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知道他是谁吗?
换乘了两趟车,终于来到了李玉口中的豪宅区,闵凝对豪宅没有概念,高楣阔庭她不感兴趣,这一趟,她的目的就是送牛肉,表达感谢,然后转身离开。
可哪知道,刚进了小区门禁,迎面就撞见了陆北。
两人都有点惊讶,这种地方不是想进就能进来的。
“你?找人吗?”陆北一眼就看到了闵凝手里那个饭盒,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
闵凝突然脸就红了,支吾半天,敌不过陆北带着压迫的注视,点点头,小声说,来找韩大海。
他淡淡地笑了笑,哦了一声,“你给韩大海送吃的啊。”
简简单单的对话,却差点把闵凝给逼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可看起来就像是她来给韩大海献殷勤来的,不是吗?
昨天还互道喜欢的两人,今日相逢竟像各自鸿沟天堑一样,远得看不清彼此。
闵凝喏喏地说,是我妈叫我来的。
陆北却不甚在意的样子,用手指点了点怀里的机车头盔,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浪子在转身的时候,通常都是最潇洒的,陆北跨上机车,扬长而去,背影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少女,偏偏闵凝,此时此刻却难过的想哭。
她怕陆北误会不高兴,又怕陆北根本没有在意。
心里装着陆北,闵凝干脆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敲开韩大海的家门,不顾他一脸惊喜,放下饭盒就要走。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爸妈上班去了,你留下来咱们打游戏啊。”
韩大海极力邀请,闵凝不好太驳情面,换鞋进屋,木木地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开着空调,让人头脑清爽,房间中的陈列,一看就是富裕家庭,雕像书画满屋倒不显堆砌,颇有书香门第的意思。
可此时,闵凝只想回到那个凉棚里去找陆北。
“昨天谢谢你帮我遮掩。”
韩大海倒了杯水给闵凝,含笑谢过那盒酱肉,原本他想多说几句家常话的,哪知道闵凝情绪不高。
可他又舍不得放过这样独处的机会,决定放胆一问。
“闵凝,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一向得意的韩大海也有卑微的时刻,正是此刻,他卑微地等待闵凝的回答,心如擂鼓。
闵凝低着头,也觉得艰难。虽然不知道韩大海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们都装傻太久了,昨天的事就像窗户纸上一个破洞,透过这个洞,他能窥见这头,而闵凝也能窥见那头,任谁也不能装聋作哑。
所以,她只能点点头。
“那你喜欢我吗?”韩大海契而不舍。
明知道听到的结果可能会失望,他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哪怕死心也好啊。
果然,闵凝摇了摇头。
“你不选择我是因为昨天那个人么?”
闵凝愣一下。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千百种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其实不需要理由。
“你知道他是谁吗?!”韩大海突然就按捺不住了,在他看来,乖得不能再乖的闵凝怎么也不该去沦落。
她也不打听打听,陆北是什么人,他身边又有多少女人?!
这附近稍稍有点常识的人,人人都知道的事,怎么就闵凝无知无识,还死心塌地?!
他不服,不甘心,非要把真相说给她听。
“闵凝,你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闵凝起身,她知道接下来两人必要不欢而散,干脆先走为上,可哪知道手还没碰到门把上,就让韩大海给堵了个正着。
他大力抓着闵凝的肩膀,不容她的回避。
“陆北家里当初烧杀抢掠,什么不干,他爹叫陆老,上点年纪的人谁不知道他,身上挂着命案的,号称缔造了地下秩序,谁不知道他干的买卖见不得光。”
“他儿子,陆北上行下效,自然也不是好东西,打架、飙车、玩女人,他样样不少,你觉得他能喜欢你吗,跟你不过是玩玩而已,别傻了闵凝,你都玩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这与你无关。”
闵凝真的是被激怒了,她从来不会说这样不客气的话,可今天她也不想再软弱下去。
“韩大海,我喜欢谁,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你是好意提醒,那我谢谢你,如果不是,我先走了。”
韩大海满脸惊愕,没想到闵凝果断起来,竟然也有说不出的强硬。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闵凝逃似的就离开了韩家。
走出绿植优雅的小区,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陆北,她想问问,韩大海说的那些,倒底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只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中的一个呢?
还有刚才,他们的迎头相见后,陆北的冷漠,也叫闵凝提心吊胆,她急切地想见到他。
可等她到了凉棚,空无一人的情形,还是叫她失望了。
看着空荡荡的吊床轻轻打晃,闵凝也觉得心底有什么也在轻轻动摇着。
昨天那个恣意又亲昵的下午,似乎是一个梦,闵凝一厢情缘做的一个梦而已。
闵凝在凉棚坐了一个下午,空等一场,最后不得不会家去,刚进家门,韩大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喂”了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两秒,这两秒,闵凝用来调整尴尬,韩大海用来鼓起勇气,毕竟以后日日相见,十七岁的人,尚存些理智来阻止恩断义绝的冲动。
“学校通知大家,因为今年的春节来得早,咱们要提前开学,后天去学校报道,你负责通知李玉吧。”
闵凝“嗯”过之后再没有其他话。
他停了一下,问:“你作业都写完了么?”他有意帮闵凝。
互抄暑假作业几乎成了学生的必修课,这次提前开学必然哀鸿遍野,能抄到韩大海的作业就像是落水人见到了生的希望一样,但闵凝还是婉转回绝,他也再没说什么。
闵凝对着听筒那头的沉默,不知所措,只想着赶紧像鸵鸟一样躲藏起来,哪怕这种躲藏也是一种伤害。
“要是没事,我先通知李玉了。”
“我们还是朋友吧?”韩大海不甘,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第17章 未恋爱已失恋
看着窗外黑透了的天空,星光盖不住灯光,就像有情也总被无情辜负,闵凝感同身受。
所以,她应了韩大海:“我们还是朋友。”
不管能不能真的继续做朋友,韩大海还是松了口气,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退而其次,只要求到了就万分庆幸。
闵凝打过电话给李玉,告诉她提前开学的消息,听她把中国教育制度和学校硬件建设通通骂了遍之后,闵凝有种高三真的来了,要开始拼命才能活下来的,高三。
而开学前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暑假作业,刚刚充满骨气的拒绝了韩大海,闵凝只能暗骂自己太蠢,然后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在最后一天一夜暑假剩余时间里,独自写完小半本数学作业。
什么三角函数、什么数列推导、立体几何一夜之间全来索命。
闵凝抓紧时间写写算算,焦头烂额中再一抬头发现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家里只有一室一厅,她与哥哥闵星一直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中间拉个帘子就算分隔。这时候,闵星那边还是黑着灯,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
刘素珍也有点着急了,走进来絮絮叨叨的问,“都几点了,你哥哥怎么还不回家?你知道他同学电话吗,打电话问问啊。”
“我现在就是他的同学。”
闵凝继续埋头苦战一道积化和差的大题,讥诮的话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这已经时闵星复读的第二年,高三第三年,刘素珍的压力比闵星还大,这话成功刺痛了她。
知道失言,闵凝小心翼翼看刘素珍,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她脸上全是刀刻的皱纹。
闵凝有心弥补,忙说:“哥哥结实强壮,在外面肯定”
“闵凝,”刘素珍缓缓坐在床边,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有些话她是早想说出口的。
“你一直怪我对你和你哥哥不公平,对不对,可你哥哥是咱们家的支柱。你不一样,你还可以嫁人妈看韩大海。”
我低头,愤怒和不甘在这样的夜里总是容易汇聚入海,然后汹涌澎湃。
“我知道了。”打断了刘素珍的话,闵凝匆匆低头,看着各种数字符号,发觉有些丑陋是无法掩饰的,衬托之下,数学竟然有慈眉善目的一面……
这时,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刘素珍忙去开门,闵星喝醉了,被几个同学送了回来,刘素珍道过谢,接过闵星。
闵凝擦过眼泪,和她一起费力得把闵星拖到床上,刘素珍这才放心,回大屋去睡了。
闵凝继续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她想着如果能在今晚全部写完,明天也许可以去和陆北说一声开学的事。毕竟两人今天见过后,似乎有些误会的样子,她想为那盒卤牛肉解释解释的,虽然不知道陆北是不是真的在意,可她还很不安。
谁让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卑微呢。
“妹妹。”闵凝吓了一跳,以为闵星早已睡着,原来他没醉也没睡。
一看表午夜两点,闵星双手枕在头下,直直盯着天花板,“你说如果这次我还考不上大学,妈会怎么样。”
又是刚才的话题,“刚才你没回来,我和妈还说起这事。”
闵星侧躺,急急地问,“怎么说。”
“妈肯定希望你考个本科啊。”
他苦笑,“咱家就没有读书的好基因,你读书不好,我读书也不好,妈的脑袋也不聪明,不然咱爸卷钱跑掉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可能就只有他们的爸脑袋最聪明了吧。
可惜,七年前闵俊行人间蒸发,卷走了银行账户全部的钱。为此刘素珍哭了大半年。
从那以后,儿子就成为她的一切。
而闵星与闵凝,相差三岁,打小就不亲热。
哥哥没有怜惜妹妹的自觉,妹妹也没有敬爱哥哥的心思。
有一年冬天,鹅毛大雪里,闵星和他的小伙伴把闵凝推倒在树坑里,用雪埋她的场景,至今想起,闵凝还是能感到阵阵冷意。
在那个年代,生二胎是一件羞耻的事。
因为闵凝,闵星被剥夺了独生子的头衔,成为同学中的异类;
因为闵凝,闵俊行丢了工作,再后来就演变成了负心男人抛妻弃子;
生下了闵凝,刘素珍仍旧没能笼络住丈夫的心,成为失婚女人。
似乎这个家庭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闵凝,在小学结束的那年终,闵凝于想明白了他们的不幸,由此,她的不幸也就开始了。
奋笔疾书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闵凝终于写完了暑假作业,完成这一场攻坚战后,她人都有些恍惚了,对着那一沓草稿纸一味傻笑,人生中第一次独立完成了暑假作业,还是数学这一科,成就感满满。
暑假最后一天的中午,吃完午饭,闵凝走出家门,走到凉棚去找陆北。
也许是一夜未眠,也许是日头毒辣,她走到凉棚时已经昏头昏脑。想起凉棚的男人和凉棚里永远冰凉的西瓜,令人无比向往,她脚下也加快步伐,想着见到陆北有无数的话要和他说。
闵凝要告诉他自己将要开学;
还要告诉他,自己独自完成了全部数学作业;
她还想问问,开学后两人还可不可以再见面。
上次陆北已经说他报名了几场业余比赛,闵凝还挺想去看,这一次,也准备一并问了时间地点,到时候可以去给他加油……
可等到走进凉棚,闵凝才发现吊床上,石桌前连个人影也没有,再望一望平整的空地上,也是一样。
不仅没有人影,闵凝惊惧地发现,凉棚里竟然什么日用品都没有了,原先挂在棚顶的沙袋也没有了,除了一张吊床,再也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人生活过。
如果不是仅剩的吊床还在,闵凝甚至要怀疑,陆北是不是真是存在过。
晚上,闵凝做了一个梦,梦见纷乱人群里,她和陆北被冲散,疯狂得四处寻找,终于看见陆北的时候,他只是用一个背影面对闵凝,无论她怎么叫,陆北都不回头,最后急得闵凝大叫一声,竟然把自己吵醒了。
只影寻人,空落寞,这不是一个好梦,闵凝在开学的第一天变已经体味到仿如失恋的滋味。
第18章 一张数学卷子试出的真伪
开学、领书、交作业、排座位。失恋的情绪酝酿不足一天,闵凝就不得不投入到紧张的高三备考生涯中。
新开学,教室里重新排了座位,闵凝与交好的李玉还是同桌,倒是韩大海,坐到了她们身后,这让闵凝略微有点受宠若惊,她与李玉都是班里倒数的,能跟尖子生坐在一起,真心不够资格。
可高三学生头顶的那一块天还不及伞大,谁也顾不上谁的八卦绯闻了,至于韩大海为什么坐在闵凝后排,根本没人关心。
只是李玉一个人高兴而已。
做过了课间操,打过了上课铃,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李富春的数学课。班里一大半人还懒洋洋得趴在桌上,强打精神,数学的暑假作业估计难倒了不少人,大家伙都是连夜奋战。
李富春站在讲台上,托了托眼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们的作业我看过了,正确的答案一样也就算了,错都能错成一样的,你们也好意思把这样的作业交上来?!”
开学突然,来不及交叉抄,整篇整篇抄的人恐怕有一大把,闵凝暗自庆幸,在最后一刻写完,既没抄别人也没被别人抄。
“咱们班里就韩大海和闵凝,两位同学的作业没有雷同。”
班里一阵吸气声,韩大海的作业从来不会有人想要抄,他是成绩最好的学生,抄他的作业无异于是向老师坦白。
而这次,闵凝竟然也在表扬的行列,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
李玉在下面扯了扯闵凝校服,“你真是一个人做的作业吗?”
身为好友都不信闵凝,闵凝只能苦笑点点头。
上头李富春因为对暑假作业极不满意,因为上来就安排了一场随堂测验。
“先考试,看看你们一个暑假都复习得怎么样,”他把长长得卷子按组分发下来,“题型在暑假作业里都出现了,就是换换数的事,这张卷子满分一百五十分,做不够一百分的,暑假作业重新做!”
这招绝,这次的摸底,查探的是诚实。一时间,教室里怨声载道,反而是闵凝,格外沉静。因为暑假作业真的都是用心做的,而且,不少题都是陆北逼着她演算好多遍的,自然手到擒来。
还有十分钟交卷的时候,闵凝自己都惊讶,竟然全都答上来了。
闵凝抬头环顾,李玉扫了一眼她的卷子,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而她身后,韩大海早已答完,盯着闵凝的背影看了好久。
下课铃一响,考试结束。所有人都像断了线的木偶人,瘫成了一片。
午饭时间,闵凝和李玉一起去锅炉房取饭盒。回教室的路上,李玉提起上午的随堂测验,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闵凝。
”你不是数学最烂吗?是不是暑假狂补数学来着?报的哪个辅导班?不对,你家里的钱都花你哥哥身上了,怎么可能你会去上辅导班呢?“
李玉似是提问,也似是自答,反正就是各种想不通。
而关于提高数学成绩这事,事关陆北,闵凝也不想分享,于是,两人一阵沉默,低头顺着楼梯向上走的,哪知险些和迎面来人撞上。
等到闪开,才发现下来的人,是刘彤熙,她把宽大的校服系在腰间,单肩背着一个毛绒绒的玩偶书包,边走边梳理着头发,被人一撞口气不善,一看是闵凝,火气消了大半。
“你今天带饭了?”她看着闵凝手里的饭盒,不可思议地说。
闵凝点点头。“我每天都带饭。”
“今天陆北中午请吃饭,你不知道么?”
请吃饭?陆北?闵凝心里一酸,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需要知道。
陆北是不告而别的,在厂棚散场之后,两人人生都没了交集,闵凝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再贴上去,所以,态度冷了许多。
刘彤熙还想说什么,闵凝已经含笑告别。
空等是一场消耗,消耗的是尊严,尤其她与陆北还有身份之差,她不想再空盼什么,也不敢。
回到教室的时候,李玉八卦兮兮追问闵凝和刘彤熙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三中,刘彤熙是风云人物,追她的人多,成绩好,为人骄傲,家世也高,一般人不近身。闵凝不知道刘彤熙的炙手可热,可李玉门儿清。
刚开学第一天,李玉就觉得闵凝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她胆小沉默,怎么一个暑假过去,她成绩提高了,连人脉都高级了呢?
这叫与闵凝同一水平线的李玉,暗暗不爽起来。
等到了晚自习,数学测验的答案出来了。李玉的脸上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了。
班里的最高分无疑是韩大海,一三十四分,而闵凝,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第二名,一百二十分。另外有七个同学考到了一百分以上。全班只有这九个人不用重写暑假作业。
等到晚自习下课之后,等别的同学陆续走后,李玉纠结了班里另一个女生,叫郑晓晓的,一起把落在后面的闵凝给堵在了教室里。
教室里除了闵凝,还有韩大海和刘浩然两个男生在做值日。
“那你暑假作业都是自己做的么?”郑晓晓嬉笑着考过来,看着是笑,态度异常嚣张。
没有人会在突然被人超越后保持心态平和,特别是被一直不如自己的人超越。
闵凝知道不交待点什么,今晚恐怕不好脱身,只能推说:“我,我哥和我一起做的。”
郑晓晓目光炯炯,完全不相信:“我刚打听了,你哥才考了六十分。你们俩怎么一起做的啊。”
说谎实在不是闵凝的专长,抛出一个谎言,半点圆谎的能力也没有,只有坐等被戳破。
她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李玉也笑嘻嘻地,接茬道:“闵凝,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人,你要是承认了,咱们也能提你保守秘密的,只是,你看暑假作业重新做这事,要不你帮我俩写点。咱们不是朋友。朋友就得讲义气。”
这是真朋友吗?
闵凝有点伤心,她一直以为李玉是自己的真朋友,哪知一张数学卷子就试出了真伪。
第19章 前有北哥,后有凝姐
韩大海和刘浩然这时也靠了过来,特别是韩大海,他想替闵凝说几句,刘浩然笑他:“女生中的小纷争,关咱们爷们什么事,看看得了啊,”
韩大海可不止想看看,闵凝倒底是怎么提高的数学成绩,他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似乎和陆北有关。
所以,这也应该是闵凝不能如实相告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私吞了绝世武功秘籍,怕别人超过自己的意思。
韩大海挺身而出,直接就问两个女生,“你俩差不多得了,人家数学成绩好了,都在脑子里,难道还得把聪明挖出来给你俩分点吗?”
李玉喜欢韩大海,听了这话,又羞又臊,她拿眼睛剜了闵凝一眼,就不再说话。郑晓晓是个泼辣的,根本不理韩大海,上去夺过闵凝书包,非得要翻出个法宝一样,把本子笔袋,一样一样往出丢。
闵凝气恼,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是不知道怎么好。
韩大海上去拉扯郑晓晓,一把被打掉手,“边呆着去,我男朋友谁你不知道是不是,别看你成绩好,惹我照样揍你!”
郑晓晓本就泼辣,所谓的男朋友正是校园里一霸,谁都怕他。所以,郑晓晓一向有恃无恐。
韩大海犹豫了一下,这时果然就见教室门口进来两个男生,郑晓晓大喜,娇滴滴地唤了一句,杰哥。
她男朋友说来就来了。刘浩然眼疾手快,赶紧把韩大海拉到一边。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连闵凝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哪知道那个叫杰哥的,五大三粗戳在郑晓晓和闵凝中间,扬起手,啪的一个耳光就呼了下去。
闵凝闭眼等半天,再睁开眼,就见郑晓晓捂着脸上,同样一脸错愕。
“你给我找事!以后你敢动凝姐一根指头,看我怎么弄你!”
另外的韩大海、刘浩然、李玉看得目瞪口呆。
阿杰转头对闵凝,凶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近乎讨好地说道:“我眼瞎,女朋友没挑好,凝姐你别见怪哈,天晚了,我跟哥们送你回家吧。”
闵凝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凝姐,哪敢随便让两个恶霸同学送回家呢?!
她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阿杰一拍头,赶紧解释:“中午北哥找过我们了,特意交待的,学校里敢有人找凝姐你麻烦,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凝姐你不用怕我们。”
陆北有交待?
所以,因为前有北哥,后面闵凝就成了凝姐。
别人不知道北哥是谁,但也吓了一跳,不知道闵凝倒底收服了谁,连阿杰这样的大人物都要对她毕恭毕敬。
而韩大海却一清二楚,他看着闵凝,目光里都是满满的不赞同,陆北在他这种书香门第出身的人看来,不过就是小痞子。
“闵凝我送你回家,你别跟他们走。”韩大海挺身而出。
阿杰不乐意了,“你就是韩大海吧,以后凝姐身边,你少瞎凑合,别怪我没警告你啊!”
这恐怕也是陆北交待的。闵凝苦笑,他不都不告而别了吗,怎么还把自己给看得这么严,跟他私产一样,何必呢。
眼看着阿杰与韩大海要杠起来,闵凝赶紧息事宁人,从郑晓晓手里夺回书包,装好东西,跟阿杰说,我跟你走,你别动手。
阿杰跟着闵凝身后,狠狠瞪了韩大海一眼才走。
几乎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班里就传遍了,闵凝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阿杰,也牛气了起来。后来流言传了一圈,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闵凝和郑晓晓抢男朋友,韩大海喜欢闵凝的多角恋故事。
一大早,闵凝进了教室,人声嗡嗡的早自习,突然就安静下来,打量闵凝犹如打量一个陌生人,无疑,她现在成了话题人物。
只是完全是负面话题,搞得人人都对她好奇,却又人人退避三舍,毕竟阿杰的名头太响亮了。
甚至连郑晓晓看见闵凝都是又怕又恨,李玉干脆连理都不理闵凝了。
闵凝虽然不怕孤单,可这样刻意孤立,还是有点低落,所幸,数学课上,李富春对闵凝的态度好转不少,眼神里的冷漠鄙夷褪去,让闵凝觉得高三的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陆北从没有出现过,可他的人、他的影响,一直都在闵凝身边,出阿杰在校园里帮她屏蔽所有不友好之外,闵凝和刘彤熙竟然熟悉起来。
刘彤熙也是没有朋友的人,她们两个像是落单的雁,找到了伙伴之后,也不想再去追赶雁群了。
有时候,闵凝还会从刘彤熙那里听说陆北的消息,他在外地比赛,有时赢了,有时输了,输多赢少,闵凝总忍不住为他捏汗。
就在陆北缺席的这个深秋,像宿命一样,闵凝又认识了傅凌风。
同样是结识在闵凝的十七岁,傅凌风只是晚了陆北三个月而已,却叫他抱憾一生,傅凌风有时总在想,如果是自己先认识的闵凝,会不会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年的等待了。
因为他与陆北不同,他对闵凝,是一见钟情。如果先认识了她,傅凌风自问一定比陆北更疼闵凝。
那一天,是个深秋的早晨,周末。
闵凝就像曾经许多个无所事事的周末一样,穿了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套上闵星的运动夹克,再次来到废厂区游荡。
她心里最深处的牵挂一直系在凉棚处,惦记着那段若有若无的关系。她想遇到陆北,然后问一问,他们倒底算什么?拖得时间久了,闵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只是跟自己玩玩,打发一下无聊的练拳时光而已。
陆北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浪子吧。心系浪子的女人,哪有不受折磨的,她在凉棚所在的地方转了一圈,果然又失望了。
陆北不在,也不可能在。
这个季节谁还会在外露宿呢?闵凝低头默默坐在一块青砖上,呆呆望着空旷的场院,自嘲一番,正准备离开。
直到一个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把闵凝吓得跳了起来。
第20章 所谓阶层
少有人烟的地方、七八点钟的早晨,正是孤鬼回巢的时候。小女生总是怕鬼的。
闵凝转身后退一大步,才看清来人,
那一年傅凌风二十五岁,白色运动衫,白色运动裤,一身斯文气,清风朗月,跟鬼实在不搭边。
“请问,这里有人住么?”他问。
闵凝把自己从孤鬼的臆想中拖回,木愣愣地回应傅凌风的温暖的笑意。
这么荒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住呢,或者他在找陆北?闵凝只是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空了多久?”
傅凌风咬字奇怪,闵凝只当他是刚从海外回来,在这里寻根问祖的人,并未多想,只是说:“我不清楚这厂子的情况,只是暑假总和朋友在这里玩,没事过来走走。”
很多年后,闵凝才知道,陆北与傅凌风的缠斗,从那块地皮就已经开始了。不巧的是,闵凝刚好站在了那块地皮上,陆北与傅凌风的争夺也跟着升级了。
傅凌风对闵凝的第一印象是极美的。空旷的场院,摇曳的枯草丛里,闵凝就死hi 满院唯一的生机,清冷而忧郁,成为他心底的白月光。
他笑意一直挂在嘴角,认真地打量闵凝,闵凝却只觉得他眼里全是疏离,并不是一个看起来亲切的人。
一个问不出来,一个答不上来,对话很快结束,闵楠缓缓向外走,傅凌风也忽略她的拒绝,和闵凝并肩走在一起。
闵凝以为他想套近乎,满心戒备,一路走到大门口,傅凌风都无话,走到大门口,分道扬镳的时候,傅凌风先我步,朝闵凝淡淡点头,“本来想找人的,看这里这么荒凉大概找不到了。麻烦你了。”
两人做了个后会无期的告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闵凝过马路等公交的时候,看见傅凌风朝一辆白色轿车走去,车门前早已有人提他拉开们,恭敬等他上车后,再驾车离开。
又是一个有钱人。闵凝抿嘴笑笑,没有再放在心上。
而车子里,傅凌风则对司机淡淡下旨:“查查那女孩和陆北的关系。”
时间是什么,十八岁的时候,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看身后,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写作业的时间太多,考场上答题的时间太少,时间就是那张试卷。
而对于闵凝而言,与陆北相伴的日子太短,等待他的日子太长,时间就是她的痴念。
闵凝靠着痴念,牟足了一股劲,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出人意外挤进年级中游。
刘素珍与闵星都对这个傻笨见长的闵凝我刮目相看。
除夕那天正好是闵凝的阳历生日。早早起来,刘素珍就出门去给女儿订了一个生日蛋糕。这个寒假,她比闵星更受重视了。
因为闵星的期末成绩,还不如上个学年,家中血汗钱给他换来复读的机会,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他被刘素珍臭骂了一个晚上之后,一直消沉了一个礼拜,临近节前,家里才有点热闹的气氛。
趁刘素珍出门,闵凝例行帮闵星检查他后背的伤痕,涂了一个冬天的维生素e,那片丑陋的伤疤总算淡去。
闵星翻看闵凝的试卷,啧啧称奇,他对妹妹突飞猛进的数学成绩充满怀疑。“之前只看你学到很晚,不知道竟然能提高得那么快,”他拉拉闵凝的袖子,满脸撒娇,“妹妹,你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
闵凝当然不能说是要证明给男人看才发奋。
所以,随口一答:“一想到今天成绩好,日后能赚大钱,就有动力了。”
闵星神色一正,口气是难得的严肃。
“闵凝,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世界残酷,人家花几代人经营的财富怎么可能让咱们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轻易超越他们,读书和赚钱并没有必然关系,读书好也未必能跨越阶层,你懂么?阶层。”
闵凝似懂非懂,哥哥嘴里的阶层,让她想到了刘彤熙的lv包,想到了废弃厂区遇见的“孤鬼”,也许还有陆北。
这是不是就是阶层呢?闵星第一次那么认真说出的话,让人吃惊。
兄妹俩还要在讨论家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闵凝喂了一声。
对面半天没有发声,她纳闷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对方叫出名字。“闵凝。”
是陆北!
闵凝大喜,心虚环顾身边,见闵星没在意,才放心,“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
说完,她暗骂自己,真是个傻问题,陆北完全可以从刘彤熙那里得到我的电话。
果然,陆北低声笑笑,声音疲惫,“出来。”
“啊?”
“今天你生日,出来。”
今天是除夕,妈又很快回来,闵凝有点为难。
见她不答,陆北少见的好脾气,换了副商量的口气。
“这会才十点,你出来,给你老人家买碗长寿面吃,吃完就放你回家。”
闵凝“嗯”了一句,匆忙挂上电话,刚套上羽绒服,跟闵星打了个招呼,她就心急火燎地跑出门去。
出了楼门,邻居家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放鞭炮,二踢脚、窜天猴齐齐上阵,劈哩啪啦不大的巷子像个战场,好不热闹。
闵凝沿着墙根,走出巷子,在街头张望,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来。
那个年代,车款甚少,家中有车就已经是富裕的象征,大街上闵凝能认出来的车款就只有奥迪和奥拓了,直到那辆白色奥迪车停在路边,陆北长腿跨布下车,闵凝突然想起刚刚讨论过的“阶层”。
但想法只是刚刚扬起,闵凝就被陆北满脸伤痕给吓到了。
“你……”
陆北剃光了头发,头上绷着一张白纱布网兜,两眼无神,鼻梁上贴着两块创可贴,鼻梁骨不自然得向上耸着……
虽然知道他十有**是伤在拳台上,不会有大碍,可闵凝还是看得惊心又心疼。
陆北看闵凝盯着他的鼻子看,含笑不在意地摸了下鼻头,“刚接上,是不是没夏天帅了。”
他故意逗她笑。
第21章 贫穷癌患者
闵凝刚到眼眶边上的眼泪,被这么一打岔,也收了回去。
陆北招呼我上车,闵凝怕给邻居看到,火速钻进副驾驶座位上,催促他赶紧驶离。
车子上了路,陆北摇头笑叹,“我还没被毁容,还拿得出手,你不用把我东藏西藏的。”
没两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车停靠在路边,两人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说话比吃饭重要。
半年来的音信全无,和半年后的任意闯入,陆北来去倒是自由,闵凝被他玩世不恭的一副态度彻底激怒了,一想到自己没有立场发火,到嘴边的话怎么也丢不出去,她赌气扭头看向窗外,一句话再也不肯说。
陆北不以为意,自说自话。
“九月第一次数学考试班里第二,九月月考年级一百七名,十月月考是一百五十四,十一月是一百四十名,十二月一百三十七名,期末不错,排行一百零五。我呢,十月参加的比赛,亚洲自由搏击业余组,巡回基本场是六场,只有第二场和第六场赢了,不过没有晋级。这些你也应该知道了。”
他把脸凑到闵凝面前,她就看到一张满脸疲惫和伤痕的俊脸。
这半年虽然没有见面,却谁也不缺乏对方的消息。
陆北是天上的苍鹰,落在哪里都要抓起一片血肉,他不忍落在闵凝身上,闵凝也不忍他的不忍。
遥遥相望反而彼此都能自在。闵凝似乎有一点明白陆北的用心。
怒气消了下去,闵凝摸了摸陆北突起的鼻梁,搔搔他的下巴,他拧眉头,“我又不是狗!”
拍掉闵凝的手,陆北翻出遮阳板里的镜子,左右各照了照鼻梁。
“估计好了也会高出一块,”他不太在意地熄火,示意下车,“这里的羊肉面很不错,走。”
一碗热面不如几句话能给闵凝慰藉,她摇头:“别吃了,坐这里说说话,一会我家就吃年夜饭了。”
“嗯。”陆北重新启动汽车,一股暖风徐徐吹过,车里充满春意。
“你交我的那些解题方法好用极了,几乎场场考试都有能用上的。”闵凝充满感激,虽然说修行靠个人,但也要有个师傅领进门才行。
陆北就是领闵凝进门的人。
“还有一招叫转化的思想,还没告诉你,你就开学了,那才是武林中的最高绝技。平时虽然也告诉过你,你榆木脑袋,不按你在那狂记个一百遍,根本就记不住。”
所以,对闵凝这样的笨人,武林中的最高绝技就是勤奋。
“那你擂台上的最高绝技是什么?”
“耐打。鄙人正在实践。”陆北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笑,开怀地笑。
他也是。
含情脉脉不如心意相通来得让人畅快。两人信仰的都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无剑胜有剑是凡人不可企及的境界,没有超越常人的修为,是如论如何也抵达不了的,唯有刻苦才是通路。
“夏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因为我看见我去找韩大海吗?”
闵凝终于问出心底最在意的那句话。
陆北一笑,拍拍她紧张的小脸蛋。
“傻子,我要是生你气,还会叫人在学校里护着你吗?!至于说不告而别,是因为遇见了难缠的人和事,不想你被搅进来而已。”
闵凝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是你家里的事吗?”
陆北那样的家庭出身,是根本瞒不住的,而且他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算是吧。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怕不怕?”
陆北认真地看闵凝,这回轮到闵凝神色轻松。
“我只是怕鬼而已。你这么帅……”她只想多看两眼。
陆北笑了:“原来你怕鬼。”
说起鬼怪,闵凝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早上,在废厂区遇上的那个白衣“孤鬼”,她笑着讲给陆北听,哪知道他对“孤鬼”竟然感兴趣,还问长什么样。
“挺好看的一张脸,总有笑容,斯斯文文。”闵凝挠头,如果再见那人她可以认出来,可是只是描述,就不确定了。“你认识吗?”
陆北表情冷淡,“斯斯文文,街上一抓一大把,我怎么会都认识。他没说他叫什么,找谁?”
他如果真的不认识,又未免太关心这事了,闵凝狐疑,却也不知道哪里惹到陆北,看他脸一下就黑了。
闵凝怂怂地如实交待:“他没说叫什么,我们一共就说了三句话,都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补充了“都不到”三个字。
陆北挑眉,不屑的样子,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打火、开车上路、调头。
一会的功夫,又回到了闵凝家的巷子口,陆北还是一句话不说,闵凝讪讪道:“那我回去了。”
开门下车,闵凝忍不住和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陆北不易察觉得有丝笑意,冰块脸终于解冻。闵凝放心,心满意足地合上车门,脚步轻快准备往巷子里走。
“喂。”
陆北从后面喊住闵凝,摇下车窗,脸上仍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有事?”
“高考好好考,考得好送你个礼物。”
哪有人不喜欢收礼物,在闵凝贫瘠的学生生涯里,礼物尤其奢侈又匮乏。
她好奇问:“什么礼物?”
礼物可以有很多种,唯独陆北的礼物别出心裁。
“男朋友。”
闵凝瞪大眼,一时反应不过来,男朋友?!谁?!陆北要把他自己送自己做男朋友?!
闵凝犹如被五百万击中的贫穷癌患者,狂喜外加难以置信。
她立在原地,仍是保持那个转身扭头的姿势,口中哈出的白气一团接一团,仿佛已经在一团模糊中预见到我所期望的未来。
陆北抿嘴忍住笑意,摇头低喃:“傻子。”
未来还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谁也没有作别,他已经开车离去。
闵凝沉浸在喜悦中,一路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中,放鞭炮、吃饭、切蛋糕、吹蜡烛、发红包,她都像傻子一样乐呵呵不知道应答,家人都以为她是过年过得投入,生日和成绩都被重视才有了那么多笑容。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时的闵凝已经有了另一番的世界。
因为一个人给了她爱情,而拼凑出一个完整世界。
第22章 唯一的名额
初春已过,来不及伤春悲秋,思考人生爱情,高三学子们就像是发条拧到最紧的机械,一开始运作就全力向前冲。日子就是这样,主动向前奔,时间就过得飞快,拖沓着被时间向前推,日子就过得缓慢难熬。
月考、模拟,那真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除拼脑力,还要拼体力。
但无论拼什么,闵凝心里记挂着陆北,竟然以惊人的毅力,过五关斩六将,在一模发下来的时候,闵凝的成绩就已经稳稳站在二本线上了。
闵凝自己十分满意了。而刘彤熙却说,“你家陆北那个活祖宗,总叫我盯着你好好学习,他说了,你要是能考上一本,就送我辆宝马。我说,你再努把力啊!”
这个学期李玉刻意疏远闵凝,刘彤熙又在刻意接近她,一来二去,闵凝和刘彤熙还真的做了朋友,本来是情敌,竟然能被陆北生生捏合在一起。
现在刘彤熙张口就是,你家陆北,你家陆北的,弄得闵凝怪不好意思的。
傍晚六点的天光,一片蓝紫色笼罩在头顶,路灯一瞬间齐齐亮起,薄暮昏冥,万家灯火交相辉映,难得时间宽裕,两人又同时错过了校车,等公交的时间,刘彤熙干脆就着路灯,给闵凝讲解考点。
一模刘彤熙年纪第二名,名副其实的学霸,给闵凝讲解起来也是砍瓜切菜的利落。
昏黄的灯光下,刘彤熙五官轮廓清晰柔美,连闵凝都觉得她是个美女,何况男人们呢。
刘彤熙曾经还开玩笑地说,陆北是她让给闵凝的,闵凝却从来不觉得是玩笑话,此刻,她由衷感谢刘彤熙的谦让。
刘彤熙斜挎着她那只水桶包,对闵凝一番耳提面命,“听明白了?”
闵凝微笑点头,
“争气点!咱们俩合伙坑陆北一辆车,等高考完了,我带你去兜风!”
“好!”
两个姑娘一起抱头大笑,畅想着恣意的未来,她们以为青春还长,痛苦还远……
第二天是高考体检的日子,男生上午,女生下午。
等闵凝体检回到教室时,里面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只有韩大海、李玉、还有几个别的男生一起聊天。
看见闵凝,他们都静了一下,然后觉得太刻意,又大声说笑着。
现在全校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闵凝,连学校里最大的混混都要叫她凝姐,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背后站着一个厉害人物,影影绰绰的,但却神秘又危险。
至于,她是怎么傍上人家的,流言里什么内容都有,都是极尽香艳描写。甚至还有人说,她的金主不止一人。
虽然没人敢当着闵凝的面说到她脸上去,但目光里尽是鄙夷。
不过,闵凝也习惯了,从前她当学渣的时候,白眼看得比这多,现在的白眼里还有畏惧,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就是一个如此容易满足的人。
甚至刘彤熙也说过,你这种个性,也就是陆北,掌控欲爆棚的人合适你,你俩一个特别内向胆小,一个特别凶狠张扬,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闵凝每次回忆起这句话,都不觉得是被奚落,反而心里甜甜的,有种两人刚好匹配的小确幸。
教室里那头谈笑声渐渐大了起来,大到闵凝想不听都不行。
“你想学什么专业呢?”李玉问韩大海。
韩大海就是那种义气青年,一说起梦想来,就滔滔不绝,他说想学信息技术,将来开家公司,走上人生巅峰云云,听得李玉满眼的爱慕敬仰。
这一次韩大海的一模成绩,是年纪第一,保送的希望很大,全年级也就他能有这样的底气畅想未来。
而闵凝这种可上可下的成绩,就没显得没那么在意什么梦想不梦想的了。考上能走就行。
所以,只图稳妥,计算机专业就是个不错的选择,社会上编程热门,几乎每个学校都开设了计算机专业,学得好可以做比尔盖茨,学得不好做个小秘书,都是出路。
这时,又有男生们三个两个簇拥着就进了门。
为首的刘浩然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闵凝,大咧咧坐在了韩大海桌上,大声聊开了。
刘浩然忿忿不平说道:“报送名额下来了,就一个人能报送,你们猜是谁?”
大伙都好奇,连闵凝也支着耳朵听。
“刘彤熙!她算啥啊,天天花枝招展的,凭什么保送她啊,她考过几次年级第一,不就是家里有人嘛。”
不管刘彤熙是不是名副其实,闵凝还是为朋友暗暗高兴,当然也为韩大海遗憾,毕竟他是年纪第一。确实没被选中有些可惜。
但至于里面有没有所谓的暗箱操作,闵凝并没多想。
可男生们却不肯放过闵凝,他们讨伐不到刘彤熙,只好拿刘彤熙的朋友开刀。
“闵凝,你和刘彤熙最近挺好,我说她,你别不高兴啊。”闵凝却只能像鸵鸟一样继续把自己埋在书本里,这个时候李玉和韩大海都在看着她。
刘浩然问:“你说,刘彤熙交了多少男朋友,她那个作风,能代表咱们学校吗?你评评理。说句公道话!”
这个理可不好评。刘浩然在意的是哥们义气,刘彤熙独来独往惯了,在民意这个指标上确实不如韩大海,但是要说成绩,他们谁都有资格,刘彤熙漂亮,家世显赫又高韩大海一筹,学校推举她来代表整个高三最高水平,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闵凝答不上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抬速看了一眼教室那头,分明看见他眼里的失望,以及李玉得嫉恨。
一抹斜阳的余辉投入教室的黑板上,闵凝突然恍惚起来,眼前一张张少年脸上那一层黄澄澄的光晕,放大了他们的表情,那一张张脸理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闵凝踉跄倒地,耳边全是惊呼,眼前一黑,后面的事,就全然不知了。
晕过去之后,闵凝的心里还在纠结那个问题,唯一的报送名额,倒底该给刘彤熙?还是韩大海?
在她一个学渣的窄小的世界里,他们都是顶天的人物,都是难得看得起她的朋友……
第23章 竟然是他
清醒过来的时候,闵凝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中间短暂醒过几次,隐约记得是被韩大海背着送到校医室,然后又被刘素珍用自行车驮回家的。
校医说她是一早抽血,没吃早午两餐,低血糖晕过去的,其实闵凝自己知道,没吃饭倒是其次,为了冲刺高考,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足睡八个小时了。
她是缺觉。
闵凝醒来后,胡乱吃着晚饭,听着刘素珍和闵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内容全是如何应对高考的话,闵凝听得无聊,我放下碗,正准备回到床上继续睡,突然被妈叫住,“凝啊,你也给你哥哥讲讲提高成绩的办法,马上就高考了,你要是能帮得了你哥,咱还用出去花钱求老师吗?”
这是修行靠个人的问题,刘素珍提了无数次,她拗不过,私下问闵星是否需要帮助,而他却总是神秘兮兮的说自有高人帮他,闵凝就只能作罢。
躺回床上,闵凝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返校上课,就觉得精神大增。她在学校里没朋友,回去上课,也只有韩大海过来问了一句,好点没。
闵凝精神很好地露个笑脸点个头,同桌的李玉阴沉着脸,把书本翻得乱响。
楼道里传来上课铃,数学老师踏着铃声进了教室。
一节九十分钟的数学模考之后,大家精疲力尽,李富春特意嘱咐闵凝,“现在拼一拼,高考结束就好了,注意身体。”
闵凝点头,受宠若惊。
成绩变好,虽然失去了李玉这样的朋友,可却让闵凝收到了李富春的关怀,一物偿一物,世上的事也挺奇妙的。
趁着同学们去做操的空档,闵凝去教导处销了假,办完手续,她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听着外面广播体操的音乐,轰隆的音乐被墙隔绝了大半,加上楼道里空荡无人,氛围诡异。
学生里总有这样的谣言,都说学校是建在乱葬岗上的,少年人阳气重才镇得住那股幽冥的力量。
闵凝怕鬼,胆子小还是自己吓唬自己的那种。
快走了两步,就在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就走出这条背阴的楼道时,从半掩门的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死死定住了闵凝的脚步。
“……这是污蔑!造这种谣的人就该枪毙!”
闵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分明听出是刘彤熙的声音!她拖着哭腔,嘶吼着。
刘彤熙个性要强,如果不是事情严重,根本不会让自己情绪崩溃。闵凝有点担心,虽然知道偷听不好,可还是挪不开步子。
办公室里的还有两三个老师,闵凝立在门外,能看见他们在屋里踱来踱去的影子。
“你先说说那个男孩子是谁吧。”这是校长的声音,平时他很喜欢和学生说笑,此刻言语里全是无奈和严厉。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放屁!怀孕这种事,能一人做事一人当吗?!刘彤熙!你还是这副样子!我就应该让你爸好好打你一顿!”
怀孕?!刘彤熙怀孕了?!而且还被校长知道了,闵凝惊诧到了极点。
“刘局长,您息怒,这事还是让她自己说,她现在的身体也是特殊情况。”这是校医院的女老师。
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触发了刘彤熙的哪根神经,她呜咽之声一下转为嚎啕大哭。
那个刘局长,口气软化了不少,“彤彤,这件事你要配合大人们,你想保护那个男孩子,那谁来保护你。你的事情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保送名额都被教育局打回来了!”
“是,都闹到教育局了,折了你刘进章的面子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好二叔了!”刘彤熙就像是被逼近角落里的困兽,红了眼睛,谁靠近她都要被他攻击一把。
只听里面“啪”的一声摔碎了一个茶杯,连闵凝站在外面都察觉到里面气氛全是**味。
李校长打了个圆场:“你们叔侄俩就不要吵了,以刘彤熙的成绩即便是不保送,上个顶尖的大学也是没问题的。当务之急,是把身体的问题处理好,不要影响高考!”
刘局长口气不善:“你爸昨天晚上从美国给我打的电话,孩子一定要打掉!高考也不用考了,你爸会在美国给你联系学校,做完了手术马上走!那个男孩子你就是不说,你以为我查不到吗?!”
刘彤熙满腔恨意,“好!打掉!今天就去打掉!我他妈明天就去要了举报人的命来赔我的孩子!”
“那个男孩子是谁?”
“是谁举报了我怀孕的事!?”刘彤熙反问。
她们叔侄谁也不肯退让,俩个人僵持不下。校长和校医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闵凝心也提到嗓子眼。
刘彤熙竟然是被举报的,是谁呢?她独来独往,什么时候树敌的呢?
突然闵凝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为这个念头,闵凝后颈发寒。
刘彤熙被举报,恰好是在保送名额确定之后,从这件事里获利的就只能是得到保送名额的人,韩大海?!
可闵凝印象里的韩大海从来不是一个做小动作的人。她觉得不会是韩大海。
“你不说是吧,很好!我已经派人去叫那小子来跟你对质了,我看你能保护得了他?!”
里面突然安静下来,以刘彤熙的刚硬个性,都能沉默无话,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表现。闵凝站在外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听,一会等那个男孩子来了,看见她,大家岂不尴尬,所以闵凝决定还是先回教室的好。
一转身,却到一个男生的怀里,如此熟悉。
闵凝抬头。
闵星?!闵凝大惊,一个“呀”字没忍住低呼出口。
里面的人也听见了!校长急忙推开门看见是闵凝,十分震惊,“闵凝,你怎么在这?”
闵凝结巴不成语:“我生病、请假……去教导处销假……我……。”
闵星也很惊讶,两兄妹面面相觑,都是心知肚明。但显然,闵星更加心事重重。
课间操的音乐突然停了,闵凝的神经拉紧到极致,突然绷断了。
第24章 走不她的手心
校长怕事情张扬,让他们先进屋。关上门,不大的一件办公室里,竟然全是人头,交织成了一张关系复杂的网,把所有人都给套了进去。闵凝最后与刘彤熙双目交接,她抿了抿嘴,无奈与尴尬一闪而过。
刘彤熙的叔叔身居高位,是何等样的精明人,听见李校长叫闵凝名字,再看刘彤熙看闵凝的眼神,便问她,“闵星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
“这件事闵凝不知道!你别拉扯上别人!”
刘彤熙十分豪气地把闵凝拉在她身后,闵凝隐隐能够闻到她身上名牌香水的味道,这是熟悉的味道,让闵凝心里多少安定了一点,凝神看他们后面的打算。
“我相信她不知道。但是,彤彤,这件事你爸爸已经有了指示,让你爸爸震怒的事,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刘局长看向闵凝,口气和缓,目光透过他的金丝边眼睛,十分严厉,“你是叫闵凝吧。”
闵凝点头。
“闵凝,对你哥哥的处理与你无关,你是你,他是他。”除了闵星,刘进章不想多一个小鬼和他作对,但他一定不会放过闵星,他说这句话,对我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闵凝点头,表示听懂了。
可事关重大,她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刘彤熙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他们两个人都能在这件事里受到最小的伤害。毕竟最阴险的人还躲在角落里看着。”
刘进章微微一怔,坐到双人沙发里,疲惫揉揉眉头,言语里放松警惕,“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有这份冷静。”
这个时候一致对外确实才是重点,他们要找出举报的人。
“这个……确实没有查到举报人是谁,前天晚上有人发现学校各处都有小纸条,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学校里又没有完善的监控设备,确实是不好查啊。”李校长颇为为难。
找不到那个举报人,矛头一定就直指闵星了。
“李校长,论辈分,你也是我的前辈,可是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也知道,举报彤彤的人如果你知道却不告诉我,那我们多年的交情,市教委对咱们学校的扶持,恐怕都要不保了,毕竟能培养出爱打小报告的学生,既破坏学校的声誉,也破坏你的声誉。”
当着校医、闵凝、刘彤熙的面,刘进章就敢让校长下不来台,果然手握权力就是不一般。
李校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忙忙赔笑,只是一个劲的说尽力调查。
另一个当事人,闵星,打从进了屋,就一直掉眼泪,惊惧也好、悔恨也罢,他的表现太不坚强了,甚至比刘彤熙还要脆弱。
闵凝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一张纸巾,反倒是刘彤熙从校长桌上抽了两张,面无表情地递给闵星。
最终,闵凝这个局外人,还是被校长请出了办公室,临走时,和蔼的校长还安慰了闵凝叫她好好学习,不要多想,更不要与其他同学交流。
校长是个很好的人,闵凝感念,请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处罚我哥哥,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已经很影响成绩了,可不可不要罚他了?”
“闵凝同学,还是那句话,与你无关的事你不要多想。”
办公室的门随之关闭,闵凝特别想对着里面喊:“怎么与我无关?!他是我哥哥啊!”
可闵凝终究不敢造次,走出办公楼,一个人浑浑噩噩地也没有返回教室,上课铃打了两遍。
闵凝在操场的东南角的看台最后排,坐了下来,初夏的暖风徐徐吹来,草木勃发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全是馨香。
闵凝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为谁担心,为怀孕了的刘彤熙?为得罪权贵的闵星?
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闵凝渐渐回忆起闵星的种种不对劲。
从去年夏天闵星卖影碟赚钱开始,他就开始不思学习了,只是闵凝没有在意,他私吞了钱,开学刘彤熙就背来了名牌包,昨天他还说自有高人帮助他学习……这些细节拼合起来的代价竟然这么沉重……
骄傲的刘彤熙竟然跟闵星走在一起了。闵凝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闵星大头大马,清俊帅气,可配刘彤熙这样才貌家世兼有的女孩子,依旧有点费劲,闵凝好奇,闵星倒底是怎么把刘彤熙给追到手的呢?
闵凝在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打响预备铃的时候回到教室,闵凝一进门,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与往常的喧闹不同,同学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全是沉沉的注视,几乎叫人不能承受。
课间操是全校的八卦交流时间,校园里的任何事,经过一个场二十分钟的全校“大交流”后,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刘彤熙和闵星的事经过了昨天和今天两场课间操之后,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而闵凝,尴尬得夹在其中。
物理课照旧讲着牛顿三定理和电磁效应的老生常谈。闵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闵星的事,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一件压倒一件,快速向后发展:韩大海获得保送,闵星被开除。
在晚自习的时候,处理意见就放了出来,这里面饱含刘家的愤怒。
晚自习上,大家如常进行古文背诵,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与上午迥然不同了。上午是闵凝一个人被围观、被议论。
等到了晚上,这场戏就有了男主角了韩大海。
韩大海平时人缘不错,可是这次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他是不是参与了举报。毕竟这件事的受益人只有他。
闵凝回头看韩大喊,他正在背诵《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他嘴里念念有词,看闵凝盯着他,他却没有搭腔的意思,仍旧继续,眼神全是沉重。
平时的韩大海意气风发,学习从不是难事,什么课业都能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就能考高分,上顶尖名校对于他也是砍瓜切菜的小事,我实在想不出,他会用别人的前途去换一个保送生的虚名,即便不保送,他也能上任何大学。
闵凝对他一笑,从他桌上拿起一只铅笔,在他摊开的语文书上,写下“我相信你。”
韩大海盯着闵凝的一举一动,却像个得道高僧一样,坐直身体仍旧口中不停,看她写下那行字后,韩大海的神色由戒备转为感激。
多少年后,韩大海都记得闵凝写下的那四个字,他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无偿地信任他,光是这一份信任,就叫他永远也走不出这女人的手心了。
第25章 弄死你
闵凝在给韩大海表达过善意后,实在厌倦了班上所有人的探究,早早收拾了书包就率先离开了教室。
离开教室,稳着户外沁凉地夜风,叫人顿觉轻松,可刚走到校门口,闵凝竟然遇见了闵星。
他被退学了,身上的书包里全是他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就像是从战场上逃离的士兵一样。
高考前退学,以闵星的成绩,根本不会有学校肯收留他,没有学校收留,他就没有办法报名高考。
无法高考,就意味着第三次复读失败,这样的后果,如果让刘素珍知道,那无疑,家里一定闹翻天,那阵仗不亚于**原地爆炸。
闵凝和闵星心里心里有数,所以,他们两兄妹谁也没说话,各自沉思,突然闵星把闵凝揽在怀里,哽咽道,“妹,家里就靠你了。”
他狠狠吸吸鼻子,“先别和妈说,她闹起来,也会让你分神,等你考完,我一定给妈一个交待。”
闵凝也没有好主意,只有答应。兄妹两人一路坐公交车,一路往家走,都是默默无言。
他们兄妹鲜有不吵闹的时候,刘素珍刚好从外面买菜回来,看见闵凝和闵星竟然和平相处,有点意外,开口叫住。
这两兄妹都吓了一大跳,转身:“妈?”
“怎么今天这么早下晚自习?”
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哪有心思上晚自习呢?闵星说谎很熟练,只说快高考,课程不紧了。
刘素珍向来信儿子,也不怀疑。她举着塑料袋子里的排骨,高兴地说,今晚炖排骨给你们俩补一补。
闵凝僵硬的一笑,闵星倒是如常,走上前接过刘素珍的购物袋,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被人从身后推倒在地。
这一家三口都吓了一大跳,无缘无故哪来地这些小痞子?!
周围路人也好,邻居也罢,都躲得远远的,却围而不散,站在外围看起了热闹。
这时,那几个人小痞子已经把闵星按在地上,二话不说,抡圆了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刘素珍和闵凝都上去拉扯,同时,忙忙大喊,“住手!住手!你们再不停下来!我叫警察了!”
提到警察,他们手下一停,还是死死按住闵星不放,母女狠命推人呼救,晚上六点的时间,人流车流不少,但却没人敢上来管闲事。
其中不乏做了几十年老邻居的人,他们都是远远看着,悲悯却幸灾乐祸。
闵凝被这种突然而至的伤害彻底激怒了,“你们为什么打人,放开他!”
闵星却早已预知缘故,放弃挣扎眼里只有悲伤,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闵凝,这事和你无关。”
是钩子!当初在厂区和她说笑过的花臂青年。
这一次,他雷嗔电怒而来,是为刘彤熙而来!他从黑暗里走到我面前,浑身上下一身酒气,路灯下的面孔,全是嘲讽。
闵凝默然只觉得身体一软,蹲在地上,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而来。
没错,为了刘彤熙。钩子为刘彤熙而来,为他爱而不得的人而来,为他满心的愤怒和失望而来!
刘彤熙失去了一个孩子,闵星欠她的是一条命!
可刘素珍并不知道,看见儿女这副样子,抓着钩子的衣服,就问闵星倒底怎么了?
钩子可不会客气,把闵星诱拐刘彤熙吃禁果,然后被告发,最后再到退学的种种,全都抖了出来。
那个年代还是十分保守的,左邻右舍听见了这样的事,可不觉得骇人听闻,都在窃窃私语说。
闵家小子好大的胆子!都敢干这种事?!
退学?退学都是轻的!这小子就该抓起来!
看来考不上大学也是应该的,心思全用这上面了!
至于是哪上面,所有人都是会心一笑。
可刘素珍一下子就被惊得愣在原地,早恋搞对象,都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在于,退学。
突然刘素珍就跳了起来,疯狂地捶打地上的闵星,撕心裂肺地哭道:“作孽啊!你这混蛋孩子!你是要跟你爸一样,害死我是不是!?”
他们的爸,闵俊行,是这一家子最大祸首,他抛妻弃子是母子三人心里的最最痛,此刻提起,闵凝被耻辱与难堪直接逼近角落,她受够了母亲的歇斯底里,受够了邻里指责!
是,她成绩不好,人物也不出色,但她有尊严啊!十七岁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她是连亲生父亲都嫌弃的女儿,可她仍旧想做一个被人尊重的人!
“妈!妈!当务之急不是骂哥哥啊!”
“那你说要怎么样,你们两个都这么不争气!我什么时候早早地死了,才能不被你们拖累?!”
闵凝哑然,突然想笑,他们兄妹倒底有多差劲,摊上这样的儿女,母亲甚至都想到了不如去死?
钩子站在旁边抱臂冷笑,“你们一家子别给我演戏!今天最惨不是你们一家,是另有其人,今天她有多疼,我就叫你们有多疼!”他眼圈通红,脸上全是悲伤憎恨,“给我打!往死里打!”
下令动手,闵星再次被围住,打在身体上的闷拳一下比一下密集,闵凝打了个颤栗,才清醒过来,突然跳起来,拉住钩子“她爱闵星,你来打闵星没有道理的!”
钩子满脸鄙夷,甩开闵凝,“爱?!闵凝,你别叫我发笑了,你哥哥也配得上刘彤熙?!就他也配!买个破包以为就怎么样了,刘彤熙家里什么没有,她看你哥哥穷酸小子能送得起名牌,才多看了两眼,你哥哥自以为得了默许,去年夏天竟然对刘彤熙”钩子说不下去,眼里全是恨意。
我摇头,我不相信。如果两人不是相互喜欢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开学头一天,你哥哥趁着刘彤熙喝醉了。你那个卑鄙的哥哥还装醉,装成两人酒后乱性,呸!”
闵凝看闵星,他竟然一言不发,毫不辩解,闵凝马上就心凉了。
开学头一天……那天晚上,闵凝熬夜做完了数学作业,平生仅有一次,怎么会忘记。半夜闵星仍旧神志清醒地和她讨论过阶层与上大学的事……
闵凝兄妹的表情出卖了一切,钩子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原本还有三分猜测,现在已经坐实了十之**。
“那是刘彤熙第一次!你个混蛋王八蛋!我x!”钩子冲了过去把其他人推开,把闵星从地上拽起来,抓着他的脖子,咬牙说道:“我他妈弄死你!”
第26章 护着
闵凝颤抖着远离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眼泪已经抹了整整一脸,却始终都擦不干净,初夏的夜风并不温柔,一阵一阵,扑得脸冰凉,闵星和刘彤熙之间的感情,与闵凝原本的猜想相距甚远。
臆想的爱情变成了现实中的一场罪恶,蒙在原地,闵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闵星竟然是个罪犯,最下作的那种,强x犯。
刘彤熙倔强得不肯承认自己一步走错,竟然和闵星真的做了情侣,而闵星从一开始就做了小人。
难怪闵凝从来没有听刘彤熙提起过闵星,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两人是兄妹,而是打她心里,多少都不认同这段关系。
闵星与钩子倒底出身不同,不会那套江湖战术,在钩子密集的拳头招呼下,逐渐落在了下风,刘素珍见儿子不敌,疯狂地扑了上去拉扯钩子,又挠又掐,形如泼妇。钩子这样的血气方刚哪里忍得住这个,低吼他的同伙,“把这老女人一块给我打!”
那群痞里痞气的少年各个都是街头小霸王的存在,根本不懂什么尊老爱幼,接了钩子的命令,盘着手嬉笑着,就把刘素珍给从地上给捞了起来,期间他们也胳膊脸上都挨了女人的大指甲。
两个小流氓架着,另外两人狠啐道:“这老女人敢挠咱们哥们,咱把她给刮了!”
说着其中一个人从腰间还真的抽出一把弹簧刀,银光在黑夜里一闪,森森寒凉。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是最凶猛愣头的那种,无惧无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刀子一露,连句狠话都没说,上去就往刘素珍的脸上比了比。
刘素珍虽然不是个美人,但哪个女人不在意脸面,此刻已经吓得哭嚎救命。
闵星着急却被钩子死死钳住脖子,无法施救,痛哭流涕道:“你们放了我妈,这事跟我妈没关系!”
场面混乱不堪,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有一圈,看着对孤儿寡母的境遇,都隐隐透着兴奋。
甚至人群里还有人说:“啧啧,闵家那丫头有看头,怎么这群小痞子不对她动手呢?”
“可不是,听说,上回她妈把那丫头都给扒光了推出门外,那身上那个白”
这话零零碎碎地传进闵凝耳朵,她手握拳头,浑身颤抖,大概是不屑于把哭给围观的小人看,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走到刘素珍跟前,身后拦住拿到的痞子。
“放了我妈,闵星做的事,让他自己承担,与我们无关。”
“你这丫头!那是你哥!”刘素珍厉声训斥,“你们这群流氓,杀了我,有本事就杀了我!”
钩子被激红了眼睛,一把撇掉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闵星,气势汹汹地就冲闵凝走过来,提起她的领口。
“你妈求死?好!那就给她孙子陪葬去吧!我不动手,你们她妈还以为我不敢动你们母女?!”
钩子夺过弹簧刀,刀锋刀刃拿在眼前晃了晃,眼睛上一道寒光闪过,杀意写满脸上,他为了刘彤熙,也是豁了出去。
一扬手,钩子就把刀尖朝下刺了过去,刘素珍脸色煞白,闵凝把心一横,转头抱住妈妈想代受这一刀……
“我看你是活腻了。”阴恻恻地语气仿如天外飘来。
钩子一怔。手上及时收势。
闵凝忍得出这个熟悉的声音,如获大赦一般,心头一惊一喜。
是陆北。他来了。
闵凝从刘素珍身上抬头,望着他。
他也准备要加入这场混乱了么?闵凝泪眼婆娑看着他,他清瘦不少,这一次脸上干净得没有一块伤痕,他一身西装,像是从哪个酒会中匆匆赶过来,手臂上挽着外套,胸口上衬衣的扣子也扯掉了两颗,他就这么来了。
钩子放下刀,稍稍收敛起狰狞,他的手下更是敛容束手。
变化之快,叫围观路人窃窃私语,都在交流这个年轻的男人是谁。
钩子桀骜,虽然怕陆北,但仍旧忿忿。
“你既然来了,就是知道发生什么了,当着这么多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护着这个女人和她一家,陆北。”
陆北?这个就是陆老的儿子陆北?那个少帮主?!原本幸灾乐祸的路人纷纷交流了一个眼神,屏息敛容的,看着这个重量级人物倒底和这一家人什么关系。
“闵星随你处置,其他人不许你动。”陆北划好了线。
钩子冷笑,“他们一家人对刘彤熙一点歉意都没有!你就是这么包庇罪犯家人的?!你对得起刘彤熙么!你对得起她喜欢你那么多年吗!”
最后钩子吼出那句对得起时,竟然掉下了眼泪。
闵凝立在原地,呆看他,忘了时间,忘记了满街繁华,也忘了为陆北的出现而欣喜。原来悲伤至极就是无知无感,眼泪流干。
直到她被陆北公然揽在怀里,才感觉到一点温暖。只听他冷漠回应:“没有人对不起刘彤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闵凝和这件事无关,今天无关,以后也不许有人把这件事扯到她身上。”说完,他环视周围几个人,气势咄咄。
钩子几个人沉默,没有一人吭声。我看钩子,他眼里的愤怒熄灭不少,陆北有一句话没说错,刘彤熙自己选了这条路,她一开始也许错了,可是她却硬要走下去。
陆北不理这场官司,转身要把闵凝带走。
刘素珍死死盯着陆北,研判过他通身的矜贵,和强悍地做派之后,开口拦住他。
“你,你是谁?!凭什么带走我女儿?!”
闵凝身子一僵:这下家庭大战终于要轮到自己了么?!
陆北定住身,感受到了闵凝的变化,先侧低头扫过了闵凝苍白的脸,然后转身,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伯母,我叫陆北,是闵凝的男朋友。”
闵凝和周围所有的人都凝结在了空气中。
连她自己有点不相信,陆北如此大方地就承认了她。闵凝无论是中平的姿色、还是怯懦的个性都不适合给给威名赫赫、手段凶狠地陆北做的女朋友。
甚至,他们都不该认识。
第27章 禁脔
刘素珍望着还在男人怀里的闵凝,流露出狐疑,然后逐渐眼神严厉起来。
“你这丫头?!学什么不好,竟然去学人混黑社会?”刘素珍是被男人深刻伤害过的,对于男女情爱简直深恶痛绝,训斥逐渐变为疯狂地指责:“你贱不贱,大晚上的,小小年纪就跟人家回家,你还要脸不要?!你简直就是丢死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敢跟这个男人走,就永远别回来!“
闵凝被一个”贱“字给羞辱的无地自容。
同时,晚风吹得她心头寒颤,刚刚闵凝拼出性命想要保护的母亲,竟然转脸就说出了没有这样女儿的话,叫闵凝心寒不已。
她自我嫌弃,悄悄想要挣脱陆北搭在她肩头的手臂,划清界限的,却惹得陆北脸色变得极难看。
“你还要往哪里躲?想站在我身边的话,就只能叫别人怕你,不许你怕别人!”
闵凝脚步一顿,刘素珍跟陆北两人干脆就把她给夹在了中间。
刘素珍喝到:“你给我过来!不然以后你就别管我叫妈!”
“伯母,你如果不当闵凝的妈妈,那闵星也就不是闵凝的哥哥了,那他今年高考的事,可就真的黄。”
一提闵星,刘素珍浑身细胞都激动了起来。闵星被退学是她最不能忍受的痛苦,此刻一听,也许还有挽救的机会,立马换了一个人,连问怎么能让闵星可以参加高考。
对普通人而言这是难事,但有钱就有办法,那么多私立高中,只要赞助费交足,你想考到八十岁都可以照样报名。
陆北也不卖关子,把给闵星报名私立高中的打算,说给刘素珍听,见她对儿子如此上心,陆北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闵凝。
“如果伯母把闵凝交给我,自然闵星高考的事,我也可以解决。”
“妈!我不高考了!别拿妹妹换我!他是个大流氓,闵凝跟他,一辈子就完了!”
闵星趴在地上像条死狗,可还是想竭尽全力地阻止这场交易。
他们兄妹二人虽然不睦,但从没想过要拿彼此交易什么荣华富贵,闵星是个二十岁的男人了,尊严昂贵,他还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什么卖妹求荣。
可刘素珍不一样,她眼里只有闵星,几乎只是一瞬,她就对着陆北点头:“你说话算话吗?”
“左右街坊都是见证,我陆家从来不食言。”
闵凝心中轰然。家庭这两个字犹如累卵,终于塌了,妈就那么轻易拿她换了哥哥的前程……
交易谈妥,陆北毅然把闵凝带离。
至于那些投在闵凝身上,或艳羡、或暧昧、或鄙夷的目光都被留在了身后。
从今晚后,这一街区的所有人都知道闵家那个十八岁的丫头,是陆北的禁脔,擅动不得,连她亲妈在内。
钩子已经哑火,闵星没有安全之虞,闵凝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满身带伤的哥哥,和面目不清的母亲,苦苦一笑跟着陆北上了车。
黑亮流线的车子快速冲破人群,滑入公路向黑暗里驶去。
闵凝扭头一直望着窗外掉眼泪,陆北陪她坐在后排,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看车外倒退的街景,闵凝眯眼,想仔细看清楚早已熟悉得街边繁华,眼泪又溢出,打湿满脸,正是七八点钟万家灯火的时刻,她却被母亲推出了家门。
这一次,推出去,她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人。闵凝坐在车里,不敢多想依附于陆北的未来,所以,她由衷希望希望这一趟路程永远没有终点。
见闵凝半天不做声,陆北一声叹息,自己扯过纸巾,扳过她的脸,闵凝对上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发现里面全是关切,他从她鼻梁上取下眼镜,低头用纸细细地擦拭。
闵凝眯眼想看清他做这一切时的神情,哪知道越眯眼,泪珠掉出来越多。
“你是在往出挤眼泪吗?”他轻嘲。
闵凝噗哧一笑,惨淡愁云消散。
这时,她才意识到,驾驶座上还有一个外人,通过后视镜正关注着他们。
那人叫李东,三十多岁,,虽然相貌平平却有股戾气。
陆北介绍:“他是东哥。我那点搏击的底子,都是他教的,当年东北的拳王。”陆北笑笑,有以他为师的意思。
“得了,小姑娘。别听他的。再硬的拳头,也没有法院一纸文书厉害。刚出来,陆少家里赏口饭,要不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一身戾气原来是从牢狱里带出来了的。
闵凝最大的温和就是从不用世俗偏见来评价别人。
东哥是故意用他的前科来试探闵凝,见她神色没有鄙夷,神情里多了几分赞许,言语也温和多了,“小姑娘,别哭了,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看钩子那个小混蛋还敢放肆。”东哥说话间带着一股江湖的味道。
她腼腆一笑,傻傻说了句谢谢。
突然陆北和东哥忍不住大笑起来,陆北把闵凝抱在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东哥也笑得直发抖,而闵凝本人却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一个急刹车,他们两个人才停下来。
“哎呦,我去,笑得我差点追尾。”
闵凝问哪里可笑。
陆北笑道:“本来没什么可笑。就像对台词一样,黑话就要用黑话接。东哥帮你去砍人,你回他一句谢谢……”说完他又笑起来。
闵凝仍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看陆北笑,反而被拱起火来,看准他肋下腰间的一块,狠狠拧下去。
陆北冷不防,战斗的经验让他迅速就出手反制,瞬间把闵凝人压倒在座椅上,他用身体压在我之上,一只手钳住我的一双手,另一只手放在我腰间,他本来是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但却没有动作,闵凝只听见自己和他的心脏跳的如雷击一样响。
陆北眼神越发深邃,闵凝更是满脸红云。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忘记了慌张。
前面东哥假意咳嗽了一声,言语里全是笑意,“到家了啊,上楼再继续。”
闵凝羞赧挣扎了几下,陆北低笑,没有逾矩,只在微启的唇边轻啄一下,便松开了闵凝。叹道:“真熬人啊。”
第28章 枕边有人
下了车后。
浓翠林立的小区,与闵凝家老公房筒子楼截然是两个氛围,不过,闵凝看小区有点眼熟,半天才想起来是韩大海家的所在的那片“豪宅区”。
“以后你就住这里。明天我再叫人帮你回家拿了你的行李。既然跟了我,也只有把你放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
因为,闵凝性子实在实在太软弱。
这叫陆北无论去哪里干什么,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小兔子乖乖被人给煎炒烹炸了。
“我哥的事……”
“放心吧,很好解决的。马上高考了,你安心住下,好好读书。”
跟着陆北走进楼道,富丽堂皇的装饰更胜韩大海家的那栋楼。
那个年代流行欧洲风格的装饰,繁复的雕花无处不在,全是有钱人的味道。闵凝怯生生跟着陆北坐电梯抵达十七层,看他拿钥匙开门,她有些犹豫,其实想问,你呢?以后也住在这里吗?两人就算同居了吗?
可这话,闵凝还是没敢问出口,这要是问了,气氛就要往暧昧里走了,陆北从来不掩饰他的侵略性,闵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没人住,因为我最近在国内,临时落脚用的,是个清静的地方。”陆北推开门,点亮房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闵凝走进屋内,环顾四周,房屋中的装饰并不像走廊里的夸张华丽,对于初来乍到的人而言,刚刚的紧张感褪去大半。
米白的地板,红咖色的桌椅陈设,内敛沉静的风格,反而叫人安心。
“房间虽然有三间,不过因为我很少请人打扫,另外两间灰尘太大住不了人,你今晚就睡主卧吧。”
“那你呢?”闵凝终于还是没忍住。
陆北提步靠近,低头贴近闵凝的脸,笑问:“你想让我睡哪?客厅沙发?主卧?”他笑得不怀好意,看起来还对车里的事念念不忘。
她无奈摇头,“随你。”
陆北就是想看人脸红而已,倒没有那么多杂念。他今天纯是为救闵家的场才出现的,不然也不会西服革履地穿一身正装,安顿好了闵凝,他还要回到酒会上去。
闵凝漫不经心踱至窗前,看着窗前开阔的视野,一颗心被眼前壮观的夜景掳获。灯火照亮静谧的夜,富站得高连胸襟都能变得开阔。
陆北从身后抱住闵凝,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身体紧紧贴合。
“你一个人站在窗边的样子让人心疼。小小的一个人儿,哪来那么多愁。”
“咸吃萝卜淡操心呗。”终究都是别人的事。闵凝也觉得自己有点多愁善感。
在陆北在他眼里,黑夜里站在窗边的都是会随时跳下去的人。陆北逗她,用胡茬子一寸一寸扫过闵凝雪白的脖颈,她躲闪着向他怀里缩去
闵凝推他,“别闹了,你要还有事,就赶紧去吧。”
陆北有点不舍得,这么久没见还不怎么想,而一旦抱上手,就有点松不开了。
他不仅不松手,还扯开她梳好的长发,仍旧用脸在乌黑长发和雪白颈间摩挲,口中喃喃道:“马上走……冰箱里有吃的……”他不停交待,手中动作也不停,闵凝被他调弄得也有些晕陶陶,而陆北还是继续磨蹭,“功课……嗯……我回来得晚……早点睡。”
说到“早点睡”,陆北像个戒断病人一样,突然放开闵凝,喘平一口气,才断了心瘾。
他冲闵凝坏笑,然后大步流星就向门口走去。
陆北离开后,闵凝检视了一遍主卧,主卧面积十分大,加上卫浴间,抵得上家里的面积。装饰简单,一看就是没有女人打理的样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和一个床头柜,红咖啡色看起来昂贵却冷冷清清透着岁月的沧桑。
闵凝拉起米白色的窗帘,遮住落地窗,换上陆北的男用衬衣,他将近一米九的衬衣套在她一米六七的身上,完全是一件睡裙,待洗过澡后,擦干身体,闵凝摸索着梳妆台上的新式吹风机的六七个按钮,一通猛吹,头发两分钟内轻易干透,心里暗叹,这么好用的电吹风碰上了陆北的瓜皮头也是浪费了。
吹过了头发,闵凝不想吃饭不想做功课,只想合上眼睛好好喘口气。于是就把宽大的衬衣袖子高高卷到肘部,只穿着这一件躺在床上,刚挨上枕头,她就昏昏欲睡。
但大脑混乱,白天的一幕幕仍旧给了她很多担忧和困惑。
闵凝脑子里惯性得还在嘀咕那几个问题:陆北应该是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放学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报信的人,应该既了解钩子又了解陆北,这个人只能是刘彤熙了。她还惦记着自己。那刘彤熙现在还好吗?她的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太多疑问伴着疲惫,闵凝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道睡到了哪年哪月,醒过来的时候,她竟然像失忆了一样,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了。
翻了个身,才发现床的另一边还躺着一个人,闵凝被大大得吓了一跳,要不是床太大她人就已经滚到地上了。
“吵到你了?”陆北轻声说道。
不是吵到,是吓到。
从小闵凝就和闵星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中间只隔一个布帘子,哥在那头呼声震天也不会吵醒她,所以,闵凝不怕吵。
她是被预料之外的“枕边人”吓了一跳。
空气里隐隐飘着沐浴露的味道,陆北已经洗过澡了,身上一股皂液清香。
闵凝自嘲睡得还真是沉,陆北开门回来、换衣服洗澡、一直到躺在旁边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她竟不知道该说他是个君子,还是自己太马虎。
“嗯。”闵凝听见自己鼻腔里那一声低低嗯,慵懒得不像自己的嗓音。
诧异之下,她故作没事的样子面朝他的方向躺好,虽然盖在一张被子里,但两人却泾渭分明。她问:“几点了。”
“三点多了。”
普通人的半夜三点正是沉睡的时刻,可闵凝已经补过觉了,哪里还能再睡得着,于是,任性道:“咱们聊聊天吧。”
第29章 夜浓情浓
陆北应酬一个晚上,十分困倦,但谁他就是喜欢这个丫头呢,往常闵凝都是有话憋着,今天她难得愿意说点心里话,他当然要陪聊。
“好。想聊什么?”
他也面向闵凝,卧室的窗帘太厚实,一丝夜光也透不过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聊天,容易叫人怀疑是在自言自语,也更容易吐露真情。
“闵星和刘彤熙,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当事人。刘彤熙并不怪闵星。”
陆北已经知道闵星对刘彤熙用强?那是不是刘彤熙也知道了?
“她也只是怀疑,但是这半年你哥哥对刘彤熙也是真心,所以她始终没有供出闵星。”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闵凝,这与你无关。”
陆北在被子中摸索到闵凝的手,五指紧扣。他要闵凝硬下心肠,坚定地做一个局外人。
闵凝懂他的良苦用心。
“我一个礼拜前从外面比赛回来,很久没和刘彤熙联系,今天也巧,我打了电话给她,本来想问问你的,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刘彤熙是个骄傲的人,她咬死也没提闵星,我也是从钩子那里听说的,竟然是闵星,我也很惊讶,晚上听说钩子去堵闵星,我就赶过去了,还就真的遇上你了。”
陆北说得虽然简单,但他在打探这些消息的时候,天知道有多焦急。
闵凝的性子太软了,哪里顶得住钩子、家庭一起施加于她的压力。
要不然陆北也不会西装革履突兀地出现。这令闵凝很感激他的出现,但她又忍不住担心陆北和钩子的友情,会因为自己而受影响。
“这不是我和他的恩怨。刘彤熙只要当你是朋友,钩子就不会动你,他性子暴躁,但是怕刘彤熙,”他低笑,笑人情痴,最后变为自嘲:“怕老婆就像一种传染病。”
“还有谁得了这种病?”
闵凝第一次主动出击,心如擂鼓,期盼到极点。
“还有我。”
陆北口气中有无限温柔。
闵凝心下一震。被他牵住小手手,陆北若有似无得摩挲闵凝手心,激痒让人口舌干燥,闵凝的心仿佛也被扣住。
陆北说:“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就像货架子上的饮料一样,五颜六色,各种口味,喝起来一时畅快,可是终究没有白开水能够天天喝。我原本以为你淡如白水,哪知道你让我那么着迷。”
闵凝问:“水是生命之本,我对于你已经到了性命休戚的地步了吗?”
他低笑,“闵凝,别人都觉得你怯懦可欺,其实你是个厉害的人。有些话能用来哄别人,却哄不了你。”
年轻似乎是爱做梦的好借口,而闵凝却总想要保持清醒,她从这个世界获得的善意不多,如果再不清醒认识现实,那才真是可悲。
所以,清醒的人确实不好哄。
闵凝抽回手,改为平躺,望着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命运,什么人生,都像这眼前的黑暗,好像铺天盖地,实则四大皆空。
无形无相的事,多想无益,闵凝沉吟半晌:“我很高兴你能用这些话来哄我。”
“是不是哄,以后就知道了。”陆北意味深长。
闵凝与陆北是同样一种骄傲,都不屑将誓言宣之于口,但刚刚一番话,彼此都明白刚刚这番对话的意义。
陆北笑着一把拉闵凝入怀。这一靠近,两人都是一惊。
闵凝的惊讶是:他竟然什么都没穿!
陆北的惊讶是:“你穿的什么?”
两人都意识到对方的衣着实在不适宜继续“闲聊”。
闵凝尴尬挣脱他的怀抱,向床边蹭去,丝滑的棉被上像长了刺一样,让人不安躁动。
“你成心的。上床前为什么不穿好衣服。”
陆北嗓音低哑,口气里全是笑意:“这是我的习惯,我看你睡得那么死,以为不碍事。真的不是故意耍流氓的。”他从身后欺近闵凝,半支起身子,在她耳边呼着热气。
“再说,刚才你不是也没说不让我在床上睡啊?嗯?”
一人越躲他,另一认越靠近,闵凝怒而反手推陆北,手刚碰到他的胸口,就像触电一般,一股电流从指尖直达脊梁骨,闵凝大惊抽回手,意识到陆北也反应过度。
**就像是蓄洪已久的江水,轻轻一推,就推倒了千里堤坝。
陆北长臂把人拉进他怀里,死死把人压在身下,他低喘道:“你应该穿好衣服的,现在穿的比不穿还要人命。”
他俯瞰闵凝,没有进一步行动,像是在观察猎物,一旦确定,他就要把她吃干抹净。
闵凝紧张得抿抿嘴,嘴唇被燎烤得一阵干燥,她只是用舌头想润一下燥热,谁知却察觉到陆北已经难耐,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陆北叹息:“你是故意勾引我么。”
脸贴着脸的距离,只是嘴上的小动作就已经让他溃不成军了。
闵凝暗自觉得好笑,陆北从来都是骄傲的战士,不屈不服。现在只为胯下风流,竟然还有不能自抑的一面。
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容易在晚上被撩到的男人。
“我的自制力还没有好到让自己停下来,所以,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继续。”他轻轻的说,嗓音低哑,闵凝虽然懵懂,却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明白接下来发生的意味着什么。
顺着领口,闵凝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果然是他的衣服,动作娴熟。他一只手不停,另一手支起上半身,再次开口,“虽然不准备停下来,但是还是想听你说,愿意或者不愿愿意。”
说到“不愿意”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刘彤熙与闵星的事,在两人脑中同时闪过。
有了欢爱,两个人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把关系拉近?还是把两个人推得更远?
那个时候,闵凝尚小,哪懂男女之间那些复杂逻辑。她知道,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入骨,还知道为爱而爱,时不我待。
“我,”闵凝轻抚陆北眉间那点犹疑,微笑着拉下他的脸,用手指细细梳理他耳后的短发,“愿意。”
愿意两个字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声号角,翻腾的**顿时排山倒海般奔涌而至。
夜浓,情浓。
第30章 隔墙有耳
剩余的夜不长,挤入了另一个人的夜更是短暂得让人留恋。
窗外透出青光的时候,陆北才停下来,不舍却也无奈,“我可以一夜不睡,你却还有你的战场。”
闵凝靠在他肩头,感受那副胸膛里发出有力的心跳声,拼命汲取力量。
陆北逐渐睡去,闵凝拾起床边的衣物,快速穿上。
然后,她蹑手蹑脚简单洗漱了一下,对着一面墙大的穿衣镜,审视自己,还是昨天那身臃肿的红白校服,而其中那副身体却已经不同,褪变成为女人,究竟哪里不同,她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上了陆北的气味,挥之不去。
也许是羞赧,也许是自卑,闵凝虽然与陆北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可仍旧觉得两人隔着什么,离水**融的感情境界,还差了好远。
陌生感依旧在。
所以,闵凝不敢多看床上的陆北是不是还在熟睡,夹着书包就匆匆溜走了。
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马上要迟到,闵凝满心焦急地站在楼下时,正要抬腿跑,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向我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东哥。
他朝闵凝灿然一笑,招呼她过去。闵凝茫然顺从,刚走近,李东就把闵凝给塞进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车子上了路,他笑吟吟说道:“还以为我来晚,谁知道你比我还晚。”
闵凝脸一红,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好在李东自来熟,也没揪着闵凝打趣,只是说:“陆北叫我早上来接你,怕你对附近路不熟,有我在,你肯定不会迟到。”
闵凝谢过东哥,然后怔怔望着窗外。
陆北洞察,万事考虑周全,对闵凝更是达到了无微不至地地步。闵凝身陷爱情中,当时只觉得能被一个男人宠爱,是如此幸运,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陆北喜欢的只是掌控而已。
李东车技不俗,并线超车极其熟练,没有十分钟,闵凝就赶到了校门口,正是大波同学涌向校门的时刻,那个年代私家车并不多见,闵凝乘车而来,顿时在校门口被无数目光打探,从此坐实包|养传闻。
虽然那两个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难听得让人难堪,可高考已近,高三的课业,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闵凝先是体检晕倒,在家休息了几天,再来遇见闵星被退学的事,她落了将近一个礼拜的功课,就像欠了债一般,忙着偿还,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直到放学铃声响起,闵凝才发觉脖子已经僵硬到抬不起来。
她望了望窗外,天色昏冥,这两天风大,浓郁的梧桐树叶哗啦哗啦作响,凤栖梧桐,都说有了梧桐就能招来凤凰,学校师长盼望麾下能飞出凤凰的心也是渴望到了极点。
把笔袋收进书包里,闵凝才发现,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闵凝跟着人群想要正要走出楼道,突然她就被一只手给扯进黑暗里,那是一个礼堂的门口。
平日里这边的楼道连了礼堂外面的阳台,都很少有人来。
韩大海把闵凝拉到这里,气急败坏:“早上我都看见了,是陆北开车送你来的吗?!昨晚你没回家吗?!闵凝!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陆北不是好人!”
看他疾首痛心的样子,闵凝无言以对,在外人眼里,闵凝也许是交友不慎、是自甘堕落,但她把韩大海倒底当成了朋友,连他也这么想自己,闵凝狠下心跟自己说,为陆北,她可以没朋友。
闵凝倔强得转身就要走,一把被韩大海抓住:“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陆北家里上数三代都是地头蛇、小混子,这两年有些钱想洗白做生意,哪个正经人看得上他们。他家坏事做得多,敌人也多,闵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关于陆北的家世,闵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陆家是地头蛇不假,稍微上年纪的人都知道,明娼暗、酒肆赌场想要开门做生意,都要去陆家拜码头,几十年前陆北祖父辈做下几件大案侥幸起家,门风彪悍霸道,让人生畏。但终究,陆家是陆家,陆北是陆北。
从前,对陆北一无所知的时候,都能执着地喜欢他,如今,两人关系更胜从前,决不是外人的几句看法就能动摇。
“韩大海,我信你没有害过我哥和刘彤熙,你能不能也信一次我的眼光。我喜欢陆北,别人说什么,我都喜欢他。”
韩大海突然就哑火了,昨晚,闵凝还在他的课本上,写下了“我信你”三个字,当时他那样感动,转天,当她需要自己的信任时,韩大海竟然吝啬地什么也不肯给闵凝。
突然,韩大海就惭愧了。
支支吾吾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露台上,就传来两个女生的对话。声音小小的,但却让闵凝和韩大海,听得阵阵发凉。
“你说咱们举报刘彤熙的事,不会被差出来吧,今天刘彤熙那个当官的叔叔又来学校了。”
“他是给刘彤熙办休学,不是要查咱们,你胆子可真小啊!看把你吓的!”
“要不是你说把刘彤熙拉下来,保送的名额就能归韩大海,我才不做这事,现在闵凝傍上一个有钱人,我可不想惹她。”
“不就是个大流氓嘛,呸!闵凝真够贱的,一会跟这个好,一会跟那个好,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有一腿呢,阿杰竟然还罩她,敢跟我抢阿杰,我就对付她哥,也让尝尝我的厉害!”
闵凝靠在草绿色的墙壁上,身子慢慢瘫软,隔壁对话的两个人,不去看,她也知道,胆小的那个是李玉,另一个嫉恨自己的是郑晓晓,阿杰的前女友。
不管是闵凝,还是韩大海,他们谁也想不到,有些女孩子年纪不大,心却歹毒,她们害了刘彤熙和闵星也就罢,最残酷的代价是还叫刘彤熙牺牲了一个孩子。
人心险恶,四个字给无意中听到这段对话的两人,都上了血淋淋的一节社会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