”会是她么?三年了,她死了三年了!

    这时,人群后方的小巷口处,一位黑衣男子悄悄隐去。

    天色渐暗,灯火初上。

    “嘶……”头好疼。云舒挣扎着醒来。

    入目的是金边青纱帐和床尾的金盏琉璃灯,这还是尘世?她这是……重生了?

    可是现在不是思考身处何地的时候,而是她为什么会重生?!

    她明明记得那日江洲一战,电闪雷鸣,横尸遍野,就在萧庭拿来休战符的时候,一支金钩羽箭突然深深穿进了她的胸膛……

    还有,师父呢!

    “吱呀。”就在这时,门开了。

    有人进来!

    云舒连忙合上眼睛,放缓鼻息。

    来人正是市集上救下她的那位公子。待他走进床榻,一股浓烈的苦味窜进她的鼻腔。

    这是……药的味道!

    云舒便只好“突然”醒来,警惕地看向他。

    是萧庭!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的重生是他所为?他的目的何在?师父又在哪呢?

    “云舒,你醒了?”萧庭放下药碗,对她微微笑着。

    “……”眼下局势尚未明了,云舒决定还是不要轻易开口。

    “喝药?”他轻声询问道。

    “……”

    萧庭只好兀自端起药碗喂她喝。

    他轻轻吹了吹怕烫着她,待把勺子送过去时,却被她一下躲开。

    云舒小心地往后挪了挪,仍是一言不发。

    “唉……”萧庭拿她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是那么怕吃药。”

    眼里的宠溺毫不遮掩。云舒一时间有些愣神。

    眼前的这个温润男子,比起初遇的那年要成熟、英俊得多,但眼里的纯澈却远不如当初。

    也是,初遇那年他才十五岁光景。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太多。

    萧庭见她仍不为所动,语气便强硬了些:“云舒,听话,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必须要喝药。”

    云舒想了想,一直冷面相对也不是个办法,为今之计,怕是唯有装傻最为妥当。

    “……你…是谁?”云舒无辜地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萧庭见她这个样子,心下一软。

    “云舒?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他试探地问道。

    “……”云舒嘟起嘴巴摇了摇头。像个孩子一般。

    “我是你……”萧庭顿了顿,说道,“我是萧庭,我们曾经见过面的。”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怕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是当年北乾的三皇子,如今则是靖王爷。

    而她,是天御的护国圣女。

    如今横在他们面前的,竟不是一厢情愿,而是难计其数的两**民的血债。

    “那我是谁?”云舒皱起眉头继续问道。

    “你就是云舒,夏云舒。”

    “那我家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不认识你啊,我要回家!”云舒一不做二不休,满脸惊恐地抓着身上的被子。

    “这里是北乾境内的羽陵郡,你家在天御,今日我刚抵达这里,便于长街遇到了你。你当时躺在路边,气息微弱,昏迷不醒。我便把你带了回来。”萧庭向她耐心地解释道。

    云舒心中有些惊讶,现下她只是一个“失忆”的女子,他大可以扯个谎编造一个身份和理由,而萧庭却没有骗她,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在装傻?

    就在她纠结之际,殿外忽然传来骚动。

    “让本宫进去!”是名女子。

    云舒突然想到,江洲时,他已经二十一岁,如今虽不知过去了多久,但他也应该已经娶亲。

    可是她现在卧在床榻,此等情形若是被撞见,怕是难以脱身。

    “云舒,你先避一避。”未等她反应,萧庭便径直把她抱起。

    “你放开我!”云舒有些紧张,怕那女子听见,便压低了声音。

    “凌钧!凌钧!”那名女子还在殿外喊他。

    萧庭抱着她快步行到一处书橱前,乐安不知从哪里进来的,突然出现,他对着书橱捣鼓了一下,这处高约八尺,宽约一丈的书橱便向左方移开了。

    “你要带我去哪?”云舒“惊恐”地缩在萧庭怀里。

    萧庭抱着她快步进入书橱后面的密室里,小心地放下她,轻声安抚道:“云舒,你先安心待在这里,我去应付。”

    “凌钧?”那名女子来到殿内正室,四处张望着。

    云舒躲在密室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真像是被发现的旧相好。她自嘲地笑了笑。

    萧庭将书橱归位后,整了整衣衫,便出去相迎。

    “凌钧!”那女子瞧见了他,忙“扑”上去。就在她伸手去揽他手臂时,萧庭不动声色地朝右边侧了侧身,女子便扑了个空。

    “凌钧~”女子有些不满。

    “你来做什么,在幽都还待不下去吗。”萧甩了甩长袖,走到堂上的正席上坐下。

    冷漠得与刚刚的温润公子简直派若两人,其间亦是从未正眼瞧她。

    “妾身是担心殿下,初来异地,恐水土不服。这才前来照料。”女子放轻语气,柔声解释。

    “不必了。王妃还是安心待在靖王府过你的富贵日子罢。”萧庭冷冷出声。

    “凌钧,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为何要如此处处防着我?”

    “呵。”堂上的人冷笑了声,了她一眼,启唇说道,“你当真不知?”

    靖王妃有些虚浮地退了半步,扶着椅子,定神道:“妾身不知。”

    “那日你是否来过江洲?”萧庭死死地盯着她。

    “我…妾身不知殿下说的是哪日。”王妃疑惑地看向他,抓着椅子的手指关节却逐渐泛白。

    装,你继续装!

    “没什么。”萧庭敛住心绪,平静地说道,“舟车劳顿,王妃还是早早休息罢。”

    “凌钧……”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由殿外进来两名侍卫。

    “给王妃准备一处偏殿,派几个婢女好生伺候着,如今世道纷乱,定要严加守卫,非本王之命不得擅自出入。”他顿了顿,看向靖王妃,冷冷出声,“包括王妃。”

    “是!”侍卫领了命便退下了。

    “王爷!你这是软禁!”

    “是你自己偏要跟过来的。这几日已失踪多人,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更为了本王不被南丘国主责难,王妃还是安心待在寝殿里罢。”

    说完,便起身离开。

    “王爷!”

    脚步顿住,但他没有回头:“本王希望王妃恪守妻子的本分,勿要骗本王,更不要出卖本王。”

    “我没有……”她小声呢喃道。

    此时的云舒正自顾自地在密室里转悠着,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这个萧庭,上哪儿找的这么多灵丹妙药,呀!怎么还有这么多灵宠!”云舒很是意外。

    一处洞**竟养着数十只灵兔!

    萧庭养那么多兔兔干嘛?像个女子一样。

    “这处密室竟随随便便就让我一个外人进来,就那么相信我?不,或许是他真以为我失忆……了啊!!!!”

    “啊!!!!!”

    “有狗啊!!!!!!”

第二章 花楼惊遇

    “云舒?云舒?”萧庭赶紧赶到密室,只见云舒跌坐在地上。

    “萧庭!有狗啊!!”

    “………”萧庭无奈地笑了笑,过去扶她。

    “这是狼。”

    云舒:“………”

    萧庭一边给她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一边解释道:“它叫二月。是头雪狼,高阶灵宠。”

    被认为是狗?狼生不易啊。二月委屈地呜咽了声,悻悻地垂下大脑袋。

    此后的几天,云舒一直待在行宫里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失忆的“纯真少女”,虽然内心已经煎熬难耐,但如今这没银子没灵器没师父的“三没”状态,怕是连这偌大的羽陵郡还没走出去,命就先没了。

    等啊等,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花楼宴?”

    “是啊!这是羽陵郡的旧俗啦。”春花解释道。这几日她便是照顾云舒的贴身侍女。

    “是…咳咳,像那个青什么楼的一样,是个享受去处么?”云舒扭头看向别处,耳尖泛红。

    “才不是呢!姑娘慎言。”春花有些羞赧,“就是本地男女结识交流的……”

    “嗷,就是看对眼的地方是吧。”

    春花:“……”

    云舒暗自思索了一番,届时花楼宴人群密集,看热闹的人群和商贩也应该很多,眼下正是找借口出宫搜罗消息和寻找师父的大好时机。

    于是她去找萧庭,请求许她出宫参加花楼宴,好好逛一逛。本以为要废上一番功夫,没想到萧庭这厮很快就答应了。

    “真的可以吗?”云舒尽力使自己的眼睛显得灵动含情。

    “自然可以。”萧庭却没有看她,眼神一直注视着手中的书本。

    “那可不可以不让乐安随我去啊?”云舒乞求道。

    “可以。”萧庭淡淡地开口。

    今天萧庭是怎么了,这么好说话。云舒虽心生诧异,但也乐得如此。

    云舒走后,乐安开口问道:“主子,你为何……”

    “她要去找她的心上人,我又如何能拦得住。”萧庭有些烦躁,掷下书本,一时无言。

    云舒很快便来到了花楼。

    自打重生以来,这还是云舒第一次亲眼见到宫殿外的世界。

    果不其然,这花楼宴上人流攒动,熙熙攘攘,喧闹得很。驻足的男男女女大都身着绫衫锦衣,打扮得当,或高声阔谈,或悄悄低语。往来的商贩更是卖力吆喝,长街上亦是热闹非凡。

    云舒抢到了视野绝佳的二楼前席,好方便查探。楼下宾客纷至沓来,就在云舒有些应接不暇之时,她无意之中与一人对视了一眼,那是一位坐在一楼西侧临窗位置的白衣公子。

    但奇怪的是,他戴着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故而认不全貌。会是师父么?云舒既兴奋又紧张,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赶下楼亲自去确认。

    待她来到了一楼,正穿过人群去往对面时,却见那人不急不慢地起身离开,朝后门走去。

    云舒有些担心,万一这是有心之人故意引她前去的呢。但细细一看,那人的身形步幅倒也确实与师父相似。就在她正犹豫不决之时,那人的位席上落下的物什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串穗子。

    那是条十分朴素无华的穗子,没有昂贵的玉,倒是串着一只旧桃核,小儿手腕子上戴着的那种极为普通的玩意。

    云舒有些颤抖地拿起穗子,鼻子有些酸涩。她认得这个。那是她从小就戴着的,十五岁及笄时,被师父哄走了,从此便成了他琴萧上一直挂着的萧穗。

    师父,真的是你么?

    云舒攥紧手中的萧穗,忙追了出去。她刚迈出后门,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巷子里的拐弯处。

    云舒加快速度,追到了巷子里,可这巷子四通八达,甬道里也堆有愈多杂物,那人也没了踪影。

    她有些着急,正欲大声呼唤师父。就在这时,她突然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桎梏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全部的声音。云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时身后之人沉声开口道:”念儿,是我。“

    云舒愣住了,停止了挣扎。是这种声音,师父的声音,一直伴随着她长大的声音。

    前世师父身受重伤,受尽血蛊啃噬的钻心之痛,一点一点地死在了她怀里,任凭她怎么哭喊,这个自她七岁开始,养育了她十二年的人,疼她护她的人,都没有再醒来。

    那是,他最后一次唤她”念儿“。

    如今时隔三年,竟然能再次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念儿“。虽然在追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是师父,但如今愿望成真,她竟还是如此难以相信。

    她浑身战栗,许多种难言的心绪一瞬间都涌上心腑,泪水再也止不住。

    感觉到怀里人儿的颤抖,叶言初忙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念儿,我在。”

    能让人安心的声音。

    云舒忍住这不争气的眼泪,带着有些浓重的鼻音问道:“师父,真的是你啊,你不是死了吗?”

    听着她这委屈极了的声音,叶言初无奈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傻丫头,就这么咒师父啊。”

    “才不是,师父我们都莫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叶言初轻声应允她。

    “师父,你这些天都住在哪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云舒抬起小脑袋一脸担忧地看向他。

    “念儿不必担心。”

    “那师父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花楼宴上?”

    “因为念儿会去。”

    “师父就这么了解我么。”云舒嘟哝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你吗?”

    “念儿相信师父。所以不会多言。”

    他轻笑:“我听旁人说,那日靖王爷于街中救下一名女子,把她带回了行宫。我猜,是你。今日看到你,果不其然。”

    他继续说道:“这不是天御,对于你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里萧庭做皇子的时候住的行宫了。他定会护你周全。”

    “师父就如此笃定么?”云舒皱了皱眉。

    “因为你是他的心上人。”师父答非所问。

    “师父!我只是…暂住他那儿…”声音越来越小。

    “念儿不必解释。我没那么小气。”某人昧着心,面色泰然地说道。

    ”三年前的江洲一战,我原以为你会没事,重生后我才知晓有人趁乱害了你。“叶言初垂下眼眸,沉声说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我们又为何会重生,如今都无从所知。”

    云舒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启唇:

    “我们既然有再活一次的机会,那就好好活下去。不管别人是何居心,我们的命,要自己定。我们的选择,自己说了才算。“

    ”这一生,永远从心,绝不受制于人。“

    眼前的这个女孩,轻声说着这样”成熟“的话,算不上铿锵有力,但却掷地有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坚毅又现实的呢?以前可是个爱哭鬼,受气包啊。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他说过,会护住她眼里的纯真,让她永远做那时的念儿。

    永远都开心,自在,无恨。

    可后来他这个愿望终是没能实现。

    ”师父,你的愿望是什么啊?“

    ”是拯救苍生,渡人心么?“

    ”师父是个俗人,没那么清雅高尚的志向。愿望么?倒是有一个。“

    这世上的大多人,不见得能做出多么轰轰烈烈的事,终其一生,也只是想护所爱之人周全,令所爱之人开心而已。

    平凡,却又不平凡。

    ********

    月色当空,照拂着庭院。

    沐浴过后,散着长发的女孩怔怔地痴望着圆月,思绪万千。

    一切,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师父,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此时皓月当空,美人思慕,而某处暗窟里却是另一副骇人景象。

    同是月下,一名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青年男子正拼命奔跑着,跌跌撞撞,脚步蹒跚。

    “救命啊!救命!”男子费力呼救,喘着粗气。

    很快,就被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追赶上。

    他们甩出锁链勾住男子的脖颈,将他拖回去,任凭他竭力挣扎,生生在地上磨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殿主,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再运来。”不远处的断垣上矗立着两个同穿长袍的男人。

    “那样就不好吃了。”另一个戴着篷帽的男人阴沉出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长袍修士没有理会男子的哭声,径直将他丢进了那处黑不见底的暗窟里。

    “救……”很快,那名男子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彻底没了声音。

    “听见了吗,口齿咬开皮肉,吸髓噬骨的声音。”被称为“殿主”的男人微微笑着感叹道。

    “殿主,明日大人会来。”

    “知道了。好好准备准备。”说着,男人取下了帽子,露出来的是一张阴骛骇人的面容,左脸上更是横着一道长约三寸的疤痕,由眼旁直至嘴角,狰狞可怖。

第三章 不速之客

    翌日。

    云舒挣扎着坐起身,她昨晚做了一个很耗体力的梦,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时便全身酸痛。

    ”啧。怎么梦里酸痛不已,梦醒了还这样啊。这种事做起来是这种感觉么.......“她疼得皱了皱眉毛。

    “秋月!”她喊道。

    春花忙从偏殿赶过来:“姑娘,何事?”

    ”秋月呢?我想沐浴,秋月不是负责热水的嘛。“

    不料春花竟面露难色,她小心开口:”王爷今早过来,将侍卫婢女们都撤走了,只留了奴婢一人。“

    云舒不解,问道:”这是为何?“说着,便要起身去瞧瞧殿外的情形是否真的如她所说。

    春花连忙拉住她,请求道:”姑娘今日还是不要出寝殿了。王爷特意吩咐奴婢看住姑娘的。“

    ”寝殿都不能出?“云舒开始紧张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春花一脸紧张地低声说:”奴婢听说......是国主要来。国主与我家王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噗......说不清......道不明。“云舒不禁捂嘴轻笑。

    偏偏春花还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继续说道:”姑娘失忆了或许如今不太清楚。江州一战结束不久,国主便仙去了,当今国主即是之前的平昭驸马,并无皇室血统。“

    周钰尘?那个固守规矩,古板清高,严守原则的家伙?云舒很是诧异。不是还有个小太子么?再不济还有萧庭这个三皇子呢,怎么还有周钰尘的份,他当年可是连出战的资格都没有......

    “当时国主临终前留了一道遗旨,钦定驸马爷为下一任国主。驸马爷并未就任,但当时太子才十五岁,难以承担国事,而我家王爷素来不参与政务,故而驸马爷就暂代国主,后来才转正的。”春花解释道。

    “那为何说萧庭,额,你家王爷为何与国主有那啥那啥呀?”云舒更好奇了。莫不是......

    “因为两年前,太子......太子遇刺,东宫被烧,尸首都化成飞烟了。”春花低声说道。

    闻言,云舒很是惊讶:“为......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啊......不对,太子死了?!”

    春花忙拉住她,小声说道:“姑娘慎言!这件事我们整个王府都不敢再提。因为......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家王爷。”

    此时整座行宫上上下下的人都恭候在行宫大门口,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贤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萧庭迎了上去。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金陵绣边白底云锦长袍,头戴红缨金冠的俊秀男子。身后跟着一行持剑披甲的侍卫,大约五六十人的样子。

    ”国主。“萧庭俯身行礼,其余人等皆跪地行礼。

    ”都平身罢。“

    ”萧庭,你我莫要生分了。“周钰尘有些严肃地说道。

    ”怎么会。“萧庭并没有看他,只是转身作邀请之势。

    站在一旁的王妃难掩喜色,兴奋地向他介绍道:”姐夫,这儿景色可不比幽都的乾正宫逊色,你瞧这花儿,开得多烂漫!“

    萧庭:”......“

    乐安无奈地站在后面撇了撇嘴。就不该放她出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行宫里游览赏玩着。

    ”姑娘!姑娘快回来!“

    ”等会儿!“云舒趴在窗台上努力地朝外面瞅。

    ”不行!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春花赶紧去拉她。

    ”我又没出寝殿,看,这不还有半截身子在屋里么。“云舒抗议,”你家王爷也太霸道了吧,连出门都要管,怎么,怕别的男人看上我啊。“

    ”姑娘慎言!“春花真想堵住她的嘴,她想不通王爷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轻浮的女子。

    ”慎言慎言,我肾好着呢,你家王爷才肾炎!“云舒撇了撇嘴,不爽地说道,”平日里也总不让我出宫,萧庭这个呆子,以前还挺好骗一小孩呢,现在学精了都。“

    ”姑娘!他们来这边了!“

    云舒连忙退回来,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

    “姐夫,这是东殿。”王妃看了眼神色淡然的萧庭,又转而对周钰尘说道,“前些日子凌钧派人来打扫收整了一番,姐夫若是有些乏了,不如就先在东殿歇下?”

    乐安有些慌乱,忙上前圆场:“国主身份尊贵,偏殿怕是......”

    王妃脸色变了变,没好气地打断他:“本宫在问国主,岂有你插嘴的份!”

    “无妨。”周钰尘替他开罪道。

    “是臣弟照顾不周。”萧庭开口请罪。

    “来人呐,速去殿内收拾妥当,不可怠慢。”他命令道。

    周钰尘注视了他一会,只见萧庭依旧面色坦然。

    “罢了。我们还是回主殿吧,萧庭,听说你这养了只雪狼?”

    “是。因是二月寻猎时所获,故唤它二月。”

    待他们一群人都走远了后,云舒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萧庭为何不让周钰尘见到她,但她总觉得有一种危险正向她靠近。眼下这个师父口中最安全的地方,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得赶紧告诉师父!

    ”春花,你过来。“云舒朝她勾勾手。

    ”怎.....“春花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云舒打晕了过去。

    “对不住了,小春花。”

    趁着现在宫里的人都围着那个国主转,云舒连忙溜到后门,由于侍卫全部被撤走,所以云舒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

    “对了,昨日师父没有告诉我他住在何处啊!”云舒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无奈之下她只好走到街上碰碰运气。

    “老天爷,保佑我和我师父能心有灵犀吧......”

    “念儿。”

    不会吧,这么准?云舒惊喜地瞪大双眼,开心地循声转过身去。

    “师父......啊!!!”原本明媚的笑脸突然急转直下,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师父。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怪脸,眼睛的位置不仅是没有眼珠的黑窟窿,还往下流着红色的粘稠液体,鼻子和嘴巴更是歪扭得让人不忍直视。

    叶言初连忙取下面具,见她被吓得快要哭了,一时手忙脚乱得不知做什么好。

    “见到这个不应该是欢喜么?”他疑惑地把面具翻了过来。

    “.......“叶言初无言了。

    ”公子!公子!“一个老伯匆匆赶来。

    ”这位公子,你拿老夫新制的面具作甚?“老伯指着面具上的两个大眼窟窿边下流着的血说道,”你瞧瞧,这颜料还没干呢,都流下来了。“

    ”你买的是这个!就不再问你要银子了,你好好哄哄人姑娘罢。“老伯把手上的雪兔面具递给了他,拿回来那个面具便离开了。

    ”........“叶言初。

    “念儿,是我糊涂了,你快别哭了。”

    “我没哭。那个小东西不就别致了点么,我怎么可能会哭。”云舒转过身去不看他。

    “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花楼宴已经结束,萧庭怎么放你出来了。”

    “那师父你又是为何会这么巧出现?我可不相信是心有灵犀。”云舒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生气。

    ”我是来找你的。“

    ”罢了,罢了。“当务之急可不是生气,云舒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

    ”他果然对你上心。若是偏殿处侍卫设立齐全,侍女频繁出入,且并非王妃住处的话,必会引旁人起疑。另外,他都不忍心将你吵醒,好让你藏起来。“叶言初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神情语气之间似乎有些吃味的意思。

    ”那是因为!因为......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太累了,所以就睡得太沉了,没听见他叫我,才不是他心疼我呢......“云舒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哦,是么。做了什么梦?“他随口一问。

    ”没什么,没什么。“云舒干笑了一下。

    “念儿,如今迷云重重,你我二人又身在异乡,一直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师父的意思是,回到天御?”

    “嗯。”

    “若萧庭真的如师父所说,不让周钰尘见到我是为了保护我,那么这其中一定有他的考虑。这周钰尘也不知是旧友还是新敌,我们还是先离得远远的才好。“

    ”那我们明日启程。“

    ”好!“

第四章 师徒启程

    与师父分开后,云舒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行宫,过了这么久也不知可怜的小春花醒来了没有。

    从后门进来后,她正要翻过长廊赶往寝殿,却不料就这么倒霉得被人撞见。

    “你!你......”

    “..........”云舒很是尴尬。

    瞧那女子的打扮,雍容华贵,她的容貌也是不俗,肤白貌美。不会真的这么巧遇到了靖王妃吧!

    云舒支支吾吾地打了声招呼:“哈哈,是王妃娘娘吧?”

    “哎呦,真巧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您也是......出来......晒太阳的?”云舒甜甜地对她笑着。

    王妃被她气得脸色有些发青,她咬牙说道:“东殿里住着的果然是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不是死了吗!”

    闻言,云舒敛住笑容,皱起了眉毛,她眯了眯眼睛冷冷出声:“你,认得我?”

    这下王妃愣住了,她略略调整了一下,微微扬起下颌,不屑地说:“呵,你可是你们天御大名鼎鼎的护国圣女,本宫怎会不知?”

    她挑了挑精心描画的眉毛,继续说道:“再加上你是本宫夫君的旧相好,本宫可是想忘也忘不掉。“

    云舒对她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王妃还真是海量啊,这么夸我这个情敌?不过不好意思,这种话我听腻了。“

    说着她又凑近王妃耳畔,轻轻说道:”你家王爷的滋味儿,可比你这小嘴甜多了。“

    ”你!你这荡妇!你们竟然!“王妃气急,脸上再也绷不住了。

    ”怎么?你不是也体会过么。“云舒直起身,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哎呀呀,看你这样子,啧,成亲两年,庭庭不会还没.....“

    话没说完,云舒就一脸”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又放下手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不应该提王妃的伤心事的。“

    ”你!“王妃恼羞成怒。

    ”我我我,我什么我啊!你就会说这一句啊!“云舒懒得跟她耍嘴皮子浪费时间了,”王妃还是回家好好练练嘴皮子再来数落我这个老情敌罢。'

    “告辞。”云舒白了她一眼,便径直回寝殿了。留下王妃一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冬暖!冬暖!”

    “奴婢在。”冬暖匆匆赶到。

    “刚才你死哪去了!本宫被那个泼妇欺负,你都不出来帮你主子吗!”王妃气得扇了她一巴掌。

    “是,是娘娘您叫奴婢去望风的。”冬暖委屈地解释。

    “你还有理了?”

    “奴婢不敢。”

    “真是气死本宫了。夏云舒,咱们走着瞧。”王妃恶狠狠地看了东殿一眼,便转道离开了。

    不远处的望台上,萧庭和乐安一直在看着这一切。

    “哈哈,庭庭~”乐安捏着嗓子故意说道。

    萧庭也不恼他,问道:”人送走了么?“

    “咳咳。”乐安收住嬉皮笑脸,严肃了起来:”属下亲眼看见他的马车出了城门。“

    ”那件事调查清楚了么?“

    “的确是王妃。”乐安垂眸。

    “花楼宴上王妃的陪嫁丫鬟看见了夏小姐。也就是刚才的冬暖。”

    “另外,王妃......还把夏小姐的事告诉了周钰尘。”

    “呵,还真是赤胆忠心的一条狗啊。“萧庭沉声说道。

    云舒回到寝殿时,春花还在昏睡。

    ”真是不好意思,小春花,下次姐姐打轻一点~“云舒小心地把她弄到床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得赶紧收拾妥当。“

    云舒翻了翻衣柜,找出一个大包袱,她警惕地四处瞧了瞧,这才放心地打开它。

    ”哎呀真闪!“云舒高兴地搓了搓手。

    包袱里全是她私藏起来的金银珠宝,灵物法器。

    “嘿嘿嘿嘿。”云舒一把抓起其中的一些宝物,两手捧着,笑眯眯地在脸上蹭了蹭,“萧庭,真是对不住了,反正你密室里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呢,我就拿走一点,肯定不碍事。”

    “大不了等我回到无言阁,叫我师父拣几样高阶灵器再送还与你好了。”说着,云舒又挑挑拣拣,将财宝和几样厉害的灵收了起来带走,剩下的等下再还回去。

    可是怎么离开呢,是明天当面告诉他自己要走了么。

    云舒摇了摇脑袋,很是为难:”不行,他不会同意的。“

    ”再说了,我装傻骗他这么久,当面说多尴尬,我脸皮那么薄。”看,这就是自恋带来的烦恼。

    前后纠结了一番,云舒决定还是给他留封信,明日天不亮就悄悄离开好了。

    【萧庭亲启】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收留与庇佑,云舒很歉疚一直装作失忆欺瞒你。眼下我必须尽快回到天御,为防万一就擅自带走密室里的财务灵器,很抱歉。不过你不必挂心,日后定会加倍奉还。

    【云舒亲笔】

    云舒放下笔,舒了一口气,要写这口官话也真是憋坏她了。但不知为何云舒心感觉中总有些歉疚,或许是因为拿走了萧庭这厮的灵器财物吧。

    “真的对不住,日后定会好好赔你。”云舒将信封好,搁在桌上,便去歇息了。

    时已入夜,萧庭还在案前处理近几日的人口失踪案。

    “主子,这是寒音螺。”乐安交给他一枚海螺。

    萧庭并没有接过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开口道:“把这送过去。不要让她发觉。”

    “是。不过为何.......‘

    ”明日他们一定会先经过玄海,到时候他保不住云舒的。“

    ”是乐安多嘴了。“乐安作揖,转身退了出去。

    翌日,云舒早早醒来。

    此时天还未亮,云舒先去打探宫里的守卫情况,不曾想整座东殿以及去往后门的路上都没有侍卫把守,四周静得出奇。

    “这周钰尘都走了,怎么还不把人调回来。”云舒很是诧异。

    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云舒都顾不了那么多了。趁此良机,她赶紧回到寝殿拿起行李离开了。

    云舒很快便来到了与师父约定的地方,而师父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师父!“云舒开心地笑着朝他跑去。

    ”念儿,我们得先去弦惊崖。“叶言初垂眸望着她。

    云舒停了下来,细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奥,季师叔啊。“

    过了这么久,她都快忘了这个总爱捉弄她的”情敌“了。

    ”我想起来了,三年前他被封在崖底了。我们要去救他么?“云舒有些不太乐意。

    ”嗯。“

    ”等下我们先坐马车去玄海,然后再坐船渡海。“

    ”师父你的绝情剑呢?我们御剑不就好了?”

    “我重生后,绝情已经没了下落。“

    云舒忙安慰他:”师父不必担心,待我们回去后再寻剑魂便是。“

    彼时的行宫主殿里,萧庭正背手立在围栏处,神色淡然。

    “主子,人走了。”乐安呈给了他那封信。

    但萧庭并未打开,他神色如常地看向远处,一言不发。

    ”主子,乐安不明白,您既然钟情于夏小姐,为何不留住她?“乐安嘟哝道,“竟还撤走所有侍卫,就为了让她好去见她那个师父。”

    “我用什么去留住她呢,用我这颗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痴心么。”萧庭轻声呢喃,神色落寞。

    “那主子你就没有怀疑过夏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么?我们刚到就遇到了她,也未免太巧了些吧。”乐安皱着眉头说道。

    “我也想过,会不会是云舒故意的。但是她很警惕我,甚至用失忆来为自己谋取安全。”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们都在怀疑彼此。”

    顿了顿,他转身看向逐渐明朗的天空,轻声说道:

    “乐安,你说她这一走,还会回来么。”像是在问乐安,又像是自言自语。

    “夏小姐不像是那么狠心的人,日后应该还会来的。”

    “她的确很心软,但对我狠心,这心软对我来说,又有何用呢。”萧庭轻叹道。

    ”她是一个十分擅长离开和遗忘的人。“他沉声说。

    ”呵,当然,对她的心上人,可是挫骨扬灰重生一回都不曾忘记的。“他轻笑着。

    他笑起来真得很赏心悦目,但却只会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凉。如寒冬时的冰霜,如秋雨时的沁凉。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是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注定了结局。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小少爷,一个不哭不闹,呵,也不会笑的小瞎子。

第五章 初遇那年(上)

    萧庭自八岁起,就再也没见过光了。因为他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听见过母亲的声音。

    七年多了,他一直待在舅舅府里,很少能有出门的机会,每日每夜的待在鲜少有人进出的后院里,过着和眼睛看见的黑暗世界一样的尘封日子。

    这天是江州的花灯节,他几经犹豫才鼓起勇气向舅舅提出上街玩的想法。

    但舅母李夫人,一直都不待见他。

    “哼,一个小瞎子,还想着上街玩?能看见什么啊他!反正也只能两眼抹黑,在外面跟在屋里有什么区别!”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所幸的是,舅舅总是偏袒他这个外甥。经过一番努力,他总算是得到了出门的准令。

    在家仆婢女的随侍下,少年穿戴着新制的白衣锦袍上街玩。

    虽然他的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事物的,但是这么多年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磨平了少年的棱角,他觉得只要能听到带有人烟味的喧闹,能感受到这个纷杂世界就已足矣。

    除此之外,再无他愿。

    少年小心地在人流中前行,细细听着家仆的介绍,很是满足地微微笑着。

    即使那双好看的眼睛无光,也不减半分清俊。

    但没过一会儿,那双搀扶着他的手不见了。人流攒集,周遭喧闹,家仆婢女的声音也逐渐隐去。

    他落单了。也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为使然。

    一个单纯少年,一个小瞎子,落单了。

    他紧张地躲避着挤撞过来的人群,开始慌了起来。

    少年犹豫着艰涩地开口:“......青竹?”

    入耳的是嘈杂的叫卖声和交谈声,并无期待中的回应。

    他很害怕,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少年脸色惨白,艰难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朝人少的地方摸索而去。

    云舒自七岁那年被家人送到青峦山上的无言阁后,就一直和师父隐居山中,被师父管得死死的,没能下山半回。

    转眼间小女孩长到了临近及笄的年岁,终于能趁着师父闭关之日逮着机会偷跑下山,去逛一逛繁华人间。

    云舒饶有兴致地在街上逛着,长街上行人熙攘,商贩喧嚷,男男女女大多穿着颜色鲜亮的好看衣裳,面露喜悦。

    小姑娘有些羞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未满十五岁的小身板,一身白裙,简单的素色束腰,淡青色的圆头小鞋,和旁人一比,真是实属寡淡。

    “小姑娘,一个人?”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头,懵懵地看向眼前的大叔。

    “是吖。”

    大叔憨憨地笑着搓了搓手,向她推销街边的馄饨摊:“肚子饿了吧,来一碗香喷喷的馄饨呗!”

    “保准比你娘亲的手艺好!”

    云舒眸子暗了暗。快八年了,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大叔忙招呼小二上前迎客,云舒被带到了一处小桌前。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馄饨被端到了她面前。

    她忍着烫吃了几口。这时突然飘来一阵酒香,浓烈得盖过了馄饨的香气。

    云舒兴奋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下山一回,理应去尝尝“酒”的。这么多年师父从不让她沾酒,如今自己快要及笄,已经可以算作一个大人了,不喝点小酒都不符合身份呐!

    “什么?酒?”小二很是诧异,眼前这个白嫩娇俏的小女孩看起来乖乖的,估计年纪挺小,怎么会要酒喝呢,女孩子家家的。

    “嗯吖!我要酒,哥哥请给我酒~”小女孩轻轻拽着小二的衣服请求道。

    无奈,小二只好给她拿了一小坛酒。

    一拿到酒,云舒就赶紧喝了一杯尝尝味儿,味儿没尝到嗓子就先不行了,火辣辣的,云舒难受地咳嗽着。

    这时独身可人的小白兔被几个豪饮的壮汉盯上了。

    此时的云舒尚未经历过人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叶言初养在青峦,根本不具有危险意识和拒绝别人的能力。

    一番劝酒下来,小女孩喝得晕晕乎乎的,对方再递过来酒杯,她也不愿再喝了。

    壮汉们索性不和她费功夫了,一把把女孩架住。被桎梏住时,云舒想使用灵力,但却没能发挥一点用处。

    她这才想起来她的灵力被师父设过结界,一旦下了青峦山就没办法了。

    女孩害怕地瑟缩着,弱弱地向其他人呼救,却无一人敢上前。

    就这样,夏云舒生平第一次下山就成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失足少女。

    “师父!师父!”云舒皱着小脸挣扎着喊着叶言初,可此时的叶言初尚在闭关,怎么可能知晓这等情景。

    彼时萧庭正艰难地在人群中蹒跚前行,他听到了女孩颤巍巍的呼救声,便循着声音朝她摸索走去。

    云舒瞧着这个白衣少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像是极好哄骗的人,便连忙喊他:“哥哥救我!”

    壮汉们面露异色,纷纷向少年看去。

    萧庭没有答话,他眼睛看不见也就无法知道她是在叫自己。

    “别东看西看的了,就是你!”云舒叫住他,急急道,“哥哥快救我!”

    “......我?”少年犹豫地开口。

    “是!我是你妹妹啊!你认不出我么,他们欺负我!”

    啧啧,大型碰瓷现场。

    少年略有迟疑,随即强装镇定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少年独有的清冽声音,甚是好听。

    云舒僵住了,她汗颜,无奈道:“我,我在你左手边。”

    原来少年朝错了方向,刚刚是在对着空气义正言辞......

    啧啧,大型翻车现场。

    经历一番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英雄救美”之后,两个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被双双丢在了清川河边。

    怪蜀黍们搜刮了两人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什后就拍屁股走人了。

    云舒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坐起身,精巧的小脸蛋委屈的皱了起来。

    身旁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云舒连忙将他扶起来坐好。

    “你的衣服没穿好。”说着,女孩上手将他的外衣穿戴整齐。

    少年羞红了耳尖。

    他手足无措地抓住自己的衣服,支支吾吾道:“不用劳烦姑娘。”

    “哎呀,你眼睛又看不见,怎么穿衣服。”云舒心直口快。

    少年顿住了,抿了抿薄唇,微微低头。

    云舒心下十分后悔,小声解释道:“我,我眼睛也不好,我是为了报恩才帮你的。”

    少年宽慰一笑,轻声道:“不碍事。姑娘说的本就是事实。萧某多谢姑娘好意。”

    “那你就好好接受本姑娘的好意。别乱动哦。”说罢,女孩霸道地将小爪爪伸向少年的胸膛......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嘤~

    “别!”少年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却一下子握住了某个又小又软的东西。

    “你,你干嘛!”女孩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去不看他。

    说实话,现在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不计男女有别的人是她,怎么现在生气起来了,倒像是他把她怎么样了。

    “我,对不起,是萧某轻浮了。”少年低下头去,很是歉疚。

    ”算了算了,今日还真要谢谢你救我呢。“女孩别扭地缓口道。

    ”你,你脸疼不疼啊?“云舒内疚地看向他的脸,左边嘴角添了一小块青迹。

    女孩不禁伸手去触碰,少年感觉到触感后下意识地向后缩,云舒有些不好意思,便要伸回手,没想到下一瞬......

    少年小心地将脑袋靠了过去,他的脸碰到了女孩的微凉指尖。

    主动地、乖巧地、紧张地、

    云舒觉得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了。

    她的心跳得好快。

第六章 初遇那年(下)

    女孩轻轻地查看着少年嘴角的伤口,少年就这样乖巧地接受她的“好意”。

    云舒有些心疼,她问道:“很疼吧……”

    少年正要开口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裂的声音。

    “嘭!”

    云舒看了过去,两眼骤然欣亮,眼眸里倒映着璀璨的光束。

    是烟火!

    云舒很是激动,在山上时,她只看过一次,还是玉汐姑姑偷偷放给她看的。

    女孩痴痴地望着天空。

    一束束烟火绽放在空中,映着傍晚烂漫的晚霞余晖,绚丽的光辉照在女孩明媚的笑脸上,灿若繁星。

    可是萧庭看不见她这副模样。

    女孩笑着转过头来对男孩介绍:“是烟火,可漂亮了!”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女孩坐在他身旁,兴奋得手舞足蹈地向他描述着。

    少年耐心地听着女孩的讲述,时而微微点头。

    那细侬软语撩拨着男孩的心弦,女孩身上的淡淡馨香也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他的心绪开始变得杂乱。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可能是我太过蠢笨了,说不清楚,但是此刻天上的烟火是真的很好看。”女孩有些无奈。

    “我知道。”他轻声道。

    “为什么……”云舒本想说他眼睛又看不见是如何能知道的,但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因为你很开心。”萧庭微微低下头,抿唇。

    “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你的笑声。”

    “这景致能让你如此欢喜,那定是美景了。”

    女孩怔怔地望着他,有些失神:“我觉得,若是你的眼睛能好起来,那你一定会是极好看的。”

    她伸手轻轻附上少年的眼角,细细描摹着轮廓。少年的眼睛微微上挑,眼眶深刻,但眼眸无神。

    萧庭轻声道:“萧某觉得,姑娘也是极好看的。”

    “为何?”

    “因为很吸引人。”他轻笑。

    “哦吼!小嘴还挺甜的嘛。”云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吖?”

    “萧庭。”

    “哪个萧,哪个庭?不如你写在我手上好了,我识字的。”能不识字吗,一犯了错就要被师父罚抄写《静心》。

    女孩向他伸出左手,少年却将手收了起来,小心道:“这样不好,太过轻浮。”

    “不轻浮不轻浮。呐!手给你。”云舒将小手横在他面前,见他仍微红着脸小心拒绝,便一把拉过少年的手按在了自己掌心。

    “姑娘你!”少年急急将手撤回,耳尖泛红。

    云舒撇了撇嘴,又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威胁道:“你若再这样扫兴,本姑娘就把你拐了!把你卖到青/楼......不对,把你卖到人贩子那!”

    少年有些羞恼,小声道:“姑娘怎的如此......净说些不入耳的话。”

    “手。”云舒威胁道。

    少年有些局促,但还是乖乖地将手抬了起来,在女孩的指引下碰到了她的温软掌心。

    他紧张地用修长的手指在女孩的掌心上轻轻描画着名字,很小心又很认真。

    女孩的手很软,温热的触感由指尖传来,引得他微微颤栗,惹得他心尖痒痒的。

    云舒笑得很开心:“萧庭!我这下知道了,原来是这个萧庭,我原以为是消停呢。”

    写完名字后,男孩赶紧将手收了回来,抿着唇,不作声。

    “我嘛,我叫......秋雨。秋天的秋,下雨的雨。”云舒略略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说出真名也不要暴露身份,师父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罚她呢。

    “现在我们都认识了彼此,那我们就是朋友咯。”云舒欢喜地向萧庭凑了过去,骄傲地宣布着,“萧庭,你可是我这辈子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哦。”

    少年又红了脸,闷声说道:“秋雨姑娘......也是萧庭的第一个朋友......”

    云舒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兴奋地说道:“我瞧着对岸好多人家都张起了彩灯,想是要有什么热闹景儿,咱们去玩玩!”

    云舒的手加重了些力气:”跟紧我,别丢了。“

    萧庭本欲张口推脱,但又没作声,就这样任由女孩扯着自己的手腕。

    夜幕降临,长街上灯火通明,人流喧嚷。那高高挂在桅杆上的商铺旗号,那纷至沓来的行人车马,那一张张喜悦的笑脸,无不映着琳琅炫目的烛光灯火。街道两边有茶楼、作坊、酒馆、肉铺、客栈,沿着货道一直向城中延伸。商贩的叫卖声,孩童们的笑声,歌楼里娼女的调笑声,纷纷扰扰。

    云舒好奇地张望着如此盛大的热闹场面,笑颜如花。而身侧的清冷少年却因这喧闹陌生的环境而有些无所适从。

    女孩一边向他细细描述着,一边紧紧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免得他被行人撞到。

    ”萧庭,你一定要乖乖听大夫的话,把眼睛治好。人间真的很美好,我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自己去经历一番,而不是只依靠我的只言片语。“云舒拉着他坐在人少的青石阶上,对他郑重说道。

    ”嗯。“少年轻声应道。

    眼睛治不治得好,他也全然不知。

    ”对了,你家在哪啊,我估摸着此刻应该很晚了,得把你送回家去,出门这么久,你家人定要来寻你了。“云舒很是歉疚。

    ”我,我一直住在舅舅家。城南的青尘山庄。“

    顿了顿,萧庭问道:”秋雨姑娘家在何处?“

    云舒愣了愣,心虚道:”我,我不是江洲人,我,我就是来,来赏景游玩的。“

    少年有些失落:”那秋雨姑娘是要离开了吗?“

    ”哎呀不急,不急。我师父还没出......出客栈赏景呢。“云舒差点说漏嘴了。

    ”那是,还要留几日?“少年小心地问道,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不说我了。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家呢。握紧我的手,别丢了。”云舒拉着他,向南走去。

    可怜的是,一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个眼睛看不见,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青尘山庄。

    进了山庄后,云舒局促地立在厅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家人的相处氛围也太奇怪了些。

    女主人表情古怪,散发着不满的戾气,男主人看向萧庭的神情很是担心,但又忌惮李夫人的脸色。

    “萧公子呢秋雨已经安全送到,今日之事秋雨感激不尽,他日定会携礼登门道谢。”云舒俯首作揖。

    “秋雨姑娘言重了。“

    “哪里哪里。时候不早了,秋雨这就告辞。”

    “来人,送客。”李夫人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便下了逐客令。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萧庭开口了。

    “如今夜已深,为安全起见,秋雨姑娘不如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以在别处留宿。秋雨姑娘,我青尘山庄就不留你了。”李夫人没好气地回道。

    萧庭攥紧了手,抿紧了双唇,后正欲开口,被云舒偷偷拦下。

    ”夫人所言极是。秋雨谢过萧公子美意。告辞了。“云舒行礼后,轻轻捏了捏萧庭的手,便离开了。

    多有骨气,不卑不亢,云舒都感动了自己。

    但很快就被打脸。

    云舒走到城南街道上想找个落脚的店家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银两都被白天的那几个坏叔叔抢走了。

    难不成今天就得回山上?云舒可不乐意,好不容易能下山一回。

    思前想后,云舒只好灰溜溜地摸回了青尘山庄。

    又是一番折腾,云舒才躲过了守夜的家丁,找到了萧庭所在的后院。

    ”叩叩。“

    过了一会,门被缓缓打开了。

    云舒还没开口,萧庭就认出了她:”秋雨姑娘?“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香味。“

    ”好吧好吧。那个,我,我懒得回客栈了。就委屈一下本姑娘的娇弱身子在你这儿将就一晚好了。“

    不等他回答,云舒便赶紧从他身侧溜进屋内。

    ”姑娘当真?“萧庭小心地返身走过来,云舒见状感忙上前扯着他的手,顺道把房门关上。

    ”那还能有假。你当本姑娘是那么随便的人吗?“云舒将他扶到里屋床榻上。

    ”可我这只有一张床。“少年再一次红了脸。

    倒是云舒没羞没臊地脱去外衣和小鞋,一骨碌爬上了男孩的床。

    ”呐,躺着。“云舒扶着他躺好,给他盖好了被褥,自己则顺势躺在他身侧。

    萧庭很紧张,他头一回和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

    ”秋雨姑娘,你,你不介意和男子同眠吗?“他小声问道。

    云舒很意外他会这样问,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常常和我师父一起睡啊,我可喜欢搂着师父睡觉了,尤其是冬日,我师父身上可暖和了。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和我师父睡一睡,真的很舒服的。“

    ”不,不了。“

    ”你睡过来一点,离得那么远被子会盖不过来的。“云舒正要将他往身边拉,没想到下一瞬

    萧庭这个爱脸红的纯情少年竟如此主动地从身后拥住了她。

    女孩的小脑袋贴着少年的脖颈,不敢乱动。

    身后的少年沉声说道:“刚才在堂上李夫人那样说,全是因为我惹她生厌,与你无关,你莫要生气。都怪我没护住你。”

    男孩清冽的声音染着一层困倦的沙哑,听得女孩耳畔发烫。

    他继续说道:“你很好。特别惹人喜欢。”

    ”真话假话?我可不是傻瓜,就爱听好话的。“云舒傲娇地垂眸道。

    ”真话。“说着,男孩又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安静地搂着她。

    ”那还有旁的什么真话吗?会说就多说点。”女孩偷笑着。

    “以后再说。我们先睡觉吧,困。”少年轻轻蹭了蹭女孩柔软的发顶,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七章 固有一别

    这一夜是云舒记事以来第一次离开叶言初,在陌生的地方过夜。

    当然萧庭也不怎么好受,身侧的小女孩时不时地蹭他一下、压他一下的,弄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清晨时分,当和煦的初阳透过窗纸洒进来的时候,云舒正趴在少年胸膛上睡着,脸蛋红润,鼻息平稳,纤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一颤一颤的,娇嫩得紧。

    没过一会儿,门被重重敲响了。

    “喂!小瞎子!快开门!”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萧庭微微动了动,皱了皱眉毛,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用手轻轻摸索到女孩柔软的发顶,安心地微微笑了笑,虽然此刻“砸门”的声音越来越没有耐心,他还是想贪恋一会儿这种醒来时身侧有人陪着的感觉。

    “萧庭!你给我死出来!”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孩小心地扶至一侧,不太顺利地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便翻身下床,穿上外衣摸索着走向前堂去开门。

    “吱呀。”门被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舅母的使唤丫头青菊,他听得出她的声音。

    “快随我去前院,夫人要问你话!”说完,青菊就转身离开,一点也没有给小瞎子引路的意思。

    少年脸上并无异色,因为他早就习惯舅母那一帮子人的厌弃了。

    萧庭踏出门后便将房门关上,转身跟了上去。经过一路还算顺利的摸行,小瞎子终于抵达了舅母住的院子。

    李夫人正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舞着水袖,咿呀咿呀地哼着小调。

    舅母喜欢唱小曲儿,故而时常起得很早。此时整座山庄都还处于清晨的宁静里,家眷们都还在睡着。

    李夫人斜睨了一下乖乖立在廊下的白衣少年,不屑地微扯了下嘴角,一边继续舞着水袖,一边上挑着语气对他质问道:“昨日的事儿,怎么个说法啊?”

    少年抿了抿唇,答道:“街中偶遇。”

    舅母轻笑了声,继续说道:“偶遇?呵,你一个小瞎子,看得见人家嘛?她什么来头,你当真不知?”

    “不知。”

    “那她额间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封印?”萧庭有些震惊。

    舅母虽然只是一介主妇,但是毕竟北乾李氏的家族血统在那里,她虽没什么战斗力,但也确是高阶灵者。而萧庭,从未修习过什么灵力法术。故而与云舒相处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发觉,而舅母就只见了云舒一面而已。

    “她一个人?还是说有同党?”李夫人停下舞袖,缓缓朝他走过去。

    “一个人。”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女孩被设下的封印如此强大,连我都难以窥测她的真实灵力,怎么会是一个人?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幕后者怎么可能放任她独自在人间游荡?你和她真的是偶遇吗!”李夫人走进了他,面露怒色,向他使出灵力压制。

    萧庭这副尚未修历的**凡胎根本扛不住李夫人向他施加的威压,少年被连连逼退。

    “我再问你一次,她是什么人。”李夫人沉声问道。

    少年堪堪站直身体,冷冷答道:“和你无关。”

    “你!”李夫人气得向他挥出绛色水袖,由于灵力牵制,水袖此时已和利刃无二,划过园景植物时,叶子、枝干被纷纷削落。

    少年看不见这般危急情景,只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躲,也不知道该往哪躲。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另一阵风拂过,前方发出了一声迸裂的声音。

    是那个吃了他不少豆腐的小女孩。

    云舒匆匆赶到,见状便冲了上去,直接挡在了少年身前。

    其实吧,也不是她傻乎乎,而是她莫得灵力使,除了当肉盾,她想不出第二个法子。

    就在水袖挥过来时,由于身高缘故,本来击向少年脖颈的”利刃“正好打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在触及的那一瞬,云舒的额间倏地闪现出一道赤色纹印,硬是将水袖挡了回去,这期间迸发出的余威更是击得李夫人连连后退。

    李夫人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指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昨夜不是离开了吗!”

    云舒小眉一挑,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是跟萧庭凑合了一晚吖!”

    “你!你个不知羞耻的”李夫人正欲骂她,不料被小丫头抢了先。

    云舒娇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仙女!嘿嘿。”

    “你!”

    “本仙女忙着下凡历劫呢,没工夫在这儿听夫人的指教了,告辞~”说罢,女孩豪气地转身拉住男孩的手离开了。

    逃离母夜叉后,云舒这才松了口气,她生气地甩开少年的手,骂道:“你这呆子!被打的时候打不过就躲啊,傻傻地站在那里,生怕别人打不死你是吗?”

    少年羞赧得红了红耳尖,轻声解释道:“因为我知道舅母不会下死手的。她怕舅舅怪她。”

    “你呀!怎么这么傻乎乎......”云舒软了心,有些心疼他。

    女孩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摸摸少年的手臂问道:“你有没有被伤到?哪里疼啊?告诉我。”

    少年宽慰地笑了笑,乖巧地答道:“不疼。萧庭好好的,没有受伤。”

    云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拉着他的手嚣张地说道:“今日本仙女还要在这城中享受一天快活日子呢,本仙女救了你,你可得好好陪陪本仙女,嘿嘿。“

    少年微微笑了笑应道:“好,都依你。仙女大人。”

    云舒开心地扯着男孩离开了青尘山庄,朝城中大街走去。

    走着走着,云舒相中了街旁售卖的糖葫芦。

    “萧庭,你跟紧了!仙女要买糖葫芦吃咯!”说着,女孩松开了拉着少年的手,在身上翻找了起来。

    少年有些羞赧,他扯了扯云舒的衣袖,悄悄问道:“我们,有银子么?”

    “仙女怎么可能会穷!”女孩奸笑着掏出了一块碎银,扔给了商贩,高声道:“这些糖葫芦本仙女全要了!”

    拿到糖葫芦后,云舒高兴地拿出一串吃了起来。

    萧庭小心地问道:“秋雨姑娘,你,你哪来的钱啊......”

    云舒偏了偏头细细想了想位置,轻描淡写地答道:“你屋子里东床头里侧藏着的细银。”

    少年抿了抿双唇......

    “放心,我师父可有钱了,到时候三倍还给你还给你就是了。“云舒一边囫囵吞咽着山楂,一边口齿不清地安慰道。

    萧庭忙挥手:“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没想到秋雨一个女孩子,行为举止能那么奇特,和书里描述的女子都不一样。”

    “贤良淑德,勤俭持家,恪守妇德,不得违背三纲五常。这我都知道,我师父就喜欢罚我抄《女则》、《静心》之类的玩意儿。可我就是现在这性子,我喜欢我自己。管他什么框框架架,我不稀罕。”女孩小小年纪,却十分自信。

    萧庭听着女孩的”霸气宣扬“,没说什么,只低下了头去。

    “你怎么了,出门玩不开心吗?垂头丧气的。”云舒拉过男孩的手,将他带至无人的廊下问他。

    少年轻轻笑了笑,说道:“我,我很羡慕秋雨姑娘的张扬与自信。秋雨那么喜欢自己,可萧庭很厌弃自己。”

    “可能在秋雨看来,家仆婢女们不敬重我,舅母也处处针对我,他们对我的厌弃于我来说是令人同情的地方。但是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本就生于不见底的深渊,长于深宅里的重重枷锁。我这人,本就烂到底了,连我都厌弃我自己。所以他们厌弃我也是应该的。我一个瞎子,得了姑娘的同情,倒也真算是三生有幸了。”

    少年轻描淡写的语气在云舒听来,更让人火大。她严肃了起来:“你这男娃儿才多大,就一副被全天下抛弃的可怜模样,你才活多少年啊你。”

    萧庭闻言不禁笑了,他轻声道:“姑娘今年几岁,倒像个大人一般说教我了。”

    “我,我快要及笄了,不小了。”云舒嘟哝道。

    “嗯,可以成亲了。”萧庭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说出来后,他就后悔了。

    “姑娘莫气,我,我没别的意思。”少年真心觉得这种话太过轻浮。

    女孩认真思索了起来,考虑道:“对哦,啧,可是你也未及弱冠,就算要结亲也至少得等你十七八岁吧。这么一来,细细想想,好像我认识的人里,就只有我师父一人可以。师父今年......二十二岁了,也该成亲了。”

    因为云舒这么多年来,只见过师父和萧庭两个公的,哦,对了,不知道雄兔公豹什么的算不算。嘿嘿嘿。

    萧庭听着女孩越来越不着调的话,连忙补救道:“的事,不可急躁。要两情相悦才可以。”

    “什么意思?”女孩来劲了,很是好奇。

    “就是......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少年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脸。

    “就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意思是吗?”

    “是......”少年低下了脑袋。

    “嗷,这样啊。”女孩顿时失去了兴趣,“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一人呢。”

    “现在就可以。”

    “现在?可是我......“云舒正欲回答自己不能多待,这两日需尽快回山上时,又觉不妥,忙改口道,”我是要回家的,很快我就要告别人世了,哈,当然不是翘辫子了,只是要远离这繁华人间了,到时候我能见到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嘿嘿,有师父啊,有颜有腿嘿嘿。

    “秋雨姑娘,那......那我们,还能再见吗......”少年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当然可以啊!”云舒理所当然地答道。

    萧庭难掩失落,垂下了脑袋,轻声道:“可是......我眼睛看不见,如何相认......”

    云舒一把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少年紧张得赶紧将手撤回,可女孩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就是我的脸,你仔细摸摸,好好给我记住,等你眼睛好了,就来,来青峦山寻我。”虽然知道不该将真实情况告诉他,但云舒还是说了出来,她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忍心骗这个单纯的小瞎子了。

    少年虽然紧张得脸颊发烫,但还是乖乖地轻轻描摹着她的样子,细细划过女孩的眉眼鬓角,在脑海中想象着。

    女孩看着他这副紧张小心又认真的样子,笑着说道:“只要萧庭没有忘记秋雨,那么以后再相遇时,就一定能认出彼此!”

    年少时的情愫,是友情里的暧昧,抑或是爱情里的试探,大都是纯粹、美好的,无关对错,无论输赢。

    后来的后来,容易害羞的小瞎子的确没有忘记当年爱吃他豆腐的“小太阳”秋雨姑娘,只是他的秋雨姑娘,忘了他。忘得彻底。

    于萧庭来说,夏云舒是一道穿过层层泥沼处处荆棘到达他的世界里的光,这光太过珍贵,太过诱人。让人想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哪怕飞蛾扑火,也死得其所。

    于夏云舒来说,萧庭是一个让人想要好好保护的小孩子,虽然比她还大上一岁。但是自幼在师父身边长大,云舒一直活在阳光下、幸福里,她和萧庭同一年离了父母,成了“孤儿”一般的存在,但人生却大不相同。

    很讽刺的一个事实是,你有一个忘也忘不掉,想想就心痛的人,你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剜出来摆在那人面前,想让那人睁大自己的dog眼好好看看,可是你对那个人来说,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路人,一个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人。

    可是这又怨不得谁,那个人,只是像你爱ta一样,爱着另一个人。

    萧庭喜欢夏云舒,就像夏云舒喜欢叶言初。

第八章 师父来嘛

    两人像昨天一样在街上游荡着,吃喝玩乐,乐此不疲。

    云舒拿着满满一手的糖葫芦,一会喂给小瞎子,一会塞自己嘴里几个山楂,一会又对着小摊上的物什挑挑拣拣的,别提多快活了。

    就在她正挑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时,她不幸地望见了一袭冰蓝色小袖素袍的,无言阁阁主,叶言初。

    她的师父,一个大她八岁的老男人。就是那个处处管着她还不准她下山的魔鬼师父。

    其实云舒刚见到师父那会儿,还是挺喜欢他老人家的,那时候叶言初才十五岁,和这时候的萧庭一般大,也是个清俊少年郎儿,只是还要挺拔冷冽一些。

    那时候的叶言初妥妥的一座冰山,浑身上下都写着活人勿近,只是那小模样,哎,莫得办法,谁让云舒从小就是个喜欢漂亮哥哥的小女孩呢,叶言初那小模样真的是长在了云舒的心尖尖儿上。

    皮肤白皙,唇红齿白,明眸灿若繁星,剑眉英若峻峰,手指细白,腰身秀雅。

    原本因着要和父母分离,七岁的云舒正哭闹着,可当她瞧了他一眼后,便喜欢得找不着找北了。

    自拜叶言初为师后,云舒就成了跟屁虫,他走哪,她就跟到哪。

    然鹅......岁月是把杀猪刀~

    那时候的冰山美少年,七年后成了二十二岁的魔鬼老男人,云舒真的是被他吓怕惹,从前处处哄着她,如今处处管着她。

    云舒真是没有料到师父会这么快就下山来寻她,她慌得连忙抓了副面具戴在脸上,生怕被师父逮个正着。

    “秋雨?你怎么了?”萧庭轻轻抓着女孩的衣袖,小声问道。

    云舒连忙拉着他,丢下一块碎银就跑路了。

    萧庭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临大敌般张皇跑路,但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全力配合她。

    跑着跑着,云舒拉着小瞎子停在了一处茶棚下,她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丝毫师父的踪影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握着男孩的手小声说道:“我家人来寻我了,我昨夜彻夜未归,回去后定要被责骂一番的。看来我们不能再这样好好玩了,等会我将你送回家去,我必须在他们找到我之前赶回去。”

    “......好。”少年忍住了话,轻声应允。

    可就在云舒一路小心翼翼地躲着师父偷偷回到轻尘山庄时,那个老男人......竟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会客厅堂上!

    叶言初怎么找到这儿的?他怎么进来的?

    云舒“嘿嘿嘿”的讪笑着踏进厅室,拉着萧庭在堂下乖乖地站好,脸上笑盈盈,心里(哔)。

    叶言初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客席上,微抿了口清茶,并没有看向她。

    云舒悄咪咪地打量着那个老男人,不禁啧啧,没想到下山一回还知道拾掇拾掇自己,穿得倒也人模(哔)样的。

    衣服是上好的光面锦缎,周身绣着苍劲竹峰和滚滚云浪,再加上他脑袋上的青玉发簪和整齐束起的乌发,还有他手上拿着的撑场面用的玉骨扇,啧啧,整个一风流贵公子。云舒在心里不屑地冷哼。

    “你还知道回来啊!”李夫人只责怪萧庭,只因那个老男人在场才不敢对云舒说什么重话。

    萧庭对着前方行礼道:“庭儿有错,不该私自带着秋雨姑娘出府玩,还请舅舅、舅母原谅。”

    云舒忙上前请罪道:“才不是呢,是我强行把萧庭带走的。”

    女孩一把将男孩扯在身后。

    这时候舅舅发话了,佯装生气道:“庭儿,你怎可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

    “庄主所言极是,{秋雨},你还不快过来。”在说道“秋雨”两字时,叶言初特意加重了语气,吓得云舒一哆嗦,忙撒开拉着萧庭的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庭儿,你怎么将这等重要宝物丢了去?”舅舅拿出一串白玉金边颈链,朝萧庭走了过去,重新给他戴好,萧庭细细摸着。

    瞧着云舒一脸疑惑的样子,叶言初冷冷轻笑:“你可知你犯了天大的错。”

    “念......秋雨不知。”云舒有些紧张。

    “这可是萧少爷的母亲留给他的,却因为救你被歹人抢了去。你说,怪不怪你?”叶言初黑着个脸训她。

    闻言,萧庭惊愕得脸色惨白,他声音有些颤抖地紧紧握着链子,轻声问道:“舅舅,这位公子,说得是真的吗?这,这真是我......”

    “是。”舅舅无奈地承认道。

    “那你为何要瞒我!”萧庭突然高声怒吼道。

    舅舅不作声。

    他悲地想哭,但流不出一滴眼泪。

    任何人的离去都是有理由的,就像他八岁那年一觉醒来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一样,都是有原因的。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愿意吗......

    此时叶言初缓缓起身,向慌乱的小姑娘走去。

    “庄主,既然您要处理家事,那么,在下就不多留了。”叶言初微微俯身作揖。

    舅舅忙回礼道:“多谢公子将庭儿的颈链找到并送至寒舍,多谢秋雨姑娘这两日与庭儿的相处。”

    “庄主客气了。”叶言初轻笑。

    云舒连忙上前握住萧庭的手,细细安慰道:“萧庭,萧庭不哭啊,有什么事好好说。秋雨要走了。”

    女孩不舍地轻轻摇着男孩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后萧庭要乖乖听大夫的话,好好把眼睛瞧好,以后来找秋雨玩儿......”

    少年一直沉默着。

    “还有,这是你的钱,偷偷藏好哦。”云舒悄悄地将袖里的细银塞到男孩衣服里,继续轻声说道,“以后离你的坏舅母远远的,保护好自己。”

    似是想起了什么,云舒朝师父那看了看,全然不顾老男人越来越黑的脸,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骨扇,也一并塞到了萧庭怀里,悄声道:“这个是我师父赔给你的,你也给我藏好了,千万不要被什么坏女人搜到了。”

    “还有还有诶!”云舒正欲补充几句,就被叶言初揪住了后领,脚都差点离地。、

    “这么舍不得萧少爷,不如就一辈子留在这好了。”叶言初淡淡地说道。

    “哼,本姑娘正想呢。”云舒小声嘟哝道。

    “庄主,我家秋雨给您见笑了。”老男人又一本正经地装个人样。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叶言初按着云舒的小脑袋给舅舅、舅母们行礼。

    “公子慢走!”

    “诶,萧庭!我走了!”云舒被揪着后衣领离开,她艰难地朝萧庭告别道。

    “重死了。”叶言初皱了皱眉。

    就这样,云舒被毫无颜面地从厅堂带出了山庄。

    “师父,我讨厌死你了!放我下来!”小姑娘乱扑腾着,叶言初一撒手,她就掉到了地上。

    叶言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说道:“昨日,要不是那群匪徒认出萧庭的链子极其不一般,心里有所忌惮,不敢对你们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等我出现吗。”

    云舒有些害怕师父突然正经的严肃,支支吾吾道:“就算,就算没有遇到萧庭,我也就只是被打骂一顿而已,师父不也经常打骂我么,我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你,你,到那时你以为就只是打你一顿吗!在我身边,我能护着你,可是离了我,你,”叶言初顿住了,他平静下来,轻声道,“以后乖乖跟在我身边,知道了吗?”

    “哦。”

    叶言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走:“快跟上来。”

    “哦。”

    云舒委屈地站了起来,乖乖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

    “师父!不能御剑吗?念儿走累了!”云舒不满道。

    “累,你这两日到处撒野怎么不累?跟我回去就累了你了?”叶言初回头淡淡地挑了挑眉。

    云舒撇了撇嘴:“师父你粗俗。什么叫撒野?念儿这是游历人间,谁让你不让我下山的。”

    “对,不是撒野,是到处留情。”师父闷声道。

    “什么意思?留情?”云舒不解。

    叶言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榆木脑袋,傻里傻气的,不被人骗走才奇了怪了。若不是平日里你玉汐姑姑教你些待人接物的礼仪,就你这缠人的小性子,怕是都要被人家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小丫头。”

    “师父你凶我!”

    “对,师父很坏,你去找萧大少爷去罢。”说罢,老男人挥袖离开。

    “哼,去就去!本姑娘才不想回你那破山呢!”受了委屈的云舒愤愤离去。

    走了几步,她便悄咪咪地回头看师父有没有跟过来,没想到他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舒急得直跺脚,赶紧转身跟了上去,撒娇道:“师父!你等等念儿嘛!”

    “师父!”

    云舒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委屈道:“师父,你走慢点儿,念儿真的很累。”

    “去找萧庭。”叶言初没有看她。

    “哎呀,当然是师父最好啦!我们御剑叭,真的好累。”云舒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乞求道。

    叶言初没有甩开她的手,径直朝前走着。

    “唉吖!念儿走不动了!”云舒索性坐在地上耍无赖,不走了。

    叶言初仍没有搭理她。

    “诶!萧庭,你怎么来了!”女孩高兴地喊道。

    叶言初闻声迅速转过身来,不料却是女孩的恶作剧。

    他无奈地扶额,走上前来拉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沉声道:“我们回家。乖,听话。”

    云舒这下便乖乖地由他拉着起身。

    男人正要迈开腿朝前走时,女孩一个熊抱上去,不由分说地就勾住他的脖颈,两腿架在半空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女孩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肩膀上,闷声嘟囔道:“念儿累了,走不动了……”

    叶言初抿了抿双唇,沉声道:“下来。”

    “不。”云舒将脑袋贴在男人颈窝处蹭了蹭,坚决不下来。

    师父轻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只好用两手护住女孩的腿,离开了。

第九章 一对无赖

    回到无言阁后,云舒的地位一落千丈,每天都过得凄凄惨惨戚戚。

    (好吧,其实本来地位也不咋地)

    不管云舒怎么变着花样地对师父献殷勤,那个老男人都不领情。

    从叶言初早起晨读时开始。

    他静坐在窗前,刚刚翻到昨天读到的那一页时,一束小雏菊突然横在了案前。

    他皱眉,微抿了抿薄唇,矜持地伸出两根纤长细白的手指去将雏菊拈起,缓缓拿离案几,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出了窗外。

    末了,叶言初捻了捻碰到花的手指,这才读起了书。

    没过一会儿,那束雏菊又被丢了进来,刚好扔在了他的手上。

    叶言初冷了冷脸。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他沉声道。

    “嘿嘿嘿......没胡闹,念儿很乖的!”被泥巴弄花了脸蛋的小姑娘“倏地”一下冒了出来,她两手巴在窗台上,一双眼睛弯弯的,笑着对叶言初说道。

    “给你花花~”云舒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朝里送了送。

    男人轻轻冷哼了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可知道你送的什么花,祭奠亡者的花!”

    云舒愣了愣,那双懵懂惊愕的眼睛分明透露着“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师父汗颜。

    当叶言初午时用饭时。

    “师父!师父你看!念儿今日在冷泉给师父抓了条又肥又大的鱼,便给师父煲了鱼汤。”云舒满脸期待地看着叶言初,希望得到他的夸奖。

    谁料这老男人还是不领情。

    “谁准你去下冷泉的。”叶言初狠狠地瞠了她一眼,吓得女孩忙向后挪了挪屁股。

    “师父讨厌喝鱼汤,以后还胡闹就给我抄《静心》三百遍。”说着,叶言初轻执起女孩的手腕,将体内灵力传给了她一些,又将红雪莲石给了她揣着,这才离开。

    云舒见师父对她心软,还以为他不生自己气了,忙朝他的背影喊道:“师父,你原谅念儿了嘛!”

    然鹅叶言初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去往后山练剑了。

    夜晚,叶言初将要就寝时。

    说到睡觉,这是最让云舒脑壳疼的地方了。

    以前小的时候,云舒胆小,离了家,便不敢独睡,每天晚上都是缠着闹着挤到叶言初床上,不顾少年一副要掐死她的冰山脸,非要和他一块儿睡觉觉。

    后来女孩长大了,每天晚上搂着人睡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可自从她偷偷跑下山被揪回来后,师父就一直拒绝和她睡觉觉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抱大腿求原谅死乞白赖什么的都试过了,还是没能哄好师父。这几日云舒都是孤独地一个人睡在偏殿,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多日坚持都无果后,云舒终于逮着一个临近傍晚师父不在殿内的机会,她偷偷溜了进去,准备藏在师父床上,一直躲到晚上师父休息的时候,嘿嘿,(哔)。

    然鹅......当她去往内室时,撞见了正在搓澡的师父......

    云舒僵住了,她明明记得师父出去了,一会功夫,他怎么就在沐......

    ............................

    经历一系列千辛万苦可歌可泣的不懈奋斗后,云舒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光辉时刻!

    她终于不用再弱小可怜无助地独守空床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吖!

    对待师父这样的老男人,哼哼,云舒还是有点法子的。师父是个顺毛驴,不能跟他对着干。就跟撸猫一样,得把他撸高兴了,他才会收起小爪子,任由君鉴。

    自那回偷跑下山被抓包后,云舒就安分了许多,每日乖巧得都不像她了。

    除了先前的一日三餐和简单的打扫之外,云舒主动揽起了为师父洗头发的任务。

    反复适过水的温度后,云舒将采集来的新鲜花叶泡在水里,又将竹编躺椅给他老人家布置软贴,给他把头发散下来梳理整齐,这才开始淋洗。

    云舒拿小瓢舀了些热水轻轻淋在师父的乌发上,一边把师父的头发打湿,一边殷勤地友好关怀道:“水烫不烫啊,还可以吧。”

    叶言初闭着眼睛,闷声答道:“嗯。”

    云舒抿嘴笑了笑,很是欢喜,便好兴致地和老男人聊起了天来,虽然基本上都是的她小嘴巴动来动去的,叶言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

    洗过一遍后,云舒便去换一盆新的热水,她端着盆小心翼翼地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生怕热水撒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师父所在的樱花树下,她正欲将盆搁置在青石墩上时,脚下踩到水渍,一下子滑倒了,整个人向前倒去。

    此时叶言初正保持着躺在躺椅上的姿势,从理论和玛丽苏角度上来说,按理应该是云舒的脸刚好与叶言初的脸来个(哔),然后(哔)。

    但是,云舒还端着盆水呢。

    所以,实际上是,云舒倒向师父时,一把将盆扣在了他脑袋上。

    哎呀呀呀呀呀,那画面,真的是(湿)没(头)眼(诱)看(惑)。

    啧啧,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罪过,罪过。

    后来,云舒的地位,就更低了。可怜,可叹(原谅我笑出了声)。

    叶言初这个小肚鸡肠的老男人,总是时不时的就把萧庭挂在嘴边,含沙射影,云舒真的是要怀疑师父的动机了,莫不是他对萧庭存有什么(哔)?

    另外师父又十分慈爱地为云舒解锁了多种抄书姿势,什么左手抄,反手抄,用嘴抄,正着抄,反着抄,倒立抄,一边研墨一边抄,更有甚者,一边吃饭一边抄,可是师父啊,写字用右手,拿筷子也是用右手啊,要么左手吃饭右手抄,要么右手吃饭左手抄。

    云舒:我太难了。

    香菜:亲儿子啊,你多积点德吧,以后的人生会教会你一个黄金法则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在叶言初的日日欺压下,云舒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默默忍受着这个老男人的种种不讲理之处,一边心里(哔),一边脸上笑盈盈。

    对云舒来说:

    上联:洗衣做饭全包揽。

    下联:吃苦耐劳不抱怨。

    横批:我太难了。

第十章 深海浩劫

    自那日师徒二人从北乾国羽陵郡启程,去往弦惊崖后,到如今已有两日了。

    为何会那么慢呢,因为无法御剑。云舒生前就没有佩剑,而叶言初则无法召唤出失落的绝情剑。于是乎二人来到去往弦惊崖的必经之地玄海时,只好坐船渡海,好在师父早早准备了一艘船等在渡口。

    只是,很奇怪,云舒记得江洲大战爆发前,这里因为是天御、北乾的交界处,所以商贸往来十分频繁,市集十分繁华,如今已过去三年,再怎么民生凋敝也不该如此荒无人烟吧......

    站在渡口眺望,满眼都是无边无垠的广袤玄海,远处水天相接,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拂着大海,海面平静蔚蓝,时不时地荡起一层层的粼粼小波浪,咸湿的海风一阵阵地扑面而来。入耳的是风声,海浪声,再无其他。

    师父先上了小船,伸手扶着她将她拉到舱内坐稳,这才用灵力驶船去往极西边的弦惊崖。

    云舒瞧着师父绷着脸的严肃样子心里很是不解,开口问道:“师父,你为何如此要如此警惕,这玄海我们又不是没来过。”

    叶言初仍紧盯着前方,没有看向她:“这里人烟稀少,连飞鸟都不见一只,应是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即使是战役损耗,三年时间也总会有些改善才对。”

    闻言,云舒道:“其实念儿方才也有所怀疑,只是瞧着这玄海,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师父莫要过于担心了。”

    “嗯。”叶言初朝她宽慰一笑,但眉毛还是皱在一起,警惕心没有减去半分。

    云舒由他去了,自己好整以暇地倚靠在窗前欣赏着壮丽海景。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逐渐升至上空,阳光变得刺眼了起来,云舒用手微微挡了挡太阳,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唔,已经正午了。”

    她直起身对叶言初满脸期待地说道:“师父!晌午了,我们该用饭了!”

    叶言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块干粮递给她,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晃了起来,光线突然暗了下去,变得不再刺眼,而是昏暗。

    由于重心严重不稳,叶言初手里拿着的干粮被甩了出去。

    云舒急急呼喊道:“师父!我的饭啊!”

    她起身就要伸手去接,不料大半截身子都探出了船舱,眼看就要掉进海里,还好叶言初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抱了回来。

    云舒吓懵了,她呆呆地看着沉入海面的干粮,没有回过神来。

    身后紧紧抱住她的叶言初生气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狠狠训道:“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吃重要还是活命重要!”

    “对不起......”云舒歉疚地小声道。

    突然光线变得更暗了,船身猛地向右侧倒去,云舒二人也齐齐向后倾倒而去,这时云舒忽地睁大了双眼,正对着左侧小窗的她看见了向他们扑打过来的巨浪,那骤然掀起的浪涛足有数丈高,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遮蔽住了昏暗的天空。

    云舒僵住了身体,她想喊叫,但是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上一瞬晴空万里,旭日海景,这一瞬竟巨浪滔天,暗无天日。

    叶言初也看见了这般骇人之景,他紧皱着眉头,用手挡住了云舒的双眼,不让她再看到这一幕。

    海浪重重打在船身上,整条船都被裹挟了进去,云舒终于叫了出来,她紧紧抓着师父的衣服,低下头去。

    叶言初释放灵力,将船和人都罩在了灵力设下的结界里,但是由于重生后他丧失了许多灵力,如今这等情形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只好拼尽了全力将云舒护住,并驾着船顺着洋流尽快赶往弦惊崖。

    然而这时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一**掀起来的巨浪接二连三地倾泻而来,重重的打在结界上,翻滚声、撞击声以及海风呼啸声震耳欲聋。

    狂风大作,原本明媚的天空如今已变成了诡谲的暗黄色,海天相接处则是瑰丽的玫红色,向外散发着橙光。

    云舒也想给师父加持灵力稳固结界,但由于生前江洲一战她几乎耗尽了毕生之力,重生后她就再没试过。

    “念儿莫慌,我们不会有事的。”叶言初坚定地告诉她。

    “师父,我来帮你。!”说罢,云舒为了防止自己走火入魔事先封住了自己的心门,随即使出内丹的灵力,将灵力迅速提升至临近暴血之境。

    霎时间她发髻冲散,青丝飘扬,衣袂飞舞,集全身之力于右掌,给叶言初提供灵力加持。

    有了强股加持,结界是更加牢固了些,但不料,这玄海竟再次惊变!

    海浪不再是掀起再砸下那么简单了,而是急速旋转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正在行驶的船身困在了水塔之下。

    与此同时,海面兴起了一群群邪祟,它们哭喊着、叫嚣着、怒吼着,时而发出婴儿般的哭声,时而发出妖女般尖利的叫声,时而又发出粗犷浑厚的怒吼声,它们密集地拧作一团团黑色浓稠的流体,有的冲向高空,有的游荡在海面,有的巴在了结界上。

    邪祟们的丑陋獠牙和污秽利爪撕扯着结界,又发出了骇人的尖啸声。

    它们非人非妖非物,来自令人恐惧的深海。

    云舒是在强迫自己的身体激发出灵力,强行逼着自己临近走火入魔的暴血之境是一种十分损耗心神的办法,她的双眼由于威压而变得猩红,脸也毫无血色。

    叶言初拦下了她,紧张失措道:“念儿,你傻不傻!你这是在逼着自己入魔!”

    他以为她是像以前那样轻松使出灵力的,他不知那日江州一战自己死后,云舒都遭遇了什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突然停下来的云舒像是被抽了线的木偶,全身都没了力气。她神色苍白,眼睛里的猩红褪去,无力地靠在叶言初怀里。

    就在这时,结界被冲破了。

    船身被卷至半空裹着海浪剧烈翻滚,云舒也不慎跌入了海里。

    她整个人突然被沉重的海水全全裹挟住。海水十分冰冷咸腥,夹带着污秽向她涌来。

    她想扑腾双腿,两腿却好似被人拉住了一般,死死地将她向下拖。很快许多邪祟都向她张牙舞爪扑来,云舒觉得无数只手拉住了她的四肢,还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着她的头发,她的衣服。

    她的脖子也被紧紧桎梏住,无法动弹半分。

    忽然,一双和那些冰冷的利爪截然不同的有温度的手抱住了她的腰肢。

    是师父。

    叶言初紧紧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身体,将邪祟们引了过去。

    他将云舒娇小的身体全都护在自己身下,他代替她,承受着利爪的重重撕扯。

    鲜血随着皮开肉绽汩汩而流,漂散在海水里,这鲜血更加刺激邪祟们了。

    邪祟变得更加兴奋更加猖狂,它们从深海处越涌越多,更加密集地聚集在二人四周。

    云舒再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和三年前师父死在她怀里一样的绝望。

    两人在邪祟的拉扯、压迫下,一齐沉向了更深的地方。难计其数邪祟们全都化作了一股,急速朝他们冲去。

    叶言初背后受了极大的冲力,全身之力都涌向了头顶,深深昏了过去,两人很快被冲散了。

    云舒哭着拼命去拉他,却根本碰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急速沉入海底。

    就像三年前一样,面对师父的死,无能为力,无法挽回的无力和无助。

第十一章 玄海奇遇

    由于叶言初全身上下伤痕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均在向外渗出鲜血,他便将大部分的邪祟吸引了过去。

    很快云舒便看不见他了,因为无数邪祟聚集而成的巨大流体齐齐向坠向海底的叶言初涌去,它们将他严严实实地遮蔽住了。

    云舒灵力消耗过度,她只好忍受着邪祟残众的冲击和噬咬,将全身之力都用在急速冲向海底去救师父。

    她急速穿过厚重的水墙,忍着越来越令人窒息的强大水压,向深海冲去,随着下潜得更深,海水也变得越发咸腥,越来越肮脏,很快,她再次见到了密密麻麻的邪祟。

    她没有眨眼,再次强行将灵力迅速提升至暴血之境,灵力的威压形成的淡紫色光束将她包裹在里面,她的双瞳变得猩红,原本白皙无暇的脸颊此刻也隐隐显现出细小的血管,她快要撑不住了。

    这股强大的灵力在一瞬间穿透了数以万计的邪祟,在一阵阵震耳欲聋响破海底的尖啸声和哀嚎声中,海水剧烈地翻腾起来,夹裹着浓重的血腥味。

    由于速度极快以及灵力的波及,云舒周围原本冰冷刺骨的海水此刻迅速升温,形成了一股热流炙烤着她的皮肤。

    当她终于抵达叶言初身旁时,她的身体也已到达了极限。

    叶言初昏迷着,坠落在了一处十分宽广的岩石上。云舒跌坐在了他身旁,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她呆呆地望着叶言初,那双明媚的眼睛此刻变得十分颓废,她一流泪,泪水就漂散在了海水里。

    可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

    很快,邪祟再次袭来,它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四周和上方,密密麻麻,怒吼尖叫着。刚才的灵力冲击使邪祟们现在有些忌惮,尚不敢擅自出击。

    云舒微微抬了眼看了看狰狞可怖的邪祟,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不该绝望。

    师父还活着,她不能轻易放弃,但是,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这是一场不可能打胜的仗。

    云舒强撑着将随身的包袱打开,在刚才邪祟的撕扯中,包袱里的灵器失落了不少。她将剩下的几样灵器摆成了契约阵,轻念了几句誓约。

    云舒将食指咬破,分别将血浸在灵器上,与它们锁成灵契,将灵器里锁着的器魂们都放了出来。

    一时间器魂们全都飞腾升至半空,迅速列成契约阵,将自身灵力集成了一股,向云舒迅速冲去,全都注入了云舒体内。

    云舒极力镇压着体内奔涌冲撞的多种灵力,运功后将它们融为了一体,给师父设下灵力结界后,这才面向邪祟们。

    她怒瞠着它们,随即迅速运功将灵力化成成百上千的冰锋,一边急速旋转着形成旋风一边冲向邪祟。

    那些鬼怪一样的怨灵纷纷向她俯冲而来,叫嚣着、尖啸着,难记其数的邪祟的尖利声音汇集在一起,震耳欲聋。

    云舒一刻不停地抵抗着邪祟们的进攻,即使五脏六腑都深受折磨。

    渐渐地她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不时有几只邪祟近了她的身疯狂地撕咬着她。

    “去死吧!!!”云舒将灵力全都集中在右掌,奋力向邪祟们击去。

    可与此同时,另一拨邪祟冲向了她的脊背,那冲力几乎要将她的脊椎击碎!

    云舒向前跌倒,口吐了一口鲜血。就在这时,邪祟们全都向她急速冲去,将她裹挟在里面,升至上空,再将她重重击向了海底峡谷。

    它们压着云舒的胸口急速向下,穿过垂直陡峭的海底峡谷岩壁后,将她狠狠砸向了峡谷底。

    一瞬间,云舒被死死砸在了谷底,巨大的冲力在地上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处凹陷的石坑。

    原本兴奋嚎叫着的邪祟们却突然在下一刻纷纷逃窜,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动荡不安的海底此刻突然变得寂静无比,连一丝水流波动都没有。

    此刻的云舒已经无力再起来了,她连呼吸都要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强撑着睁开双眼,微微动了动脑袋,极其虚弱的喘息着,她的四肢也已经毫无知觉了。

    看来只有脑袋能动了,她自嘲地想到。

    云舒艰难地微微偏了偏脑袋,观察着四周,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师父还等着她去救。

    即使她已经没有一丝气力了。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云舒意识到唯一一个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冲上去,冲到峡谷上崖,可是她连动都动不了了。

    她根本出不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游动的影子,像是鱼怪,又像是女人。

    此刻的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害怕。

第十二章 解救故人

    那个怪物发着微弱的磷光,缓缓游曳着庞大的身躯,毛发浓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云舒不动声色的微微动了动手指,悄悄朝数丈外的岩壁使出灵力,将岩壁剥落下一块礁石,企图将那怪物引过去,自己好尽快脱身。

    果然不出所料,石块砸在地上发出了响声,随即那个怪物便游向那里。

    云舒立刻费力地强撑着冲上去,想要冲出峡谷,不料当她冲到离地刚过三丈的半空中时,实在没有灵力加持,很快又一次坠向地面。

    要不要那么衰?云舒无奈。

    失重感再次来袭,她实在是无力在落及地面时用灵力设下结界撑起自己了。

    不料,落到地面后她竟毫发无伤!她看了看身下,下一瞬便紧张地不敢喘息。

    她落在了那个怪物身上!

    云舒更加无奈了,她太难了。

    但是她明明已经将那怪物引向数丈以外了,那怪物怎么会那么快地发现了她,并且及时赶到了这里。

    那个托住了她的怪物,缓缓张开了布满獠牙的狰狞大嘴,一些令人作呕的粘液挂在嘴角。

    “不要!”云舒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瞬,预想中的骇人之景并没有发生,切骨之痛也没有传来,她微微睁开眼睛,不料竟发现那个恐怖的怪物......化成了个下身是鱼尾的女人!!!

    那女人生得十分娇媚,朱唇微翘,眉眼上挑,如海藻般微卷的乌发随水波漂荡着,她对云舒微微笑着,笑得让人欣欣然。

    她将云舒放了下来,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启唇道:“你,还好么?”

    云舒有些痴愣,她定定地看着女人灿若繁星的眼睛轻声道:“你是......你是人是鬼?”

    女人抿唇一笑,答道:“我是这玄海里的鲛人。”

    “鲛人?”云舒惊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招来鲛人。鲛人自上古时期就栖息于玄海,大多隐于海底至深处,不会轻易露面。

    云舒吃力地解释道:“这位姐姐,扰您清净的是那些邪祟们,我,我实在是无意”

    “妹妹莫慌,姐姐不是坏女人。”鲛人对她笑道,“是寒音螺里的器魂将我召唤出来的。”

    “寒音螺?可我没有此物。”云舒很是疑惑。

    鲛人道:“就是你的寒音螺。”说着,她伸出右手,一只白色的海螺便显现在她掌心。

    云舒细细瞧了瞧,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鲛人道:“无碍,总之我赶来了就好。自三年前江洲之战结束后,两**民死伤无数,这玄海便成了亡尸的去处。春去秋来,亡灵们积怨难消,无**回,便盘桓在此成了邪祟。”

    “我们鲛人一族,自古以来便居于此,昔日的安定家园一去不复返,这几年来我们皆致力于感化邪祟,希望玄海可以恢复往日之貌。”

    云舒道:“我本是和我师父前去弦惊崖的,不料中途遇险,如今难以脱身。姐姐可否助我二人离开这里?”

    “我来,就是为此事。弦惊崖么,离这尚有数十里,不如我送佛送到西,将你们送至弦惊崖好了。”鲛人道。

    云舒大喜,确认道:“姐姐当真?”

    “那是自然。”

    “大恩大德,云舒日后定会竭力报答。”

    “你叫云舒?”鲛人大惊,追问道,“夏云舒?”

    云舒也很诧异,她应道:“是。姐姐......是如何知晓我的?”

    “你师父是叶言初,你们来自天御的青峦山上的无言阁,对吗?”鲛人很是激动。

    “是......”云舒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鲛人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那你们回到无言阁后,见到那个小和尚,千万要替我捎句话!”

    “小和尚?”云舒觉得头有些晕,这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是!他长得可漂亮啦!就是有点儿傻乎乎。”鲛人憨笑道。

    云舒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对她的真实年纪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应是比自己年长一两岁,但是性格,又好似一个烂漫少女。

    “云舒有些不解,敢问姐姐年岁几何?”

    “我嘛,今年......”鲛人伸手算了算,答道,“应是四百二十岁了!”

    “......”云舒很是意外,她知道鲛人一族寿命都很长,但没想到这位姐姐会......

    “哦,对了,这个还给你们。”说着,鲛人拿出了一把剑递给她。

    云舒震惊地看着那把剑,将剑接了过来。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的小心抚过剑身。

    “是绝情剑。”她喃喃道。

    “这把剑应是那日大战时遗落在玄海的,自我拾得后,便带在了身上。我已经被长老们禁足在此十多年了,无法上岸交还给你们,如今竟阴差阳错的遇到了你们。倒也是缘分。”鲛人解释道。

    云舒将剑紧紧抱在胸口,很是感激道:“真的,多谢姐姐了。”

    “哎吖,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很想见小和尚,但他一直待在无言阁,只好拜托你们了。他叫忆怜,后颈有一处红痣。”鲛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虽然云舒不知那位忆怜兄台为何会在无言阁,但是若能见到他,云舒定会将他带来见姐姐。”云舒诚恳地答应她。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说罢,鲛人便拉着她,将她带出了峡谷。

    好在云舒之前给师父设下的结界没有被冲破,不过很可能是见到鲛人后,那些邪祟都不敢再来此地了。

    “云舒,你们去弦惊崖是要去救魔尊大人的嘛?”鲛人问道。

    云舒称是。

    鲛人将师徒二人送上岸后,随即又潜下了海。过了一会儿,她便游了上来。

    “呐,这个给你。”鲛人将一把锁交给了云舒。

    “这是?”云舒端详着手中的锁问道。

    “这是通天锁,是我小时候戴在脖子上的,跟你们人间给小孩子戴的那种玩意儿差不多。这是件上古神器,可解世间所有封印。你若是拿着这东西去救魔尊大人,便可省去不少功夫。”

    所以,这么一件牛x轰轰的上古神器,就被你轻易地戴在脖子上???云舒无奈。

    “为何这三年里姐姐不去救他呢?”云舒问道。

    “哼,那个老纨绔,我倒巴不得多关他几年呢。”

    那你还那么支持我去救他......云舒再次无奈。

    看来,季师叔和这位姐姐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吖。云舒暗自想到,不免失笑。

    “我们快启程吧。”

    云舒点头,如今师父深受重伤,尚处昏迷状态,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为今之计,怕是只有早早将季师叔救出来,让他帮忙给师父运功了。

    很快,鲛人摇身一变,原本的靓丽女子一瞬间变为了满身鳞甲的庞大鱼怪,将他们驮在脊背上,随即向西往弦惊崖赶去。

    顺利赶到弦惊崖后,云舒正要道谢,不想搁置好昏迷的叶言初后,一转身,鲛人姐姐便不见了。

    ”姐姐?“无人回应。

    云舒心想,这位姐姐应是不想见到季师叔,这才立即离开的吧。不过当她去将季师叔的封印解除时,她有些后悔辛辛苦苦来这一趟了。

    眼前这个胡子拉碴,满脸都是尘土和油脂的混合物,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还露出膀子,没有穿鞋,就只光着两只大脚丫子的野人就是......那个美男榜排名第四的季常青?

    说起这个神经病哦不,口误,这个美男子,云舒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初见他时,她刚及笄不久,这个季师叔来青峦山寻她师父,在无言阁大门外先碰见了她。

    当时十五岁的云舒还比较单纯懵懂(虽然已经做过吃小萧庭豆腐的龌/龊事了),见了当时还算比较年轻才二十四岁的季常青后,便深深心服于他的妖孽美貌(呸!),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事情里为季常青做了坏事。

    “这位伯伯,你是”十五岁的云舒正问着,突然被季常青气急败坏地打断。

    “什么伯伯!本尊......”他闭了闭眼睛,平静着自己,微微笑着说道,“哥哥有那么老吗?”

    “那这位哥哥,你来我青峦作甚?”云舒难为情地笑了笑。

    季常青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哥哥是来寻你师父的。”

    “我师父?”云舒歪了歪脑袋,她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哥哥。

    季常青抿嘴一笑,凑到她耳畔故意教坏小孩子:“你进去告诉他,有一故人与他多年未见,想......咳咳,与他亲/热、亲/热,叙叙旧。”

    云舒找到在殿内读书的叶言初,如实传达。

    师父闻言身形微僵,他黑了黑脸,沉声说道:“念儿,今后见了那泼皮无赖,不要搭理他,绕道走。”

第十三章 深梦难测

    自三年前季常青被封印在此地后,他便再没洗过澡了。

    云舒真的是......十分嫌弃。

    她解开封印后,便向后撤了数尺。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不可描述的气味,着实令人不堪忍受。

    和季常青比起来,云舒宁愿和邪祟们待在一起如果邪祟很可爱不咬人的话。

    季常青那张黑得看不出来一丝原本白皙肤色的脸面向她,那双大眼睛此刻也热泪盈眶地感激着看向她。

    男人艰涩地正要开口,云舒连忙伸手示意他打住:“季师叔,不用道谢,不用开口。”

    她嫌臭......虽然这时候她自己身上也带有深海的咸腥味。

    男人很是无辜懵懂单纯地看着她,云舒尴尬地扭过头去:“师叔,你都三十好几了,就别,别那么那个了吧......”

    别那么,恶心人好咩~

    “奥。”季常青委屈地垂下头去,但随即他注意到了靠在岩石上的叶言初。

    (某人:呵,终于想起来写我了昂。)

    (某菜:嘿嘿,不敢不敢。)

    叶言初也十分狼狈,衣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身上还有好几处渗血的伤口。

    季常青见状立马收起了玩笑脸,严肃了起来,他箭步上前紧张地查看着叶言初的伤口,担心得眉头紧皱。

    云舒解释道:“我们在渡玄海时突遭邪祟袭击,落入了海里。我师父他因为护着我,替我承受了邪祟的冲击,这才昏迷不醒。而我也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强行用灵力了。只好拜托季师叔为师父运功疗伤了。”

    季常青验过叶言初的灵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你师父他尚且无碍,还好他没有强行催发自己的灵力。”

    “师叔的意思是?”

    “噬心蛊。”季常青紧皱着眉头,脸色严峻。

    云舒大惊,她问道:“噬心蛊不是在三年前就解了吗?怎会......”

    季常青扛起叶言初的身体,转身走向弦惊洞:“我们还是快点给他疗伤吧。”

    云舒忙跟了上去。

    “季师叔,噬心蛊还在我师父体内吗?”云舒担心道。

    季常青一边脱下叶言初的衣服一边应道:“是。目前来看,一旦他强行催发灵力,便会立刻走火入魔。”

    像那时一样。

    云舒道:“可当年楚师叔明明找到了解药啊。你我亲眼见了噬心蛊解了的。为何如今......”

    闻言,季常青微微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说道:“或许,是药力不够,还留有残蛊吧。”

    接着季常青便开始向叶言初体内传输灵力,助他运功。

    云舒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收拾了一些洞里已经被风化的干柴,烧起了火。

    天色渐晚。

    云舒十分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正欲添些柴火,却忽然看到地上一滩血水,她紧张地看向师父原本端坐的地方,却无人在那。

    她不敢喘息,害怕师父遇到了什么不测。

    接着,她赶紧了起来,惶恐地转身看向四周。

    就在她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季常青!!!

    他双目猩红,目眦欲裂,沉默着站在血泊中,眼神充满怨怒。

    他的身后,不是荒凉的石壁,而是血染的天空。

    云舒痴愣地立在原处,微张着嘴,心像是哽住了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声音嘶哑地正要开口问他师父呢,却在下一瞬,忽然看到了他手中紧紧握着的绝情剑。

    锋利的剑锋反射着冷光,剑身浸着鲜血,血流断断续续地砸向地面。

    云舒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恐地一下顿住了。

    下一瞬

    “啊.......”云舒猛地惊醒过来,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帖服在脸颊上。

    她不敢喘息,连忙看向四周,当她看到正在运功疗伤的两人时,她才安下心来。

    原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啊......云舒庆幸道。

    她看向不远处的两人,只见季常青仍在为师父注力,神色紧张又十分冷静。而师父则紧闭着双眼。

    云舒神游地看向不停摇曳着的篝火,她很奇怪自己为何会突然做这种毫无厘头的噩梦。

    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能释怀,但她仍劝说着自己,不要多想。

    千万,不要多想。

第十四章 鸡犬不宁

    经过两个时辰的运功疗伤,叶言初总算是醒了。

    “噗”一口黑红色的淤血被吐了出来。

    云舒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她担忧道:“师父,你现在感觉如何?”

    叶言初有些虚弱地倚靠在她怀里,轻声宽慰道:“念儿不必担心。师父无碍。”

    季常青撇了撇嘴,上前一把拉起云舒,害得叶言初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这个姓季的家伙又连忙扶住了他。

    “自己都说没事了,还死乞白赖地靠在人家姑娘身上做什么?别以为你是个病秧子就可以趁机吃豆腐了哦。”季常青将他扶着坐好,又推着云舒,叫她坐在一边,离叶言初远远的。

    云舒皱着眉头推开季常青:“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我得照顾我师父!”云舒刚被推着坐下就要赶紧站起来。

    叶言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舒越过季常青赶紧上前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叶言初的几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朝他胳膊上的一处伤口吹了吹,轻声问道:“疼不疼啊,师父?”

    叶言初朝她宽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季常青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不屑地哼哼道:“姓叶的,你若是条狗,估计这时候都在摇尾巴了。”

    云舒急了:“季师叔,还请慎言。”

    叶言初倒是很不以为然,他轻轻拦下云舒,宽慰道:“念儿不必生气。鸡要叫,就让他叫去吧。”

    “你,你说我是鸡?”

    “你该好好洗洗自己了。”叶言初淡淡地撇过头去。

    “你!你竟然也嫌弃我!我这三年来都被困在这破山洞里,能有水喝就已经十分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梳洗的事儿。就连吃食都没怎么见过了,只能靠着吸取灵气勉强度日。”说着,季常青还十分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叹气。

    “可是师叔也并没有瘦削几分啊,瞧着您的脸,倒是油光了不少。”云舒一脸认真地说道。

    季常青黑脸。

    “闭嘴。你,还有你,都给我,闭嘴。”他咬牙沉声道。

    后来到了深夜,在云舒休息后,两人相顾无言地来到了洞外。

    “那日将你封印在此地的人,到底是谁?”叶言初沉声问道。

    季常青看着平静蔚蓝的海面,右手摸了摸左手大拇指,轻松地说道:“我之前不就说了么,我这人四处招摇,惹了不少仇家,当时人多,合起伙来打我一个,我打不过,可不就被封印了。真要问是谁,我也记不全了啊。反正这都是我的报应。你呀,再怎么心疼我,也不必非要找上门去喊打喊杀的。”

    叶言初嫌弃地微微翻了翻白眼,将头偏向一边:“不用想了,我没那个好心去给你报仇。”

    “你这人,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噎死人。”季常青轻笑道,眼神却染上了几分深邃。

    叶言初不作声,既然季常青不愿意说,他便就不再问了。

第十五章 三人启程

    第二天一大早,在云舒的强烈要求下,季常青总算是不情不愿地去了崖间清泉梳洗了一番。

    “季师叔,你都不嫌弃自己脏么?”云舒一边收拾包袱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季常青弄了弄湿漉漉的长发,满脸不以为然。

    “你知道他将来是怎么死的么?”叶言初矜冷地说道。

    云舒正欲回答,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天做的那个奇怪的噩梦。

    那个拿着绝情剑,满身是血的季常青。

    她开始有些隐隐担忧,脸色变得有些无力的苍白。她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叶言初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绝情剑,没有注意到云舒的反常,他继续说道:“一定是懒死的。”

    云舒这才回过神来,听到这句嘲讽季常青的玩笑话,勉强地笑了笑,神色惶惶。

    季常青气得直瞪眼,他不满地叫嚣道:“你个死鬼!给我闭嘴。”

    云舒被逗笑了,一下轻松了不少,她在心里极力劝说着自己不要多想。

    叶言初淡淡地瞥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的季常青,依旧一副骄矜又凉薄的语气对他说道:“就你这副不人不鬼的骇人模样,等到了天御,走在街上可千万不要吓哭了孩童。”

    “你!叶言初!”季常青气鼓鼓地转身朝向云舒,不满地控诉道,“你这女子,将我那个可爱的师弟还给我,他以前那么冷傲冰山的一个绝世少年!你瞧瞧他现在,真是成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云舒无奈地撇了撇嘴,这季常青季师叔,和她师父真的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呸!才不相爱呢。

    互相看不对眼,互相嘴碎,互相明里暗里地嘲讽。

    可是吧,数年以前,一次次救下叶言初的是季常青,一次次袒护季常青的顽劣行径的是叶言初,就连叶言初重生后,想的也是去救被封印在弦惊崖底三年的野人季常青。

    以前她就觉得这个姓季的和她师父之间的牵牵扯扯极不简单,自己甚至连飞醋都没少吃。

    “师叔,我觉得你真的要吓坏小孩了,你瞧瞧你这身衣服,像是荒山里逃出来的难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虐待你了呢。”云舒故意添油加醋。

    闻言,季常青低头看了看自己,啧啧,还真的是弱小可怜无助。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我的好几身衣服都被穿烂了!”

    则,这油腔滑调,真是大写的油腻......

    云舒十分嫌弃地撇撇嘴:“师叔,好好说话,别恶心人。”

    说着,她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截白细的手腕,她亮出腕上戴着的两只金玉镯子,得意道:“亏得我聪明过人,知道这一路上不会顺利,早早地就将保命钱戴在手上,包袱被邪祟撕烂了也没关系,镯子总掉不了。”

    “师叔你可要好好对我,不然一点银子都不会给你花!哼。”

    “吼!有钱了不起啊!”季常青不服。

    云舒斜睨了他一眼。

    “了不起,了不起......”季常青弱弱地说道。

    很快,三人收拾妥当后,便踏上了归国路。

    阔别三年,重回天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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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河介绍:
七岁那年,云舒被送到无言阁,拜了个大她八岁的冰山少年当师父。她这个爱哭鬼受气包天天闹腾,可师父不但不烦,反而把她当女儿养。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抱着师父大腿,潇洒过着了。可命运总爱跟她开玩笑。师父为她堕入魔道,遭人陷害,敌国来犯,战死沙场,她更是被人趁乱杀害。如今师徒双双重生,意外获得预知人物结局的能力?云舒决定要改写剧本!幕后之人?有何目的?前世凶手?师徒联手解谜,一路相伴,复仇正名,挽救苍生。包甜包虐,欢迎入坑!新文求收藏!求票票!雨霁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雨霁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雨霁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