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傅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门,富贵不止三代,如果说谁能被傅家,在老宅里能请客吃上一块顿饭,那真是够吹一辈子的了。
何况今晚,坐陪得还是陆北,傅家新女婿,扛了全国宅建半壁江山的主儿。人人见了打立正要叫一声陆先生,关系近一点的也要低头颔首叫一声北哥的。
这摆明了是鸿门宴,原本闵凝不想来的,可傅凌风说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别害羞,有你未来老公给你撑着嗯。
这是打趣,闵凝一笑而过。
她和傅凌风的关系尚不确定,日后是不是真的能走在一起还看缘分,但显然,傅老爷子坐不住了,他见不得闵凝进傅家的门。
所以,准备今天就来个棒打鸳鸯。
闵凝在长长的餐桌前落座,身旁是傅凌风,对面是傅莹和陆北夫妇。老爷在上头沉着脸,上上下下地把闵凝看了一遍。
他一辈子娶了八个老婆,什么女人没见过,闵凝这样的,真不算什么绝色,他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女婿,你这丫头什么道行,竟把他们两个人给弄得神魂颠倒?!”
此话一出,桌上另外四个人各有颜色。
傅莹恶狠狠地看着陆北。
陆北向来不羁,一笑,然后对着傅凌风略略举杯一饮而尽。
傅凌风含笑算是收下挑衅,揽着闵凝在怀里,如珍如宝地看了一回,丝毫不介意闵凝那些过去。
只有闵凝,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她还真答不上来傅老爷子的话。
当然,傅老爷子也不是为了要个答案,他就是想恶心恶心桌上这一子一婿,怎么就那么不开眼,玩玩都不行,还都牟着劲头要给领回家做正头夫妻?!
这一穷二白的丫头,也配?!
晚餐有序进行,淮扬菜的口味是专门请国宴退下的来厨师做的,外面的馆子很难吃到。可闵凝却吃得犹如嚼了鞋垫,真的一阵阵的反胃。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餐,老爷子又请这四人一起去客厅饮茶,高冲低泡一套程序下来,慢悠悠地节奏,就是不见散场的意思。
闵凝有点心急。
这时,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因为动静极小,她偷偷拿到身侧看了一眼。
【凯宾斯基酒店,3030房,十点见。】是陆北。
手机号闵凝已经删了,可渊源太深,她早就把号码背下来了,化成灰都记得。
【滚蛋。】闵凝一点不客气。
信息发过去,闵凝抬头貌似不经意地扫过陆北,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沙发上,以极舒适的姿势在玩手机,随即手机一阵,陆北玩味地笑了一下,然后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闵凝手上又是一震,她真的挺想骂脏话的,直接骂到那个男人脸上,然后问他还有完没完了?!
大概是脸上表情有流露,傅凌风极敏锐地就感受到了,轻抚在闵凝后背上,“是不是累了,要不送你回家?”
看见闵凝如此倍受呵护,傅家父女十分不屑。
闵凝不想拉仇恨,只说不累,大家聊得正好,不要扫兴的话。
这样温柔贤惠的个性才是豪门媳妇标配,闵凝觉得自己也挺能装的,但明显傅凌风很受用,继续愉快和家人闲谈。
手机再次震动,她的手不知是被震的还是紧张的缘故,已经满手是汗了。
她避过傅凌风,点开查看两条信息。
【别跟我说你要给傅凌风守节。】
【上次是谁,在酒店缠得我那么紧,还穿了我喜欢的款式。】
简直无耻!
闵凝恨得手都抖了,可却只能暗自生气,却不敢露出丁点。
上次,是她不对,所以给了陆北把柄。
如果让傅凌风知道,两人以交往为前提在接触的时候,她却又跑去跟陆北纠缠,估计也会掐死她吧?!
傅凌风绝不是看起来那么温和良善的人,想想他上一任司机是怎么人间蒸发的,闵凝就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闵凝咬着牙给陆北回了一条,【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明晚来找我,八点,老地方。】
又是晚上,又是孤枕难眠的晚上,总是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碰面,真的太危险了。
闵凝想问问能不能改成白天的,可对面陆北已经收了手机,就是不再接受讨价还价的意思。
晚上,傅凌风送闵凝到楼下,豁亮流线的跑车,与老旧不堪的小区环境,对比鲜明。这种地方要不是住着一个闵凝,他大少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踏足呢。
“要不搬到我那里去住,这里要保安没保安,要门禁没门禁的,你又总加班,实在不安全。”
“不了,我住得挺好的,租金和押金都是刚付的,毁约不退钱的,我该心疼了。”
闵凝一向抠门,但今天的抠门却没抠在点上,因为对面和她聊天的人,实在实在太有钱了,竟然对闵凝这种推辞方式,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傅凌风一笑,朗月入怀,“凝凝,你可真逗。”
真逗假逗都没有关系,只要能逗着傅凌风开怀一笑,然后把同居的念头给大少爷打发掉,闵凝就觉得自己算是挺过一关。
陆北也好、傅凌风也好,遇上一个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的幸运。但,如果遇上两个,那就是毁灭银河系的灾难了。
而这场灾难开始于闵凝十七岁那年。
七年前,闷热的夏天,一场大雨滂沱把闵凝给困在了一处废弃厂棚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北,他二十岁,她十七,最相配的年纪。
透过雨幕,闵凝能清楚得看见陆北,穿着牛仔裤白背心的对着拳袋,一下一下的击打着,肩背肌肉虬结,他被雨淋透的身躯,狰狞着迸发的生机。
如此盯着一个男人身体观看的闵凝,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狼狈,直到陆北转身,也发现了闵凝。
她才察觉自己的狼狈。
惨白的脸,半边湿透的肩膀,第三中学土到掉渣的红白校,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小女生……那个时候,在陆北眼里,这样的出场实在不算是惊艳,可能还会觉得惊吓吧。
特别是,在陆北已经见过环肥燕的女人们之后,看见的闵凝,实在不值一哂。
第2章 她是你的妞吗
当时的闵凝只是高中小女生,在谨小慎微的生活轨迹里,公然对着一副男人身体莫名的着迷。
说来大胆又可笑。
连陆北都觉得确实有那么点荒唐。
他自以为的优点,什么果断坚毅,什么高大英俊,什么出身豪杰又有钱,等等,吸引到闵凝的,唯有肉身……
当年如此,今日,以陆国集团陆先生,如今这个地位,还要靠美男计吸引女人,说出去,骇人听闻的程度还要加个更字。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陆北是被想念给憋坏了。
闵凝准时到达陆国集团大厦楼下,抬起流光溢彩的腕表,看了看时间,八点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又要面对陆北,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要能全身而退,叫他放过自己,她也不得不深入虎穴。
提步上顶楼,出了电梯间右转到头,那里有个三百度视角的大房间,陆北的拳台就设在那里。
还没走进去,闵凝就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击打之声,和男人的低吼喘息声。
陆北好胜而彪悍,皆习自拳台。
拳击室门口,站着一列保镖,里面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看闵凝却都是一丝不苟的尊敬然后为首的男人,客气对她点了点头,把门打开。
“闵小姐,请。”
当过陆北的女人,身上就烙上陆姓,走到哪里,都撇不清。
闵凝轻轻叹口气,还是走了进去,果然里面一片酣战,陆北正把他的教练兼陪练给锁在地面上捶打。
见闵凝来了,陆北恶狠狠地一笑,抱着陪练的头猛得往拳台上一摔,然后就结束了今晚的,练习,或者叫发泄也行。
满头大汗的陆北,翻下台来,一边撕手上的拳套,一边盯着闵凝,说了声,过来。
当这男人荷尔蒙爆棚,说一句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全宇宙都要被性感迷倒的时候。闵凝认命了,根本抗拒不了,取了一块雪白的大毛巾,走过去,帮陆北裹在汗淋淋的身上。
她想帮他遮一遮这一身气概的。
陆北偏偏不,扯掉毛巾,就这么袒露着线条极致的胸膛,“喜欢吗?喜欢就拿去。”
“怎么拿?”闵凝笑,然后眼里闪过阴狠,“一刀刀把肉割下来吗?”
“割下来有什么意思,你一口一口把肉咬下来,更解恨。”
陆北笑得开怀,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小女人给抱在怀里,然后对着拳台上的陪练,轻轻说了个,出去。
等人离开,他就地把闵凝给按在了沙发上,然后不断哄着她说道:“宝贝,喜欢哪里就把哪里咬下来,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话就像催眠,闵凝真的张口咬在了陆北的肩头上,男人虽然吃痛,却更像受了刺激,拼着命也要报复在闵凝身上……
第二次见到陆北时,闵凝也没有比第一次好到哪去。
高二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全班都在讨论闵凝那个复读了三年的哥哥,闵星。
因为下学期,他们年龄相差三年的兄妹,就要变同学了,一对学渣,老师同学背地里都这么称呼他们兄妹。
课堂上,上头班主任孜孜不倦教诲着,偶尔还冷不丁地拿目光扫过闵凝,其中轻蔑,仿佛是在谴责,自己的教学生涯都是因为闵凝而拖了后腿。
最后,临下课,班主任还是没忍住。
“闵凝,如果你成绩不能有提升,可能你就是这班里唯一考不上大学的,不行叫你家里给你看看提前招生什么的,小姑娘不能没脸没皮的傻玩,多读点书,不然长得好看也没用的。”
李富春声音不高,可这话极重,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而言,就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砍单薄的自尊上,生疼生疼的。
闵凝使劲忍住眼底泪意,才看清同学们几十双眼睛,全盯在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冷漠,也有看戏的热切。
闵凝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羞愧的,直等到下课铃一响,她就在众人目光里,逃跑了。一路奔出依旧熙熙攘攘的校园。
下午四五点钟的街道上,又哭又跑,大汗淋漓,直到坐在木棉道旁,无助饮泣,陆北出现了。
隔着滚烫的街道,隔着燃动的空气,他几乎没有犹疑,就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事后他说,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果断,果断靠近,果断收复了这个女人的心。
闵凝望着陆北的身影。
他比雨中傍晚看起来更加高大,白色休闲裤,黑色t恤,一只裤脚挽至膝盖,脚上趿拉着拖鞋,说不出是闲散还是不经心。
一阵陌生的气息笼罩下来,闵凝才意识到,他们的脸相距只有十公分。
“那天就是你吧,在雨中。”
女孩子坐在马路牙上,眼泪未干,陆北近乎九十度的躬身,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脸,透过墨镜仔细研究起来。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他们都知道那天一定就是彼此。
十七岁的女孩子都已经有了爱美之心,粉底腮红对于高中女生来说都不陌生,而闵凝,此刻的她,只是一碗清汤挂面。不会勾起男人的食欲。
闵凝撇开脸,打开他的手,踉跄站了起来。习惯了逃避,转身就要离开。
陆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在那片空地上练拳,整个夏天都会在那里,你来看。”
既不是你来看吗,也不是你来看吧,只是“你来看。”这既是邀请也命令。
而这也是闵凝人生里的第一次被重视、被邀请。连同着苍白的人生都有了期待一样。
闵凝扭头看他,眼里全是羞赧和感激。
这时,一阵引擎的声音呼啸而过。
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有够凝聚众人的气质,这就是所谓的领袖气质,走到哪里都被簇拥,而陆北就是这种人。
一队英姿飒爽的机车青年,放肆笑闹的围了上来,“陆北!走不走了?!怎么还撩上姑娘了?”
被一群个性张扬的男男女女同时打量,闵凝有点尴尬。
其中的一个丰满女孩子挑衅得向闵凝抬了抬下巴,对陆北说道:“这是谁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好?!你的新妞吗?”最后一句话惹得三个男子一通哄笑。
第3章 一丝尊严都不留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话题从哪里开始,但是,十七岁的闵凝,用仅有的自尊心仍旧感受到了即惭愧又愤怒的情绪。
双颊像火烧一样,看着那个女孩子,窄肩背心,橘色热裤,细腰肥臀,超越年纪的丰满,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
她又望了望陆北,不敢目光停留太久,心里却有一丝丝盼望,以为他会像小说里的骑士一样挺身而出,告诉其他人,自己就是很好,他就是喜欢。
可是,陆北不动声色,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闵凝如何破局。
时间慢慢流过,树上蝉鸣呱噪,周围几个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闵凝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心内一冷,脑中一热,脱口而出。
“总会让你们知道我哪好,”扫视过其他人后,闵凝的目光定在陆北的脸上,眼神坚定。
“特别是让你知道。”
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闵凝转身就走,努力让背影看起来决绝而义无反顾。
可是,内心里那个胆怯的她,紧张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只得环抱胸前,急急迈步向前。
在他们摩托车发动咆哮声中,闵凝若有似无得听到了一句,“有意思。”
那天夜晚,闵凝失眠了。
辗转很久,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幻想着缤纷的爱情。
陆北只是给了她“有意思”三个字,就把一个小女孩的人生都点亮了。
哪怕在几个小时前,闵凝才被妈和哥哥奚落过,因为糟糕的成绩而哭泣过。闵凝突然就信心满满起来。
信心满满地睡去,本以为暑假的第一天,也可以在信心满满中醒来,只是盘算得太好,意外就来得让人错愕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刘素珍一把将闵凝从床上拎了起来,闵凝在慌乱中看了一眼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妈是从单位刚下班。
“你哥哥一大早就去上补习班了,你考那两分也好意思睡懒觉!”
刘素珍个性木讷压抑,一旦发现宣泄点,就会把满腔的压抑愤怒释放出来,最后呈燎原之势。
仅着短袖内裤的闵凝,狼狈缩在写字台前,刘素珍跟了过来,推搡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本高三练习册,照着闵凝的肩膀就打了过来。
“让你不努力!我看你也考不上大学……废物……”
闵凝双手抱头,心中木然,同情她也同情自己,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两个儿女,三人其实都过不好。
刘素珍见女儿没有反应,更加生气,满脸通红,双眼一立,把练习册沿着书脊一撕两半,“我让你念!都给你撕了!”说着直奔桌上剩下的书册,捡起一本数学练习册,撕一页揉一页。
想起这是最后要交给班主任的作业,想起同学异样的眼光,闵凝突然就害怕了。颤抖冲过去阻止,母女两个人哭着吼着,一个撕一个夺,“别撕了……妈……”
“你别叫我妈,谁是你妈,不争气的东西,只会拖累我们……你和你爸一样……一样……你也滚,找他去……滚!”
说着,刘素珍就把闵凝往外推,闵凝慌张得死死抓住卧室门框,她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如果,此刻被赶出家门将是什么样的情景。
闵凝简直不敢想。
筒子楼里人来人往,隔音不好,满楼道都知道了闵家的情况,刘素珍哭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就把闵凝给推出屋外,然后家门轰然关闭。
闵凝的脑子一片空白。
中午饭时间,楼道里不少人家在做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听见几个好事的女人一直啧啧称奇:哪个当妈的把女儿半裸推出家门。
还有楼里一个叫刘秃子的,最是猥琐,盯着闵凝的白花花的大腿不停打量,面露垂涎之色。
闵凝下意识蹲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往下拉着短袖衫的下摆,不停得拉,顾不上满脸的泪水,绝望和羞耻像一张黑色的斗篷,罩住了她也罩住了天。
刘素珍对这一儿一女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小到一块点心、大到一生前途,闵凝都是被薄待的那个,只是今天的情景大大超出预想,闵凝在想,到底她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孩子,妈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能给她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行了,别看了,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好意思这么围观。”
王真遣散人群,不知道从哪里取了条浴巾,系在闵凝腰上,把她从楼道里带回家里。
王真也是这座筒子楼里的名人,女人间背地里都叫她“破鞋”。
闵凝想不到,两家素无往来,王真竟然是唯一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她十分感激。
闵凝擦完了眼泪低声问“阿姨,你有裤子可以借我穿一下么?”
王真认真的抓住我肩膀,对上我散乱的眼神说:“刚才的事情,都不叫个事,相信我。你妈妈一个人带你和你哥哥不容易,她偏心你哥哥,可你也是她的女儿,别哭了。”
闵凝一愣,王真旋即松开手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样子,扎进柜子里翻腾起来。
三十几岁的女人难得有一副爱说笑的面孔,在闵凝十七年的见识里,成人的世界全是苦大仇深的日子,谁还能有一张笑脸。
王真那一天变成了闵凝心头的一道暖阳。
很快,王真找到一条火红色的短裤,长度虽然保守,到大腿中部,可颜色却耀眼张扬。一把塞到闵凝手上,看她穿上身,眼里惊喜一闪而过。
“我年轻时候穿的,虽然是旧衣服,穿着它的时候不知道多少男孩子追过我呢。你要不嫌弃就送你了!”
闵凝受宠若惊,她真的太穷了,逢年过节都是穿刘素珍的旧衣服,此时得到陌生人的馈赠,她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真过去开门,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笑盈盈地和王真打闹着进门了,两人关系一望即知,闵凝不好久留,赶紧告别。
离开了王真家,闵凝无处可去,家家户户都在吃午饭,说笑声、饭菜香,属于另一个母慈子孝的世界,闵凝却不想回家,径直出了楼门。
又是一个晴朗炎热的天气,在日头下一站,心上**辣的,闵凝就想起了陆北。
第4章 流氓手段溜溜的
从前想着能见陆北一面,闵凝梦里都能笑醒;可如今,见他一面,人醒了,也觉得噩梦缠身。
陆北吻得正投入,一切将要入港时,闵凝突然就醒了。
明明说好了是要把话讲清楚,怎么能又被拐带做这种事?!
闵凝猛推身上的人,陆北蛮横不理,一味纵情,当他的手来到闵凝腰间作乱时,闵凝忍无可忍,吼道:“你别碰我,我嫌脏!”
陆北微微顿了一下,眼睛被激得猩红,“你说什么?!”
“我说你,脏。”闵凝一字一句地控诉。
这么多年,陆北身边来来去去过多少女人,别说闵凝,就是街边随便拉一个人问问,都能举出十个八个的。
什么流量小花,什么秀场**,还有燃情花都的红牌小姐……应有尽有。
闵凝对陆北的嫌弃,正好就击中了男人的软肋。
“你以为傅凌风就不脏吗?!闵凝别傻了,他睡过的女人不比我少,你以为他爱你?他只是喜欢和我争而已!”
“那也比给你做小老婆强!”闵凝奋力推开陆北,用羊毛大衣把一身凌乱给裹好。
陆北被坏了兴致,赤膊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闵凝,从前她是他的小绵羊,小乖乖的,如今,牙尖嘴利,倒底是谁教坏了这女人的?!
“陆先生,傅凌风先生来了。这会就在门外。”
突然吧台上的对讲机传来声音,把闵凝给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怎么来了?!”
大晚上的,这傅凌风怎么找到这来了?!
闵凝有种将要被就地捉奸的慌张,急得没处躲没处藏的。
反观陆北就比她镇定许多。“你在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拳击室的房门打开,陆北一边套卫衣,一边往出走,门缝开合一瞬,傅凌风往里扫了一眼,神色不明。
“风少怎么来了?我们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
“没什么事,路过这里,想找我的好妹夫喝一杯,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傅凌风说着,就要往拳室里闯。
闵凝在里面吓得血液逆流。
陆北抬臂一拦,“要喝去我办公室,那里有好酒。”
“没关系,我想先参观一下你的拳室,听说你前些年拿了不少奖牌。”
“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拳室有什么好参观的,都是些沙袋擂台,不入贵人眼的。”
傅凌风根本没把陆北的话放心上,一心要往里进,手都搭在了门把上。
陆北把手扣在傅凌风手背上,一个要开,一个要关,两人暗暗较起手劲。
他们两人虽然如今都混生意场,但一个拳手出身,一个也是练家子,一时间分不出个高低,那一扇大门竟然还隐隐颤了起来,就像闵凝此时此刻的心情。
“闵凝在你这吗?”傅凌风是丢了女友的那个,最先沉不住气。
尤其是傅凌风眼看着陆北是打着赤膊套衣服,如果闵凝也在里面,那其中香艳暧昧,实在是能把这个正牌男友给逼疯了。
“她是你女朋友,你该问她,不该问我。”陆北笑笑。
两人同时放过了那扇门。
傅凌风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拿出电话就拨过去,问,你在哪。
闵凝吓得脱口而出,说在家。
傅凌风挂断电话。斯文有礼地笑了笑,“既然凝凝说在家,那看来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
傅凌风转身要走,陆北太熟悉傅家人的花样,抱臂等着看他的后招。
果然傅凌风又回身,问了一句,“刚刚在楼下,我看见凝凝的车了。她真的不在你这吗?”
“你说那辆911吗?”陆北笑答:“她今早送还给我的,所以停在楼下了。有问题吗?”
那车还是去年生日时,陆北送闵凝的礼物,众人皆知,送还旧情人的礼物,这个理由倒是十分充足。
傅凌风挑眉一笑,说了句打扰了,“那我去凝凝家找她。”
然后他乘电梯离开。
闵凝隔着一道门,已经把两人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火急火燎冲出来也要往家跑。
陆北继续抱臂看笑话,“他肯定比你快,你说他站在你家门口等你的时候,你突然从外面回来了,是不是就叫打脸?”
“你!”闵凝来不及跟陆北理论,指着陆北的鼻子,恨恨地往外走。
“你连车都没有了,打车更浪费时间哦。”
闵凝干脆就被激怒了,“你大爷的,陆北!”返身回来就要扑打这个嘴贱的男人。
陆北也不躲,反而玩得开心,扭着伊兰的手臂,把她一个反剪抱在怀里。
走廊里的保镖们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谨慎样子,可闵凝还是脸红了。
“你闹没闹够了?!”
陆北放手,宠溺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这种一如既往的疼宠和放纵,与过去的六年无异,只是闵凝突然就难受了,这个王八蛋如果当年没有背信弃义,可能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可王八蛋就是王八蛋,不背信弃义怎么叫王八蛋呢。
闵凝甩手离开,乘着车一路上惴惴地想着另一头的男人:这会傅凌风已经到她家了吧……等她突然从他身后出现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愤怒?质疑?还是嫉妒?
到时候他一定问闵凝,你去了哪,她又要如何回答呢?!
闵凝心头缠乱,等到了地方,她也不敢叫陆北的人开进小区里,提前一个路口下车,她小跑回家,寒天腊月的,跑出一头毛汗,等到了家门口,老旧的楼道里竟然没人!
闵凝疑惑,傅凌风多疑,怎么可能不来堵自己呢?
先不多想,闵凝开门进屋,洗漱更衣,半个小时后终于听见敲门声。
傅凌风还是来了,只是一向整洁到一丝不乱的男人,今日略微有点狼狈,头发垂下一绺在额头上,看着怒气中烧的样子。
“你怎么了?”闵凝小心的问。
“路上遇见了剐蹭。”
“那你人没事吧?”
傅凌风一笑,目光幽沉,“那车看着像是故意的,眼睁睁就追尾了我的车,后来叫人查,对方是陆国集团的人。”
闵凝也猜到了。
陆北为了给她争取时间,连这种流氓手段都使上了,可他偏偏又不把事情做干净,纯是想挑拨两人。
第5章 满足少女幻想的男神
“凝凝,你今晚一直在家吗?”
傅凌风在问这一句的时候,眉头是皱的,唇是抿的,叫闵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好端端的一个骄傲男人,怎么就卑微起来了呢?
“阿风,你一直在我心上。”
在不在家不重要,在这女人心上才是最重要的。
傅凌风从第一天认识闵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是陆北的人,她是如何爱着陆北,如何痴缠了这么多年,他是见证者。
住在闵凝心头上的陆北,曾叫他既羡慕又嫉妒,如今她说,你在我心上,傅凌风竟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大概可以总结为,盼之愈久,得之惶惶。
傅凌风俯身下去,以高大的身躯罩住闵凝的肩头,慢慢吻了下去……
树枝上的蝉鸣倦人,街道上空空无人,白花花的反着太阳光,让人目眩,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上午水米未进的缘故,闵凝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地就往三公里外的某一处走去。
是本能,闵凝在每一次想到陆北的时候,几乎都是由本能支配着,推着她靠近那个**迷人的男人。
陆北说他打拳的地方,就是那个废旧厂区。穿过马路边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还能闻到一股青草枝叶蒸腾的味道,被前几天那场雨泡过,隐隐一股馊味。
小径尽头不远处新搭了一个凉棚,在凉棚的吊床上,闵凝一眼就看到了他,陆北。
他果然在。
直到闵凝走到他身旁,他才发现。
在吊床上伸了个懒腰,摘掉墨镜,大概是被阳光刺得有点不舒服,陆北皱眉,问道:“大中午的,你怎么就过来了。”
只有两次谋面,陆北和闵凝都没有太多的生疏,反而像认识多年一样。
闵凝傻站在原地,为冒冒失失的就这么出现有点不好意思。
太阳烤得闵凝汗水不停流下来,淌在脖子里,脑子昏昏沉沉,身体打了个趔趄。
陆北坐起身,把闵凝拉进凉棚里,才让她觉得清醒了些。
废话没有,陆北走出凉棚,在不远处寻了块不大不小的青砖,搬了起来,阳光下纠结得一身肌肉几乎快要从t恤里迸出来。
他把青砖放在棚子里一块还算平稳的地上,摸了上面的温度不太满意,但是仍旧对闵凝说,“坐吧。”
她看着他,有些羞赧,意中人的些许怜悯都让人幻想出无数的旖旎。
闵凝突然就满足了。
“每次看你,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傻子。”拍拍青砖,放大音量,“愣什么神呢?!”
闵凝一笑,坐下。
陆北蹲踞在闵凝对面,眯眼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其实他也迷惑的,这女孩子实在太乖了,乖到让人觉得是个木头做的娃娃,怎么就无缘无故的盯上他了?
“你喜欢我?!”陆北笑问。
闵凝紧张又尴尬,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怎么接话,承认还是否认呢?
陆北不是个耐心好的人,等不到闵凝痛快作答,也就不愿再等。
他为人洞察,指着闵凝的膝盖说道:“从这往上,觉得你是刻意打扮了一番来见我的。”闵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这一条红色的短裤,这么快就应了王真的话,已经开始带来男孩子的注目了。
他又指了指,“从这里往下,又觉得你不是刻意打扮了。”
闵凝看了看脚下,膝盖以下只有脚上穿了一双拖鞋,九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那种澡堂拖鞋,廉价的红色塑料,边缘已经开裂掉色,丑陋得就如刚刚家里发生的撕扯一样。
闵凝黯然的把脚向后缩了缩。
他没有注意闵凝神情变化,继续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闵凝。”
“三中的?高几?”
“开学高三。”
“那可是所好学校,大中午的,你不在家复习功课,倒跑到这里来,我傍晚才练拳的,这会太热,你来早了。”
在所有人眼里,三中这所好学校里应该全是好学生,陆北后来才知道闵凝其实只是个不起眼的学渣。
陆北以为闵凝是因为看不到他打拳而失望,带一丝歉意说道:“没事,来了就是朋友。我叫陆北。”
闵凝点头。“我知道。”
外面蝉鸣呱噪,场面有点冷了。
闵凝眯眯眼看着外面越来越热的天,犹豫是不是要回家去,不然两个人陌生人就这么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也挺奇怪的。
陆北起身在棚子里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什么,走到角落的一个水池子旁探手进去摸索,一米见方的一个池子应该是厂区的一处水源,里面注了不少水,陆北一只臂膀都没入其中却能看清游走动作。
不一会,陆北从里面托出一只西瓜,盛夏里的西瓜大得夸张,他一只手托举,一只手扶着,放在我面前的一块石板上。
那是陆北临时垒的一个小桌子,上面有些饮料瓶和一包烟,还有些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这里俨然像个小家。
闵凝那个时候哪里知道陆北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流浪在外的拳击青年而已。
等这个拳击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拎出一把砍刀来,闵凝有点被吓到。
陆北熟练得把西瓜切成一半一半,本来招呼闵凝吃瓜,却见闵凝直直的盯着刀看,半带着嘲讽地问:“怕么?”
“怕刀,不怕你。”
陆北神情放松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傻子,你该怕人,刀有什么可怕。”
再吓人的刀都没有拿着它的人可怕,人心无常,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后来,闵凝才懂的道理。
接过西瓜一角,闵凝狼狈吃起来,冰凉清甜,腹内饥火消了大半。两个人都不发一言,男孩蹲着,女孩坐着,相对默默吃起来。
时不时的,闵凝还在偷看陆北。
言情小说有一种叫剑眉星目,闵凝以为都是浪漫的编纂,怎么有人会长出刀剑刻出的眉毛,或者是如星辰一样的眸子。
可偏偏,陆北就是那个从少女幻想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是每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都羡慕的另一半。
暗恋,就像这满院的荒草,还没问过主人是否愿意就枝繁叶茂起来。
第6章 他的身份
整个下午陆北与闵凝一直坐在凉棚里吃瓜说话,就像相识已久。
闵凝也知道了一些陆北的基本情况。
陆北,二十岁,原来也是三中的学生,两年前考上一所沿海城市的大学,念了几个月,他说他讨厌那里的气候,就辍学申请了国外一所私立大学,出去读了两年多,学无所成,却迷上了搏击运动,因为想做专业拳手,就凑合拿了个学位回国来准备了。
因为有过几年跆拳道的功底,他计划准备一个夏天的体能,冬天就开始报名一些小比赛了。
大概是陆北言谈里并没有提及家人,以及露宿野外的缘故,陆北这个潦倒的有志青年形象,在闵凝心中根深蒂固。
后来轮到陆北问闵凝,昨天为什么坐在路边哭,她支吾答不上来,之后,他再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含笑又说起拳击的技术动作。
一下午的愉快时光过得很快,太阳下山,闵凝有点不舍地与陆北告别回家去了。
她一步一沉重地踏入家门,却发现妈与闵星有说有笑,仿佛中午的撕扯没发生过一样。
两人一起看闵凝,神色清冷,仿佛家里来了一个外人。
闵星窝在沙发里,慢悠悠地说道:“天都黑了以后早点回家,听说这片黑大佬的儿子回来了,杀人不眨眼的,小心把你给杀了。”
闵星像是在讲鬼故事一样,把他从街头巷尾听回来的八卦,讲给闵凝听。
闵凝不理他,换了一身洗得发黄的短袖短裤,坐在桌边就着米饭,吃那碗已经凉了的炒蒜苔。
李素珍十分捧场和闵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你刚刚说,谁回来了?”
“大流氓的儿子,小流氓呗,听说他家前两年差点被人寻仇给弄了,这小子在外地大学都不念了回来镇压,据说死了不少人呢。”
这个我和妈都有印象。
我们住贫民区,周围都是老厂区职工楼,治安也不好,前两年,天黑后,大伙都不敢出门,听说是帮派日日火拼,出门就能看见刀光剑影。
后来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闹了半年多,才安宁下来。
“估计是手上有人命,那小子又消失了两年,听说最近回来了,你们妇孺,晚上出门小心喽。”
闵星不过才二十岁,开口就你们妇孺,听起来有种装老成稳重的嫌疑。
可刘素珍极吃这套,这辈子,她就剩闵星一个指望,听了儿子的话,一脸满足。然后满脸溺爱地催促他赶紧进屋写作业,说,别老关注那些没用的。
转脸,她又换了一张略冷地脸,对闵凝说:“你赶紧吃,吃完一块把厨房的碗洗了,我陪你哥写会作业。”
说完,她就和闵星进了屋。
关于中午发生的事,没人再提,哪怕是一句道歉,闵凝都没有等来。
晚上和衣躺在床上,借着大屋的光,闵凝看见角落里散落着三两张的破损的书页,渗着幽白的光,合上眼,它们还在脑海里飞,飞着飞着就飞出了眼皮外,化做液体,滚落在枕头上……
后来,闵凝与陆北逐渐熟悉起来。
白天,趁着刘素珍去上班,闵星去补习,闵凝一得空就往凉棚那跑。
陆北与闵凝,或者在一起闲聊,或者静静地吃瓜,谁也不说话。
有时他在午睡,也不招呼她,闵凝就自己拣一本书随便翻翻,看烦了就看陆北睡觉,好看的面孔可以叫人看呆。
陆北中间醒过来,就会稚气笑道:“不要生邪念。”
不管闵凝眼里的倾慕多么明显,两个人都不提只是静静得相望相守。
凉棚固然凉爽,也抵不过灼热的太阳,枯坐一个下午,对于陆北而言就有些艰难了。
“你把暑假作业拿来写写。都快上高三了,作业那么多,你都写完了?”
除了数学作业,闵凝基本都写完了,自从练习册被撕之后,闵凝就再也没动过它。
大概是心底伤口没愈合,只是远远看见那个册子,就一阵心酸。
“又犯傻!”陆北见闵凝不答话,无奈得摇头,“说到学习你就发呆,你是不是上课也老发呆啊。”
第二天,闵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带着数学练习册去了凉棚。
坐在凉棚里是闵凝最快乐的时刻,做数学习题是闵凝最不喜欢的事,在最喜欢的地方做最不喜欢的事,就像含着热水吃冰棍,闵凝也说不清冷热。
幸好今天天公作美,雷声阵阵,阴雨天透着丝丝凉爽,被数学题为难的一身热汗褪去不少。
闵凝认真做题。
陆北在凉棚外的沙袋上一板一眼得练了小半天的左右勾拳,他说在雨雪天做运动格外畅快。
就在闵凝努力求解一条线如何垂直一个平面的时候,陆北中场休息小跑了进来。
“傻子,我毛巾呢。”
傻子,是他给她起的新名字。连同递毛巾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培养起来。
闵凝头也不抬,把搭在腿上的毛巾递过去。
陆北一边擦汗一边凑在加固了的石桌前,蹲踞着看她演算。
两个年轻男女,头贴头,屏气凝神,对着一道题拿出了最大的虔诚。
十分钟过去,闵凝还在草稿纸上画各种辅助线,陆北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夺过笔。
“这才是立体几何里的第一问,你就解了这么半天,一张试卷得做多久。”
说着,他拿笔在纸上重新画了一遍册子上的图形,仔细画上辅助线,手指着题目,边说边写解题过程,“不能直接证明垂直,但是你可以证明这条线和平面上直线的投影关系。”
看那个小傻子点头,他继续解说后面的第二问和三问,陆北逻辑清晰,讲解起来意外地娴熟。
闵凝继续傻傻得点头,他叹了口气。
然后翻看前面做的题,随着翻动,几页纸掉了出来,是那几张被刘素珍撕下来的页。
陆北拾起看了看,又看了看闵凝,眼神里的焦急瞬间被怜惜取代,没说什么又塞了回去。
他也许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几页纸,但却在那些褶皱之间看见了闵凝的苦难。
外面突然打起闪来,随后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在头顶,吓得人一哆嗦,陆北拍拍闵凝肩膀,对她温暖一笑,转身走出凉棚继续操练。
那个时候雨天外出被雷劈的新闻经常见报,这样密集的雷声本应该呆在凉棚里,陆北还是走了出去,生命的危险,不放在话下,一时的畅快才是陆北的作风。
站在雨里,他朝闵凝挥手一笑,眉眼模糊,只见黯淡天地里他如星辰的眸子,一如初见。
第7章 心尖肉
傅莹没想到,今天陆北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回家了。
她穿着绸制睡衣,倚依靠门边,问他吃过晚饭没有,陆北第一次没有不耐烦,说,吃过了。
然后拉松领带,陆北一步一步逼近傅莹。她到底是被真金白银供起来的大小姐,保养极好,人也高贵漂亮,陆北眯眼打量这位人前风光的陆太太,心头的火就上来了。
傅莹何尝不想这个男人呢。
陆北是性感入骨,危险而神秘的豹子,每每被他扑在身下,都有种极致的感受,既刺激又心痛,她知道他对自己没多少情分的,可她总盼着,多做几次他身下的那块肉,也许有一天就能变成他心尖上的那块肉。
陆北是拳手出身,疯起来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架。再加上晚上在闵凝那里受挫,他更是一肚子的邪火。
他一边动着,一边骂着,问候了所有人的祖宗和母亲后,傅莹终于有点受不住了,抓着陆北的小臂,连声哀求。
陆北甩开傅莹的手,从旁边扯了一个枕头,捂在傅莹脸上,继续肆虐。
只有遮住了女人的脸,他才能哄着自己,说这是闵凝,是他的小傻子,是他那个一道题半天都解不开的,小傻子。
今晚,他特别想闵凝,想知道傅凌风登了她的家门后,然后呢,两人会亲吻吗,会拥抱吗……此刻也在做这件事吗?
他的小傻子会变成傅凌风的吗?
傅莹在窒息前的最后一刻,终于扯掉了枕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最后怒喝一句:“陆北你是疯了吗?!”
陆北笑了,更见疯癫,然后他狠狠发力,下巴抵在傅莹耳根,幽幽地说:“是你先喜欢我的,勾着我把心掏给你,为什么你又不喜欢我了,你喜欢别人没关系,可不可以把心还给我。”
把心还给我啊,闵凝。
对于陆北而言,给闵凝辅导功课,就像是一场修行,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傻子的容忍程度。
可偏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乐此不疲,而且还自以为有趣的设计了一个游戏。
当闵凝演算到第九遍,终于能够独立做出一道题的时候,陆北也结束了第一百个俯卧撑动作,然后狠狠把自己摔进吊床,大口喘气,“我以为你今天下午做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
“我跟自己玩了一个游戏,”他冲我眨眼,“你什么时候算出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休息。我以为我要被我的笨学生累死呢!”
闵凝只有傻笑。觉得陆北这个游戏,真是对自己的体能太有信心了。
“傻子!”
陆北到水池边洗了把脸,也不擦干,大咧咧把闵凝从凳子上拖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肢体接触,陆北的手覆在闵凝胳膊上,一阵湿热,没有不适,反而觉得亲切,女孩就由陆北牵着手往外走。
“走,吃东西去,咱们两个都急需补一补。”
下午四点,外面还是一个大太阳,幸好吃东西的地方不远,走了两百米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全是小吃铺的门脸,一个挨着一个,玻璃拉门上都贴着“空调开放”的纸,有打印的,有手写的,乍一看上去以为家家都是卖空调的。
陆北停在一个凉皮凉面的小店前,熟练得和老板娘点了两份凉皮后,拉闵凝坐在了小店外面的桌椅上,斜斜撑出来的阳伞上还印着五颜六色的雪糕广告。
“我总在这里吃,味道很不错,特别是辣椒油,很香。”
陆北介绍的同时,闵凝心里暗暗叫苦,她是不吃辣的。
凉皮很快端上来,酸辣扑鼻,老板娘大概是很熟悉陆北的口味,格外加了辣椒,红红的一层盖在油白的凉皮子上,十分诱人。
陆北先吃了一大口被辣椒覆盖的地方,直呼过瘾,见闵凝不动筷,“没问你有没有忌口。”
“嗯,我吃不了太辣的……”
他满脸遗憾,仿佛闵凝错过了世间绝美的风景。
可最后,陆北还是取过一双新筷子,把闵凝那份上面被辣椒盖住的那层拨到他碗里,又从他碗底下把没有拌开的凉皮夹到闵凝碗里,见他越夹越多,闵凝急忙用筷子往回拨。
两个人夹来夹去好一会,闵凝抬头迎上老板娘的目光,看她抿嘴一笑,一副会意的样子。
闵凝赶紧低头,停下动作,默默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太辣,越吃脸越红。
陆北三口五口早已吃完,闵凝一边喝水,一边吃,最后还是剩了半碗。
“我真的吃不完了。”
陆北摇头,“看你像吃药一样。”说完,他拉过闵凝剩的,毫不介意,两三分钟就全部解决。
擦过嘴付过钱,两人一起向外走,闵凝嘴里的辣味没散,仍旧不停得鼻涕眼泪直流,陆北笑道:“我小时候喂兔子吃红辣椒,它吃过之后也和你一样。”
“兔子吃辣椒么?”闵凝不解。
“因为它也和你一样傻,不能吃还吃。”兔子是真傻,而闵凝是因为想感受他的世界甚至是味蕾,才吃的辣椒,其实她比兔子还傻。
“你把嘴张开,把舌头伸出来,”他做动作,闵凝学他,恰好迎面来了一阵温热的风,吹得舌头上的灼热刺痛少了几分。“好点没。”
闵凝点头。
“这是我十岁自创的。”
于是,两个人像十岁的孩子一样,张嘴吐舌,走在小巷里,十分怪异,每一个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要多看几眼,
现在,他和她一样傻。
就在两个人冒着傻气,准备走出小巷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岔路口里,传来人声,几句脏话呵斥声飘了出来,其他听到的人都加快几步迅速离开,仿佛怕惹祸上身。而闵凝突然停住脚步。
陆北对她淡淡说道:“快走,发什么愣,你不是要五点前回家么。”
那一声哭喊突兀得挤进耳朵,来自天然的血缘直觉告诉闵凝,那是闵星。
她必须要确定,巷子里阴暗处正在遭殃的到底是不是闵星。
“你当是小混混斗痞么,你看看有几个人敢围观,那是真流氓。”
“好像是我哥……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如果不是我马上回家去。”
第8章 我们两清了
闵凝哀求,听着哭号越来越像,她挣脱陆北,朝那块阴暗处跑去。就见闵星双手被绑,**上身跪在地上,看不清脸,痛苦得摇摇欲坠。
见到有陌生人走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迎了上来,口气不善。
“赶紧滚!你他妈敢过来看?!也不问问我们是谁?!”
闵凝打了一个冷战,看看地上那具白花花的身体,空气里弥散了一股腥甜,闵星受伤了。
他也看见闵凝,虚弱地朝她摇摇头,不想让她参与。
这几个人极会看眼色,一下就看出闵凝和闵星的关系,上来拉着闵凝反倒不让她走了。
“小妞,这是你什么人啊,怎么着,他欠我们的,你来还啊?”
说着,说话的男人上下打量闵凝,引来同伙一片哄堂大笑。
闵凝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瞬间满脸爆红。另一个流氓上来也想轻薄。
陆北冷冷地把闵凝拉到自己身后,也加入了这片混乱,“得了,一个姑娘,你们也动手。”
为首的男人刚刚还穷凶极恶,这会见陆北露面,凶狠一扫而光,充满敬畏。
“北哥,咱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那人看了闵凝一眼,又说道:“为了女人也不值当。”
闵凝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和陆北是认识的,而且他们还叫他“北哥”!
如果眼前的人是真正的流氓,那和他们相识的陆北又是什么呢,闵凝不敢往下想,现在救闵星才是当务之急,闵凝哀求得看着陆北。
他问,“是你哥么?”
闵凝点头如捣蒜。
“你把你哥带回家,我来解决。”
闵凝硬着头皮,冲破这层人墙走到闵星那里,对方几个人犹豫要不要拦住,只等头领下令。
为首的人也十分为难:“北哥,你别为个女人坏了规矩,这小子卖我们的货私吞了不少钱,不教训他我们脸上过不去。”
闵凝搀扶着闵星,走到陆北身边时,他把兄妹俩拦下。问道:“什么货?”
“盗版碟。”闵星说。
只见陆北眉头一松。只是微小的动作,闵凝才明白,还有比盗版碟更厉害的货。
如果是更厉害的货,陆北还愿意救闵星吗?
闵凝不敢多想,这是这一次,她就已经多少预感到陆北身份,可能并不是看起来的普通。
“他的帐,我来跟你算,不叫你吃亏就完了。”
陆北示意闵凝兄妹离开,留他善后,闵凝虽然不安,可以眼看妈就要下班,闵星又搞这副样子,也只能强忍焦急,先处理家里的烂摊子。
她前头走,后面还传来那群人的恭敬之声,“北哥客气,我们哪敢……”
闵星坚持不去医院,闵凝就用纸帮他擦干净后背的伤口。
她一边涂药一边暗暗心酸,那群人真是坏到骨头里了,他们用刀在闵星后背划出了一个“死”字,伤口不深,但是留下的疤痕却是终身的。
闵凝看着哥哥疼出一头的汗,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能不把钱吐出来就不错了,那个字早晚我得还给他们,”闵星恨恨的说,“别哭了,妈就要回来了,帮我包扎上,我好把衣服穿上。”
闵凝用最快的速度把闵星处理好,收拾好带血的毛巾之后,刘素珍刚好推门就进来了。她看闵凝满头大汗,满脸狐疑,两兄妹干巴巴地坐在床边,以为刘素珍会质问点什么,最后她却什么都没说就去厨房做饭了。
闵星吃了止疼药,神情略微自然了些,趴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小声问闵凝:“你怎么认识的陆北。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答,她只知道陆北不是善类。
“他就是我前两天说的流氓头子的儿子,小流氓!”
闵凝惊心,可还是低头不说话。
陆北身份已经揭晓,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教她数学题,教她如何吃辣解辣,还帮她把哥哥从危险中捞了出来,对闵凝而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她的满心欢喜,是她的翘首期盼。
“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当然,今天的事,也要谢谢他。你回头帮我道个谢。”
闵凝依旧不语,闵星明白,又说道:“你晚上去找找他,问问下午最后怎么解决的,我帮你打掩护,就跟妈说你去帮我去同学家取东西。”
晚上吃过饭,七点多的天色,正是红霞满天时刻,美丽而妖艳。
闵凝惴惴不安地往凉棚走去。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里,她幻想了十几种相见的模样,和上百种的开场白。
只是在看到如常练拳的陆北之后,她就语塞了。
所有的感激、担忧、惭愧都化作眼泪,她默默站在他身后,泪流满面。
习武的人耳聪目明,陆北很快发现了闵凝,走过来,淡淡一笑,仿佛今天下午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哭什么?你不会是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他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他而流。
我仔细打量他,见他身体没有半点异常,才放下心来,眼泪止住。“他们没伤害你就好。”
他一愣,眼里有股化不去的温柔,“我很好。以后你们兄妹别招惹他们就没事了。”
两人走进凉棚,天色渐暗,棚子里没有电灯一类的电器,黑暗来得比天幕还快,一会就伸手不见十指了。
沉默一阵,闵凝没话找话,“你打拳不开灯,可以么?”
“都是光污染,一会路灯都亮了,我打拳就够用了,亮一盏大灯,晚上太招蚊子了。”
闵凝“嗯”了一声,还是鼓起勇气说起下午的事,“你和那群人最后说了什么,他们就这么罢休了?”
“闵凝,我能摆平这件事,肯定因为我也不是好人。你怕么?”
闵凝认真地望着黑暗里的陆北,虽然看不清,却眼神清明。
“我怕。”
陆北神色一滞,就听闵凝继续说道:“我怕,我欠你的还不起;我怕,我的喜欢在你眼里变了味。”
这大概是胆小的闵凝今生最勇敢的壮举,陆北勾着嘴角,心头突然又疼又甜。
他叹气,俯下身,以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屈就她,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陆北的轻吻就落在闵凝的额头上,若有似无。
“这样就算你还我了。我们两清了,行么?”
黑暗中,两人的心都跳得飞快,谁也说不清,这一吻到底算两清,还是算定情。
第9章 争不上先机,就争个超长待机
自从那个吻后,闵凝实在是被羞到不好意思。
差不多一个礼拜都没有去过凉棚,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个吻的主人。强忍到第八天,最后闵凝实在坐不住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那本数学习题还在凉棚,还有半本没写,她不得不去。
当闵凝即焦急又羞赧得出现在凉棚里时,陆北眼里闪过一瞬的惊喜。
“还以为你不来了,连你最喜欢的数学作业都不要了。”
陆北逗她,惹了一个白眼,两人坐在石凳上,还和从前一样说笑。
闵凝漫不经心翻看练习册,翻到被妈撕掉的那几页时,却发现已经被人用透明胶带都粘好了。
感动突然而来,闵凝觉得星星点点的胶渍粘合不止一本册子,似乎还有她的颗心。
闵凝抬头看陆北,只见他笑笑,另有提议。
“帮我剪头发吧,天气热,头发湿了干、干了湿的难受。”
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电动推子,漆着绿色的机身,幽幽一股寒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凉棚里竟然有了电源,陆北把连接线插在接线板上,立马一阵铮铮声音响起,直穿头皮,吓得闵凝不敢接。
“用电推子么,就没有剪刀什么的么?”
陆北坐在石凳上,脱掉t恤,**上身,认真等待我这个“理发师”开始工作。
“剃个瓜皮头,用什么剪刀,就用这个。”
瓜皮头,顾名思义,就是顺着脑袋的形状开始剃,最后留出一厘米高的头发,发型好不好看全看脑型好不好,现在风险又多一层,还要看理发师理得好不好。
第一次帮别人剃头,兴奋大于担忧,想着他长着一张好面孔,发型不好,颜值来凑,闵凝也就放开手脚。
陆北发量不少,再加上好久没剪了,厚厚一层,闵凝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头顶上去就推掉一块。
如此凶猛操作,狠角色如陆北,也有点怕了,急忙喊停。
“等等!你哪能一上来就削下去那么多,你把所有头发都弄成差不多长,一点一点找齐,一下剃掉那么多,连点找齐的余量都没有了!”
闵凝吐吐舌头,连连说是。然后按着雇主指导,足足剪了一个小时。那个时候陆北不容糊弄的个性,就已经叫闵凝有所见识。
“帮我把包里的镜子拿来,我照照。”老板验货的口吻。
闵凝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
“包你满意,剪得很平整的。”
闵凝伸手在背包里摸索着,心里想着,为了剪个头陆北的道具可真全还带了镜子……摸着摸着,在包里摸到镜子的同时,还摸到了其他道具。
拿出一看,一个见方的铝箔包装,竟然是一个安全套,霎时间,空气里全是暧昧的气息。
“还没找到么?”陆北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闵凝手一抖,两样一并掉在地上。
闵凝转身看陆北,陆北看地上,也有些尴尬,一一拾起后,他把不该掉出来的东西放回包里,两人面面相觑。
他也不关心他的新发型了,认真问道:“你希望那个是为你准备的,还是为别人准备的?”
闵凝语塞。
心里两个声音都在吼叫,一个叫喊着这个男人太危险,一个叫喊着这个男人不可错过。
“那个是你的吗?”
如果他编个谎,说背包不是他的,里面怎么有那个,他也不知道,闵凝一定会从善如流相信他。
可如此鸵鸟的做法,决不是陆北的风格,他非要把气氛向暧昧里推进。
“没错,就是我的。”
而且,陆北也没有说谎,他是食肉动物,面对闵凝这么久都没动一跟手指头,也算是刷新了他的记录。
陆北欺近,闵凝这次却没有后退,反而提腿站在石凳上,这样一来,闵凝反而高出陆北半个头来,他抬头仰望,嘴角全是了然的笑意。
霎时热夏的明媚全部涌进这块小天地里,陆北的眉目在金灿灿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人生难得有个女人,是需要陆北仰面才能吻到的。
而且,还是她主动的。闵凝在陆北唇上,轻轻烙下一吻。
到这里,闵凝就已经肝胆俱颤,不敢睁眼看,只是一阵热流在唇上乱窜,传说中的美好和兴奋并没有到来,闵凝只觉得心头惶惶。
等待了十七年的爱情来得有些仓促。
闵凝笨拙的结束这一吻,身体向后挪了挪,慢慢睁开眼,却对上如鹰眸子,漆黑却复杂,不待她反应,陆北猛的拉人入怀,一手扶住闵凝后脑,将她按向自己,刚才的灼热未褪,新一轮热烈又接上。
他来主导的这个吻激烈而缠绵,闵凝脑中空无一物,忘记感叹,任由本能驱使,双手抵在他光洁**的胸膛,眯起眼睛,通过缝隙只见红橙色的世界,耳边也只有一阵沉重的鼻息,仿佛这个世界只有陆北,连自己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早起闵凝是在闹铃声中醒过来的。
头昏脑胀,做了整整一夜的梦,她觉得无比疲惫。梦里十七岁的夏天再次回到记忆里,那个吻那么那么真实,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还在嘴边残留了温度……
闵凝叹口气:两人彻底分手快一年了吧,陆北怎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人家说,初恋爱了多久,就需要花相同的时候来忘却;而二恋却只需要二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忘记对方,依此类推,爱情似乎变成了一场先到先得的游戏。
昨晚傅凌风说,“我没占得先机,就力争一个超长待机。凝凝,我可以等,等你把那个人忘干净,主动把自己交给我。”
如此体贴斯文的男友,真的让闵凝汗颜。傅凌风比陆北不知好了多少倍,她怎么还没爱上他?她真是狼心狗肺!
闵凝随便梳洗一番,裹着羽绒大衣打了个车就直奔公司去了。没有了豪车代步,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自打十七岁跟了陆北,他就没叫自己在钱上吃过丁点苦,物质上被他算是彻底养残了。名包、豪车、华宅之外,陆北还给帮闵凝投资创办了一家游戏研发公司。
好在闵凝还算争气,再加上学计算机出身,身边一堆游戏咖,大伙一凑,还真就把事业给做了起来。
这两年经营得不错,这大概是闵凝唯一没有白花男人钱的地方了。
第10章 狗粮撒得太凶残
可外人看闵凝仍旧是靠男人,先靠陆国集团、再靠傅氏企业,生意怎能不好。
只有闵凝自己知道其中辛苦。
代码都是一行一行写的,会议都是一场一场开的。
闵凝的例会,从早上一直开到中午,主要是和公司高层讨论明年的新产品。
这一群班底都是闵凝大学时的同学,主程序员聂元、运营主管周南与闵凝是同班同学,主美术罗素,与他们同校不同系。
这四个人开会凑一起,说正事能说得脸红脖子粗,散会之后,又一个个张牙舞爪。
其中以罗素这个艺术青年最放浪。他吆喝着哥儿几个晚上去喝一杯。
聂元说,晚上公会有联赛,不去。
周南说,未来岳父过生日,不去。
闵凝更没兴趣,收拾了电脑画册返回办公室,罗素痴汉一般,一路尾随。
“你也不能天天都陪着傅老板,是不是?走吧,跟我玩一圈,有个土鳖说晚上吃我喝皇家礼炮,咱们见识见识。”
“有人请你喝大炮我也不想去。”闵凝翻看运营数据,低头写写画画。
罗素坐在桌子上还要竭力游说,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门没关,来人十分礼貌,不待主人邀请,也不会闯入。
闵凝和罗素抬头,来人都认识,是傅凌风的特助,叫琳达。
两人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请她进来。
“傅先生说晚上有应酬,没办法陪闵小姐了,所以叫我把这份礼物带过来,就算赔罪。”
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书桌上,琳达含笑继续传达:“傅先生还说了,叫闵小姐多和朋友们出去玩玩,闷在家里对着电脑对身体也不好。”
罗素顿时来了精神,就跟得了尚方宝剑一样,“怎么样,傅先生有旨,走,晚上跟我玩去!”
琳达笑笑,和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闵凝苦笑,傅凌风这是怕她又不知所踪,所以,给她配了一个人肉追踪器吧。看着那个“人肉追踪器”一脸得逞地在那呵呵笑,她真想敬罗素一句,大白痴!
罗素浑然不觉,又央着闵凝把桌上的小礼物打开。
闵凝扯开白色丝带,打开合掌大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把车钥匙。
罗素比闵凝还要高兴,“靠!玛莎拉蒂!哎呦喂,这把狗粮撒得太凶残了!欺负我单身是不是?!啊!我跟你说闵凝,今晚你必须开这辆车跟我泡吧去,我今晚的艳福就靠你了!”
闵凝十分平静,无奈地点头,“好,我知道了,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她把罗素人给请走,大力关上门,这才觉得心情平复一些。
这辆车怎么来的,还用多想吗,从保时捷换成玛莎拉蒂,傅凌风就是在用行动,不停地抹掉陆北存在过的痕迹。
因为陆北,是他们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心头刺。
有玛莎拉蒂的加持,这个夜晚注定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晚上。
罗素开车,车子排队泊位的时候,路边已经有不少人对着车子指指点点,什么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看看副驾驶那个妞估计是哪个小明星吧……
罗素对着闵凝笑笑,“不好意思啊,让人家把你给当成占我便宜的那个了,哈哈。”
罗素确实有个风流又不正经的好皮囊,不怪人家说是纨绔子弟。可闵凝翻出化妆镜照了又照,苍白如斯,她可不认为自己能配得上明星两个字。
因为骨子里,闵凝这么多年都改不了出身寒门的卑微。陆北、傅凌风他们就是轮番捧着、疼着,闵凝都跟贫穷癌晚期患者一样,没得救了。
罗素引着闵凝往酒吧里进,轻车熟路,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今晚请客的那位。
事前罗素已经介绍过,这位叫张智,说是某个游戏平台的小经理,能给介绍点推广资源,今天他女朋友过生日,在酒吧开了两桌,所以请了罗素过来,为撑场面还真叫了几瓶皇家礼炮镇场。
张智看见闵凝眼睛都亮,细眉细眼,肌肤胜雪,虽然穿得了条黑色针织长裙,但直角肩、蜜蜂腰,这样的身材,无不叫人血脉喷张,闵凝的气质是介于清冷和魅惑中间那一款。
可进可退、可柔可刚。
张智迷得挪不开眼,张智女友先不乐意了,问罗素,“罗总,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是我老板,兼任我的好基友,唯独不是女友。”
罗素笑笑,拉了闵凝在身边坐下。
张智一听罗素如此说,笑得眉眼俱开,赶紧殷勤倒酒,半杯皇家礼炮捧了上来,直说:“哎呀呀,闵小姐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板了,真是才貌双全,才貌双全。”
闵凝不怎么热情,杯子放在一边,看着舞池群魔乱舞,对今天出来应酬这种世俗场面,有点后悔。
可罗素爱玩,也不管张智怎样垂涎,他拉了人都在一旁哥俩好六六六的。张智女朋友则在一旁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炫耀手上那串钻石链子。
闵凝低头笑笑,不太在意,碰巧罗素几个男人开始斗牌,罗素连输好几把,非得叫闵凝帮他抓牌拿牌打牌。
他说自己手臭,闵凝骂他不是手臭,是手残,不然怎么牌都拿不了?!
罗素小声在闵凝耳边笑道:“这等美人恩,你家傅老板都没享受过吧?”
闵凝翻了个白眼,越过罗素抓了一张,按照指挥,又打一张,“他确实没享受过,他要是知道他没享受过的待遇,让你给占了,你说,会怎么样?”
傅凌风会笑着说没关系,背后非得叫人把罗素的手给砍下来不可了。
罗素突然一头冷汗,从闵凝手里把牌夺了过来,“得得,用不起您!”
闵凝拍拍罗素的头,道了句乖。然后翩然起身就去了躺卫生间。
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智就等在门口,他什么居心,不言自明。
张智看见闵凝,嘿嘿一笑,掐了烟蒂,呲牙靠了过来,趁着没人,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自以为很帅地,就把胳膊按在墙上,把闵凝给困在了手臂中。
第11章 查无此人
“闵小姐一个人经营公司挺辛苦吧,我可以帮助你的,我们公司所有推广资源都在我手上,只要你……你懂的,明天就给你一个免费广告位。怎么样?!”
不怎么样!
闵凝对这人的不开眼,也挺无奈的,靠陪睡换资源搁别的人也许行,可放她这,就有点荒唐了。
傅氏集团涉及各行各业,下属就有二十多家广告媒体的子公司,她犯得着陪睡张智吗,要陪也是陪傅凌风好不好?!
上流圈里谣传闵凝这个陆北丢出来的破鞋,脸皮堪比城墙厚,闵凝但凡脸皮有谣传一半厚,公司哪是如今这个规模,身家早就不知道排在哪个富豪榜上了。
所以,傅凌风都睡不到的人,张智还敢妄想,闵凝十分恼怒,强调了一句,你是有女朋友的人,闪身从张智旁边穿过。
张智有点小钱,平时遇见的女人哪个不是对他低眉顺眼,遇上如此冷淡的闵凝,让他十分不爽,一把抓着闵凝的腕子,就要一亲芳泽。
一手托着闵凝后脑,另一手不安分地到处乱走,热乎乎的酒气鼻息,喷在闵凝脸上让人阵阵作呕。
“你!你放开!”
“小**你别装了!罗素带你来就是不就是为了跟我搭关系嘛?!你顺从一点,伺候好我,我兴许还能给你介绍点别的老板呢,你们这种小公司,一天倒闭成百上千家,不靠金主怎么行?!”
张也舔着舌头就朝闵凝脸上凑过来……
外面场子里,罗素闷头与几个人喝酒,半天没见闵凝回来,正纳闷着,一抬头,就看见人头攒动的过道里,就跟被无形一股力量劈开了一样,人群自动分开,中间从容地走过来一个人。
等人走到跟前,身后保镖分列散开,罗素定睛一看,赶紧站起身。
座位上的其他人不明所以,望着罗素毕恭毕敬地跟来人打招呼。
“傅先生怎么来了。”
“今天散会早,过来看看,凝凝呢?”
傅凌风不爱闵凝到夜场玩。
放眼整个华北,从前都是陆家天下,虽然后来随着陆国集团上市洗白,陆北名义上不再涉及这些暗夜生意,可说到底,这种地方,十个里有九个都和陆家有关系。
跟陆家有关系的,傅凌风都不喜欢,所以,今天早早散会,就是为了把闵凝给领回去的。
罗素四下里望了一圈,仍是没见闵凝身影,正要说去找找,身后张智的女朋友十分殷勤地站了起来。
“罗素,你来了朋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啊,你好啊,小哥哥,我叫月月。”
傅凌风含笑有礼地点点头,让月月大受鼓舞。
这一位光风霁月的人物,看着就透着高级有钱的味道,再加上温和有礼貌,月月顿时就生了垂涎之心,哪还记得自己那个丑陋不自知的男友。
正想着,月月干脆装作酒劲上头,顺势就要往傅凌风怀里倒,罗素手疾,赶紧把人给拦住,“这是我们闵凝的男人,你离远点啊,让张智知道了,大家都不好!”
那个女人的男朋友,她也配?!月月十分不甘心,刚刚就看闵凝不顺眼,这会带着妒火,更恨闵凝三分。
这时不知道是谁眼尖,指着人群中过来的三人,说了声,快看,那不是闵凝和张智吗?
“是啊!他俩怎么一块从厕所回来了?!”
罗素一下就紧张了,这……傅凌风还在这,这不是眼看要误会了嘛?!
罗素偷瞄傅凌风,就见他扬了扬眉,脸上暂时还看不出情绪。
等人走近了,情况更加不妙,闵凝红了眼圈,张智脸色煞白,两人都不对劲的样子。
月月最先沉不住气,冲上去,扬手就要喂闵凝吃耳光,只是这一掌还没落下去,就让闵凝身后一个高头大马的壮汉给捏住了手腕子。
月月疼得龇牙,那汉子一甩,把月月直接给掷到了沙发上。
傅凌风过来忙把闵凝拥进怀里,他对上那个大汉,气势逼人,对方肃然一凛,纵使混惯了江湖,见惯了达官显贵,高鹏对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还是很小心的。
他自报家门:“我叫高鹏,这个场子就是我在看。”
“陆北的人?”傅凌风一下就听明白了,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陆北的人把闵凝给救了下来。
高鹏点头,他也是路过卫生间,撞见男人轻薄女人,这种事很常见,他的场子,自然也有主持公道的责任,就在男人差点得逞的时候,高鹏把闵凝给救了下来。
救下来后 ,打一照面,他也是吓得出了一头的汗。
闵凝跟了陆北这么多年,鲜有不认识她的陆家人。高鹏是后怕,这要是闵小姐在自己场子里吃了亏,恐怕陆先生得扒了自己的皮。
于是,高鹏就地把张智一通狠捶。然后又亲自护送闵凝回来。
这事他以为可以不惊动陆先生的,哪知道这么不凑巧,却碰上了傅先生。
傅凌风的狠和陆北还不一样。
陆北是凶狠,都在明面上;
傅凌风是阴狠,笑呵呵把人玩死那种。
他接收了闵凝,温柔又认真地打量她,确认她完好之后,无意扫见她手腕上被攥过的红印子,不动声色地问高鹏,“接下来的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把这个人给我吧。”
高鹏看了眼闵凝,不敢不从,忙说是,然后奉上张智。
张智这会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嘴里不停地喊着,以后再也不敢惹小姑奶奶了,求求你,放过我!
随后,哭嚎着的张智就被傅凌风的保镖给带走了。
罗素、月月等一众旁观的人,至此才知道害怕。傅凌风的不好惹都藏在了暗处,张智被带走,倒底等待他的什么,大家都不寒而栗。
傅凌风柔声哄着闵凝,问她手腕还疼不疼,她茫然摇头,心里也是阵阵发寒。
回去的路上,傅凌风亲自开车,闵凝小心地问,张智会被怎样。
傅凌风淡淡一笑,谈论天气一样,轻松地说:“会查无此人吧。”
第12章 生来胆小怕事
听了傅凌风的话,闵凝突然就紧张了。查无此人,那不就是叫这人去死吗?不过是一时被色心蒙了眼,怎么了就该死了呢?!
“阿风……他刚刚只是一时错,罪不至此”
闵凝向傅凌风倾斜身子,小手轻轻搭在傅凌风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她难得有求于人,眼神里比平时炙热几分。
这叫傅凌风突然就心头一动,他最爱看闵凝这小女人的一面,她骨头软一点,他的心就不知道软到哪里去了。
“我开玩笑的。”
傅凌风心情大好,临时改变了说辞。“只是给他点小惩罚,放心吧。”
而且,女人提要求,男人来满足要求,天经地义。傅凌风对于满足闵凝的要求,充满成就感。
但他也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的拥护者。看着闵凝为此略略放下心,就轮到他给女人立规矩了。
“以后那种地方少去,龙蛇混杂,太不安全了。好吗?”
他其实是怕闵凝遇上陆北。两人心知肚明。
闵凝淡淡一笑,应了句好。原本她也不想去的……
陆国集团的顶层,还是那间拳室里,陆北连续战了两轮,最后的最后用一记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把一个美国陪练给甩在了地上。
对方喊了停,陆北眼中杀气才渐渐转淡,然后气喘吁吁地把自己挂在了拳台的围栏上,他背对高鹏,看也不看地问,后来张智人呢?
高鹏心头一寒,对于自己把张智交给傅凌风这事,是不是让老板不高兴了,有点没底。
“嗯,傅先生要人,我就把他给交出去了。”
陆北的表情,高鹏看不清,但老板肩颈纠结成块的肌肉动了一下,说明他又想要动手了。
高鹏满头大汗,赶紧补充:“不过咱们的人跟着过去看了,傅先生的人把那个张智狠狠打了一顿,估计得在床上躺三个月下不了地。也、也算是给闵小姐出口恶气了……”
“哦?”陆北突然就笑了,只打了一顿,绝不是傅凌风的作风。估计十有**是闵凝的要求。
这么多年,闵凝的性子就是太软了,怕事胆小,身边有再多人给她撑腰,还是没把她的胆子给练起来,都说恃宠而骄,闵凝却是个怎么宠都宠不坏的女人。
这大概就是闵凝身后那么多男人都要争相宠爱的原因吧。
曾经,陆北何其庆幸,纵有再多追求者,闵凝却只爱他一人,心里眼里就他一人,再无其他。
陆北呲着牙,用力把护齿从嘴里给挤了出来,一道抛物线,他就把护齿套扔到了垃圾桶里。满口血腥味的他,突然很想她。
想起那年的夏天,想起第一次吻她,想起第一次被她吻,却唯独记不得,那么爱自己的闵凝,怎么就让他给弄丢了呢?
从一开始,先动心的人就是闵凝,越陷越深的也是闵凝。
那一吻后,闵凝甚至预见到自己会为这个男人而受伤,可爱情就是这样蛮横,说开始就开始了。
陆北收起那把电动推子,闵凝也刚好把地上的碎发整理完毕。
他问:“我给凉棚里接了电,晚上可以在这里继续看书。今天晚点再走吧?”
闵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有那个吻打底,她脑海里又飞速飘过那枚套子。突然心跳都快了三分,男欢女爱倒底还是她玩不起的游戏。
闵凝不得不岔开话题:“你从哪接的电?”
陆北随手一指,“那边。”
闵凝狐疑,厂房废弃那么久,怎么可能有电?
半年前,闵凝家住的筒子楼里有个邻居,因为偷接电线,被查出来,后来还给判了个盗窃罪,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她一想偷接电线这种事,可大可小,更加心焦,再三追问陆北,他最后被缠得不耐烦,“那天恰好遇到厂区的业主,和他一说,他就同意从地下备用电源那里扯一根给我,这样就有电了”
刚刚还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接下来就是一场电从哪里的辩论赛。
“平白无故,人家为什么同意,用电也是花钱的。”
陆北接得飞快,“因为我还答应帮他拔拔草啊、看看门啊,雇个看门大爷也要不少钱。”
看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话却有几分真。
闵凝不深究,“那我回去了。”
“晚上还来不来?”陆北穿好t恤,擦干头发,英俊气消了不少,身上多了股戾气,像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闵凝笑道:“不来,你太吓人。”
“我又不会吃了你!”陆北在身后大喊,闵凝抬腿跑起来,边跑边笑边回头。
青春恣意,阳光下的他,身廓熠熠生辉,看陆北身影渐远,闵凝心里的他却越清晰。
她喜欢他,真的喜欢,活到十七岁,陆北就是她翘首以待的惊喜。
跑到家门口,闵凝终于停下来,蹲在地上喘气,天气实在太热,她大汗淋漓的蹲在地上,还是在不自觉得笑着。
直到那一声呼唤,把她拉回现实,“闵凝。”
是妈,这一声熟悉却不温暖。
闵凝笑意减了不少,站起来,低着头,先心虚起来。“妈。”
“下午跑哪去了?不在家复习功课!”刘素珍停放好自行车,把买的菜放在地上,一把拿过闵凝手里的练习册,翻看检查起来。
闵凝忙说:“我到李玉家写作业去了。”
一翻,就翻到了撕扯的那页,狰狞的纸张皱痕就像抚不平的伤痕一样,当妈的神色尴尬,急忙往后翻。
这回的作业是闵凝有生以来写得最用心一次,推导、计算、画图都有板有眼。
刘素珍也是满意的,但嘴上仍是说:“再有半个月就开学了,还半本没做,别偷懒。”
说完就进了楼门,闵凝轻舒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刘素珍单位加班,中午不回家,趁着不用做饭,闵凝准备上午就去找陆北,这样她就可以在那里呆上一整天。
不为别的,就因为陆北接了电,闵凝就实心眼的认为,拿了人家的,总要回报,帮业主拔草是陆北的承诺。于是,闵凝准备代陆北把厂区里的草拔一拔。
她胆子小,怕陆北被当成偷电的贼给抓起来。
第13章 实心眼
闵凝胆子小,怕陆北被当成偷电的贼给抓起来。
所以,闵凝想为陆北做点什么,毕竟那位看着就是个放浪的,拔草这种活,想也知道,陆北不会干。
第二天一大早,搭了一趟公交车,九点不到,闵凝就来到了凉棚,从没有这么早来过,陆北还在睡着。
夏至将至,能让人睡在户外的温度持续不了几天了。闵凝第一次疑惑他到底有没有家,有没有家人?
而且,什么样的家庭能放任陆北长时间夜宿在外呢?
第一次,闵凝才意识到,她似乎对陆北并不是十分了解……
“来这么早。”陆北睡眼惺忪,看见了她,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闵凝挽好衣袖,用他的毛巾包住长发,像是武侠小说里的苗女一样。然后沿着凉棚周围一寸一寸的开始拨起草来。
不管什么原因,陆北是为了闵凝才接的电,闵凝感念,埋头劳作得十分卖力。
听不见闵凝的动静,陆北坐起身来,四下张望,“你在干什么?”他不解。
“拔草。”
“拔得哪门子草。”
“你不是答应厂区的业主帮他拔草看门么,猜到你不会干,我就拨拔草,省的到时候业主说你偷电。”
陆北拍了拍脑门,低声骂了句脏话,一下子又栽回吊床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闵凝没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嫌自己太诚实。
于是也不听劝阻他。“你要不就睡,要不就和我一起拔。”
陆北冷眼看着闵凝拔了半个小时,雪白的半截脖子都晒红了,他莫名就烦躁起来。
他这人鬼道都在骨子里,心里烦躁,面上却不露。
在凉棚里切开半个西瓜,拿着一角倚靠在一个柱子旁,陆北边吃变赞叹:“今天的西瓜格外甜,不吃可惜了。”
院落太大,今天不拔完,明天大概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出来一整天了,闵凝不理陆北孩子气的吆喝,仍旧继续拔着。
陆北不甘心,吃过西瓜,他又远远得喊:“这里年久失修,搞不好哪个草根子底下埋着死人,到时候连警察都要给你发奖状,感谢你发现了凶案现场。”
这说成功把闵凝给说恶心了,然后脑子里开始幻想发现死人的情况,情杀?仇杀……
闵凝虽然胆子小却固执,仍旧是低头继续。
没过两分钟,就听见身后脚步声急急响起,陆北从背后把闵凝给拎了起来,搬正她的小脸,怒道:“没头没脑你拔的什么草!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中暑!”
陆北的新发型再加上一脸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反而没吓到闵凝。
她喜欢他,怎会怕,闵凝笑着解释,那个偷电邻居的故事。
不知道闵凝的故事是不是说得很有警示性,陆北听过后,沉默一阵,眼神和缓很多,认真问道:“你就这么怕我有事?”
“我希望你好好的。既然能为我接电,也要为我好好的。”
陆北眼里都是笑意。“下午我和你一起拔。先休息一下。”
已经是快十一点的样子。闵凝确实饿了。
“那我们去吃午饭吧,我妈今天不在,我请你吃凉皮。还去那家。”
陆北眼里笑意逾深。
闵凝的零用钱向来少得可怜,整个夏天在陆北的凉棚里渡过,那里冷饮零食不间断,她跟着蹭吃蹭喝了一个夏天,才攒下几十块钱,今天全装在身上,也想着做次金主回请他。
还是那家店,因为正是饭点,吃得人不少,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才坐下来,两份凉皮就端了上来,这一次闵凝那份只放了一点点辣椒,陆北去旁边冷饮摊子上买了两瓶汽水,递给她一瓶。
“不如不放辣椒,省的你到时候辣的直流鼻涕眼泪。”
“练一练,也许日后比你还能吃辣。”闵凝冲陆北一笑,陆北满脸宠溺地刮了刮闵凝的鼻子。
今天的陆北似乎心情格外好,也总是用笑来回应闵凝,不像平时傻子傻子不离口。
两人眼里闪着小星星,慢慢享受这一刻闹中取静的午餐时光。
可闹中取静,终归这里是闹市。该碰上的人总会碰上。
第一次是闵星,第二次还是在这里,遇见了韩大海。
韩大海,闵凝的同班同学,老师同学一起爱戴的尖子生。他与闵凝这种学渣,是两路人,他本应高高在上,享受学渣膜拜的,可偏偏,他却喜欢从不膜拜他的闵凝。
韩大海不可思议地望着闵凝和陆北,两人说说笑笑,陆北刮着闵凝鼻头的时候,她竟然露了娇羞。
真的不可思议,与闵凝同班两年,他从没见过清冷的闵凝笑得那么好看过。
韩大海好奇那男人是谁,更加妒忌,凭什么他就轻易获得了闵凝的青睐。
韩大海端着一份凉皮站在他们身后,很快,闵凝也发现了他。
他们三人彼此看着,韩大海端着一碗凉皮,略微有些滑稽。终于,韩大海挂不住面子,不等闵凝反应,不知道他从哪里,抽了张凳子就坐在了闵凝旁边。
一张见方的桌子,一边靠墙,韩大海与陆北正好把闵凝给夹在了中间。
一下子三人就局促起来,当然,最局促是闵凝,她下意识地向陆北那边挪了挪凳子。
陆北挑眉,把胳膊随意搭在闵凝腰上,满满地占有。
韩大海认真打量陆北,眼里有惊讶,“闵凝,这是你朋友?”
这话问的多此一举。
陆北温和一笑,但他眼里分明露了寒意。“没错,我是她朋友,你是她同学?”
同学与朋友,在十七岁的定义里,是截然不同的,远近一下就分了出来。
韩大海脸色一阵青白。输得太快,让这个考场上一向春风得意的人,很不适应。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正是等位高峰,他们三个人不说、不吃、也不走,老板娘往这边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频繁。
闵凝心下一硬:今天三个人里总有一个要不舒服,早点选出来,三个人都能早痛快。
这是她难得一次的果断,“韩大海,你快吃吧,我们先走了。”
第14章 本来以为我不会喜欢你
闵凝起身,手停在半空,本想去抓陆北的胳膊,脑子里转了太多遍的矜持两字,还是让动作一停,不知道怎么下手,进退两难时,一只大手握住闵凝的手,手掌温热粗糙,掌边的茧子若有似无摩擦她的手掌,害得闵凝紧张得手心潮湿起来。
在韩大海错愕目光下,闵凝任由陆北牵出小巷。
至此,闵凝与陆北的关系终于、终于露于人前了。
闵凝忐忑,心里各种疑问七上八下的:陆北愿意承认我了么?那我又能不能承受开学后各种流言带来的风催树摇呢?
正是街头人多的时候,这里距离闵凝家不过两三站地,能碰上韩大海,就有危险碰上其他人,她不敢牵手招摇,试图把手抽回,陆北却抓了个死紧。
“他喜欢你。”陆北无怒无喜,闵凝反而觉得不好应付。
给别人下结论都是容易的,说韩大海喜欢我,那你呢?!闵凝很想质问他。
“我也是。”
听到这一句,闵凝突然就愣住了。
答案来得太快,闵凝甚至有点不相信,陆北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出现了竞争者,所以,才为了争夺什么而表白。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喜欢你,因为不漂亮,”
这是两人都认同的事实,闵凝并不难堪,只是自嘲一笑,听他继续说。
“可很奇怪。我就是对你很感兴趣。第一次在雨里看见你发花痴;第二次见你在路边哭;第三次你自己跑来找我,不仅没有叫我厌烦,反而让我更加好奇你。”
闵凝心一紧,大概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
“我们两个住得就隔了三站地,打听一些事很容易,你第三次来棚子里,后来又带着撕坏了的练习册,你的事我就大概都连起来了。”
他不问,原来是因为了然于心,因为闵凝身后那些不堪,才有了他格外温柔相待的理由。
没错他喜欢她,却是基于怜悯。
闵凝心里隐隐有疼:不被爱,是因为不够好,被爱,是因为太可怜。
十七岁,正是自尊无比重要的时候。
闵凝想要的是爱情,不是怜悯,她愤而抽手,陆北仍旧抓紧不放。
“你虽然值得同情,可是更值得被善待,闵凝,现在谈天长地久,我们谁也没有把握,我只要你抬头挺胸得站在我身边。无论我能不能爱上你。”
下午,闵凝坐在凉棚下的吊床上打着秋千,望着拔草的陆北,突然心就定了。
不管最后能不能爱上一生那么长,他们先彼此喜欢就够了。
空旷的一片地方,一个夏天荒草遍地的,上午闵凝拨了半个小时,陆北下午又拔了一个多小时,多少有些成果,一边是荒芜,一边是平整,偌大的院子终于有了些人迹。
只是苦了陆北,他头上绑着毛巾,手里一把蓬草,另一只手不停左右挥舞,驱赶虫蚁,满脸的不耐烦。
“我被蚊子咬的满头包,这草里还有狗屎,我真的是服气了,就拔到这里吧,我求求你了。”
闵凝也心疼陆北,刚要说歇歇换她来拔,就见从后面半人高的黄草丛里冲出一个偷袭着,陆北突然一个闪身,不仅叫那人扑了个空,他还长腿一抬,补了一脚,那人一下栽倒在地上。同时哀嚎声起。
“要不要这么狠,明知道是我!”
紧接着又多了两个人笑闹着从高高的草丛里跑出来,这三个人之前就是骑着机车,与陆北笑闹过的那群人。
闵凝也见过,特别是其中那个熟似蜜桃的女孩子。长得好看,还喜欢陆北,她怎会忘记。
“我来介绍,”
陆北手搭在闵凝肩膀上,捻熟地挑起她的脸,暧昧一笑,“闵凝。”
然后他依次介绍过去,小个子的叫赵威。手臂有个硕大龙样纹身的叫钩子。最后那个女孩子叫刘彤熙,“她也是三中的,也和你一样,开学高三。”
原来闵凝与刘彤熙还是校友、同学,再加一条情敌,就像一场活生生的较量将要拉开序幕一样,男人们都等着看好戏,不怀好意抿嘴笑着。
而陆北又是那副与我无关、我最无辜的表情。
刘彤熙扫了他们一眼,拍拍身上的草沫子,挺挺胸,她矮闵凝半头,却气势十足。
她对闵凝说:“别让他们得意,等开了学,咱俩到学校操场上决斗。”
闵凝噗哧一笑,对这个女孩子顿时有了好感,如此好豪爽的一个女孩子,不怪她可以生活在陆北的圈子里。
她看得出来,除了陆北,另外两个男孩子都喜欢刘彤熙,她是他们中的公主。
而且,闵凝渐渐有些印象,隐约记得年级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回回考试大排行都能杀进前五名,似乎也叫刘彤熙,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这样貌美又聪明的女孩子站在那,刚要把闵凝的自卑给招出来,陆北适时岔开了话题。他从后面把下巴放在闵凝头顶上,对他们三人道:“去,你们三个帮我把这院子里的草拔了。”
三人一愣,异口同声:“拔草?为什么?”
陆北用下巴磕磕闵凝的头,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他对她动作就亲昵不少。
他把问题推给闵凝,她则满是歉意:“因为我晚上在这里看书,所以他跟厂子里的人接了根电线,报偿就是帮忙在这里拔草看厂房。”
三人惊讶,眼睛瞪得老大,刘彤熙口气古怪:“不想白用业主的电,所以帮人家拔草?”
闵凝点头。
陆北不耐烦,把赵威和钩子往草丛里推,“快点拔,少废话。”
赵威笑笑,话里全是讥诮:“这年头资本家不仅心狠,还变态!”说完和钩子相视一笑。
两人开始拔草,一阵阵的泥土的腥气飘了过来,陆北拉闵凝往凉棚里走,赵威和钩子两人的话,偶尔还会飘过来两句,
“你说是不是有病……这块地皮都是……”
“就是啊,那点电算什么……泡个妞,陆少现在怎么这么费事了?!”
“以他的本事脱了裤子什么女人上不了手,这可倒好,拔草,算哪一出啊……”
小哥俩的闲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闵凝也没太听明白,反正是知道陆北为自己开了特例,边心里甜蜜蜜的。
第15章 没有底气就只能攀附
闵凝看刘彤熙被单独晾在那,实在不忍,想招呼人,刘彤熙满脸不忿:“陆北,你不会也让我也拔草吧。”
“你不是总嚷嚷要晒个古铜色么,今天就是好机会,有益身心健康。”
钩子大吼,“你大爷!陆北!我们家刘彤熙追你不成,你也不能这么对人家,我们俩混成了你的跟班就算了。我们家刘彤熙那可是”
刘彤熙上去就是一脚,本来蹲着的钩子,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趴在地上。
“你们都给我滚!”刘彤熙娇憨一怒,三个男人眉眼俱开。这一下午他们五个年轻人过得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
闵凝回到家的时候,刘素珍已经下班了。一进家门看见妈的脸色不善。闵凝那点好心情赶紧收了起来,低头就要往里屋走。
“你下午干嘛去了?”刘素珍问。
闵星这时从里屋走出来,背着妈,给闵凝一阵比划,闵凝没看懂,只说,去同学家玩了。
“谁家?”
闵凝交好的女同学只有一个 ,“李玉家。”她答完,闵星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指了指电话。
闵凝顿时有种不详预感,然后看着妈的脸涨得通红。
“刚才李玉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家?你去哪了。”
闵星耸耸肩,意思是他尽力了,帮不上闵凝了。
“说!”刘素珍怒火中烧,眼看着又要向上一次发作了。
上一次的撕扯、羞耻、邻里观望都是她心底莫大的伤痛,闵凝怕了,真的怕了,张口就说:“我去韩大海家了。”
潜意识是很奇妙的,她今天中午刚刚见过韩大海,所以脱口而出,就是他。
闵凝不善撒谎,不是屑,是根本不敢,没有平时的“练习”,这次冲口而出的谎言,她也不知道不知道有几分真实度。
但,韩大海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体育棒,是那种父母绝对那得出手的孩子。
“你,和韩大海,很熟吗?”
早恋,是家长的禁忌,但如果对象是韩大海那样的好孩子,连刘素珍都会觉得是自家占了人家的便宜。
闵凝哪敢承认自己与异性过密,急忙摇头,“他买了台电脑,叫我去玩。”
买电脑是真,叫闵凝去玩也是真,只是,闵凝从未回应过韩大海的热情。
刘素珍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电话响了,闵凝这一节终于可以翻过了,刚松了口气,那头,闵星接起电话,一声喂过后,然后举着电话,看看我,看看妈,犹豫着不知道给谁。
“韩大海。”
闵凝觉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第一次说谎,揭穿得就那么快。
她快步走过去,刘素珍厉声说道:“给我!”一把抓过电话,“我是闵凝的妈妈。”
对方不知道说什么,闵凝心提到嗓子眼,看他们絮絮说了两分钟,两分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总是能见证很多巧合与奇遇,当然也能揭穿谎言。
闵凝的电话,她一句话没说上,刘素珍说完就挂上了。她脸色起伏,让人看不出情绪,闵凝胆战心惊,寒毛都炸了起来。
半天刘素珍才问:“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的?”
闵凝也不知道该说熟还是不熟,愣在那里。
刘素珍看着自家女儿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口气略带嘲讽道:“人家韩大海成绩那么好,跟你一起写作业是看得起你,明天你再去人家里守点规矩,听到没!”说完就进了厨房。
闵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韩大海明明知道自己今天和谁在一起,竟然还愿意帮她遮掩,这份人情就算是欠下了。而且,明摆着,她明天要登门去道谢。
韩大海叫闵凝去找她,透过刘素珍的口,她无法拒绝。
闵星也摸不着头脑,与闵凝进了里屋,掩上门,悄悄问,“你不是去找陆北了么。”
听见陆北两个字,闵凝忙堵他嘴。他挣脱,“不提不提,怎么又出来个韩大海。”他似笑非笑嘴里有词,“我的两个舅子都这么好,叫我选哪个呢。”
“闭嘴!”
第二天一早,刘素珍就把闵凝叫起床,亲自督促她洗漱吃早饭,从未对女儿如此认真。等到闵凝坐在早餐桌边,她也就知道妈的意思了。
桌上除了有豆浆油条,还有一盒已经包好的酱牛肉。
饭盒是刘素珍单位得奖发的,那个年代少有玻璃饭盒,厚实的玻璃上点点白色樱花,配一个白色塑料密封盖,好看到不舍得用,这次拿出来装上她拿手的酱肉,想也知道是要送到韩大海家的。
闵凝从没去过韩大海家,只是听说他家境不错,现在忽然去人家送块肉,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母女俩面对面地坐着。刘素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闵凝郑重得说。
“韩大海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闵凝刚要说我们没什么,硬是叫刘素珍给瞪了回去。“不管你们谈没谈恋爱,人家成绩好,照顾你,你要谢谢人家,眼看着快高三了,这个时候能拉一把你的,咱们都要感激。”
这个时候拉自己一把的是陆北,耐心辅导她数学的也是陆北,闵凝偷偷的想,不敢脸上露出来。只是默默答应。
刘素珍这才满意,然后进里屋叫闵星起床,然后又问他的暑假作业做得如何。
刘素珍的心力只能负责一个人的人生,那就是闵星。
闵凝从不是她关注的重点,而韩大海的出现,对刘素珍而言无疑不是一件好事。甩掉女儿这个担子,她觉得肩头都轻松了。
闵凝拿着饭盒,在李玉那里打听到韩大海的地址后,就上路了。
原本她可以直接问韩大海的,可就是不好意思,总怕有什么隐秘的难堪被他看出来,特别是明知道人家对自己有情,还要帮着妈利用他的好处,闵凝就觉得自己挺那个的。
一进入八月,北方的天气就是另一方景象了,桑拿天才去,天空如洗,站在车站等车空档,闵凝望着天径自出神,暑假就要结束,高三的日子不用说,一定是一番昏天黑地,可是她又有些盼望,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上大学,渴望配得上陆北。
到时候,她就能像刘彤熙一样,理直气壮地站在那群男生中间,理直气壮地接受爱慕或者,表达爱慕。
一个人总要有些底气,才能活得自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