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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汐慈爱地看着她,宽慰道:“云舒不必担心,过不几年,我们云舒也就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嫁人?”小姑娘眼睛骤然欣亮,她好奇地问道,“云舒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么?”
“那可不是这样无理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就是说,我要嫁人的时候,就可以见到我的爹娘了么?”云舒很是期待地仰着脑袋看着玉汐。
玉汐愣了愣,抿了抿唇,为难地看了看别处:“会的。”
“真的!”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那若是我现在就成亲,爹爹和娘亲就会来看我了吗?”
玉汐无法直视女孩纯真又充满期望的眼睛,她心里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既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也不愿意欺骗她。”
女孩一边摇着玉汐的手臂,一边撒娇地询问道:“是不是吖,玉汐姑姑?”
玉汐勉强笑了笑:“还早呢,还有两三年,云舒才可以嫁人呢。再说了,到了年纪也不是非要急着嫁出去。”
“这样啊……”女孩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手,耷拉着小脑袋。
就在这时,脑袋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哎吖!”
小姑娘揉着自己的脑袋,抬起脑袋看向来人,哼,就知道是冰块脸。
叶言初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才多大,脑子里就想到嫁不嫁人的事了。功课布置得太少了是么?”
云舒嘟哝道:“处处管我,就知道欺负我。”
叶言初道:“别以为我听不见。”
女孩连忙抱住他的腰,赔笑道:“没有的事!云舒不想嫁人!云舒只想留在这里陪玉汐姑姑和大哥哥。”
“哼。”叶言初不可察觉到地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按住了女孩的脑袋,“撒手。”
“云舒的赤子丹心,苍天可鉴!”
“知道了。手拿开。”少年微微勾了勾唇。
云舒这才松开了手,在转过身去的时候,小脸立马皱在一起,在心里暗骂:“看我长大了之后怎么收拾你!哼!就算我打不过你,到时候我嫁的夫君也定不会饶了你!”
后续
楚清河走后,云舒心中烦闷,索性耍起了小性子,一直到晚上,都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不出去。
玉汐前来敲门:“云舒,该吃饭了。快出来。”
“姑姑吃吧,云舒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啊,云舒?”
“我真的不饿。”
玉汐又拍了几下门,却得不到女孩的回应了,玉汐这下便知道她这是赌气呢,劝不好的。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叶言初。
“主子,云舒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了。”
叶言初仍旧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书,淡淡地开口道:“她自愿的,不必管她。”
“可是……”玉汐顿了顿,改口道,“那我们便开饭吧。”
叶言初放下书,拢了拢袖子,便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云舒坐在床上,用被子包住了自己,幽怨地看着窗外,心里堵得慌。
可是也没坚持多久,女孩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往常都是这个时候吃饭,都养成习惯了。
“唉。”云舒可怜地叹了口气,她怪自己用什么法子不好,偏偏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生气归生气,吃饭归吃饭啊。
可是她现在已经说了自己不吃了,态度也表现得很是坚决,如果这个时候她怂了,服软了,去吃饭了,那她的面子往哪搁,再说了,就凭叶言初那个一针见血的嘴皮子,非得揪着这一点不放不可。
“夏云舒,你怎么这么蠢!”气得女孩一阵捶床。
饭桌上,玉汐还是忧心云舒的胃,小丫头平日里吃得可真不少,如今突然饿着了,身体怎么吃得消,她左右不过十二岁。担心云舒,使得她自己都食不知味。
就这样挨过了饭点,云舒一边饿得心慌,一边又很骄傲自己终于有骨气了一会,没有向恶势力低头。
就这样饿着饿着,把她饿睡着了。
在睡眼朦胧时,迷迷糊糊中,一阵热乎乎的饭香闯进了鼻子,云舒开心地憨笑着,没想到在梦里还能梦见这等好东西。正当她要咬下去的时候,脸上突然受到阻挡,她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往前顶,却怎么顶也顶不动。
接着,她的脸颊又传来一阵酸痛,使得她清醒了过来。
女孩眨了眨眼睛,待视野变得清亮了起来后,她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在做梦。
是叶言初,在捏她的脸!
“怎么,连我睡着了也不放过我吗?”云舒在心里暗自吐槽。
叶言初将手中的青瓷碗端给了她:“吃饭。”
???云舒十分不解。
这个大冰块,又来当好人,他总是这样,打了一巴掌之后再给颗糖。哼,当她这么好哄的嘛。
她夏云舒,才不会碰他给的东西呢。
……
“真香!”云舒狼吞虎咽着。
叶言初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云舒一边扒饭,一边疑惑着,这个大冰块,怎么还不挖苦自己?难道他良心发现了?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末了,叶言初淡淡地说道:“以后再怎么赌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嗯。”云舒乖乖应道,既然他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那她岂有不识时务的道理?
一句话
在云舒十三岁生辰的这一天,叶言初让她想一个愿望出来。
云舒不肯,她从来都不相信这种时候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再说了,这个冰块没准儿又在打她什么主意呢。
叶言初却格外的坚持:“随便许下一个。”“我不信这个。”
“都说了随便许一个便好。”
云舒拗不过他,便胡乱邹了一句:“那我,想看见整个青峦山都开满紫鸾花儿。”
既是随口一说,她便没有多加思考她这个愿望是何等的无理取闹。
且不说这紫鸾花儿是多么稀罕的灵物,就论这深冬里哪里来的什么鲜花?
叶言初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你确定?”
“你不是让我许愿嘛,这就是我的愿望。再说了,是你说随便的。”
“行吧。”
等等,什么叫行吧?云舒有些愣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许了愿后,云舒便没有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反正生辰和往年都是一样的度过,要非说有什么收获吧,大概也就只有长大了一岁,让她很开心吧。
到了晚上,大家照旧用过饭后,出去看烟火这是每年生辰的必有节目。
只是这一次,云舒实在是有些乏了,还没看多久,便进屋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女孩睡眼惺忪的起来到后苑梳洗,待梳洗完毕后,她正准备吃早饭的时候,被玉汐拦住了去路。
“姑娘,快去瞧瞧吧,好多花!”
云舒有些蒙,什么花?可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就被玉汐拉到了正殿的高台上。
这是她第一次上高台,以前大冰块总不让她上去。
待立足于围栏处向下眺望的时候,云舒呆住了,一双杏眼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楼下。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朵,一簇一簇地,绽放着,闪着灵光。
是紫鸾花。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被他放在了心上。
番外.前世今生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年轻的声音冷冷传来。
感受到势不可挡的威压,众小妖忙停下作乱的手,齐齐向后看去。
来人是个黑发红袍少年,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眉间一点金砂火纹,腰旁一穗金边白玉。
是哈士奇王族的人!
众小妖皆连忙俯身行礼道:“见过尊者。”
“你们,在干什么。”少年更加冷言。
“就,就是在关怀失足小妖而已。”为首的小妖“嘿嘿”陪笑,其余皆连声称是。
“失足?”少年轻笑,面露阴骛,高声道,“本王的宠物怎会失足。”
“啊?什么!”众小妖大惊失色,不敢碎嘴,立马跪地请罪,“小的罪该万死!”
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向那地上昏死过去的白团团走去。
弱小可怜无助的兔小战四脚朝天,肢体还时不时地痉挛一阵。
少年轻轻将兔叽抱起,把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环在臂弯处,抚慰地给他顺了顺毛毛。
“你们,都给我自损半生道行,违者,挫骨扬灰。”
用如死神般的语气抛下这么一句后,少年挥袖离开。
众小妖皆欲哭无泪。
风水轮流转,如今的妖界已被以蠢出名的哈士奇一族统管。
转眼间,哈士奇王朝已度过二十万载。
这哈大王三世育有一个气质绝然的哈王子,他不蠢不土不逗比,反而高冷得非同一般。
他叫哈仙子。
(据传,原名叫哈帅锅,后被长大后的哈王子以太过艳俗为由给严肃拒绝了,这才改为了,哈仙子。噗~)
据传,这位哈仙子人狠话不多,灵力绝尘,心狠手辣,性格乖张,不甚喜闹。
据传哈仙子幼时捕得一只尚未成精的兔叽,将它养在琼浆宫中,日日折磨,夜夜凌辱,将它欺负得不成兔样。由于常年受辱,这只兔叽跟了他五百年都未成精。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请看本章所话。
哈仙子将兔小战带回了宫中,将他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待小东西从噩梦中惊醒时,寝殿内空无一人。
兔小站抻了抻腿,一骨碌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四周。
第六十章 快活似神仙
中秋过去了,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玉汐从山下回来,带回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这些好东西让云舒打发了一些日子后,便就失去了新鲜感,被女孩仍在了箱子里。
“怎么不玩了?”玉汐问道。
“不好玩了。没意思。”女孩轻叹了口气。
玉汐轻笑:“姑娘才多大,就学大人劳神叹气了?”
“姑姑不懂的。”云舒摇了摇脑袋,“我是真的想下山去瞧一瞧,不回家也成,就下山一趟。”
“姑娘还没放弃这个念头啊?”
“就是会时不时地i想起来,若是能下山去瞧一瞧人间多好。我还不知道现在的变化呢。”
玉汐道:“姑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讲。”
云舒摇了摇头,道:“别了,别了。”“那你是打算去请主子批准么?”
“不。师父是肯定不会准许我下山的。倒是候碰一鼻子灰不说,没准还要被他罚写字呢。”
女孩洋洋洒洒地斜卧在窗边的软榻上,穿着浅青色长衫,一双小脚横在床边,一下又一下地虚晃着。
女孩将要及笄,眉眼初展,清丽又娇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初那个怂得不行,常常哭的小丫头,这时候已然成了一个脾气张扬的少女。
兴许是叶言初这个大冰块对她越来越纵容了吧,已经很少向她发脾气了,只是有时候女孩干出来的一些荒唐事太过分,他才冷着脸凶她几句,就像这一天。
小姑娘闲来无事,在小桥上扔石子儿,这时候几条锦鲤游了过来,自从天气转凉以后,鱼儿都不大爱出洞了。
女孩有些欣喜地逗弄着鱼儿,却觉得不太尽兴,于是她索性将小靴脱去,踩在了池水里,池水不算深,刚没及她的小腿。
刚入水的时候,冰冷的感觉刺激得她一哆嗦,但还是能忍受。
脚底板踩着软软的淤泥,那几条锦鲤竟不怕生得在她小腿边游来游去,还时不时地啄她几口。
这种新奇的感觉以及腿上传来的轻痒,惹得女孩连连发笑。
“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
女孩心虚地浑身一僵。
叶言初伸手将她拉了上来,语气很不好地斥责她道:“这池水多凉,怎么可以下水?怎么这么不听话?”
女孩低着脑袋,不敢答话。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荒唐事了。”
第六十一章 及笄之年
这些天,云舒一直蠢蠢欲动,千方百计地想着怎样才可以下山,不过她往年光辉的私自下山的历史告诉她,这件事万万不可冲动,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能冒险一试的,万一露馅,被抓包。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抄到手抽筋都抄不完的字,还有师父那副寒凉吓人的脸。
等呀等,终于,在离她及笄之日还有大半月的时候,师父要闭关三日。
虽说以前叶言初也闭关过,但是这回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偏偏这个时候,玉汐要下山为刚生育的儿媳妇照看孙子这是她第三个孙子了。
云舒站在大门口,苦着脸,很是不舍地送玉汐出门,玉汐回过头来嘱咐她:“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后山就先不要去玩了,待我回来后,再待姑娘好好玩。”“嗯!”云舒重重地点了点头,难过地咬着下唇,小手绞着衣服下摆,又乖又难过地说:“玉汐姑姑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好,你快回去吧。“
两人互相挥了挥手,都很是不舍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后,云舒原本满眼含泪,这时候突然笑得眯起来,”哈哈哈,终于!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时候叶言初早已经闭关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管不了她。
云舒悄咪咪地进了屋,拿起了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小包,一刻也不敢多待,连忙跑没影了。
到了山下的江洲,小丫头觉得什么都很新奇,虽然她上山前也在人间待过,但是那总归是七年前了,而且放在以前,母亲是不会轻易放她出门上街去玩的。
人间确实美好,但她也倒霉的遇上了奸人,好在被一个傻傻的小哥哥救下,虽然好日子没过几日,她就被师父抓了回去,这回师父倒是没有罚她写字,但是也不再搭理她了,就完完全全将她当作空气,不闻不问。
云舒心里本来生着他的气,但是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了,而且还是好几日,这下她心里倒是不能过了,很是愧疚,毕竟私逃下山的人是她啊。
“师父?师父?”云舒试探他。
然而男人依旧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师父?你还在生念儿的气么?”
“......”叶言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不等她继续追问,他便拢了袖子,起身离开了石凳。
云舒这下是真的急了,可不管她怎么凑上去向他示好,他还是不肯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
苦肉计也用了,还是没有效果。
最后女孩使出了浑身解数,差点没把自己搭进去,总算是将那个老男人哄动了些。
叶言初虽然开始搭理她了,但是作为一个小心眼,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云舒呢?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舒有幸体验到了花样抄写带来的至尊体验:正着抄,反着抄,倒立抄等等等,真的是五花八门。
半月后,云舒迎来了人生当中十分珍贵的一天她真正长大成人的一天。
无言阁总共也才三个人,所以就只是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笄礼,玉汐将她的长发束起,用玉簪挽成了发髻。
两人正在祭台前饬,这时候叶言初从殿内走了出来。
“打开来看看。”叶言初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了女孩。
云舒接了过来,疑惑地将盒子打开来,只见红缎子上放着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云舒将镯子拿了出来,细细瞧了瞧,越瞧越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玩意,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对!你瞧瞧我这个记性!云舒啊,你还记得那年你刚上山的时候,你娘给了我一对镯子么?”玉汐道。
“镯子?”云舒喃喃自语。
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现在是知道了,这对镯子之所以让她觉得熟悉,是因为那是她娘亲手上戴着的!
想到这里,云舒激动得全身都有些战栗,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涌上心间。
激动、欣喜、落寞、难过、思念......
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捻着镯子,小口微张,如鲠在喉。
“不过我当时虽然收下了,但是又立即将镯子给了主子,托他保管,想着,在姑娘及笄的时候,便可拿出来,再物归原主。”玉汐解释道。
女孩紧紧地攥着镯子,将镯子按在了心口,她咬着下唇,鼻子一阵酸涩,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母亲......
她已经七年没有再见过她了。
她的家人也是,爹爹、大哥、云阙......
哥哥比她大三岁,如今应是十八岁了,云阙也应该有十二岁了。
不知道他们......还好么......过得如意否......、
“云舒,云舒别哭啊,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啊。”玉汐连忙上前去搂住她,将她拥在了怀里。
“云舒......”玉汐也是满满的愧疚,这些年云舒每每向她提起想回家或者想下山的愿望时,她总是回绝她,哄骗她,可是云舒左右不过是个小孩子,她自己也是个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心疼呢?于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将云舒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加倍地对她好,在玉汐的照料下,小姑娘也算是没有受委屈地好好长大了。
快八年的时间过去,女孩已经从当初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成长为一个窈窕少女了,个头都要比她高了。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玉汐自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云舒咬着下唇小声抽泣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想家而哭了,多年积累下的思念和委屈此刻都爆发了出来,却又不敢太过分,只好小声哭。
叶言初深深地看着哭坐着的女孩,一双黑眸暗了暗。
他不想看她哭。
“云舒,别哭了。今日刚给你画好的胭脂,可不能给我哭花咯。”玉汐佯装嗔怪她,却是温柔地用帕子将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擦拭掉。
叶言初道:”起来,地上凉。“
说着,他便伸手握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臂,将她从软垫子上拉了起来。
“师父......”女孩轻声呼唤他,声音软糯,染着哭腔。
叶言初的心不禁软了软,他轻轻抚了抚女孩的发顶,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他也想让她回家看一看,但是......
女主下山,被抓,回来后,半月后,及笄,男主把那对玉镯子拿出来,给了女主。
第六十二章 油腻师叔
晚上,几人坐在亭子里,用过夜宵后,云舒便打着哈欠,想要回去睡下了,这时候叶言初却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云舒问道。
叶言初抿了抿唇,神色意外地有些闪躲,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念儿,你已经长大了……”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师父?”云舒呆萌地眨着懵懂的眼睛,实在是不知道师父要说些什么。
“所以……你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男人神色敛了敛,欲言又止。
“是这个吗?”女孩抬起手,看着自己细白的手腕上戴着的红绳,绳子编得很精致,上面拴着一只小桃核。
那是她一出生就戴着的,母亲从不让她摘下。
“嗯。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那个桃核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师父的意思是,要扔了它么?”如果真要扔掉,她还真的有些不舍得。
“不是。”叶言初道,“刚好师父的琴箫上缺一枚萧穗,不如就将这桃核,赠与师父吧。”
“嗯?”云舒很意外,这颗桃核就是很普通的桃核,虽说是母亲从迦竺寺求来的,但是师父是修炼功法的灵者,怎么会需要这种人间信的东西来傍身呢?
“为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就是我的琴箫刚好缺一个而已。”
云舒半懂不懂地将红绳取下,交给了叶言初。
“那念儿就回去睡觉了?”云舒揉着眼睛,很是困倦了。
“这个,给你”
“什么?”
云舒眨了眨眼睛,只见叶言初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琵琶。
琵琶周身为紫檀色,上面雕了几道火焰似得痕迹,镀了一层金,弦栓是白玉做的,琴弦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但是很细,泛着银光。
“这是绝色。是把琵琶。”
云舒细细打量着这把有些怪异的琵琶,很瑰丽,但是又有些厚重,像是有些年头的器物了。
“这把琵琶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的?”云舒懵懵地接过来。
“嗯。她以后就是你的灵器了。专属于你的灵器。”
“我的……灵器……”云舒觉得这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多年来,师父就只是教自己一些基础的术法,而且一旦她下了山,体内的灵力就会被设下结界,根本不可能再使出来。这把琵琶再怎么厉害,她也没有那个本事去驾驭啊。
“不用担心,日后我自会教你。”
云舒便收下了。
翌日。
云舒正在大门前洒扫,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一袭墨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广袖一挥,手上便显现出一把折扇,扇子翩翩,倒真是风流。
“这位叔叔,您是?”女孩试探地问道。
“叔叔?”楚清河气得闭上了眼睛,镇定后,睁开了眼睛,冲她邪魅地勾了勾唇,“叫哥哥。”
云舒皱了皱眉头,心里起了戒备,问他:“您是?”
楚清河潇洒地收起了扇子,轻笑道:“哥哥我......是你师父的旧相识了。”
“?”云舒皱起了眉头,这些年里,处了岐无山的人会来串串门之外,她可就没有再见过其他人上山。
“你就是云舒吧?”男人笑得很开。
云舒谨慎的点了点头:“是。”
“那就没错了。”楚清河道,“小云舒,别傻站着了,快带叔叔进去。”
云舒道:“你方才让我叫你哥哥,可是你又自称‘叔叔’,我......到底是要叫你叔叔还是叫你哥哥吖。”
“噗嗤。”楚清河不禁笑出了声,笑她的呆,笑她的可爱。
“自然是哥哥了。”楚清河用扇子轻轻挑起了女孩的下巴,笑吟吟地勾唇。
“哥哥来这里是为何事?”
楚清河抿蠢一笑:“自然是来找你那师父的。”
接着,男人俯身凑近了女孩耳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他有一故人,和他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想跟他,咳,亲/热亲/热。“
”那还请哥哥在此稍作等候,云舒这就去通报。“
”去吧。“楚清河将扇子甩开,潇洒恣意地扇了扇。
一阵轻笑就如石击泉水荡起来的层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云舒当真是乖乖地进了大殿去寻叶言初,将方才经历之事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包括:“师父,他还说,他想和您亲/热亲/热。”
女孩天真单纯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口中的话是何种意思。
叶言初本来正一心读着书,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意外地没敛住神色。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小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要再说此等话了。“
”这句话很奇怪么?“云舒不解。
”反正“叶言初正说着,殿外便传来一阵爽朗温润的笑声。
叶言初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接着,楚清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师弟,别来无恙。”
叶言初的脸色冷了冷:“念儿,回自己房里去。”
“师父,这是为何?”云舒看了看叶言初,又看了看楚清河。
楚清河伸出手去捏了捏云舒的脸,却被叶言初一把拍开。
“师弟,不要这么小气嘛。”
“师父,这位哥哥......”云舒细细想了想,这才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还真的有那么一个师叔,不过这么多年来不仅很少听到,更是连见面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大活人,如今突然冒了出来,就算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楚清河楚师叔,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登门过,偏偏今天登门,一定是有什么事。
“念儿,回去。”叶言初再次发话了。
云舒便没有多待,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云舒走后,叶言初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师弟,看。”楚清河拿出了一壶酒,冲他挑了挑眉,“南丘的千日醉,哥哥我可给你记着呢。”
叶言初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半月前吧,应该。“楚清河自来熟地走到席间,将酒壶里的酒倒到了酒盅里,霎时间,酒香四溢。
叶言初也起身。
”回来后都干什么勾当了。“
楚清河撇了撇嘴,委屈道:”什么叫‘勾当’?我那是为娘子们解忧好嘛。“
”所以说,你又去了合欢楼?“
”当然咯。“
叶言初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间幸事,岂有不尝之理?要我说你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素着呢?“
”二十三。不劳师兄挂心。”
第六十三章 启程前往岐无山
回到自己房间后,云舒很是郁闷,也很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防着她,也很想知道那个“季师叔”来这里是有何目的。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想到的,故而为今之计,她就只能乖乖地在房里等待,过后再去问师父。
殿内。
季常青仰头喝下一盅酒,道:“此次前来,还真的确有一事相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废话了。”叶言初淡淡出声。
“你瞧瞧你这张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怎么能够忍受得了你的,啧啧。”说着,季常青摇了摇脑袋,连连啧啧。
“说不说。”
“说。师父让我来寻你们。”话音刚落,他便又喝了一盅酒。
叶言初抿了一口酒水,矜冷地说道:“他还好么?”
“怎么不好。多大岁数了还跟个顽童一般。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何找你们前去?”
“你若是知道原因,你早就说了,还用等到我开口问?”
“哎吖,还是师弟了解我。”话锋一转,季常青又道,“我的确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事。”
“别婆婆妈妈的。”叶言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季常青道:“还不是楚清河那小子。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情志已开,常常往山下跑,还常常光顾合欢楼,唉真是不学好。”
说着,他还颇为痛心地皱起了眉头。
“你还说他?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叶言初仰头将酒盅里的酒水一并喝尽。
”哎哎哎,我可是洁身自好的美男子,不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每回去那种香艳之地大都是听听小曲儿,看看美娘子而已,可不会轻易就将自己打进去的,你当我是什么人。”季常青委屈地撇撇嘴,又道,“可是清河那小子可不一样,他去合欢楼,总要住上几天,这几天里,发生些什么你情我愿的幸事,可就说不准咯。”
叶言初冷嗤了一声,淡淡说道:“你也说了是‘你情我愿’,那你还操什么心。”
“合着我说什么都不对,都没有理是吧。喂,叶言初,小时候的你可不这样。”
季常青瞅了一眼叶言初冷下去的脸色,狐疑道:“莫不是你,还在为刚才我戏弄你家小丫头的事耿耿于怀?叶言初,你也太小心眼了。”
“若是季师兄也能有个心上人,便也就会体会到我这种小心眼了。”叶言初云淡风轻地吐声。
“你。”季常青被他堵得一时无语。
“不过师父既然要我们前去,为何要派你走一遭,传讯不是更快。”
“谁知道啊,我从合欢楼返程,刚到了岐无山,就被打发走了,我还未来得及指控他呢。真是不心疼他的大弟子,也不让我歇歇脚。”
叶言初凝眉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即使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吧。“
”诶?不是吧,我这凳子还没捂热呢。“季常青慌忙拿起自己的酒壶,小心封口,重新揣回了自己怀里。
叶言初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这酒是特意带来赠与我的么?“
“啊?是吗?”季常青装傻般地憨笑着,又重新将酒壶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叶言初道:”果然人一旦上了年纪,这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了。“
说着,他将酒壶揣进了自己怀里,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去寻云舒去了。
季常青站在原地,不满地哼哼。
云舒正无聊地趴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
叶言初走了进来。
”师父。“云舒站好,唤了他一声。
叶言初道:”快收拾下东西,我们得去岐无山一趟。“
”岐无山?现在嘛?发生了什么事么?“云舒歪着脑袋。
”不用担心,我们一炷香后出发。“
”是。“云舒虽然心里有许多疑问,但还是应了下来。
距离上一回去岐无山,已经过去三年多的时间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这样急匆匆地启程。
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可是她回忆起来季师叔的神情,明明一副兴高采烈,春风明媚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那能事什么呢?难不成?是小河哥哥要娶亲?
额......
收拾妥当后,云舒便和两人一道赶往了岐无山。
三年未见,岐无山更加繁茂了起来,院子一如既往地干净、清幽。
云舒刚落地,就兴冲冲地赶去了内阁,冼星尊所住的房间。
叶言初勾唇微微一笑,拿她没办法,都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是如此的冒冒失失。
”不过,清河也还是没在家啊。“季常青四处张望着,都没有看到楚清河的身影。
两人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向前走去。
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
季常青微微愣住,惊呼道:“云舒!”
这时候,叶言初已经飞身前往内阁了。
叶言初冲进了房间,看到云舒好好地站在那里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他输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这时候一阵血腥味猛地充斥鼻间。
叶言初倏地一下睁大了双眼,他看向了软垫子上端坐着的老人。
他双目发红,两手微颤,身体僵硬地向前走去。
这时候。季常青也匆匆赶到了,他正准备上前去救云舒,却看到了跟丢了魂似得的叶言初,越过了云舒,一步一步地向师尊走去。
”师父.....“他喃喃着。
云舒则浑身没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止不住地颤抖着,两眼发直,嘴巴微张,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发出声音,却又如鲠在喉。
叶言初走到了冼星尊身旁,他吸了一口气,摒住了呼吸,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慢慢触碰到了老人的肩膀,却在刚刚触碰到的那一瞬,老人的身体突然向一侧倒去。
老人的喉咙被人从头/骨向下/捅/开,捅出了一处血/窟窿。
叶言初咬着下唇,拳头握得紧紧,全身都在用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季常青赶上前来,俯身将老头的身体抱在了怀里,他将老人半睁的双眼抚平,沉声道:”楚清河。“
随即,他召唤出寻灵兽,命它前去寻找楚清河的灵识。
师尊被害的时候,他去哪了!
季常青极其愤怒,咬牙切齿。
他必须让凶手付出代价!
第六十四章 下山追凶
叶言初将云舒带到厢房里,安排她休息。
“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我们来处理。不要再想了。快睡觉.”叶言初将被子给她掖好,轻轻的拍了拍被子,柔声道。
云舒望着他平静温润的眉眼,一时间有些发愣。
眼前的这个男人,方才还怒不可解,双目猩红,浑身戾气,此刻哄她入睡的时候,却又如此的温柔,叶言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我睡不着。”云舒小声开口。
刚才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人死,而且还是待她如亲孙女的师祖爷爷,这时候,叫她如何能睡得着?
“没关系的,不用去想今天的事。一切有我。念儿就乖乖在这睡下,不要劳神。听话。”男人温柔如水的声音就如一缕春风,拂过她心间,明明不是酒,却像是酒一般,让她醉了。
女孩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女孩的气息变得平稳了以后,男人温润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骛了起来,思绪拉的很长,他在想,到底会是谁,和师父有如此深仇大恨。
凶手的目的是报仇,还是他岐无山一派,亦或者是,某样东西......
如今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他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是他叶言初活了这二十多年以来,少有的一次力不从心。
这件事,也不好让念儿插手,不能把她给卷进来。
念儿?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当年第一次带念儿来岐无山的时候。师父对他说的话。
“云舒这丫头体内的灵力太过深厚,不是她一个七岁孩童所能承受的,就算她如今是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也不见得就能驾驭得住。所以,我才找到了她,拜托她家人将她送上山来好好修炼。不过我教她,有些......有些不方便,就只好拜托你来当她的师父了。”
十五岁的叶言初点点头,又问道:“为何师尊不方便?”
“那是......是因为......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说着,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少年皱紧了眉头,这么一个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还是说.....她是师尊的私生女?!
老头摆了摆手:”不是那么龌/龊的关系。她体内强大的灵力的确是我的无心之失造成的。这丫头若是不好好引导,不定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魔头呢。若是落到了有心之人手里,估计就要天下大乱了。所以啊。初儿,你一定要看紧了她,切不可让她下山。“
”是,师父。“
回忆到此,叶言初心里更加怀疑了凶手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可是这样的话,凶手不应该去他青峦山吗?来岐无山作甚,而且,为何要痛下杀手......
女孩睡熟了。
叶言初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外面,廊下站着季常青。
”睡了?“季常青问道。
”嗯。“
”不如还是将她先行送回青峦山吧,待在这不是个事儿。“季常青建议道。
叶言初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过,他沉声道:“恐怕不行。”
“为何?”
“凶手的目的我们目前还不知晓,若是将她送了回去,没有我们在身旁,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季常青略略思索了一下,也觉得他的顾虑很在理,于是道:“那好,我们就将她带在身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叶言初问道。
“先去找楚清河。”季常青沉声道。
“你怀疑清河?”叶言初皱紧了眉头,他纵是四处怀疑,也断没有怀疑过楚清河。
楚清河虽然性子顽劣了一些,但是是非黑白还是知道的,尤其这种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的事他是万万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更何况,这还是疼爱他的师尊。
季常青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说:“先去找他。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先将师尊安顿好,然后下山去找他。”
“嗯。”
两人为冼星尊度法后,将他的尸身封棺,葬在了后山。
举行完简单的祭礼后,两人便叫醒了云舒,一并下了山。
来到山下后,几人正要去合欢楼,那里是楚清河经常去的地方。
谁知半路上,一匹马儿受了惊,撒开蹄子在大街上狂奔了起来,一路上没少撞翻街道两旁的货架,摊子。
马儿上坐着一个少年,穿着白衣,外罩青纱,很是俊美,约莫十三四岁,眉眼间还很稚气,不过这时候,倒是惊慌失措,吓得双手紧紧攥着缰绳。
看见这不远处的情形后,云舒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抱住了身侧的叶言初,叶言初则给了季常青一个眼神。
“好。我来当这个大侠。”说着,季常青便纵身一跃,击出了一掌,正中白马的脑门。
一声凄厉的呜咽后,马儿镇定了下来,一下子向地上倒去。
马背上的少年慌忙下马,险些摔倒。
季常青缓缓落地,转身就要走,这时候,身后堪堪站定的少年发了话。
“喂,我的宝马。”
季常青挑了挑眉:“你在跟我说话?”
“是。我的宝马死了,你得负责任。”少年冷着一张脸,这神情倒是和小时候的叶言初很是相似,只是叶言初多了几分仙气飘渺的清冷,而眼前的少年,则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戾气。
虽然同样是高冷。
“呵。要不是我,你早就!算了,不跟你计较。哥哥我忙的很。”说罢,季常青便转身继续离开。
“不准走!”少年纵身一跃,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季常青微微有些楞鄂,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还有些身手,但是现在,根本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他还有正事要办。
“小弟弟,让开。”季常青的声音冷了几分。
“不行。你必须要负责任!”少年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你说,我把你的马儿打死了,呵,你眼睛是长到天灵盖上去了是吗?你再去好好看看,到底死没死。真是狗咬吕洞宾。“说罢,季常青便推开了他,走了。
少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阴沉着脸前去查看躺在地上的白马。
......还真活着......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原本马儿受惊,他控制不住,狂奔了这一路,就已经够丢人的了,没想到,还错怪了人家。
他站起身,正要叫那人留步,却见到那人回到了同伴身边,三人正说着话。
咬了咬唇,他下决定,先将马儿拴在路边,打发个脚夫好生看着,自己得去给人家赔罪才是。
季常青正跟他们说着话,描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犹豫的声音。
“这位前辈,刚才多有得罪。”
季常青闻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脸色骤然垮了下去。
“前辈?”这时候倒是知道我是前辈了。
第六十五章 相认相遇
少年的头低了下去,声音也没了底气:“在下姓夏,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这个小人物不需要被小公爷记住,如今之事,我既然没有做错的地方,那么就请小公爷自行离去,无需跟我浪费时间。“季常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少年的脸更红了。
一旁的云舒看不过去,出口圆场:”这位公子,我师叔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公子无需自责。还是快快回家,免得长辈担心。“
少年抬眸望去,说话的人是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姑娘,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应该也是大不了多少。
他礼貌地开口道:”多谢姑娘通情达理。只是今日在下确实是承蒙前辈相救,前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理应重谢,更何况,更何况在下方才误会了前辈,还出言不逊,着实该赔礼道歉。“
”赔礼?赔什么礼?“季常青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少年,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公子哥,骑的是品相不俗的宝马,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腰间配的是玉,再加上那出言不逊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头肯定不小,只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上街骑马呢,他的家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少年作揖:”若是前辈有时间,现在就可以随在下回府,重金酬谢,或是前辈看上了府上的什么灵器、灵药之类的,大可以开口。“
季常青冷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家是你做主似的。“
云舒小声娇嗔了一句:”师叔!“
碍着云舒的面子,季常青的脸色和态度缓了缓。
少年道:”虽然在下年纪尚小,排行第三,但是母亲向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这一点前辈可以放心。“
”小公爷的心意,季某心领了。今日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随小公爷一道拜访贵府了。多谢美意。“说罢,季常青就离开了,云舒和叶言初也跟了上去。
少年愣愣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暗了暗,嘴唇紧抿。
刚才那个女孩......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常青来过不少回合欢楼,这次也是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来到了合欢楼。
几人刚一进门,立马就有几个浓妆艳抹的良客粘了上去。
“公子,您几位啊~”
面对扑面而来的香艳场面,叶言初不动声色地向后撤了半步,同时将云舒向后扯到了身后。
“两位。”季常青想当然地答道,顿了顿,他又加上了云舒,“三位。”
闻言,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向后瞅了一眼,瞄到了白衣男子身后的小女孩,虽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两个大男人出来寻欢,还要带上了女孩,但是这么多年在这合欢楼里,什么样的客人她都见怪不怪了,客人口味多重都不是她能过问的。
“好,公子请随满娘来。”女人藕臂一伸,指向了二楼,脸上的欢笑恰到好处。
季常青平时来这里都是左拥右抱,寻欢作乐,但是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到楚清河,所以他也没有兴趣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几人来到了二楼的散席上落了座。
季常青和叶言初都谨慎地四处张望,而云舒则坐在叶言初身旁,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紧张,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切都那么奢靡,来来往往的浓妆艳抹的女人,还有形形色色的男人,人声鼎沸,醉生梦死。但同时,这过分陌生,过分热闹的地方,和她以前的生活很不一样。
她在清净的青峦山上呆惯了,一下子来到这种地方,心里下意识地抵抗。
叶言初道:“他会在哪?”
季常青道:“我从来都没有和他一起来过这里,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喜好。”
“这合欢楼有五层,一楼是普通客人消遣的地方,很吵闹。二楼是稍微有些权势地位的客人待的地方,方才那小娘子带我们来这里,正是因为我们的穿着和长相。虽然衣着不廉价,但是是生面孔。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季常青解释道。
“那三楼呢?”云舒问道。
“三楼是听小曲儿、看跳舞的地方。”
“那一楼不也是有吗?”方才云舒进门的时候,留意到了一楼有很多唱曲跳舞的。
“不一样。三楼表演的大多是这楼里的红人,客人的等级也更高。”
“那不如我们也去三楼瞧一瞧?”云舒提议道。
叶言初道:”可以。我观察过了,这里没有。“
”季师叔,我们要怎么样才能上三楼啊?“
季常青道,”简单。“
说着,他拍了下手,很快便来了一个小二。
季常青将一块金子丢给了他,轻佻地说道:“三楼,可否?“
小儿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子,忙殷勤道:”几位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几位,来,这边请!“
说着,小二麻溜地将他们引到了三楼。
与一楼二楼的喧嚣不同,三楼显得安静的多。
三楼的装饰更为奢华,楼层中央建有一处宽阔的戏台,上面铺设着红绸,客人们衣着考究,恪守礼仪,和娘子们都不大接触,多是听听曲儿,喝喝酒。
几人入了座后,便有人上来递给了他们一个银碟子。
”这是做什么?“云舒小声问道。
季常青道:”要给赏银,等下应该是红人演出。“
由于他们几人都比较面生,再加上他们竟然带了一个小丫头来,所以这才刚上来,便引来了许多客人的注目。
”他们为什么都要看我们?“云舒小声道。这些大人的目光都很让她不自在,有的人像是看猎物一般地看着她,有的人则看着师父他们,充满了试探和敌意。
季常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叶言初则将她扯到身侧,两人坐得极近,叶言初更是一手揽住女孩的纤细腰肢,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那些人探究的目光,便收敛了许多。
季常青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搁在了银碟子上面。
”你疯了?“叶言初沉声道,压低了声音。
那可是师尊赐给他的护身灵器,才不是什么玉佩。
季常青不动声色地拿起酒盅抿了一口醉梨酿。
在饮酒的间隙里,他轻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之前放出的寻灵兽有消息了,就在这里。“
第六十六章 线索出现
季常青这个人向来行事乖张又不失分寸,他既然这么有把握,叶言初也就不说什么了。
很快,楼层中央开阔的舞台上上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身穿着开襟齐胸裙,料子轻薄,隐隐透出瓷白的皮肤,较好的面容上画着妆,眉心点着花,很是妩媚动人。
“各位宾客久等了。”说着,女人提起裙摆向众人行屈膝礼。
云舒在台下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装扮的女子,腰身曼妙。一步一生莲。
叶言初突然捂住了她的双眼,沉声道:“小孩子看什么看。”
云舒撇撇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及笄了。我都已经可以嫁人了。师父你还把我当小孩子看。”“不管你几岁,在师父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
“不公平。师父你们都可以看。”云舒控诉道。
叶言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声音微微有些慌乱:“没有的事。念儿勿复瞎说。”
他真的没有看,好吧,他的确是看了,但是他没有动那方面的心思。
季常青道:“再等等,还没有出来。”
云舒一把扒拉开叶言初的手,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瞧。
叶言初微微冷了脸,但还是纵容她。
只见台上那个美丽的女子抬起手来,拍了三下,大幕便由上方徐徐落下。
云舒微微吸了一口气。
女人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云舒愣住了,她怎么下去了呢,她的表演呢?就只是拉个大幕?这种差事怎么能让她一个美娘子去做呢,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人。
就在她不能理解的时候,大幕一分为二。
只见台上多了一架琴,一只凳子。
接着,五六个女子迈着小步子上了台,站在了舞台两边。而后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缓缓上了台。
女子带着面纱,故而看不清面容如何,不过那露出来的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已经甚为出众了。
女子的长发乌黑稠密,顺滑如绸缎,简单地挽了一个髻后,其余的长发便披散下来,垂落至腰间。
女子的气质更加出众,大有”不识人间烟火“的意味。
这下云舒不仅脖子伸直了,眼睛更是瞪直了。
叶言初则紧锁着眉头,注视着台上的女子,显而易见,这女子一定大有来头。
女子坐在了凳子上,两手抬起轻轻抚上了琴,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撩拨起了琴弦。
云舒道:”那位姐姐的琴好漂亮......“
女子手中的琴周身镶嵌着宝石,刻有浮雕,手笔反复,很是不俗。
而之前云舒在无言阁练习弹琴的时候,用的是叶言初的琴,他的琴很简单,颜色也有些旧了。一点装饰都没有,就连他的琴箫也是,光秃秃的,还是她及笄的时候被他要走的桃核成了琴箫上唯一的点缀。
女子的手指细长,柔若无骨,很是熟练地捻挑着琴弦。
这首曲子云舒没有听过,相比师父交给她的那些曲子,这位姐姐所奏要更为跌宕婉转。
就在云舒看得正入迷的时候,一旁的季常青突然转身向后击掌,动作快得如闪电,又十分突然,吓得云舒一个激灵慌忙抱住了叶言初的腰身。
而此时叶言初则依旧面不改色地饮着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云舒道:”师父......“
叶言初放下了手中的酒盅,没有回头,淡淡地开口道:”要打去外面打,不要吓着了我的人。“
”师兄,不要这么凶嘛!“
听见这声音,云舒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连忙起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楚清河!
楚清河道:”云舒,好久不见。“
他冲她挥了挥手,甜甜的对她笑着。
见到是楚清河,云舒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一想到师尊的事情,她的鼻子又酸涩了起来。
楚清河看起来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笑容还是那么明媚。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控诉季常青:”大师兄,你打我干嘛,我以为你只是吓唬我,就没躲,谁想到你来真的啊!“
季常青的脸色却依旧没有缓和,他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道:”你去哪了。“
楚清河皱了皱眉头,好笑地看着季常青的眼睛:”我就在这啊,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嘛?“
季常青道:”你别装傻充楞。“
”不是。“楚清河也收敛了脸上轻浮的笑容,正色道,”怎么,我说实话还是错?你问我,我答了,你又说我撒谎,那你说,我的好师兄,我到底该说什么?“
云舒看看季常青,又看看楚清河,眼前这两个家伙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有些吓人。
叶言初察觉到了女孩的紧张,便将她搂到了怀里,微微拥住她,轻声道:”别担心。“
季常青道:”你这些天都在合欢楼?“
楚清河挑了挑眉,洋洋洒洒地坐在了云舒身边,应道:”当然。“
他狭长的丹凤眼看向云舒,勾唇笑道:”三年多没见了罢?我们小云舒都长这么大了。都成大姑娘了。“
云舒不好意思地笑着。
叶言初搂紧了女孩的腰,深眸看向楚清河,沉声道:”师尊死了。“
这句话虽然说出来轻,但是却像是厉掌重击在了几人心口。
云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哭。
楚清河的反应在叶言初的意料之中,但又有些意料之外。
他先是震惊,后是狐疑,再是愤慨,和当时他们几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但是......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感觉的,叶言初有一种感觉,他觉得楚清河有些奇怪。
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季常青道:”我原以为你当时在山上的,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不见你踪影,而你也没有去青峦山找我们,更是连讯息都没有传给我们。所以我猜测,你是受了重伤,躲到了一个地方疗养,或者是被凶手捉走了。如今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便只能先来这碰碰运气。“
”所以这和你刚才打我有什么关系。“楚清河道。
”但是见到你,生龙活虎,一点伤都没有的样子,我就知道了你没有在现场。我是被师尊派去青峦山的,而你是有大把的时间的,所以我心里怨你,怨你没有陪在师尊身旁。“
然后。写到,新线索出现。
几人动身前往南丘国,在这里,几人遇到了陈言书。
遇到了刁蛮公主。
第六十七章 噩耗传来
说到这,季常青也是悲难耐,他说自己怨楚清河没有陪在师尊身旁,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悔恨、自责呢,他身为大弟子,没能担起自己应付的责任。
楚清河面色凝重,眉头紧皱,原本嬉笑不恭的神情现在已全然不复存在。
“凶手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他问季常青。
“没有。”季常青摇了摇脑袋,很是苦恼,“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么急着下山来寻你,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好先来找你。”
楚清河道:“师父他......”
身旁的叶言初沉声道:“师尊就葬在后山灵窟,有阵法相护,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凶手为什么要痛下杀手?”楚清河虽是在问他们,也同样是在问自己,他思绪很乱,看起来像是完全接受不了事实的样子。
季常青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目前没有别的线索。不过”
正在他要说下去的时候,周围突然传来骚动。
“小将军!小将军!”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接着娘子们娇嗔的声音、官人们问候的声音,不绝于耳。
究竟会是谁,这么受重视,是哪位“小将军”?
现在人多眼杂,季常青等人的话也就收敛了下去,只能在自己位置上坐好,静观其变。
只见众人簇拥着一名身材挺拔,头戴高冠的年轻男子移步到首席上,年轻的小公子面对众人的谄媚,也只是客气的报之一笑。
小公子约莫十七八岁,英眉初展,面容不俗,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翩翩君子。
想必他便是那位“小将军”了。
果真是位将军,虽然来此处,也还是保持着端正之姿,和前来陪酒助兴的小娘子们都保持着几寸的距离。
小将军对着一人递过来的酒杯摆摆手,微微笑道:“真是抱歉,家父有训,我们夏家的男儿郎在外均不可饮酒。今日只好得罪侍郎大人了。”
一人道:“别客气啊,这可是合欢楼,哪有来了这还不喝上几杯的?小将军就勉强给我个面子。喝了它。来,我敬你。”
小将军道:“恕难从命了。大人。”
“那大人来这是为公还是?”
来了合欢楼,还端着个架子,装什么呢?
小将军道:“例行查访。”
众人皆不说话了。
前段日子,城中的大大小小的酒馆都或多或少的出现闹事的,弄得百姓人心惶惶的,指不定哪一天就提着家伙上门打家劫舍了。
小将军这话说得是实话,他真的就只是上来查访一下,谁料他头一回来这种地方,没能招架得住老板娘的热情招揽,硬是被带上了三楼,还说什么今日有难得一见的表演。
是合欢楼里的红人“新月”要登台表演,还说什么新月不接客只表演,多少人重金难求亲眼目睹一回她的美貌,更别提表演了。
就这样,他这个只会在官场和战场游走的男人,成了这风月之地的“傻白甜”。
季常青等人则没有制造出什么动静,只是在角落里暗自观察。
季常青问楚清河:“我半月前刚到江洲,未曾见过这位小将军,你经常在此游历,可否知晓那人的来头?”
“他啊,护国府大公子,他父亲多年前立下战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他呢跟随他父亲步入官场,小有成就,被封为右将军不久,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世人都喜欢称呼他为‘小将军’。”
叶言初道:“他叫什么?”
叶言初把玩着酒杯,目光深远。
“夏云启。”
夏云启......
云舒猛地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坐在首席的少年,一下子脑袋呆滞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原以为自己会哭,会泪流满面的,但是现在,鼻子虽然酸涩,眼睛却流不出来眼泪。
叶言初伸手握住了女孩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力,他掌心的温热渡到了女孩皮肤上,他在告诉她,他在。
就这样僵住了一小会后,云舒的眼圈红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此刻,所有的情绪、回忆、情感都涌上了心头。
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滚烫的,咸咸的。
云舒想起来了小时候的种种,也想起来了当初上青峦山的时候,想起来了和母亲、哥哥分离的时候,想起来了这么多年想念家人的日日夜夜。
她这次下山,一心只想着找到杀害师尊的凶手,却忽略了回家看看自己的家人,看看这么多年,他们的容貌变化,他们的生活。
几乎是下意识地,女孩一下子挣开了叶言初的大手,起身快步向夏云启跑去。
“诶!云舒!”楚清河正要去拉住云舒,却迟了一步。
“师兄,你不看着点云舒吗?”他声讨叶言初。
叶言初挑了挑眉,很是不经心的样子:“随她去吧。”
这些年,也确实是难为她了。
云舒向少年跑去,就在离他还有一丈的距离时,一个小娘子注意到了她,出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小二呢,快把她给我带下去!”
话音刚落,两名年轻男子便上前要架住她的胳膊。
其他几个小娘子看到后,也纷纷命小二将云舒带下去。
她们倒不是咄咄逼人,而是因为这样的小女孩不谙世事,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被那位主瞧上了,那可就相当于断送了一生,若是这楼里培养的雏妓,那么要是被霸王硬山弓,指不定又要闹出来事,就像前些日子,楼里的一个小丫头,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惹恼了一位宫里的贵人,闹得不欢而散,险些将合欢楼的名声搞脏了,妈妈赔了好些钱这才换回来的太平。
这一番推搡,便引来了小将军的注意。
他抬手制止小厮们的行为,“松开她。”
“小丫头,你来这里干什么?是和谁一起来的啊?”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甚是好听。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刚说了一句,小姑娘就哭了起来。
云舒止不住地抽泣,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众人皆忍笑,指不定这是小将军什么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呢。
小将军有些慌乱,说道:“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么?”
在这里被欺负,那可不是皮肉之苦了,保不齐连名节都不保了。
第六十八章 噩耗传来(下)
这个女孩看着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想到这里,夏云启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了,这可不是小事。
他起身越过众人,来到女孩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的泪眼,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父母”
“云舒。”女孩突然应道,“夏云舒。我,叫,夏云舒。”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同她口中的名字一起震撼着夏云启的耳朵和脑袋。
他愣住了。
他看着女孩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云舒......他的妹妹,他那个离家八年的妹妹......
夏云启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深深地注视着女孩的双眼,他抬起了手,缓缓抚上她的脸,轻轻摸了摸。
云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悲地大哭:“哥哥......”
下一瞬,少年一手揽过女孩的腰,用力地拥住了她,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云舒......云舒,你回来了......”他轻声喃喃道,拥住她的手又加重了力气,像是在占有自己的珍宝不让他人窥伺似的。
云舒也伸手去拥住他,两人紧紧相拥。
身后的官人、娘子、小厮皆目瞪口呆,像是在看什么极为难得的事情似的。
大家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地说这话,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小女孩,一直哭还不说话,然后小将军就把人家搂在了怀里,两人紧紧相拥,女孩哭得更凶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小将军好这口?
云舒的下巴抵在夏云启的肩膀上,她轻声说道:“哥哥,我好想你。”
夏云启也沉声道:“哥哥也想你。”
不远处的叶言初则垂下了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酒杯。
楚清河则抱着胳膊说道:“这是怎么了,兄妹相认?”
说着他将脑袋转向了季常青。
季常青道:”不如就让云舒回一趟家罢。“
他这话是对叶言初说的,他虽不知道当初师父为何要将云舒弄上无言阁,还一直不让她下山,但是如今也过去八年了,总不能还要一直让云舒和家人分离,就像阴阳两隔罢?
叶言初沉声道:”正有此意。“
另一边,夏云启松开了云舒,转身向众人行礼道:”今日与舍妹重逢,喜不自胜,现在就想着带舍妹一道回家见过父母,圆他们一桩心事,故而就不再多留了。告辞。“
”舍妹?“众人皆是一惊,大将军不是放出话来说,二小姐七岁那年坠崖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不过这毕竟是护国府的家事,个中缘由不是他们这些外人所能够掺和的,所以,众人皆连连称贺,都行礼作别。
云舒拉着夏云启的衣袖,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带着鼻音说道:”哥哥,我师父也在,他就坐在那。“
说着,她伸手向叶言初那个方向指了指,又补充道:”另外两个,墨色衣服的是季师叔,红色衣服的是楚师叔。“
夏云启抬眼望去,这时候叶言初他们也在看着他们,所以几人的目光都撞了个正着。
夏云启隔着距离朝他们点了点头,俯身作揖。
叶言初等人皆抱拳回礼。
夏云启牵起云舒的手,抬腿朝叶言初那里走去。
”前辈就是青峦山无言阁阁主,叶前辈了罢。舍妹在您那叨扰多年,多谢您担待。“夏云启又向叶言初行了礼。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叶言初道,”承蒙贵府厚爱,将云舒托付给我。“
等等,这话说的,怎么就那么像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说的场面话?
夏云启又向季常青和楚清河行礼道:”也多谢二位前辈。“
季常青道:”见过护国右将军。“
楚清河道:”我们这就送云舒回到贵府,这么多年不见,肯定都挂念坏了。“
”真的吗?“云舒一听可以回家了,立马来了精神,她没有听错罢?她回家?她能回家了?天哪,这真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要知道这些年,她可没少动过心思,可都被一一否决或者截胡。
她在这世上,活着的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回家。
叶言初道:”真的。“
既然师父都发话了,那么她觉得能回家这件事就一定是真的。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犯不着欺负他。
”我们现在就出发?“云舒试探地说道。
”也好。刚好几位要趁热转录。“
就这样,云舒怀揣着激动又欣喜又期待的心情回到了久违的家。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处宅院,此刻都已经重新建造,成了敕造的”护国府”了。
进了门,还没有走几步,就见一个红衣少年快步奔向她。
“哥!”男孩大喊着,跑到了夏云启跟前。
夏云启开口道:“这是云舒,你姐姐。”
云舒看清男孩的面容后,猛地一惊:“你,你.......”
季常青看到男孩后,也是很吃惊。
男孩震惊道:“你们!前辈,你怎么,你们怎么.......”
夏云启则看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叶言初提醒道:“今日,在早市上,小公子的马儿失控了,是我师兄将他救下的。”
闻言,夏云启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前辈!你们怎么会?”这时候夏云阙还接受不了这戏剧性的相遇。
“原来你就是云阙!“云舒激动道:”云阙,你看看,这八年过去了,你也真的长大了不少~“
个头和她一样高,眉眼也长开了不少。
时光匆匆,他们彼此都渐渐长大,不复当年离别时的模样。
“爹爹和娘亲呢?”云舒问道。
这些年,她真的想娘亲,想得都要疯魔了。
暮色中,女子一袭红衣,裙摆很长,拖在地上,黑发如瀑,长长地披散下来。
她手持红灯一盏,轻轻迈着步子,拾级而上。
不知走了多久,坐落于山间的一间院子出现在了视野里。
她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快要腐朽的木门,院子里的景象一一铺陈开来,就像脑海里尘封着的那处记忆,忽地鲜活了起来。
院子很陈旧,有些破败,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走进去,她仿佛听见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时断时续,低吟浅唱。
她心里了然,那是自己。
十三年前的自己。记忆里的自己。
循着记忆,她来到了院子后面,那是块视野开阔的空地,没有设篱笆,数丈之外,便是悬崖。
第六十九章 心死
夏云阙答道:”半个时辰前父亲陪同母亲一道前去迦竺寺祈福了。“
闻言,云舒很是失落:”这样啊。“
她以为自己一回到家就能看到母亲他们呢,一路上都期待死了,谁料还有这么一出,一下子期望落空,失落是难免的。
“没关系的,云舒,我这就派人去给父亲他们传信,明日应该就能回来了。”夏云启道。
云舒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云阙都和我差不多高了。”
云阙道:“我能不长吗,我可是男孩子,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
夏云启向季常青行了礼:“今日多谢公子救云阙一命,公子可有什么中意的东西,在下定会竭力相报。”
季常青摆摆手道:“小将军的心意,季某心领了,同样的话今日在早市上小少爷已经说过了,不过季某实在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小将军无需上心了。”
“即使如此,那还请几位公子赏光,在我护国府上住些时日。一来可以报答一些季兄的恩情,二来,也可以好好报答叶公子对舍妹多年来的照顾。”夏云启诚恳地说道。
叶言初凝眉沉默,季常青回礼道:“谢过将军。但是.......害,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恐不能久留了。”
此话一出,云舒的小脸蛋更愁苦了。
虽然她心里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残骸师祖爷爷的凶手抓住,但是......她是真的想和家人好好待在一起,多带些时日。
叶言初抿了抿唇,沉声道:“好。我们就只好在将军府上叨扰两日了。”
闻言,季常青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似乎在说:你发什么疯?
云舒则喜不自胜地摇着叶言初的衣袖,小声笑道:”多谢师父。“
夏云启和夏云阙自然也是欣喜万分,纷纷抱拳道:”多谢前辈赏光。“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楚清河有些难堪,他根本插不上话,而且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夏云启侧过身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还请各位随我来。“
时至中午,夏云启便邀请他们来到了宴厅,设宴招待。
“姐姐,你在那青峦山上,有吃的吗?”夏云阙小声问云舒。
闻言,云舒心里暗自发笑,有吃的吗?真的是,她不被叶言初养成肥猪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放心,有姑姑给我们做饭的。”云舒也凑近他耳边小声答道。
叶言初侧眼瞥了他们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没有说什么。
既然回家能让她开心,那便再让这份开心延续几日吧,就当他自私了一回。
季常青则不理解他的用意,用意念向他传讯:“你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同意留下来?”
“她开心。”叶言初抿了口清茶。
“真受不了你,当初不让她下山的难道不是你吗?”楚清河也参与进两人的传讯中。
“那不是我想的。”叶言初无奈地回答道。
婢女们陆陆续续上菜后,夏云启招呼道:“各位快动筷吧。”
云舒正要拿起筷子夹菜,碗里就突然多了两只水晶虾。
叶言初收回手,没有作声。
云舒心里有些开心,师父对她真好。
一旁的楚清河看见了后,撇了撇嘴,将虾夹了过来,动手将虾壳剥去,再重新放回了云舒碗里。
叶言初冷了脸,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夏云启发现了几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后,不免生疑,再加上对象是自己的妹妹,护犊子的心理便上来了。
他妹妹才多大啊,左右不过十五岁,虽然十二三岁就定亲的姑娘很多,但是他妹妹从小在荒无人烟的无言阁长大,很少与外界有所接触,对于这种情爱更是一窍不通,不能轻易就被别人骗了去。
他轻咳了一声,道:“来人,将这盘虾都剥了壳。”
很快一名婢女走上前来,细致地剥好了虾后,夏云启便将那一整盘虾都放在了云舒面前,他笑道:“云舒既然爱吃,便痛快吃。想吃别的什么都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夹。”
叶言初有些心塞地沉下了脸,现在就好像他短了云舒吃食似的,连虾都不给她吃的感觉。
他好冤啊......
云舒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哥哥。我没有那么爱吃虾,额,我是喜欢吃虾,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也常常吃虾的,我会剥壳,不用那么小题大做。我不是小孩子了。”
楚清河道:“那就好好吃饭,多吃点。”说着他又给云舒夹了块鱼。
云舒勉强地笑着收下了。
这真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没看见她师父那个脸色有多难看吗?
夏云启道:“就是,妹妹不要再拘着自己了。这是自己家,随意一些。不要离家后,就变得生分了。”
云舒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放心,云舒没有与哥哥见外。”
几人正有条不紊地吃着饭,时不时谈笑的时候,一名武吏快步跑了进来。
武吏在堂下站定,面色如土灰,焦急地说道:“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夏云启放下了碗筷,面色凝重,严肃了起来,其余众人皆放下了筷子,敛住了神色。
武吏有些惊慌失措:“我领了将军的命前去迦竺寺寻大将军,谁料到了那里才发现,根本没有大将军和夫人的影子,问过主持后,才知道,原来大将军和夫人根本就没去。”
云舒神色慌乱,险些弄碎了碗。
叶言初扶住了她的肩膀。
夏云启站了起来,沉声道:“可有什么迹象?”
武吏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他哀戚地喊道:“待我在那附近寻找时......只发现了......将军和夫人的尸体!”
“啪!”碗碎掉的声音。
云舒跟丢了魂似的浑身颤抖着,她摇着头,喃喃道:“不是,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夏云阙毕竟年纪最小,先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悲地哭着,眼泪像崩了弦的珠子一般,刷刷地流下来。
云舒将云阙的身体搂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云阙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不停地颤抖着,云舒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而后又涌出了许多眼泪。
第七十章 出发
云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为,为什么!啊......”
云舒紧紧的抱着他的后脑勺,努力地忍着不发出声音。
虽然现在她自己心里也悲痛难耐,但是在年龄更小的云阙面前,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比他坚强一些。
夏云启的双眼通红,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强忍住心里的苦痛,沉声道:“人呢。”
武吏道:“就在院子里,属下将他们安放在了马车上。”
没有多留,夏云启立马走了出去,云舒等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叶言初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女孩的脑袋,给她一些安慰,但是现在再怎么安慰都是没有用的了。
当那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架出来的时候,云舒终于是忍不住哭出来声音。
叶言初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的眼睛泛着红,嘴唇紧抿。
夏云启走上前去,颤抖着双手将白布一点一点地掀开来。
面对一点一点露出来的苍白的脸,云舒赶紧捂住了云阙的双眼,不忍心让他看到自己的父母死后的样子。
叶言初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看到那残忍的一幕,她已经不小了,现在又要跟着他们闯荡人间,以后的事情不知道会有多么艰险,现在早一步让她历练历练,经历一下痛苦也好,虽然这种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他也绝对不希望她经历。
夏云启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就只是站在尸/体前面,云舒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兄长微微颤抖的肩膀,但又好像没有。
“有什么线索吗?”季常青问武吏。
武吏摇了摇脑袋:“现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想了想,季常青走上前去,问了夏云启:“小将军,在下略懂一些医术,不知可否查看一下将军以及夫人的遗体?”
夏云启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便向后撤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他。
季常青运转体内的灵力,施法开了夏将军的灵脉,灵者死后出了三个时辰灵脉便会消失,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距离夏将军死亡过去了多久。
云舒直觉一阵恶心,头晕目眩,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就得知了他们的死讯,那可是......那可是她想念了八年,分开了八年的父母啊......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她满心欢喜地回了自己的家,就会见到父母的尸身。
如果早知如此,她宁愿不回来,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回家,会不会父母就不会出事.....
”云舒。”叶言初低头沉声道,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有我在。”
时至今日这种地步,除了告诉她,有自己在她身旁陪着她之外,他也想不出来可以说什么安慰她的话了。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对这种情感、悲痛,难以感同身受,但是云舒那么难过,他不忍心。
验过夏将军的灵脉后,季常青沉思了一会,眉头紧皱。
楚清河急急道:“师兄,你可有什么发现?”
季常青的脸色沉了几分,他在试着共情,这种时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是万万不能分心,或者被打扰的。
楚清河这话一出,直接打乱了他的思绪,不过好在,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季常青道:“这个凶手来自南丘。”
夏云启皱了皱眉头,喃喃道:“南丘国?”
季常青道:“正是。那凶手是用一种特制的沉香杀人于无形的,不过沉香直接作用于蛊虫,然后蛊虫再侵害将军和夫人。”
“蛊虫?”楚清河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蛊虫向来是南丘国的东西,可是我们天御向来与南丘交好,南丘的人为何要残骸我们的人?“
夏云启道:”我们家也素来没有与外人结下过过节,不可能是仇家干的。“
叶言初道:”会不会是朝中的人?“
他的话一出来,其余的人皆吸了口凉气。
季常青小声道:”师弟你可真是单纯,即便是有证据证明是朝中的人干的,你也不可以像方才那样直接说出来,这种话一旦传出去,你是我们岐无山的弟子,国主自然是拿你没办法,但是小将军他们的日子可就不会好过了。“
叶言初垂眸,向夏云启说道:”抱歉,是在下考虑不周。“
夏云启道:”没关系。季前辈,你可有十足的把握,凶手是南丘人?“
季常青实话实说:”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凶手也可能是去过南丘的人,学了那里的制蛊术。不过小将军,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没有什么对家会害人吗?“
夏云启细细想了想,答道:”过节是真的没有。不过官场之上自然免不了利益牵扯,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尽量不参与这种斗争了。即便是有人怀恨在心,也不可能突然就痛下杀手,这可是两条人命啊,我父亲是护国大将军,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朝中的人不可能不忌惮他们的身份地位,所以这种缘由是不可能站得住脚。“
季常青沉声道:”那如果是这样,只能说,凶手不是朝中的人,更大几率来自江湖,且多是为人办事。“
”前辈觉得凶手背后另有其人?“夏云启道。
季常青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夏云启道:”前辈,我夏云启今日再此恳求前辈助在下一臂之力,条件随您开,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下季常青为难了,一边是自己的师父,一边是大义,他真的有些犯难了。
叶言初看着季常青的眼睛说道:”或许,两方的凶手是一拨的。“
夏云启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两方?“
楚清河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的师父今日也被奸人所害,我师兄他们此次下山便是来寻找凶手的线索的。“
云舒点了点头。
夏云启道:”那叶阁主的意思是,两方凶手的目的是一一致的?“
叶言初道:”是。“
季常青问他:”何以见得?“
叶言初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发去南丘,个中缘由,我们路上再说。将军大人,我们先将二老安葬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