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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素     凤策凰权txt下载     凤策凰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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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芳华

    街上有人在喊抓贼,那贼穿过层层人群,时不时回头去看追着自己的五六个拿棍大汉。

    陈知栀听酒楼下闹腾着,纱幔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端起碗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完,接着猛地将碗拍在桌上,“小二,银子给你放桌上了!”说罢,拿起桌上的宝剑就翻身从窗户腾身跃出。

    倏然人不见。

    那贼跑着跑着,前面有个穿着浅粉侠装,带着淡色纱幔的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那贼慌张吼叫,准备推开陈知栀随即就跑,哪知对方气力很大,硬是将贼一脚踢翻在地。

    陈知栀迅速一脚才在他胸前,哼了一声,“小毛贼,还想跟姑娘我硬拼……”

    话说到此,那五六个大汉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带头的那人缓了口气,感谢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这贼偷了我们店中东西,若不是姑娘,恐怕我们今日要被店主训了。”

    陈知栀听着,摆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你们拿回东西就把人带到官府去吧”她说着,抬起了脚,等那几个大汉将贼带走后,抬头看了看夜色迫近的天,心中一紧。

    “唉,又要被骂了……”陈知栀心中默念。

    陈知栀回到陈家门口,天色已经黑了,她眼珠子一转,便翻墙入内,正偷偷笑着庆幸没被发现,身侧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哟呵,陈二,你还知道回家呢……”

    陈知栀掀开了纱幔,普通的脸上有几处沾有泥土,而她的眼睛却是有神的很,“爹……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儿,这么晚了,您放我回房歇息吧。”

    陈伯忠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晚?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今儿傍晚干了什么。”

    陈伯忠是指她抓贼的事情。

    陈知栀撅着嘴,负手抬头看夜空,“今夜星星少,看来明天有雨……”

    “又跟我打岔子!”陈伯忠无奈地甩了甩袖,轻叹一口气,念女儿劳累,嘱咐她明早去见见大姐,便放她回房歇息了。

    陈知栀嘿嘿一笑,拽着陈伯忠袖子撒娇,“就知道爹爹疼我,明个儿我就去见姐姐,爹爹早些歇息。”

    话音刚落便松开了陈伯忠的袖子,屁颠屁颠儿地跑了。

    陈伯忠微微蹙眉,轻捋胡子,长叹一口气,“死丫头……”

    第二天果然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马车车轮“汩汩”响,轻轻地溅起雨水。

    马车里坐着陈知栀。

    青衣淡妆,头带两支简单的水蓝钗子,甚是平凡。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小厮来叫陈知栀。

    出了马车,已经没有落雨了,只是天还是灰蒙蒙的。陈知栀跟着小厮来了“锦华殿”,她姐姐谢芳华的寝宫。

    “清芝,我姐姐呢?”陈知栀负手蹦到谢芳华贴身女官身前,笑嘻嘻地问道。

    清芝见陈知栀这般玩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小姐,娘娘在后院修剪牡丹,特意叫奴婢来带您去。”

    陈知栀点了点头,跟着清芝去了“锦华殿”后院。

    老远她就见到了亲姐姐谢芳华。

    谢芳华甚美,穿着浅紫色宫装,宽大的袖子上绣着雍容牡丹,发髻不高,插了一套珍贵的金步摇。

    “姐姐!”连陈知栀都有些惊讶了,“这么久不见,姐姐愈发美丽了。”她一边感叹一边走向谢芳华。

    谢芳华淡淡笑了,将手中剪子给了清芝,拉着陈知栀的手走到前面亭子,“知栀怎么想着来看我?”

    待陈知栀坐下后,谢芳华坐在她的对面。

    “这不许久没见你,想你了嘛!”陈知栀眯着眼睛,笑道。

    谢芳华没好气地弹了弹陈知栀的额头,便吩咐了清芝去亲自做些点心。

    陈知栀打量着后院,见是满院子牡丹,不由好奇了,“姐姐进宫半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院子呢!姐姐很喜欢牡丹花吗?好多品种好多种颜色呀!”她一边感叹,一边起身出亭,想欣赏欣赏这些花。

    谢芳华笑看着妹妹,也缓缓起身,走到陈知栀身边,“牡丹乃花王,谁人不喜?如今正值四月中旬,是牡丹最盛时期,趁着闲暇之余,我便亲自打理了。”

    院子里的花开得甚好。魏紫紫得透亮,层层花瓣间还有晶莹的水珠:洛阳红被绿叶衬得如火。

    陈知栀凑近一朵金黄的牡丹,使劲儿吮吸着花香,“好香啊!”她感慨着。

    “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几盆走吧,”谢芳华微微笑着,“我还给母亲准备了二乔,她以前很喜欢的。另外有封信,你替我转交给父亲。”

    陈知栀点了点头。

    谢芳华向前面走着,又忽然停住了脚步,“那封信务必亲手交给父亲,而且,不许偷看。”

    陈知栀摆了摆手,“我是那种人吗?”

    谢芳华笑笑,继续走。

    跟着谢芳华来到寝宫,陈知栀见她触动一个机关,面前案几出现一个暗格,暗格中有许多封信,谢芳华拿了其中第三封,递给陈知栀。

    正当陈知栀伸手准备接过信封时,谢芳华又收回了手,再次强调,“知栀,切记,不可看信,亲自交于父亲。”

    陈知栀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姐姐,你还不相信我吗?放心放心,我可以的。”

    谢芳华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也只有你能做了。”说完,她将信给了陈知栀,接着将案几恢复成了原样。

    陈知栀离开皇宫没多久,马车却突然停住,她正在拿着那封信把玩,撅了撅嘴,收好信,掀开帘子,不满道:“怎么停车了?”话音刚落,她看见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哥。

    是个黑衣男子。

    是个俊美的黑衣男子。

    他的脸,就像是用玉雕刻而成。

    “谢烯然?”她叫了他的名字。

    谢烯然是当今丞相的长孙,也是她陈知栀生母谢氏的侄子,由于谢烯然自幼丧双亲,他便由谢氏带大,因此他与陈知栀谢芳华感情还算不错。

    谢烯然环顾四周,凑近陈知栀,神神秘秘的,“陈二,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家慕容瑾要回来了。”

    瑾哥?

    陈知栀眯了眯眼睛。

    慕容瑾是她与姐姐小时候救回来的孤儿,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记不得。

    瑾哥自小善武,也精通兵法,所以年纪轻轻便以主将身份上战场。三个月前北狄来犯,便是瑾哥领兵出征。

    “你怎么知道的?”陈知栀眯着眼睛,半信半疑。

    谢烯然轻哼一声,后退了两步,双手环胸,面孔朝天,“小道消息,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儿。反正我告诉你了,别说我不讲义气。”

    说罢,他连招呼也不打,转身离去了。

    “瑾哥要回来了……”陈知栀煞是兴奋,连忙招呼车夫快快回府,因为,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

    是个月夜,只是大片儿雾气罩住了月,让这月儿的光芒收敛了些。

    皇宫戒备森严,但一队侍卫刚刚离去,便看见一阵黑影闪过,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还亮着烛光,那是皇帝在批改奏折。

    累了,皇帝便放下手中的笔,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按了按头部。

    而当他睁开眼睛之时,发现自己的十步之外,站着一名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带着面具,淡然站在那里,瞧见皇帝看见了自己,嘴角一勾,“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这么晚了也不歇息?”

    御书房突然无声无息冒出一个女子,皇帝自然是吓了一跳,当他反应过来后,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阁下何人?可知此地为何处?朕为何人?”

    那红衣女子向前走了两步,不徐不疾回答道:“在下乃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的赤女,此地为皇宫御书房,您……自然是南渝皇帝陛下。”

    南渝夜幕?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他曾经听宦官说过,夜幕是南渝最大的暗夜组织,官府追寻多年却毫无头绪。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皇帝紧蹙着眉,警惕地盯着赤女。

    赤女摊开双手,轻松道:“与皇帝陛下做个交易呗!”

    “交易?”皇帝冷哼一声,“凭你?”

    赤女“嗯”了一声,语气轻快,“我能轻易出现在陛下跟前,足以证明,我有这个资格。陛下,您说呢?”

    她的确有这个资格。

    皇宫壁垒森严,这区区女子却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御书房,可见她的能力不容小觑。

    皇帝吸了一口凉气,灰眉愈蹙愈紧,“说吧,你想做什么交易?”

    “封王婷王婕妤为淑妃。”

    “朕能得到什么?”

    王婕妤不过深宫中的一瓢弱水,皇帝虽不介意封妃,但是赤女在此时提及她,难免让皇帝联想到她的身份。

    赤女自然也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只是她不着急,“皇帝陛下年近不惑却无一子,若陛下封妃并宠幸于王婕妤,那么陛下必得一子。”

    皇帝低下头,他在犹豫。

    他的确年近不惑,子嗣对他来说也异常重要,可是……他宠幸妃嫔何其多,没有一个能为他怀上龙子 如今这赤女信誓旦旦能让他有子,这诱惑,很大。

    “皇帝陛下慢慢考虑,待到陛下封妃之日,便是我们交易达成之时。”

    待皇帝再次抬头时,赤女已然不在,留下的,只有这句话。

第二章 淑妃

    昨日的雨在陈知栀进宫后便停了,所以今早起床时,谢芳华又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午膳后,她便坐在案几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书卷,闭着眼,像是在小憩。

    有脚步声。

    谢芳华缓缓睁眼,见清芝收了伞,走到她身前,福了福身,“娘娘,刚刚听到的消息,陛下册封了王婕妤为淑妃,赐她颜菲宫,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谢芳华听着,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知道了。”

    清芝也不对谢芳华的态度而感到惊讶,顿了顿,她又道:“今日颜菲宫去了许多娘娘,我们……”

    “皇后去了么?”谢芳华看向清芝,眼神淡淡的。

    清芝点了点头,“毕竟王淑妃近来并未被临幸,今日却被封了淑妃,甚至传言陛下要今夜……”说到这里,清芝咳了一声,“所以皇后娘娘前去也是正常的。”

    谢芳华放下手中书卷,款款起身,清芝见状,前去扶她。

    谢芳华出了屋子,眯着眼睛看屋檐落雨滴,“皇后也去了么……”

    清芝看着谢芳华,静静地听她喃喃自语。

    “对了,”谢芳华眼睛倏然一亮,“听说慕容要回来了?”

    她指的是慕容瑾。

    清芝点了点头,“是啊,慕容将军在外征战三个月,最后大败北狄。相信不出五天,他便会凯旋而归。”

    谢芳华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准备一下,晚一些,我们去见王婕妤,哦不,王淑妃……”

    “是。”清芝应声,便去准备。

    谢芳华去得比较晚,因此到达颜菲宫后,各宫主子都回去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位份较低的主子,而见到谢芳华,她们都福了福身,匆匆离去了。

    谢芳华等那两人远去后,走向王淑妃,微笑着,盈盈一拜。

    王淑妃觉着惶恐,连忙小跑来拉谢芳华,“昭仪娘娘可别如此,王婷受不起这一拜。”

    谢芳华朝她淡淡笑了笑,随即打量着王淑妃。

    三十来岁,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味儿。

    “您如今是淑妃,芳华这一拜,受得起。”

    王淑妃闻言苦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谢芳华给清芝使了个眼色,清芝便拉着王淑妃的婢女秋容出了大殿。

    王淑妃见状,有些惊讶,“昭仪娘娘这是……”

    谢芳华走了几步,背对着王淑妃,“淑妃娘娘,想必皇后与贵妃今日来给您下马威了吧?其实娘娘大可不担心。”

    王淑妃再一次苦笑,也不敢转身去看谢芳华,“妹妹说得如此轻松,那是因为你有一个丞相外公,可是我不一样,我出身卑微,在这皇宫度日如年。即使身为三品婕妤也常被下人欺负,如今无故被封淑妃,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实际上……”

    王淑妃没有把话说完,可是谢芳华懂。

    无依无靠却能贵为淑妃,王淑妃不是路不好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昭仪不过二十来岁吧?苦了你,日后要在这深宫中过日子了,”王淑妃长叹一口气,像是在替谢芳华抱不平,“坐。”她转身走到谢芳华前面,指了指左上方的檀木椅子,招呼道。

    谢芳华应了一声,便走到位置上坐下。

    王淑妃也上了座。

    谢芳华垂眸,犹豫了一下,又抬起眸子,“淑妃姐姐若是不弃,日后便唤我妹妹,皇宫这趟水深,我们也好互相照应。”

    王淑妃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我出身卑微,你却是丞相外孙女儿……”

    她是在犹豫双方的身份。

    谢芳华浅浅一笑,“深宫无聊,整日栽花打发时间,若是有个伴儿,也好一起做点事儿。”

    王淑妃心动了。

    若是在这宫内有个家族庞大的妹妹做伴儿,日子定会好过的多。

    她不能犹豫了。即使觉得谢芳华无故找自己说这些有蹊跷,王淑妃也不能犹豫了她已经过够了那种被下人欺负侮辱的日子,若有选择,她情愿一辈子活在宫外,做个简单的农村粗妇。

    “日后,还望妹妹多加照料……”王淑妃坚定地看着谢芳华,笑了。

    言下之意,便是应了谢芳华的提议。

    谢芳华嘴角一勾,这抹笑容让王淑妃看不太懂。接着,谢芳华又提议道:“淑妃姐姐如今身在高位,恰巧我的婢女清芝会些武功,不如,便让她来教你一些防身之术?”

    王淑妃一听‘防身之术’这四字,便欣然答应。

    陈府。

    陈知栀正在练剑。

    微风,细雨,吹红了山茶,染绿了芭蕉。

    陈知栀身轻如燕,舞剑的动作也飞快,当前一秒看见她在芭蕉附近时,下一秒便到了石桌之上。

    她的眼神很犀利,与素日的玩闹表情全然不同。

    她听见的细微的脚步声。

    陈知栀一个翻身,稳稳地立在了来者的面前,挥动宝剑,剑锋所指,是张熟悉的面孔,“谢烯然?你怎么来了?”

    谢烯然一袭红衣,格外显眼。

    陈知栀收了剑,轻哼一声,瞪他一眼。

    谢烯然答非所问,“你收剑的姿势不错。”

    陈知栀一听对方夸自己,兴奋地鼻孔朝天,“那必须的。”

    谢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堂姐那句话在你身上能用一辈子。”

    谢芳华曾经说过一句话。

    知栀啊,夸不得,你一夸,她就能上天。

    陈知栀还未反应过来,谢烯然又打趣道:“陈二啊,你说万一哪天我想上天上去瞅瞅,夸你几句,你会不会带着我一起上天呢?”

    陈知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谢烯然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剑?”

    她咬着牙,坏笑。

    谢烯然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你别乱来。”

    见他这般模样,陈知栀翻了个白眼儿骂他怂,接着大步走到石桌前,放下剑,拿了杯水一饮而尽,“你来找我干什么?不可能单单来与我吵架吧?”

    谢烯然也走向石桌,坐在陈知栀面前,“皇宫有位王婕妤被封淑妃,听说了吗?”

    “听说啦!”陈知栀又翻了个白眼儿,“你真以为我消息那么不灵通?”

    谢烯然点了点头,一见陈知栀眼色不对,又马上摇了摇头。他轻咳一声,拿了陈知栀的宝剑,一边玩弄,一边说道:“还有个小道消息,不过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陈知栀也不阻止谢烯然动自己的剑,而是再一次翻白眼儿,“你怎么跟我姐姐一样,总是对我这么不放心。”

    “再翻白眼儿,小心眼珠子翻不回来,”谢烯然狠狠地用手弹了陈知栀的额头,见对方准备动手来打自己,连忙继续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王淑妃被册封之前,有个红衣女子潜入御书房,与陛下说过一席话。”

    “红衣女子?”陈知栀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一身红衣的谢烯然。

    谢烯然一见她这目光,放了剑,没好气地吼她,“小爷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陈知栀轻哼一声,“我又没说你是女的。”

    你那个目光不就是在说那个潜入御书房的红衣女子是我吗!?

    谢烯然在心中咆哮。

    陈知栀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正经点儿,快继续说吧。”

    明明最不正经的就是你……谢烯然在心中嘀咕,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那个红衣女子叫赤女,是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知道南渝夜幕吗?那可是个了不起的暗夜组织。这世上之人呐,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即使陛下只看见了带着面具的赤女,但那已经非常令人羡慕了……”

    谢烯然似乎已经陶醉,而忽略了陈知栀疑惑的目光。

    “夜幕是最近几年创立的组织,奇怪的是,这个组织的人并不多,甚至只有那四大天王,但是南渝甚至各国都有过夜幕的踪迹,你说厉害不厉害?”

    谢烯然一脸满足,似乎已经把话说完了。

    “说完了?”陈知栀面无表情,看着谢烯然。

    谢烯然看着她的表情,轻咳一声,点点头。

    “不是,你哪来的小道消息?”陈知栀双手托着下巴,蹙眉,好奇问道。

    谢烯然被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回答。

    还未等他想好借口,陈知栀又问:“你这小道消息灵通,而且隐秘,最主要的是,挺准的吧?”她想起昨日谢烯然告诉她瑾哥快回来了,没想到第二日边疆便传来消息,不出五日,慕容瑾便会凯旋而归。

    “是,是挺准的……”谢烯然有些莫名心虚,抬头去看陈知栀背后的芭蕉。

    陈知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既然如此的话……谢烯然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谢烯然收回目光,看向正一脸坏笑的陈知栀,“你,想干什么?”

    “你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样以后,我也能提前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了!”陈知栀一脸兴奋,似乎已经笃定了谢烯然会告诉她。

    ……

    谢烯然看着陈知栀,松了一口气。

    小爷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何了解夜幕的事儿,结果是把重点放在了小道消息上!

    谢烯然腹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忍不住骂陈知栀是个笨蛋。

    良久等不到谢烯然的回答,陈知栀有些生气了,“不说就不说,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

    谢烯然闻言,叹了口气,“行啦,以后我有什么小道消息,第一个通知你就是。”

    “真哒?那感情好!”陈知栀立马换了个表情,兴奋道。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谢烯然小声嘀咕。

第三章 归京

    皇帝连续五天去颜菲宫,可越是这样,王淑妃越是担心害怕,所以五天来,她不断跟清芝学习防身之术,不断跟谢芳华商量日后之路。

    这日,天气晴朗,颜菲宫的院子里面坐着两个人。石桌左边的穿着玫红宫装是谢芳华,右边粉妆黛眉的是王淑妃。

    “芳华呀,清芝昨日教我的防身术我有些没搞懂,可不可以让她再教我一次?”王淑妃给谢芳华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微微笑道。

    谢芳华接过水道了谢,小抿了一口,浅浅笑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王淑妃感激地看着谢芳华,接着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当她准备叫清芝时,这才发现清芝不在,疑惑之际,清芝匆匆从院子正门赶来。

    谢芳华连忙起身,小步快速走向清芝,满脸是期待的笑容,“回来了吗?”

    清芝点了点头,比谢芳华还要激动,“回来了,慕容将军回来了。他去御书房向陛下禀告了这三个月来的战况,现在正在御花园等您呢!”

    “呼,回来就好,”谢芳华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御书房,回头见王淑妃起身走向自己,便又吩咐清芝道:“你昨日教淑妃姐姐的动作她没记住,留下来重新教教。”

    清芝还没回答,谢芳华便匆匆离去了。

    王淑妃走到清芝跟前,抬眸看她,因为刚才没有听见谢芳华和清芝的对话,所以现在满脸疑惑,“芳华怎么了?素日里没见她这么着急,这么开心过呀。”

    清芝回头看了看谢芳华消失的身影,微笑着看王淑妃,却不回答她的问题,“淑妃娘娘,女婢重新为您演示一下昨日的动作吧……”

    清芝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谢芳华的事儿,王婷不是自讨没趣儿只之人,闻言,微笑着点点头,给清芝腾出空间。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牡丹尤盛。

    青石板走来一个穿盔甲的男子。

    那盔甲是千古流传的北海蛟龙甲,那样貌即使平凡,整个人却显得清冷如碎冰。

    “慕容!”谢芳华是一路小跑来的,一确认前面的男子是慕容瑾后,便兴奋地叫了一声。

    慕容瑾一听这声音,怔了怔,握住青龙剑的手又紧了紧。

    谢芳华走向他,他也缓缓转过身。

    看见慕容瑾的脸后,谢芳华愣了愣,伸出手想要抚摸他满脸的胡滓,可那手悬在半空中却握成了拳,最后伸了回来。

    “回去,把胡子刮了,”谢芳华轻轻叹了口气,又微笑着打趣,“你看看你,三个月来,没有刮一次胡子吧?”

    慕容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给谢芳华让了个位,让她走到自己的身边。

    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慕容瑾微微笑着,温柔地叫着谢芳华的字,“符隰,”他的声音很好听,若空谷流泉,“北狄退兵了,常年骚扰我南渝边疆,这一次我赢得爽快,想必三年内,他们都不会再出兵了。”

    谢芳华始终面带微笑,看着眼前飞过的蝴蝶,闻着身畔鲜花的芳香,“我知道你会赢,你会胜。”顿了顿,她又道,“慕容,跟我讲讲,你在北狄的事儿吧。”

    慕容瑾又笑了笑,清冽的气质似乎被暖阳融化,“哈,还真有有趣儿的事儿,我在北狄的时候,曾经一个人策马去大漠,那里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那里的天,蓝得像被洗过,在远处,甚至还能看见阵阵飞雁过,缕缕狼烟起……”

    谢芳华认真听着,微微笑着。

    “对了,我还在大漠救过一个女孩儿,应该和你和知栀都差不多大……”

    说到这里,谢芳华的步子顿了顿,笑脸僵了僵,可很快恢复了正常,没叫慕容瑾发现。

    慕容瑾还在继续说着,可是谢芳华却再没有听下去的耐心了。

    前方忽然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仔细一看,为首的竟然是皇帝和喻贵妃。

    “参见陛下,贵妃娘娘。”谢芳华和慕容瑾一见皇帝,便各自行礼。

    皇帝叫了一声平身,谢芳华和慕容瑾便起了身。

    喻贵妃见慕容瑾和谢芳华单独散步,冷讽道:“哟,大将军真是有闲情,刚与陛下说完北狄退兵之事,便来找昭仪妹妹了?”

    喻贵妃二十来岁,她的父亲是尚书,有权有势,她本人在皇宫也是深得圣宠。

    谢芳华冷着脸,不回答喻贵妃。

    喻贵妃见谢芳华和慕容瑾一点儿感应也没有,愠怒道:“谢芳华,不回答本宫的话,你是不是心虚了?呵!本宫就说,从进宫到如今,从不近身男人甚至拒绝陛下,原来是为了这个人?”

    这话说得令皇帝愠怒,而谢芳华和慕容瑾却毫无表情。

    喻贵妃见状,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慕容瑾打断了,“贵妃娘娘,昭仪是我的妹妹,进宫顺道看看我的妹妹近况,难道也有错?”

    “妹妹?”喻贵妃的声音变得有些尖,“一个姓慕容,一个姓谢。哦对了,我听说慕容将军还是被昭仪捡回来的吧?陈老爷和陈夫人也并没有认你做儿子吧?就你们这样,也能算是兄妹?”

    皇帝的脸铁青,呼吸不均匀导致他胸口微微起伏,而这细微的表情,喻贵妃却没有注意到。

    谢芳华向前两步,将慕容瑾有形无形挡在自己身后,冷颜对贵妃, “贵妃娘娘,慎言。”

    谢芳华知道,知道为何喻贵妃这么针对自己。

    喻贵妃今年二十八岁,谢芳华也就二十二岁。谢芳华不仅有个丞相爷爷,还有个大商人父亲,而她却只有一个尚书父亲。谢芳华样貌甚美,而她再美却自知不及芳华……

    喻贵妃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而无论哪方面她都比不过谢芳华,这也难怪她处处针对谢芳华了。

    谢芳华记得,有一次皇帝赏给喻贵妃一只白猫,漂亮极了。可是后来她听说刘美人有一只更漂亮的白猫,猫的眼睛闪亮闪亮更宝石似的,于是喻贵妃就派人将刘美人的猫给打死了。

    “慎言?谢芳华我告诉你……”

    “啪”

    正当喻贵妃越说越激动的时候,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是皇帝。

    喻贵妃连忙跪下来,摸着自己的脸,一脸惊恐不可思议看着皇帝。

    喻贵妃觉得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疼。

    皇帝冷冷地瞪了一眼喻贵妃,拂袖而去,而经过谢芳华和慕容瑾身边,他脚步停了停,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得快也去得匆匆。

    看了一眼满脸不甘和愤怒的,缓缓起身怒瞪自己的喻贵妃,谢芳华浅笑一声,款款而去。

    慕容瑾紧随其后。

    谢芳华的那一笑让喻贵妃气得胸口发闷,若不是侍女扶住了她,恐怕她现在又一次坠地。怒视谢芳华远去的背影,喻贵妃咬牙切齿道:“谢芳华,本宫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慕容瑾大功归来,皇帝也准备在后日正式封赏他以及部下。

    回到熟悉的陈府,他在门口停了停,望了望那大门的牌匾,微微一笑,这才在下人的欢呼声中进了府内。

    他先去见了陈伯忠,与他商量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去了陈知栀的院子。

    陈知栀正在练剑,却未能感受到慕容瑾的气息。

    慕容瑾瞧她练剑正起兴,嘴角一勾,迅速抽出青龙剑刺向陈知栀。

    动作很快,快得让人瞧不见他从走廊跃到陈知栀附近的过程。

    陈知栀反应过来,瞪大双瞳,正吃惊有刺客而以剑相挡时,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三月未见的慕容瑾。

    陈知栀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利用剑将自己反弹出去,远离慕容瑾这一出其不意的攻击后,转了个身,瞬间又朝慕容瑾发起进攻。

    院子里,是‘咻咻’的挥剑声音。

    陈知栀动作轻巧,慕容瑾每一剑都打在她的实处,很快,陈知栀便败下阵来,慕容瑾绕到陈知栀身后,用剑柄将她推倒在地,剑尖指向陈知栀,结束这场比试。

    陈知栀缓过神来,慕容瑾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瑾哥,你就喜欢出其不意试探我的武功。”陈知栀抱着剑,哼哼声说道。

    慕容瑾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是温的,他一饮而尽,“走之前,你只能接我两招,三个月后的今天你却能接我三招,也算是进步了。”

    陈知栀坐在他面前,吐槽着:“娘总说我不会品茶,我看你比我更不会。”

    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哦对了,说到夫人,怎么没见她?”

    “你不是打仗吗?娘担心,就烧香拜佛去了,知道你回京的消息,估计明后天就回来了。”陈知栀说着。

    慕容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唉对了,”陈知栀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盯着慕容瑾,坏笑,“进宫给陛下说北狄的事儿,见到姐姐了吧?”

    慕容瑾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见了。符隰又瘦了。”

    陈知栀闻言,叹了口气,放下剑,抬头看天,“我真的不明白,你喜欢姐姐,姐姐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可是当初,为何你不阻止姐姐进宫,甚至姐姐都不反抗爹……啊,可怜我姐姐,皇帝老头儿年纪都那么大了……”

    慕容瑾静静地听着陈知栀的话,垂首,沉默着。

第四章 事起

    慕容瑾入宫的时候,褪去了穿了三个月的北海蛟龙甲,而是换了一身简单的月牙白素衣。

    皇帝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甚至还说赐他一座宅院,可是被他以报恩的理由推脱了。

    报恩?

    报陈家恩。

    皇帝按功行赏,足足进行了一上午。

    慕容瑾回到陈府,第一时间便被陈伯忠叫了去。陈夫人,当今丞相之女谢氏也在。

    “老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慕容瑾见陈伯忠蹙着眉,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陈伯忠点了点头,“你张叔叔那边生意出问题了。”

    陈伯忠嘴中的张叔叔,是他的一个生意好友张东伟,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怎么会?”慕容瑾蹙着眉,看看陈伯忠,又看看谢氏,两人皆是一脸不安,“张叔叔丝绸生意做得好好的,不应该会出事儿啊……”

    慕容瑾与张东伟接触的次数不少,他甚至可以肯定,张叔叔为人老实,做生意也一定规矩。

    陈伯忠叹了口气,面容忧愁,“你张叔叔前段时间大量生产丝绸品,而就在今日上午,他传信来,说是自己的丝绸被冤枉造假,许多商人趁此机会打压他,那里的买家也天天堵截张家人……”

    慕容瑾大脑飞快转动,思索着。

    谢氏起身,走到慕容瑾身前,蹙着眉,“瑾儿啊,不如你去连川帮帮你张叔叔吧。”

    慕容瑾嗯来一声,“我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就走。”刚转身,他却又转了过来,“符隰和知栀知道吗?”

    张东伟从前常来京城,也常给三人带来连川特产,因此慕容瑾问谢芳华和陈知栀知道此事与否,也是正常的。

    谢氏摇了摇头。

    陈伯忠也起身,走了两步,“芳华那边你无需担心,知栀我也会找机会与她说说。瑾儿放心去即可。”

    慕容瑾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应是,接着大步离去。

    谢氏看着慕容瑾匆匆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陈伯忠,“老爷啊,你和芳华究竟想做什么?一个传书给你让你插手连川事,一个支走瑾儿……”

    一句话,让谢芳华那封信的内容明了了。可是,谢氏不明白,为何要害张东伟,为何要支走慕容瑾。

    陈伯忠长叹,久久没有说话。

    看着妻子不解担忧的目光,陈伯忠才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氏垂眸。

    她愿意相信陈伯忠,这个为了她,不顾别人的目光而让大女儿芳华跟她姓谢的丈夫。可是她就是担心,担心自己这个美好的家庭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破坏。

    之后的好几天,陈知栀都没有看见慕容瑾,她问爹,爹就回答她说慕容瑾出去办事情,叫她别担心。

    在家待着烦闷了,谢氏就打算让陈知栀跟着她去周迦寺拜拜佛烧烧香,可陈知栀没那耐心啊,若是不小心把寺庙烧了,爹还要骂她像个男孩子张牙舞爪、不成规矩。

    谢氏就索性放陈知栀去自个儿玩玩,然后自己再一次带着人马,朝周迦寺而去。

    出门在外,少不了的是浅色侠装,遮脸斗笠和腰间宝剑。

    另外,还有银子。

    陈知栀这次没去茶馆酒肆,而是只身去了连川,她想,张东伟叔叔许久没来京城找她玩了,还不如她去连川,给叔叔一个惊喜,顺道吃一吃连川的特产。

    陈知栀动作很快,快马加鞭,不出两天,便到了连川。

    连川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热闹,她先找了家茶楼,刚放下剑,便有小二朝她热情走来,“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坛好酒,一盘牛肉。”陈知栀说得豪气,像极了江湖中人。

    小二将帕子搭在肩上,笑道:“好嘞!”

    陈知栀取下斗笠放在桌上,环顾四周,脑子里却想着待会儿怎么给张叔叔一个惊喜。

    “你们听说了吗?”陈知栀耳朵特灵,一下子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的熟人,“我们连川的大商人张东伟那贩卖假丝绸的案子,被一个带面具的白衣少年插手……”

    张东伟?白衣少年?

    陈知栀眯着眼睛,托着下巴,思索。

    她细细听着那些人的议论。

    小二送来食物后,她道了句谢谢,然后拉住小二的袖子,问他:“小二哥,你们连川大商人张东伟的事情,是个什么事儿啊?”

    小二一听有人问这个问题,立马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说着:“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您啊,有所不知。我们连川虽不及京城,但也算一块富庶之地,就在前段时间,那张老爷大量出购丝绸,不少老爷夫人买了他的丝绸,可谁曾料想,那丝绸居然都是假的。”

    陈知栀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思索着又问:“不对呀。按理来说,那些老爷夫人不傻,应该是可以确定所买之物究竟是不是真的丝绸,既然他们买了,那一定不是假货。可为何又会说那些丝绸是假的呢?”

    小二取下搭在肩上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姑娘说得没错。几日前来了一名戴面具的白衣少年,那少年也是凭借此漏洞,让张老爷的案子有了转机。”

    陈知栀恍然大悟,嘴角一勾,便已经确定那白衣少年的身份,她递给小二碎银,再次道了声谢。

    小二领着碎银欢快离去,“姑娘有事儿记得吩咐我。”

    本来还想去张府,可了解这事儿后,陈知栀便有了新的想法。

    月夜。

    现在是五月初。夜风起,花香溢。

    陈知栀带着斗笠,来到了张府的后院围墙。

    她曾经跟着爹来过两次张府,虽说当时年幼,但是对于记路,陈知栀还是很擅长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并不知道慕容瑾在哪个房间!

    正当陈知栀气愤之时,她听见了远处正在来人,随即环顾四周,躲在了附近的假山之后。是两个掌灯女和两个送宵夜的小厮。

    他们正在谈论人们嘴中的白衣少年,是怎么怎么帮助了老爷的事儿。

    “跟着他们就行了。”陈知栀嘴角微微上扬,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心中默念道。

    来到东院,待到小厮婢女进去、离开之后,陈知栀跳到门口,看了一眼远去的四人,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轻轻推开门,进去后,反手关门的瞬间,也拔剑刺向坐在案几前看书的白衣少年慕容瑾。

    慕容瑾没有半点儿反应。

    陈知栀一点点靠近他,在吃惊对方不还手的刹那间,对方竟倏地腾身跃起,不仅躲过了陈知栀的这一剑,还绕到了她的身后,在陈知栀再次惊讶的同时,一击将她打倒在地。

    “知栀,”即使对方戴着斗笠,但慕容瑾还是认出了她,“素日里都是我偷袭你,你能接我三招。可是你偷袭我,效果,不佳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戴在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

    熟悉的脸。

    果然是慕容瑾。

    陈知栀爬起来,掀开斗笠,归剑入鞘,“瑾哥,我刺向你的时候,你干嘛不躲?害得我分了心。”陈知栀有些小郁闷。

    慕容瑾笑了,“知栀啊,当你的敌人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时,他们是可以在你分心的瞬间将你毙命的。”

    “我认栽,”陈知栀耷拉着脑袋,“不过也算学到一课,不亏不亏。”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慕容瑾绕过陈知栀,重新回到座位,将面具放在桌上,当对方转过身来看自己时,他问道:“知栀为何在这里?”

    “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说到这里,陈知栀激动了,“瑾哥你来连川见张叔叔都不带我,太不够义气了。哦,对了,张叔叔那个是什么情况啊?”

    慕容瑾低下头,答非所问,“这事儿别管,你速速回去。符隰在宫里出事了。”

    “姐姐出事?”陈知栀狐疑地看着低着头的慕容瑾,“你怎么知道的?瑾哥,别转移话题……”

    慕容瑾重新带好面具,站起身来,“我在京城自然有我的眼线。总之,你先回去,张叔叔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陈知栀撇撇嘴,“我今天才来连川呢……瑾哥你就担心姐姐,都不让我玩儿的……”

    慕容瑾叹了口气,伸手将陈知栀的斗笠取下,见她一脸委屈,心也软了,“行了行了,今夜暂住张府吧。等我办完事情,我们一起回去。”

    陈知栀闻言,一个劲儿点头,回过神来时,又想起什么事儿,“瑾哥,你说我姐姐出事……真的假的?”

    慕容瑾将斗笠放在桌上,“真的。”

    他说,符隰因为不久前惹了喻贵妃,贵妃的养女平乐公主便仗着自己会些武功对符隰动手,符隰自然受了伤。

    而清芝一时没忍住,将公主也打伤,为了保护清芝,符隰便与喻贵妃矛盾更深,最后,清芝没了事儿,皇帝却将符隰软禁在了锦华殿。

    陈知栀听完,一脸气愤,甚至不顾女儿家颜面骂了几句,“平乐公主这个狗东西,平日里欺压常人就算了,居然还敢对我姐姐动手,活腻了吧,等老娘回家,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跟她姓……”

    慕容瑾一听,没好气地看着她,“还好你不回去,否则这事儿闹大了,符隰又得头疼了。”

    陈知栀不服。

    满脸都是不服的神情。

    “行了,回去之后,偷偷给公主使点绊子即可,”慕容瑾扶额,生怕陈知栀不明分寸给符隰添麻烦,“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烯然给我传信说,符隰目前没事儿。”

    “嘁,我自然知道姐姐没大事儿,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淡定坐在这儿了。”陈知栀闻言,不由自主地就翻了个白眼。

第五章 青楼

    南渝皇宫。

    锦华殿。

    后院,谢芳华在给牡丹浇水,动作轻快娴熟,神情平静淡然,而这样静的画面,那些手握刀剑的侍卫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清芝站在谢芳华身后垂首。

    她在紧张,也在自责。

    紧张那些侍卫或侍卫背后的人对谢芳华不利,自责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了娘娘。

    谢芳华已经被软禁好几天了,期间除了王淑妃来过一次送食物之外,就只有喻贵妃和平乐公主来时常挑衅了。

    “娘娘,过去几天了,奴婢什么也没问您,可是现在,奴婢忍不住了,”清芝抬起头,拧眉,“您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谢芳华去到下一盆牡丹前,继续手中的动作,“清芝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清芝跟上她,一时语塞。

    若沉得住气,娘娘就不会处于被动之时了。

    “知栀和慕容离开京城去了连川,母亲也去了周迦寺,”谢芳华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京城,可以变天了。”

    闻言,清芝的眼神倏然犀利起来,“娘娘,奴婢知道了。”

    夜。

    月明星稀,月光罩着京城最大的青楼风明楼,娇媚的笑声频频传出,浓郁的胭脂香味儿很是刺鼻。可就是有人喜欢这样的地方。

    “来吧大爷,里面坐坐……”

    在门外招客的女人们丢着手绢,娇笑着,有的甚至直接将路过的行人硬生生地拉了进去。

    竹叶青在小巷看着,脸上带着面具,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清冷。背后小巷很是黑暗,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其中。

    突然,风明楼正门口迎来一辆马车,马车装饰的很华丽,想来里面坐着的人身份也不会太差。

    出来了。

    是个青年男子。偏胖,较矮。

    “哟,喻公子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老鸨亲自出了门,笑着迎了上去,“明珠姑娘已经在等您了……”

    喻公子,当今尚书儿子,喻贵妃亲弟弟喻庆是也。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老鸨,他大手一挥,便有下人拿出钱袋,甩给了老鸨,接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风明楼。

    喻庆一进风明楼,老鸨的笑容便消失,她迅速收好钱袋子,对身边的姑娘说,“去,叫小红拖住夏少爷,千万别叫这两公子碰面……”

    身边的姑娘蹙眉应是,匆匆进了楼。

    而竹叶青见喻庆进了风明楼,冷笑一声,转身便被漆黑的小巷吞噬。

    喻庆轻车熟路来了一个房间门口,双手猛地推开那扇香门,坏笑着,“明珠小美人儿,本公子来了,你在哪里哟?”

    屋内没人。

    “小明珠,你快快出来,不然本公子可就不高兴了。”喻庆关了门,搓着手,走进屋子中央环顾着。

    屋内左边的屏风后忽然有了个影子,“明珠方才在调香,让喻公子久等了。喻公子,您闻到香味儿了吗?”

    喻庆闻言,转向那屏风,张开双手,闭着眼使劲儿地吮吸着奇异的香味儿,“香,真香啊……”

    屏风后的明珠嘴角微微上扬,“公子满意就好……”

    一边说着,明珠一边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精致姣好的面容,高挑出众的身材,光鲜艳丽的打扮,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喻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明珠盈盈笑着,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大气。

    她的左耳有一只漂亮特别的耳环,想必是用红色的玛瑙制作而成,只是奇怪,她的右耳并没有相应的另一只耳环。

    喻庆看得傻了,张开嘴巴,流下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唾沫。

    明珠微笑而不语,良久,喻庆回过神来,擦了擦口水,笑容敛了敛,打量着明珠,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耳少了只耳环,“小明珠啊,你右耳的耳环呢?”

    明珠闻言,摸了摸右耳,“哦。妈妈从北疆买了一对耳环,小红和我看了都甚是喜欢,无奈之下,我们俩只能一人一半了。”说着,便流露出失落的表情。

    美人不高兴了,喻庆自然恼怒,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安慰道:“小明珠别担心,你告诉我,小红在哪里?我替你将耳环拿回来。这么美的耳环,只有我的小明珠配。”

    “在哪里?”明珠侧首看了一眼屏风后冒出的缕缕烟,又回首,蹙眉犹豫,“明珠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小明珠放心,本公子一定替你做主!”喻庆拍拍胸脯。

    明珠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小红,小红与皇后娘娘的弟弟夏凌迟在一起,而且,而且,就在我们对面。”

    喻庆一听,顿了顿才道:“夏凌迟?既然如此,今儿个就先放过那小红一马!”

    他说着,感到头有些昏,便不由自主地摆了摆脑袋。

    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可能,可能是明珠不配拥有这完整的一对耳环吧。毕竟小红可是有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夏公子撑腰的。”

    “怎么会!”喻庆突然激动起来,皇后的弟弟又能如何?他喻庆还是深得圣宠的喻贵妃的亲弟弟呢!“带本公子去找小红和夏凌迟!”他怒道。

    “可,可是……”

    “别可是了,带路!”

    “是……”

    明珠低着头,走到喻庆的前面,嘴角一勾,向前迈步。

    喻庆又晃了晃脑袋,这才跟上了明珠的脚步。

    来到小红房间门口,有两个姑娘拦住了喻庆的去路,“喻,喻公子,您不是跟明珠姐姐在一块儿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明珠垂首,看着腰间的香囊,静静地听着喻庆和两个丫头的对话。

    “本公子我听说夏皇后的弟弟夏公子也在这里,就顺道来看看。”喻庆腆着肚子,眯着眼说道。

    两个小姑娘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粉衣姑娘说:“喻公子,夏公子的确在里面,可是,可是他也是我们的客人,您这样擅自进去,不太好吧?”

    “喻公子哪有擅自进去,”明珠缓缓抬起头,淡淡说道,“喻公子这不是安安静静在外等着,等你们去告诉夏公子他来了吗?”

    喻庆闻言,附和。

    “可,可是……”

    “可是可是,你们女人哪来这么多可是?”喻庆莫名心情烦躁,推开那拦路的两个小姑娘,便大步向前走去,狠狠地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内,小红正在为夏凌迟演奏古琴,被人饶了兴致,醉了酒的夏凌迟也是郁闷,抱起酒坛猛然起身,“谁,谁啊?打扰老子喝酒听琴……”他说完,打了个饱隔。

    是一股难闻的酒臭味儿。

    小红一见门外站着喻庆,吓得花容失色,腿脚发软。

    谁不知道,喻庆是京城出了名的恶霸,今夜来自己房间找人,只怕目的不善。

    喻庆冲进房门,门后的两个姑娘连连跑开,去找老鸨,生怕惹祸上身。

    “你就是小红吧?”喻庆不理会醉鬼夏凌迟,而是直接冲小红大喊。

    小红吓得还没来得及回话,夏凌迟便踉踉跄跄来到喻庆面前,脸是红的,身是臭的,“你,喻庆?干什么?居然来打搅老子雅兴,对着老子的女人大吼?”

    明珠在此时进了房间,来到喻庆身后。

    喻庆踹开醉醺醺的夏凌迟,凶狠地冲到小红面前,将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一只红玛瑙耳环?把耳环给我,饶你不死!”

    小红一听,身子颤了颤。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从怀中拿出一只红玛瑙耳环,一看,果然是和明珠的为一对,她将耳环捧在手心,双手颤抖地递给喻庆。

    喻庆正要接过耳环,夏凌迟却将酒坛子甩到他的身上,酒坛子顺着喻庆的身子摔下,碎了。

    “夏凌迟!”喻庆大怒,急得脸都红了,“你居然敢用酒坛子扔我?”一边说着,喻庆一边挽起袖子冲上前去准备打人。

    老鸨匆匆赶来,赔笑劝架,“两位公子别发怒,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我呸!商量个屁!”夏凌迟一边说话,一边打嗝,因为扔酒坛子用了力,整个人刚站起来,便又倒下了。

    明珠见老鸨进来,走到她身后,离喻庆远了一些,接着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收进自己的袖中,尽量不让香气散发出来。

    “夏公子,您们这是发生了什么?”老鸨不敢发火,朝夏凌迟又进了一步,弯着腰说道,“是不是小红?她惹您不高兴了?老身这就让她出去,换个姑娘来……”

    小红心中委屈,加之两个富贵公子吵架,一时没挺住,竟然昏了过去。

    喻庆觉得脑袋没刚才那么昏了,冷哼一声,怒道:“本来没什么事儿,这夏凌迟居然拿酒坛子扔本公子,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他把目光投向老鸨,忽视了逐渐退出房间的明珠。

    老鸨还是讲事情解决了。

    她偷偷跟喻庆说,今后三个月来风明楼的费用全部由她出,叫他别与夏凌迟计较了。

    喻庆本就是一时冲动,得到这般好处,自然不再缠着老鸨给他一个交代了。

    深夜。

    夏凌迟从风明楼中出来,脚步踉跄,面红耳赤,一靠近他便能闻到难闻的酒汗混合的臭味儿。

    离灯火通明的风明楼远了,黑暗中,只有这个人在步履蹒跚地行动。

    夏凌迟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影影绰绰能看清她是个穿着青衣的女子。

    竹叶青手中的匕首灵活地一个旋转,刀尖便指向了夏凌迟。

第六章 争论

    一股血腥味儿弥漫着。

    但很快消散。

    竹叶青抽出匕首,夏凌迟重重倒地,死亡前嘴角还微笑着,想来喝醉了酒的他也感受不到疼痛了吧。

    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仔细一看,竟然是明珠,她站在竹叶青身后,微微福了福身,“竹姐姐。”

    “来了?”竹叶青收好匕首,没有转身,“喻庆那边,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明珠点了点头,“不会。只是后来我我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这样倒是更好了,”竹叶青转过身,因为一直带着面具,所以明珠太不了解此人,她唯一知道的,是竹叶青为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顿了顿,竹叶青又道:“我如今让你做这个事情,你也该有个心理准备了。”

    明珠愣了愣,倏然笑了,“明珠,早就有准备了。”

    竹叶青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是竹叶青将她从人贩子手中救回,即使后来在风明楼那烟花之地卖艺,却也从未真正意义上卖过身。

    只有一次。

    那一次,她出外游玩,不曾想碰上一个书生,擦肩而过却惹来一段含情脉脉。明珠与书生缠绵几日,甚至想要与书生情定终身,就算背叛竹叶青也要与他私奔,可遗憾的是,书生走了,再没回来过。

    可书生走了,却给她留下了一个烫手山芋她怀了他的孩子。

    不打掉,她会困惑,可是打掉,她又舍不得。

    就在这种时候,竹叶青再一次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给了老鸨一定的金银珠宝,将她带走,直到生下这个孩子。

    这是十个月前的事情。

    孩子就是在前天诞生的。

    “竹姐姐,很感谢你,”想到这里,明珠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无你无明珠,谢谢你,给了明珠这么多年的安逸时光。”

    竹叶青静静地看着她,保持沉默。

    明珠抿了抿唇,后退两步,倏然跪下,“求竹姐姐答应明珠一件事情。”

    “我知道。”竹叶青淡淡说道。

    明珠蓦然抬头,蹙眉,“你知道?”

    “孩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闻言,明珠欣慰笑了,“多谢竹姐姐……”

    “起来吧,”竹叶青扶起明珠,“回去歇息吧,毕竟后面的日子,不好过了。”

    第二天一早,京城传来一道惊天消息。

    夏皇后亲弟弟夏凌迟,醉酒被人刺死了。

    时间是昨天深夜,地点在风明楼的那一条街。

    由于夏凌迟去风明楼没有带人,所以夏皇后便亲自派人去了风明楼询问情况,一问,便知道了夏凌迟身亡的原因:喻庆。

    喻庆与夏凌迟有纠纷,夏凌迟甚至对喻庆动过手,即使喻庆明面上答应放弃找夏凌迟的麻烦,可是按照喻庆素日里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背地里刺杀夏凌迟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此,喻贵妃和夏皇后开始争论,不惜找来了皇帝。

    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喻贵妃的亲弟弟喻庆,夏皇后的亲弟弟夏凌迟,两个皇亲居然在青楼闹事,甚至有一方不幸身亡。

    “陛下,这事儿还没查清楚,就不能说一定是喻庆杀得人啊。”喻贵妃满脸泪痕,拉着皇帝的袖子,抽噎着。

    皇帝深锁着眉,想必是非常不愿意解决这件事儿。

    夏皇后站在两人面前,脸色也是非常的不好看,袖中是紧握的拳,“陛下,迟儿是臣妾的亲弟弟,京城没几个人敢对他动手,而那喻庆仗着姐姐是贵妃无恶不作,对弟弟下狠手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们还有过过节。”

    喻贵妃轻哼一声,“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除了有个弟弟,还有个将军哥哥,反正都是个废物弟弟,要他有何用?死了,日后还会给你少惹点麻烦。”

    夏皇后一听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弟弟,气得发抖,“你,你怎么说话的?”

    喻贵妃又哼了一声。

    夏皇后还想说话,皇帝却举了举手,将其打断:“皇后,贵妃这话说得不错。夏凌迟本就好吃懒做,在民间欺压百姓的事情朕也不是不知道。何况本就没有证据说一定是喻庆杀得人,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见皇帝所说之话处处帮着自己,喻贵妃的胆子就更大了,轻蔑地看着夏皇后,“皇后娘娘听见了?既然如此,这事儿就此罢了,咋俩还是好姐妹。”

    夏皇后气得胸口发闷,“你,你……”她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好在身边的婢女扶得及时,没叫皇后倒在地上去。

    皇帝一见皇后这般模样,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妻子,“把皇后带回去,好好照料。”

    “是……”

    侍女闻言,唤来丫鬟一起将皇后带了回去。

    待大殿只剩下皇帝和自己时,喻贵妃嘴角一勾,抚了抚皇帝的胸脯,柔声道:“陛下别急别生气,皇后再不好也是皇后,是您的妻子……”

    皇帝被她这么抚摸着,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闭着眼,享受着,“还是爱妃懂事,不枉朕这么疼你。”

    喻贵妃闻言,故作不高兴的模样,“疼臣妾?陛下都多久没来看臣妾了?连续近一个月,陛下不是去颜菲宫看那王淑妃,就是在御书房,难道陛下,已经把臣妾忘了?”

    皇帝睁开眼睛,愣了愣,“一个月了吗?”

    原来,他已经去了颜菲宫那么多次。

    他还是相信了赤女的话。

    只是可惜,那女子来过一次,便没有再来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喻贵妃的手掌,“爱妃,今夜朕就去你那里吧。”

    喻贵妃这才高兴起来,“多谢陛下。”

    谢芳华还被软禁在锦华殿。

    在锦华殿后院的亭子里,谢芳华一袭简单的浅蓝宫装,坐在亭子中,享受着微风,嗅着花香。

    没有办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修剪修剪花草,下下棋品品茶。

    这不,王淑妃昨日刚送来的上好五月茶,今日便被谢芳华拿来喝了。

    鲜绿的新茶在露水所煮的开水中打了个旋儿,没一会儿就能闻到茶香。

    “芳华还有心情喝茶呢!”王淑妃提着糕点来看谢芳华了。

    因为只是偶尔来一次,加之王淑妃最近深得圣宠,所以看门的侍卫很容易就将她放进来了。

    清芝连忙上前,去将王淑妃手中的糕点接过,拿到谢芳华面前,将糕点摆了出来。

    这糕点闻上去很香,看上去也很精致。

    “尝尝,我亲手做的。”王淑妃在谢芳华面前坐下,微笑着。

    婢女秋容就站在她的身后。

    谢芳华拿了一块,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姐姐手艺真好。”

    王淑妃笑了笑,“夏皇后和喻贵妃因为弟弟的事情找陛下争论良久,最后夏皇后气晕被婢女抬回寝宫的事情,芳华可听说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后宫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听说了。姐姐有什么看法吗?”

    王淑妃摇摇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芳华,你有什么看法?”

    谢芳华将糕点放回盘中,浅浅笑道:“夏凌迟死,喻庆也必死。”

    王淑妃有些不相信,毕竟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了,他是向着喻贵妃这边的,“哦?这话怎么说?”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谢芳华放下糕点的动作。

    谢芳华端起茶杯,轻轻摇一摇,看着氤氲雾气,“姐姐不信,且看好。”

    王淑妃笑了,“芳华的话,我自然相信。”

    接着,王淑妃又与谢芳华聊了许久,直到傍晚,谢芳华留王淑妃一起用膳,王淑妃委婉拒绝后,才叫秋容提着食盒离开了。

    收拾食盒之前,秋容注意到,除了王淑妃请谢芳华尝了第一口糕点之外,谢芳华再没动过那糕点。

    离开锦华殿后,秋容朝背后望了望,才回过头,气愤地说道:“那谢昭仪太不识抬举了,淑妃娘娘亲自做糕点给她,她居然都不吃几口。她这是不相信娘娘您,怕您在食物里动手脚啊!”

    王淑妃脸上泛起微微笑意,道:“话不能说绝。若她不信本宫,便不会吃。她吃了,却只吃了一口,只能说明,她对本宫,是一个半信半疑的态度。”

    “那娘娘?”秋容试探着问道。

    “本宫,自然也不能全信,”王淑妃缓缓走着,缓缓说着,“谢芳华这人心机太深,本宫不明白她帮我为何,教我武功又为何,但目前看来,她不会害本宫。”

    “可是以后呢?”秋容皱起眉头,生怕自己主子被谢芳华坑害。

    长叹一口气,王淑妃摇了摇头,她迷茫了,“不知道。不过,就在目前陛下对我的态度来看,夏皇后和喻贵妃是不可能善待本宫了,本宫如今,只有靠谢昭仪,靠谢家,靠陈家。”

    “其实娘娘,说句不该说的话,”秋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既然谢昭仪敢算计您,您为何不能算计她?谁不知道进宫半年,陛下一直没有宠幸谢昭仪,可是娘娘如今深得陛下喜爱,再借助谢昭仪,这不正是培养势力的大好时机吗?”

    闻言,王淑妃的脚步顿了顿,侧首看了一眼秋容,将对方看得低了头不敢说话后,她才又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第七章 风波

    王淑妃走后,清芝便走到她的跟前,“娘娘,夏皇后和喻贵妃这次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会儿,蹙眉又道:“另外,慕容将军和二小姐应该也快回来了。”

    谢芳华起身出了亭子,闭眼揉了揉眉心,“风波已起,只是我并不想知栀和慕容卷进来。”

    清芝跟了出来,垂首道:“其实娘娘没必要这么担心的。慕容将军和二小姐都并非您想得那么脆弱。”

    谢芳华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睛,轻呼一口气,说道:“我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因为这场明争暗斗,变得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我是什么样?

    谢芳华在心中默默问自己,可是这个答案,她也不知道。

    清芝安慰她,言:“娘娘无非是为了您在意的人。”

    谢芳华沉默了。

    暗夜,来得很快,这是属于夜幕的时刻。

    皇帝正在批改最后一本奏折,批完之后,打算去喻贵妃的宫中。

    当他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抬头起身时,一袭红衣的赤女再度出现,他一惊,又坐了回去,“又是你?”

    赤女淡淡回答:“是我。”

    一个月前,这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又如鬼魅般离去,她说,封王婕妤为淑妃,王淑妃便会给他怀上孩子。

    可是过去一个月了,王淑妃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到这里,皇帝感觉自己被耍了,心中怒火却无处可发,“朕封妃了,可是你却没有兑现你的诺言。”

    赤女冷哼一声,“孩子想必已经怀上了,只是王淑妃没有感觉罢了。”

    “你怎么知道?”

    “皇帝陛下,可曾唤太医为淑妃娘娘诊脉过?”赤女不答反问。

    “没有。”

    “这不就是了?”赤女走动两步,脚步很轻,即使御书房内很安静,但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皇帝陛下根本不确定王淑妃娘娘是否怀有孩子吧?既然如此,我的诺言,也不是你所说的没有兑现。”

    皇帝一听,语噎,蹙着眉,思考着赤女的话。

    赤女又道:“皇帝陛下若是不相信,自己看着办吧,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待到皇帝回过神来的时候,赤女已经不在。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准备离开御书房,而当他走到赤女刚才所站的位置,竟然发现了一封信。

    夏皇后所住的凤台宫,灯火若隐若现,宫殿之外的侍卫婢女不多,宫内也只有夏皇后以及她的贴身女官冬婵。

    夏皇后闭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靠在塌上。

    “皇后娘娘,很是悠闲呀。”赤女所说的还有事儿,便是来找夏皇后。

    忽然听见陌生的声音,夏皇后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她一惊,连忙起身,警惕看着她,“你是谁?”

    女官冬婵下意识地想要呼叫,却被赤女率先瞬间移步到她的面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嘘,冬婵姑娘可别乱叫,我找你家皇后娘娘,是有正事的。”

    说罢,她不理会满脸惊恐的冬婵,又走了几步,来到夏皇后的正前方,盈盈笑道:“我乃南渝夜幕的赤女。皇后娘娘不必惊慌,因为我是来帮您的。”

    “帮本宫?”夏皇后不屑地笑了笑,“你区区一介女子,能怎么帮本宫这一国之母?”

    赤女戴着面具,不知她是喜是怒,但是听这声音,是相当平静的,“一国之母?可即使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不也是没能帮自己的亲弟弟报仇吗?”

    提起此事,夏皇后的脸红了红,怒火再一次被激了起来,“喻贵妃仗着陛下对她的宠爱,竟无视本宫这个皇后,说话做事处处针对本宫。她的弟弟杀了本宫的弟弟,竟然推脱得振振有词。”

    赤女嗯了一声,“所以说,皇后娘娘接受我的帮助吗?”

    夏皇后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上已经再无表情,“本宫如何信你?”

    “这种问题,我并不太想回答,”赤女笑出声来,“皇后娘娘只需回答,愿不愿意接受。”

    夏皇后问道:“为何帮本宫?”

    “为权。”

    “本宫知道了,”夏皇后深吸一口气,又将这气呼了出来,“本宫接受你的帮助,说吧,本宫该怎么做?”

    赤女向前一步,冬婵见状,连忙跑到夏皇后跟前,警惕看着赤女。

    赤女还是不理会她,只是停住了脚步,“风明楼花魁明珠,皇后娘娘差人将她带进宫来,事情便能解决。”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夏皇后拧眉,犹豫了一下,说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姑娘相助。”

    赤女应了一声,轻功跃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殿内。

    赤女的离开,让夏皇后的肩膀松了松,可是眉头却紧蹙着,“这个人,不简单啊……”

    冬婵退了两步,俯身说道:“娘娘真的愿意相信她吗?”

    夏皇后抬头,看着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愿意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嫁给陛下二十多年,陛下从未真正意义上疼过本宫,从他是太子到如今他是皇上,他最疼爱的,是喻贵妃。”

    顿了顿,她又说:“是本宫无能,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保护不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赌一把,赢了,是对喻贵妃的打击,输了,对本宫来说也算不上是损失了……”

    冬婵耳上听着,心中也想着。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的确很苦。

    她很心疼皇后,也很同情皇后。

    明明很贤惠的女人,却得不到一个爱自己的丈夫。

    “冬婵,你亲自,去一趟风明楼吧,把那个明珠,带到宫里来。”夏皇后吩咐道。

    “是……”

    灰蒙蒙。

    微光。

    大亮。

    谢芳华从暗格中取了一封信,让清芝交给谢烯然。

    丞相府中,当谢烯然收到信,拆开看后,就去了丞相爷爷的书房外候着。

    老管家提醒他说:“丞相大人还在上早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小少爷还是别等了。”

    谢烯然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没事儿,我等着。您忙去吧。”

    老管家应了一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谢烯然等了许久,总算看见爷爷从远处缓缓而来。

    他笑嘻嘻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去扶谢老丞相。

    谢丞相年近六十,头发虽然灰白了,但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身体也还算健朗。

    “爷爷!”谢烯然欢快地叫了一声。

    谢老丞相无奈地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谢烯然也不在意,“烯然毕竟是男孩子嘛!爷爷您只是没见过比我更毛躁的人。”他扶着谢老丞相进了书房。

    丞相说:“怎么了?烯然找爷爷有事?”

    谢烯然点了点头,扶丞相坐下之后,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爷爷,您不是说我年龄也不小了,该入朝做官了吗?我寻思着,唉,的确如此,这不,乖乖地请您给孙儿推荐推荐,有什么适合孙儿的官职。”

    谢老丞相接过茶水,指了指位置示意谢烯然坐,“怎么?以前追着你让你入朝为官你不愿意,今儿个怎么这么主动呢?”

    谢烯然坐下后,呼了一口气,“这不是没办法吗?我那些狐朋狗友都被爹娘逼着当了官儿,我现在天天混日子,老是被他们打趣。更何况,慕容哥年纪轻轻都当了主帅,还在短短三个月内大败常年骚扰我南渝边疆的北狄,孙儿也是男子汉,自然也想为国家,为谢家做点儿什么啊!”

    谢老丞相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点头,“很好,你能这么想,爷爷很欣慰。”

    谢烯然闻言,起身蹦到谢老丞相的身后,给他捶背按摩,“所以呢,爷爷,您觉得,孙儿适合做什么?”

    “我觉得你呀……”谢老丞相顿了顿,“还是在家待着做你的小少爷比较合适。”

    以前是他追着谢烯然入朝为官,可是后来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一生被官职束缚,为何又要让孙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呢?因此,他现在反而不愿意孙儿为官了。

    谢烯然的笑容僵了僵,一副快哭的表情,“爷爷啊……”他说着,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重了些。

    丞相感受到疼痛了,连忙起身,“你个小兔崽子!”他说着,便转身伸手准备去打谢烯然。

    谢烯然反应过来便跑,“爷爷,您想想,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我不做官,以后谢家靠谁支撑啊?还有堂姐,她现在还被软禁在锦华殿等着我去救呢!”

    “你堂姐不需要你这小兔崽子去救!”谢丞相知道自己追不过,便停了脚步,“管好你自己,别给你堂姐给我添乱就是!”

    见丞相没有再追自己的意思,谢烯然又凑上去,“爷爷,话说,您怎么不去跟陛下说说,让他把堂姐放出来啊?我觉着,堂姐也没做错什么啊……”

    “为一个丫鬟顶撞陛下,还没做错?”谢丞相瞪他,“芳华这次的确冲动了,让她再多被软禁几天,也好长长记性。还有,小兔崽子你给我记住了,谢家,不需要长久的荣华!”

    连川。

    张府。

    陈知栀来了连川许多天了,对于慕容瑾破案她没有兴趣,只偶尔跟他一起练练武功,学学兵法。

    这天,慕容瑾来告诉她准备明日回京。

    “明日?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陈知栀不依。

    慕容瑾说道:“事情都办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更何况符隰还被软禁着呢。不过知栀若是想玩,玩几日再回去也不迟,前提是别给张叔叔添麻烦。”

    陈知栀哼了一声,“就你担心姐姐,我就不担心了?得了,明日一起走吧。”

第八章 偿命

    因为要离开连川回京城,所以慕容瑾和陈知栀晚上便和张东伟一道用膳。

    张东伟年龄与陈伯忠相仿,二人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张东伟至今未娶,让人有些替他着急。

    晚膳的时候,张东伟斟了三杯酒,依次递给慕容瑾、陈知栀。

    他举起酒杯,微笑道:“瑾儿,多谢你的帮助,否则这件事情还真的不好解决。”

    慕容瑾受宠若惊,举起酒杯,回敬,说道:“张叔叔言重了,帮您是我应该的。”

    “也替我好好谢谢伯忠,叫他别再担心了。”张东伟一边说着,一边将酒一饮而尽。

    慕容瑾点点头,也将酒喝完。

    陈知栀给自己夹菜,自顾自吃着。

    张东伟看着陈知栀,像是在看女儿一般,“知栀慢点儿吃,不够再吩咐人下去做。”

    “好的好的,谢谢张叔叔!”陈知栀嘴巴里嚼着饭菜,吐词不清。

    张东伟又看向慕容瑾,“瑾儿,如今京城的权贵们诡谲多变,回去可得万分小心。”

    “会的。”

    他们聊了许久,深夜,慕容瑾才和陈知栀各自回房歇息。

    同时进行的事件,还有夏皇后派人将风明楼花魁明珠,偷偷接到了皇宫。

    翌日。

    晨光熹微。

    王淑妃在青石板道上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丫鬟在议论。

    “你听说了吗?上次皇后娘娘因为弟弟的事情与陛下闹翻,这次又去找了陛下争论此事呢!”

    “可不是呢!而且啊,还带回来一个妓女,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居然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与陛下和贵妃娘娘作对。”

    “唉,你要是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你可就是皇后了。”

    “呸呸,慎言慎言!”那丫鬟左右环顾,狠狠地瞪了一眼另一个丫鬟,再看前方时,竟碰上了王淑妃。

    她俩皆是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求饶。

    “饶你们作甚?快快退下做事情去吧。”王淑妃并不想刻意针对丫鬟,便唤她们起来。

    两个丫鬟道了谢,匆匆离去。

    秋容看着两个丫鬟走远了,凑到王淑妃耳边,说道:“娘娘,谢昭仪不是说夏凌迟死,喻庆必死吗?难道……”

    王淑妃咬了咬唇,顿了顿,“走,去锦华殿。”

    大殿内,夏皇后又在和喻贵妃争论,正当皇帝不耐烦想要将夏皇后赶回去时,夏皇后发话了:“陛下,臣妾今日来,是有人证的,只希望陛下能够公平断案,还臣妾弟弟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门外款款进来一个女子。

    简单的装束,人却是很有气质。

    是明珠。

    “草民明珠,叩见陛下。”明珠跪下来,给皇帝磕头。

    皇帝紧锁着眉,道了一句平身。

    明珠站起来后,死死地盯着皇帝。

    喻贵妃也蹙着眉,“皇后娘娘,您为了夏凌迟,没必要随意找个人充当认证,然后陷害喻庆吧?”

    夏皇后冷哼一声,嘲讽道:“是不是假的人证,喻贵妃往下看着便是。”

    皇帝也看着明珠,只是让他惊讶的是,这区区民间女子似乎并不害怕自己。

    明珠微微一笑,“陛下,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喻庆,指使草民将夏凌迟少爷杀害的。”

    皇帝听了,自然是不相信这小女子,而喻贵妃则是咄咄逼人道:“明珠是吧?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是喻庆指使的你?”

    明珠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这是竹叶青杀夏凌迟的匕首。

    她将匕首递给宦官,宦官又递给皇帝。

    “陛下,这匕首,是喻庆少爷给草民的。”

    明珠说道:“因为喻庆少爷和夏凌迟少爷有所冲突,所以喻庆少爷给了草民这把匕首,让草民去杀了醉酒的夏凌迟少爷。陛下可以差人看看,这把匕首是不是喻家特有的匕首。”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宦官拿走匕首去验实。

    明珠见宦官离开后,又道:“另外,妈妈在解决二位公子的事情时,草民先行离开,为的就是早早做准备,好埋伏在夏凌迟少爷回家的路上。这件事儿,风明楼很多姐妹都是可以证明的。”

    喻贵妃有些慌了,“陛下,您可别听这贱女人胡说,这些事情都是可以编的。更何况,更何况这女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杀人,杀人偿命,何况杀得是皇亲,所以这女人,一定是皇后找来的伪人证!”

    夏皇后冷笑,“贵妃真的以为,人人怕死?”

    皇帝听着二人的争吵,感到头疼,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

    来到锦华殿,谢芳华正在修剪牡丹。

    五月中旬,牡丹开得没有以前好了。

    “每次看见芳华,总是这么处波澜不惊。真是叫我佩服。”王淑妃笑着走来。

    谢芳华闻言,将手中剪子给了清芝收好,然后转身去看王淑妃,“夏皇后与喻贵妃从前矛盾本来就深,只是两人都一直压在心底,如今有了这个引子,想必日后宫中又得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王淑妃轻叹一口气,“是啊。不过我倒是好奇,夏皇后找来的那个妓女,真的能让喻庆被定罪吗?”

    谢芳华点了点头,“自然。毕竟陛下得以大局为重,如今战乱渐起,陛下需要将军帮他打天下。而如今的南渝,除了慕容将军,便是皇后的哥哥夏凌生能够一战了。”

    王淑妃一听,愣住了。

    过一会儿,王淑妃又道:“慕容将军刚刚平定北狄,想来北狄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侵犯南渝。芳华这战乱渐起的话,从何而来?”

    “姐姐难道没有听说,西越的使臣要来南渝了?”谢芳华微微笑道,“西越向来先礼后兵,所以……姐姐明白了吗?”

    “是我见识短浅了。”王淑妃心中震惊。

    谢芳华被软禁在锦华殿这么久,消息竟然比自己还要灵通,甚至对他国有些了解,这女子,的确不容小觑……

    只是,谢芳华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示威吗?

    宦官回来了,告诉皇帝,那匕首的确是喻家的。

    “这不可能!”喻贵妃一听,连忙尖叫起来,“本宫自家的匕首,本宫都不认得,你们怎么知道?”

    明珠垂首,“娘娘,喻庆少爷说过,这匕首……是前不久制作的,锋利无比,最适合杀人了。”

    “好一个最适合杀人!”夏皇后冷笑一声,朝皇帝说道,“陛下,事情都这样了,您难道还要帮着喻贵妃吗?”

    皇帝死死地盯着明珠,见对方并不抬头看自己,又将头转向夏皇后,“怎么?皇后觉得这事儿怎么解决?”

    “贵妃不是说了么?杀人偿命,喻庆杀迟儿,那就让喻庆也死!”夏皇后铿锵有力地说道。

第九章 找事

    喻贵妃闻言,急了,“皇后娘娘怎么说话的?一把匕首,一个风尘女子,就想把喻庆定罪?”

    夏皇后冷哼一声,正想要说话,却还是被皇帝挥手,愤怒地打断道:“行了!为了一点儿小事争论这么久。皇后身为皇后就得大度。”长呼一口气,待他冷静下来之后,便蹙眉下令,“喻庆杀人,伦理当斩。盛宗,去办吧!”

    盛宗是皇帝贴身宦官,闻言,也不顾喻贵妃的阻拦,去办事了。

    喻贵妃心中一紧,知道皇帝这次不会再帮着自己了,可是,她不明白,明明皇帝最开始是帮着自己的,这才过去一天为什么就变样了呢?

    锦华殿中,谢芳华和王淑妃第一时间得知皇帝派盛宗前去捉拿喻庆时,王淑妃的反应是惊讶,“芳华果真是神机妙算。”

    谢芳华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谢芳华!”院子门口忽然有人在大声吼着谢芳华的名字,仔细一听,似乎是喻贵妃的义女平乐公主。

    谢芳华听见这声音,缓缓起身,走出亭子,就看见平乐公主带着十来个婢女怒气冲冲朝她走来。

    清芝连忙走到谢芳华身后。

    秋容本想跟上去,却被王淑妃拉住了。

    平乐公主一身粉衣,本来俏皮可爱的脸却因为怒气变得狰狞。

    “公主殿下,来锦华殿,有何贵干?”谢芳华看着平乐公主,淡淡说着。

    平乐公主怒哼一声,指着谢芳华说道:“本公主今天心情不好,谢芳华,把你的婢女交出来给本公主出出气,本公主今天就饶了你!”

    清芝一听平乐公主又扯上自己,心中怒火又燃,只是为了不让谢芳华再次受到打击,她强忍着怒气。

    谢芳华走下亭子的台阶,一步步靠**乐公主。

    近了。

    平乐公主见谢芳华一步步紧逼自己,心中莫名感到害怕,便下意识地后退。

    谢芳华进一步,平乐公主退一步。

    倏然,谢芳华笑了。

    见她笑得如此灿烂,平乐公主的怒火再一次被激起,“谢芳华,你笑什么!?”

    “笑公主你啊,”谢芳华轻声说着,“公主不是想出气么?欺负一个丫鬟多没有成就感,不如公主欺负我吧。反正公主是贵妃娘娘的义女,有贵妃娘娘撑腰,还怕我不成?”

    平乐公主听着,心中感到烦躁,她跺了跺脚,冲着谢芳华大吼:“谢芳华!你都被软禁这么久了,凭什么还欺负本公主?”

    见她如此激动,说话还这般莫名其妙,谢芳华便不由感到好笑了,“公主殿下,这不是您来我锦华殿找事儿么?怎么倒变成我欺负您了?”

    平乐公主气得脸红,再一跺脚,带着人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句,“谢芳华,你给本公主等着!”

    平乐公主就这么来去匆匆,倒叫谢芳华有些摸不清头脑。

    王淑妃出了亭子,走到谢芳华身边,“平乐公主素日里仗着贵妃娘娘的疼爱,无法无天惯了。前段时间甚至害得芳华被软禁锦华殿,真是……唉。”

    说到这里,清芝的头低了低。

    谢芳华转过身看了一眼垂首的清芝,又看向王淑妃,“本来我就不爱走动,是否被软禁对于我来说,并无大碍。”

    “芳华,不打算出去吗?”王淑妃所说的出去,其实是指想办法让皇帝不再软禁她。

    谢芳华自然明白王淑妃的意思,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前没这个打算。”

    “这样么……”

    “夏皇后与喻贵妃梁子已深,后宫便放她们去斗,姐姐与我,坐山观虎斗即可。”

    连川。

    陈知栀与慕容瑾出发已有多时,眼见天色渐黑,二人便决定先行休息,明日再赶路,估计明日这个时候便能回到京城。

    “唉两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小二将帕子搭在肩上,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两间上房。”慕容瑾说道。

    “饭菜端到大厅来吧,把你们的招牌菜全部上上来!”陈知栀补充。

    “好嘞!二位客官坐着,稍等!”

    因为客人有些多,所以找位置也有些麻烦。站了一会儿,才有人起身离去,陈知栀与慕容瑾才去坐了。

    有人在高声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似乎听见了西越二字。

    陈知栀听得更仔细了,那些人是在议论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的事情。

    眯了眯眼,陈知栀说道:“瑾哥,我以前听姐姐说过,西越向来先礼后兵,此次派遣使臣来南渝,怕是又要起战争了。”

    慕容瑾闻言,思索片刻,才道:“或许吧。”

    陈知栀嘁了一声,微微蹙眉,“南渝无人,能征善战的将军竟是没有几个,否则瑾哥也不会出征北狄,姐姐可能也不会入宫……”

    慕容瑾愣了愣,回过神来,伸手做出要打她的样子,但还是收回了手,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扯得些什么呀……”

    陈知栀不语,她知道,谢芳华的进宫慕容瑾的打击很大,甚至因为得知了这件事情,他曾在战场分心受伤。可慕容瑾心中越是不好受,陈知栀便越是想要打击他、刺激他。

    小二端上来了饭菜,虽都是些家常便饭,但是闻起来却是很香。

    陈知栀不理会慕容瑾,自个儿吃了起来,而慕容瑾则是在那默默发神。

    第二天一早,陈知栀和慕容瑾快马加鞭,硬是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了京城。

    回到陈府,陈知栀和慕容瑾便去找陈伯忠,交代了连川之事后,慕容瑾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谢芳华的情况如何。

    “芳华没事,那丫头不爱出门,被软禁对于她来说也不算事儿。瑾儿放心。”陈伯忠坐在上座,如是说道。

    慕容瑾这么多天来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陈伯忠又宽慰了慕容瑾一句,接着立马变脸,冷哼一声,“陈二,我让你跟你娘去周迦寺,结果你倒好,跑到连川,没给你张叔叔添乱吧?”

    陈知栀也哼了一声,“娘让我自个儿玩去,又没规定去哪里去多久。”

    陈伯忠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这死丫头。若不是你张叔叔给我传信说你也去了连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你还不知道我在哪里?”陈知栀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儿。

    “死丫头,你看看你,既没有你姐姐省心,又没有烯然那样懂事儿,更没有你瑾哥这般沉稳!”陈伯忠见她对自己翻白眼儿,心中多少有些愤怒。

    陈知栀哼了一声,“哦,小时候除了娘,谁管过我?爹,小时候你把什么都教给姐姐了,不惜花重金为瑾哥求名师习武,丞相外公更是没事儿就与谢烯然一起看书谈天。现在又在我面前说我不如这个那个,有意思没啊?”

    谁都不希望父母把自己拿给别家孩子相比,陈知栀也是。

    陈伯忠理亏,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这嘴上功夫如此了得,为父不与你争辩,你爱上哪上哪去吧!”

    陈知栀也不理会他,转身就走。

    陈伯忠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女儿,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即使生气了想要认真地训斥她一次,却还是不行。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慕容瑾向前两步,轻声安慰道:“知栀从小胡闹惯了,老爷别生气。日后我在京城,多管管她就是。”

    “也罢,她这丫头,就服你和芳华。”

    慕容瑾应了一声, 犹豫着。

    “瑾儿,有事儿吗?”见慕容瑾想要说话却不说话的模样,陈伯忠不由问道。

    慕容瑾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的事情,老爷听说了吗?”

    陈伯忠点点头,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怎么了?”

    陈伯忠不惊讶,慕容瑾却因为他的淡定而惊讶了。

    回过神来,慕容瑾说道:“西越向来先礼后兵,此次出使南渝,怕是来意不善。更何况,西越屯兵多年,人才辈出,经济昌盛……简单来说,我担心,南渝难有抵抗之人。”

    南渝也算个富庶之国,只是比起西越,却少了些能征善战的武将。

    那些帮着先皇打天下的将军们多半年迈打不得仗,所以慕容瑾的担心,也是对的。

    陈伯忠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这样,没错。可是瑾儿是否忘记了一个人?”

    慕容瑾蹙了蹙眉,心中思索着陈伯忠口中所说之人。

    “夏皇后的哥哥,夏凌生?”慕容瑾忽然抬头,看向陈伯忠。

    “是的。”陈伯忠点点头,微笑。

    夏皇后出身不高,她却有一个十二岁便与先皇征战四方的哥哥夏凌生。

    夏凌生武功了得,还熟读各种兵法兵书,因此深得先皇信任,许多关键的战争,都是靠这个少年才能获胜,因此年纪轻轻便被称为‘护国将军’。

    遗憾的是,先皇驾崩,皇帝害怕功高盖主,便将夏凌生原调,如今,三十多岁的夏凌生,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可使。

    可是上天却给他开了一扇窗。

    因为,西越的使臣来了。

    那个先礼后兵的军之大国,西越。

第十章 西越

    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的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惶恐,生怕刚与北狄交战又得与西越交战。

    西越与北狄不一样,北狄除了兵强马壮再无其它优势,最重要的是,北狄粮食不足,否则也不会常年骚扰南渝边疆。而慕容瑾便是利用这种劣势,叫北狄兵粮寸断,最后凯旋而归。

    可是西越,既有北狄似的强兵壮马,也有不差于南渝的经济财力。

    西越是个劲敌。

    陈知栀走在街上,听着百姓们的闲言碎语,眉心微蹙。

    “陈二。”

    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这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谢烯然了。

    陈知栀也不转身,背对着他,“怎么?”

    谢烯然走到她跟前,面对着她,“你一个人在这里晃悠什么呢?我跟你老半天了。”

    “早就感觉有人跟在后面,只是没想到是你。”陈知栀瞪他。

    谢烯然揉了揉鼻子,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陈知栀,“你在担心西越的事情?”

    “能不担心吗?南渝这几年安逸惯了,连个像样的武将都没有,”陈知栀撇撇嘴,心中对南渝现状很是不满意,“瑾哥大败北狄,也因此扬名在外,我猜,西越肯定已经了解了瑾哥,对付他也有了策略。”

    谢烯然听着,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点什么头啊?我现在都快急死了……”陈知栀咬唇,愠怒道。

    谢烯然说:“在这儿站着说不方便。”他环顾四周,看见了附近的一家茶馆,然后拉起陈知栀往那里走,“前面茶馆说。”

    进了茶馆,小二询问他们俩的意见后,离去准备,而陈知栀却是不满且疑惑地看着谢烯然,“你干嘛?”

    谢烯然没好气地看着她,“你不是担心你瑾哥吗?你以为我不担心?”

    陈知栀不语,赌气将头撇向一边。

    谢烯然想了想,才认真地问道:“知栀,你真的以为,南渝能征善战是将军,只有瑾哥吗?”

    “难道不是吗?”陈知栀不答反问。

    谢烯然笑出声来,听他笑了这几声,陈知栀更是摸不清头脑,回过头,她怒视谢烯然,“还笑得出来?”

    “好好好,我闭嘴,不笑了,”谢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知栀听说过夏皇后的哥哥,夏凌生吗?”

    “夏凌生?”陈知栀一听这个名字,蹙了蹙眉,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关于这个人的一丝一毫。

    同时,小二端上了茶,笑嘻嘻地道了句二位客官慢用,便走了去。

    陈知栀有了印象,试问着:“我记得南渝好像有这个人,而且很年轻便与先皇四处征战打下南渝江山。只是……他不是被陛下远调了吗?”

    “是啊!”谢烯然笑着点点头,打趣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呢!”

    陈知栀哼了一声。

    接着,谢烯然问她:“夏皇后与喻贵妃为弟弟争吵的事情你知道吧?为什么最开始陛下帮着喻贵妃可是第二天却突然变卦,向着夏皇后了呢?就是因为,西越使臣要到来的消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而陛下,急需有将军替他做好准备,夏皇后的哥哥夏凌生便是其中的一人。”

    陈知栀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谢烯然的分析,最后,她问道:“可是,陛下是如何在一天之内得到西越使臣要来南渝的消息呢?”

    谢烯然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兴奋道:“这个问题,你问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南渝夜幕对吧?南渝夜幕的消息来源很广泛,来得速度也很快,而西越使臣要来南渝的消息,正是赤女告诉他的。”

    是了,赤女留下的那封信,内容便是西越使臣将要出使南渝的消息。

    陈知栀惊讶地哇了一声,不过很快又蹙起了眉,疑惑问道:“可是赤女为什么要告诉陛下?”

    谢烯然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陈知栀会问这个问题,他轻咳两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吞吞吐吐说道:“你,也不想想,夜幕毕竟是南渝的夜幕,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帮着南渝的,对吧?”说完,他还干笑两声。

    陈知栀狐疑地看着他,“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谢烯然喝了口茶。

    “你有问题,”陈知栀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放在自己面前却不喝,“我发现你知道的事儿真多。连赤女告诉陛下西越使臣即将来南渝,这种外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都了解。”

    “我……这不是小道消息吗?”说完,他看了一眼陈知栀,连忙又补充道,“赤女那事儿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哦!”

    闻言,陈知栀满意地点了点头,“乖,这才对嘛……”

    谢烯然哼了一声。

    陈知栀喝了杯渐凉的茶,又问:“西越使臣估计多久到达南渝?陛下什么时候将夏凌生调回来?我可不希望瑾哥又去战场冒险。”

    “半个月之内西越使臣便能到达京城,夏凌生回京的事儿,想来就是这几天了,”谢烯然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最后想了想,又道,“知栀,其实不管夏凌生会不会回京出战,我想陛下都会派瑾哥一道出征的。毕竟,北狄的实力与西越相差甚远,陛下为了安全起见,自然会多派一些能干的武将出征。”

    “凭什么啊?我瑾哥战北狄的时候也没见夏凌生回来啊!”陈知栀愤愤道。

    谢烯然好笑地看着她,“陛下那不是忌惮夏凌生,才不让他回京的吗?”

    陈知栀不语,心里想必是在想着其它事情。

    “琢磨什么呢?”谢烯然见她良久沉默,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陈知栀啊了一声,思绪也被谢烯然拽了回来。

    又闲聊了一会儿,谢烯然便同陈知栀一路回了陈府,刚回到门口,便看见了慕容瑾。

    一身玄色素衣,看他的样子是要出去。

    “瑾哥,要去哪儿呢?”陈知栀蹦过去,问道。

    “陛下召见我,我准备进宫呢!”慕容瑾说罢,就有人唤他说是马匹准备好了。

    谢烯然和陈知栀都知道,皇帝召见他,多半是为了西越之事。二人对视一眼,给慕容瑾让了道。

    陈知栀不语,谢烯然便替她说了:“瑾哥,陛下此次召见你多半是为了西越之事。你……能推辞就推了吧,否则堂姐,陈二和我们都会担心的。”

    慕容瑾笑了笑,“为国做事,怎么可以推辞?放心吧。我先走了。”说完,他从二人中间走去,经过谢烯然身边时,停了停脚步,拍拍他的肩膀,才大步走向马匹,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谢烯然,你说……如果我也去战场,会怎么样啊?”陈知栀看着慕容瑾远去的身影,小声问道。

    谢烯然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陈知栀回过神,“诶,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慕容瑾去了皇宫,皇帝果然是找他商量西越之事。

    最后皇帝问:“慕容将军怎么看?”

    “陛下想要将夏将军调回来,微臣觉得没有问题。夏将军早些年跟随先帝四处征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作战经验也比微臣丰富,所以对战西越,夏将军是个不二人选。”慕容瑾拱了拱手,如是说道。

    皇帝蹙眉深思。

    慕容瑾说得不错,可自古皇帝多疑心,他就是担心夏凌生功高盖主,否则也不会将夏凌生远调了。

    叹了口气,皇帝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思绪也飘向了从前。

    夏皇后是平民出身,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夏凌生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十二岁便跟随先帝打仗,先帝对他甚是信任,甚至许他一个愿望。

    而夏凌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妹妹和弟弟能一辈子平安,于是先帝便叫当今的夏皇后夏氏在自己的儿子里选一个当作夫婿,夏氏选择了当今皇帝,先帝也因此封了他为太子。

    再后来,先帝驾崩,他便登基称帝,夏氏即为皇后。

    想到这里,皇帝在心中冷冷一笑。

    若当初不是夏氏看上自己,恐怕他也成不了太子,甚至成不了皇帝吧。

    也难怪,皇帝这么讨厌夏家。

    “慕容将军,朕想了想,这次出征西越,夏凌生为主帅,你为副将,一道去吧。”皇帝睁开了眼,放下了手,淡淡地看着慕容瑾。

    “是,”慕容瑾又拱了拱手,点头应是,“只是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将夏将军调回京城?”

    皇帝说:“明后两日吧。另外,慕容将军在出征之前,暂住皇宫。每日夜里朕会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那个时候,你在附近候着。”

    虽然不明白皇帝用意何在,但慕容瑾也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答应。

    皇帝看着他,想了想又道:“陈家朕会派人通知,爱卿不必担心。另外,谢昭仪在锦华殿,你若没事儿,去看看她吧。”

    一听这话,慕容瑾心中一跳,面上却平静得很,“微臣,多谢陛下。”

    皇帝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挥了挥,“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慕容瑾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出了御书房,他面带微笑,匆匆朝锦华殿赶去。

第十一章 凌生

    慕容瑾来到锦华殿,看守谢芳华的禁军犹豫了一下,才放他进去。

    慕容瑾去了锦华殿后院,谢芳华果然在那里。

    一身紫蓝宫装,简单却不失大雅。

    感觉到有人,站在牡丹花前发呆的谢芳华回过神,转头过去,竟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慕容瑾。

    “你怎么来了?”谢芳华愣了愣,很快又走向他,步子很轻,走得却很快。

    慕容瑾微笑着看她,“陛下命我这几天暂住皇宫,没事儿来看看你,所以,我就来了。”

    “暂住皇宫?”谢芳华蹙了蹙眉,“怎么了吗?”

    慕容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谢芳华应了一声,叫慕容瑾跟着自己去了亭子,接着吩咐清芝准备一些糕点。

    “符隰,最迟六月中旬,我便得去边疆抗西越,西越实力不逊南渝,此次出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回来。你在京城,万事小心。”慕容瑾坐下后,便如是说道。

    谢芳华点点头,“放心吧。”

    嘴上这么说,可是在谢芳华在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慕容瑾看着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符隰,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你执意要入宫,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让我出征。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是了。当初对抗北狄,是谢芳华让谢老丞相进言说慕容瑾可以一战。

    可慕容瑾就是不懂,谢芳华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

    闻言,谢芳华怔了怔,最后笑了。

    又聊了一会,清芝端来几样糕点,一一摆在桌上,然后退出亭子,只留谢芳华和慕容瑾。

    皇帝在第三天,下了诏令,将夏凌生将军从远地调回京城,美其名曰让他与夏皇后团聚,但事实上不过为了自己的江山。

    夏凌生也知道皇帝的目的,只是他忠于先帝忠于南渝,如今家国有难,他不得不回京。

    当然,弟弟夏凌迟的事情他也了解了,好在皇帝正确地处理了这件事情让喻庆血债血偿。这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让夏凌生的心情也不会太糟糕。

    连续十天的策马飞奔,夏凌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锦华殿内,谢芳华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作画。

    她画得是一幅全开的山水画。

    远处有山有水有海燕,近处有花有人有亭台。整幅画尽显大气,仔细一看,亭台中,有两人在对弈,他们的身后站着不少围观者。还有那瀑布,飞泻在两座山峰之间。

    正在思考着落何款时,清芝从门外走进来,福了福身子,说道:“娘娘,慕容将军被陛下派去接夏将军了。”

    谢芳华放下毛笔,抬头看着清芝,却没有谈论夏凌生的事情,“清芝你来看看这画。”

    清芝怔了怔,才走到谢芳华身边,认真地打量着那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你说,我该落什么款呢?”谢芳华一边问着清芝,一边自己也思索着。

    清芝蹙着眉,想了想,“青山不老?”

    “这名字太狭隘了。”谢芳华摇摇头,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

    “幽居图?”清芝又道。

    谢芳华还是摇了摇头,“太俗。”

    清芝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山水画的落款名称,一一念出,可谢芳华都不满意。

    “山河衬我,你觉得如何?”谢芳华倏然灵感一现,这般问道。

    山河衬我?

    清芝拧了拧眉,“娘娘这般提款,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会不会……”

    清芝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皇帝向来忌惮有人觊觎自己的大好河山,可谢芳华却说什么山河衬我,真要被人指出,以皇帝的疑心病,谢芳华肯定又得遭殃。

    可是谢芳华并不担心,微微一笑,拿起笔准备提款,“无碍,你去帮我准备好裱画的工具,我自己裱画再将其收好,不会出事的。”说罢,她便开始落款。

    谢芳华的动作很熟练,没一会,行云流水的行书款便落出来了。

    清芝感慨,“娘娘的字真好。给这幅磅礴的画又增添了气质。”

    谢芳华不语,而是放下笔,再次欣赏自己的这幅大作。欣赏的同时,她也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让这山河衬我呢?

    “哦对了,夏凌生到京城了?”谢芳华回过神来,又想想刚才清芝进屋的第一句话。

    清芝点了点头,“估计没多久就会到御书房去见陛下了。”

    谢芳华缓缓坐下,又看着自己的画,走神。

    御书房内,有皇帝,有慕容瑾,还有一个穿着厚重盔甲的英姿飒爽的而立男儿夏凌生。

    夏凌生与夏皇后的眉眼有几分相似,那许久未刮的胡子,就如同当初慕容瑾回来一般。

    “西越的使臣不日便会到达京城,此次将夏将军调回京城,将军也知道朕的用意了吧?”皇帝坐在高位之上,微微拧眉,如是说道。

    夏凌生点了点头,“末将知道。回京城的同时,末将也打听了一些有关西越的消息,所以末将估摸着,西越出兵的人数在三十到五十万人之间。至于出征主将,末将还在调查之中。”

    皇帝摆了摆手,“这些并不重要。西越使臣想必会告诉我们的。朕现在最担心的是,你有没有把握赢得这场战争?”

    夏凌生思考片刻,才缓缓说道:“末将会尽全力一战!”

    皇帝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略带怒气地吐出一口气,言:“夏将军风尘仆仆归京,想来也累了,朕念你与皇后多年不见,准去凤台宫看看她!朕累了,慕容将军,你也下去吧。”他说罢,闭了眼揉着两边的太阳穴。

    “是!”二人拱手,转身离去。

    出了御书房,夏凌生抬头看了看天空,因为太阳的缘故,他眯着眼睛,“慕容将军对战北狄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招兵粮寸断简直出其不意。”

    “夏将军谬赞了,”慕容瑾淡淡说着,“慕容瑾不过一个小将,自然是比不上夏将军的。”

    夏凌生收回了目光,眼睛也不再眯着,而是那么的炯炯有神,“新起之秀,我很看好你。”说着,他侧首看了一眼慕容瑾,见对方目光平静看着远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而去。

    看着夏凌生远去的背影,慕容瑾不由蹙了蹙眉。

    夏凌生难得回一次京城,少不了的自然就是去见自己的亲妹妹夏皇后。

    夏皇后听说哥哥在今日回京,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美食糕点,在凤台宫主殿等待他。

    在女官冬婵的带领下,夏凌生来到了凤台宫主殿,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

    “哥哥!”一看见夏凌生,正在走神的夏皇后怔住了,但很快,她不顾仪态地从高座上跑下,冲向夏凌生,扑进他的怀中。

    夏凌生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无奈却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你看看你,这么久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冬婵看着这场景,打心眼里替自家主子高兴,因为,这世上除了她,也只有夏将军会全心全意对皇后娘娘好了。

    想到这里,冬婵退出主殿,殿中只剩下了夏皇后与夏凌生。

    许久,夏皇后才从夏凌生怀中而出,揉了揉似乎流了泪的眼睛,“哥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这宫里受了多少委屈……”

    夏凌生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也很是难受。

    当初他一心只想保弟弟妹妹平安,却不想,妹妹平安了,却受尽委屈;弟弟富贵一时,却失了性命。终归,他还是没能给弟弟妹妹一个好的归宿。

    “哥哥,迟儿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迟儿……”夏皇后低下头,自责道。

    和夏凌生的想法一样,夏皇后只希望弟弟开心,什么都宠着弟弟,却不料到最后,弟弟这般死于非命。

    夏凌生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妹妹别再想这些了。从今以后,只有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了,你放心,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再受尽委屈了。”

    夏皇后一个劲儿点头,与昔日全然不同,在哥哥夏凌生的面前,她像极了一个总爱撒娇的妹妹,“哥哥,我亲自准备了吃食,都是你曾经最爱吃的家常便饭。”

    从前,都是妹妹给自己和弟弟做饭,许久未尝到,夏凌生煞是想念,“一路奔波,午膳到现在还没吃,好在妹妹给我准备了我爱吃的……”

    “哈哈!那哥哥,快来吃吧!”夏皇后微笑,招呼着。

    又是暗夜。

    素日里的这种时候,总是皇帝最期待,却又最害怕的时候。因为,他既期待赤女的到来,也恐惧赤女的到来。

    期待是因为赤女会帮他,恐惧是因为担心赤女会在这暗夜之时害他。

    可是这些天,他不害怕,他只期望。

    因为,有慕容瑾。

    “看来皇帝陛下,这几天一直在等我呢!”赤女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

    皇帝低着头,余光能过瞥见一抹红影,“朕就是好奇,西越与我南渝交战在即,这么大的事情,你会不会因此现身。”说着,他放下笔,缓缓抬起头来。

第十二章 使臣

    赤女仍然一袭红衣,面具将她整张脸都给遮住,看不清喜怒。

    她双手放在身两侧,直直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息。

    “皇帝陛下说对了,两国交战这种大事,我一定会来。”赤女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她微微偏着脑袋,这般说着。

    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赤女的态度,没有生气,只是冷哼一声,“这一次,你又想让朕干什么?”

    上一次,赤女给了他一封信,信中说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他没有完全怀疑,否则也不会向着夏皇后。当然,他也想不到,没过多久,自己在边疆的眼线也传信说了这相同消息。

    这让皇帝对赤女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第一次,王淑妃之事让他知道此女子对皇宫的路甚至对皇宫的布防非常熟悉,想来她多半是皇宫之中的某个人。第二次西越之事,让他知道此女子身份不会太低。

    那么,这第三次呢?

    赤女会露出什么马脚?

    “皇帝陛下不是有个昭仪叫谢芳华么?听说她如今还被困于锦华殿,而我的建议是,将她派去周迦寺烧香拜佛,不准任何人见她。”

    “为何?”

    赤女回答道:“看似是变相罚她,实际上是为了安抚慕容将军。此次出征,皇帝陛下为了得到夏凌生将军的忠心,选择站在夏皇后这边而得罪喻贵妃得罪喻尚书。那么现在,为何又不能放谢昭仪出宫一段时日,也好让慕容将军全心为陛下您效忠。”

    赤女每次的理由都能让自己信服。每次都理由看起来都是为自己好。可皇帝始终不相信,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真的帮自己,站在他的这一边呢?

    皇帝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处处帮着朕啊!”

    赤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谁叫我是南渝,而不是北狄不是西越的夜幕呢?”顿了顿,她又道:“我话说到此,皇帝陛下愿意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说罢,皇帝只感觉一阵风刮过,不见了赤女,不见了声响。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皇帝缓缓起身,皱着眉,看着赤女刚才所站的位置,而慕容瑾也从偏殿走出,同样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皇帝才道:“慕容将军武功高强,你觉得,这人武功如何?”

    慕容瑾锁眉,沉思片刻,“这人轻功很好,甚至比微臣还要高上几层。不过武功……应该并不怎么样。”

    皇帝说:“朕曾经注意过她的声音,可是朕发现,她的声音似乎每一次都不一样。”

    慕容瑾沉默,御书房内很安静。

    良久,皇帝坐下,闭着眼,吐了一口浊气,“以后不用来御书房了。回陈府吧。”

    留下慕容瑾,他的目的便是摸清赤女的底子,既然慕容瑾说那女子武功不佳,他也没必要太担心了。本来自己一个人在御书房内静静地批改奏折,屋内却有个人在背后,多少都觉得凉飕飕的,因此他便让慕容瑾回去了。

    慕容瑾愣了愣,感情皇帝留他只为那红衣女子?反应过来,慕容瑾拱了拱手,“是。”没有不满意,只是失落离开皇宫,再见符隰,那就难了。

    西越使臣是在夏凌生回京的第三日到达京城的。皇帝派了夏凌生、慕容瑾一同去接待,可见他对西越,或者说是对这场战争的重视。

    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西越使臣的。在场的朝中大臣们,除去慕容瑾和夏凌生,还有谢老丞相,喻尚书和另外两个高官。

    西越使臣很高,比南渝的一般男子都要高半个脑袋,而且很壮,若穿上盔甲,恐怕也像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使臣此次出使我南渝,想来是西越准备出兵了吧?”皇帝坐在高座之上,站起来,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西越使臣。

    西越使臣行了一个西越的礼,尊重道:“南渝陛下,西越的规矩您也懂,微臣前来,正是为了告诉您,我大西越已经集结四十万大军,六月底便会正式向南渝发起进攻。这次领军的是我们西越大将鲁翰,他的名字,想必各位也是听说过吧?”

    西越使臣得意洋洋地说着。

    是了,他们都听说过。

    尤其是夏凌生,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眉头也不自觉地深锁起来。

    鲁翰,那个是个传说级别的大人物。

    夏凌生十二岁随先帝打仗,顺了四年,而当他十六岁时,这个鲁翰出现了。十八岁的鲁翰,让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败因为鲁翰,从未败过。

    皇帝自然也是听说过,甚至对此人有一丝畏惧,可敌人当面,他怎可表现出那种态度?冷笑一声,他言:“看来西越使臣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放心,南渝不会败。也回去告诉鲁翰,南渝有人,可以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自然,皇帝不会让西越使臣受伤,相反地,他还得保护西越使臣。

    闻言,西越使臣作揖应是。

    西越使臣觐见皇帝的事情,很快在皇宫之中传开,自然而然地,谢芳华从自己的眼线嘴中得知了此事。

    再者,人们都心知肚明,此次出征,皇帝一定会派夏凌生将军为主将,慕容瑾为副将。

    后宫内,有焦灼不安的如夏皇后,有看好戏的如喻贵妃,也有无所谓的如王淑妃。

    当然,也有始终平静的谢昭仪。

    谢芳华正在裱自己的那幅山水画,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色素衣,弯着腰,仔细地修理自己的山水画。

    清芝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谢芳华手中的动作。

    谢芳华放下手中的工具,取出手巾擦了擦额头间的汗珠,然后将手巾放起,“先收拾好吧。明日再继续裱。”

    “是。”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清芝收拾,自己的心却飘向了远方。

    “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屋外传来婢女的叫唤声,将谢芳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芝已经将画收好了,看着那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婢女,清芝蹙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婢女一听谢昭仪身边的心腹这般职责自己,连忙跪了下来求饶。

    清芝没想到这婢女会做出这般举动,连忙叫她起来,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陛下身边的盛宗公公来了……”

    谢芳华一听,款款起身,看了一眼清芝,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婢女,然后跨步出门。

    清芝和婢女很快跟了出来。

    盛宗带着一群人,手中拿着一份金黄的卷宗,快速朝谢芳华的方向走来。

    是皇帝的圣旨。

    一见那玩意儿,谢芳华犹豫了一下,才跪下听旨。而清芝和那婢女,已经早早跪好了。

    盛宗满意地看着她们,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拉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昭仪,因被软禁锦华殿多日,而最近战事在即,派其去周迦寺吃斋念佛,不可见任何人。钦此”

    尖细的声音拉得好长,让谢芳华听着很不舒服,但她还是伸出双手接了圣旨,再被清芝扶起来。

    “谢芳华,接旨多谢公公。”谢芳华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给清芝使了一个眼色,便见清芝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盛宗。

    盛宗满脸笑意地接过钱袋子,掂了掂重量,笑嘻嘻地将钱袋子收好,“多谢娘娘。咱家还得回去复命,先行一步。”

    谢芳华点了点头,便看见盛宗带着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再瞥了一眼那婢女,对方的身子颤了颤。

    “你也下去吧。”谢芳华淡淡道。

    她有些想不通了,自己有那么可怕吗?随便走到哪里,总要吓着几个人。

    婢女闻声,匆匆小跑着离去,跑了一会,还险些摔了一跤。谢芳华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才将圣旨丢给清芝,进了屋子,“清芝,收拾一下,准备去周迦寺。”

    清芝刚进门就听见谢芳华这么说,再加上刚才盛宗那莫名其妙的圣旨,叫清芝有些摸不清头脑,“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你别问,快去收拾,三天后出法去周迦寺,”顿了顿,她反应过来,“等等,我记得我母亲也在周迦寺吧?”

    周迦寺离京城说远不远,三四天的路程。

    “是,是的。”清芝想了想,点点头。

    谢芳华闻言,叹了口气,“没事。你去办吧。”

    慕容瑾一回到陈府门口,还没来得及去找陈伯忠,便被陈知栀和谢烯然拦住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谢烯然挠了挠头,“我们这不是听说瑾哥去接了西越使臣见陛下,然后……咳咳,想知道点有关于西越战事的事情。”

    陈知栀负手,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啊瑾哥,你跟我们说说!”

    “你们两个小孩子,知道这些干什么?”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什么小孩子,我们年龄明明就差不多。”陈知栀和谢烯然都很不满,这般回道。

    慕容瑾向前走着,“走吧。去知栀后院,我细细跟你们说。”

    陈知栀谢烯然二人对视一眼,兴冲冲地跟上了慕容瑾的脚步。

第十三章 默契

    现在是六月中旬,阳光正好,风也不燥。

    本该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季节,却叫南渝百姓们忧心忡忡南渝西越即将开战。

    爹娘担心儿子,妻子担心丈夫,孩子担心父亲。所有的人,在这一天都是眉心深锁。

    谢芳华没有去送慕容瑾,倒是夏皇后陪着皇帝去送了夏凌生。

    看着夏皇后担心兄长的目光,听着她对兄长在外征战的嘱托,慕容瑾面上略带微笑,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儿。

    好在陈知栀和谢烯然来送他,说了不少叫他放心的话。

    南渝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城门,慕容瑾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城楼之上那始终移不开的深邃眼瞳。

    谢烯然陪着陈知栀都在大街上,看着街上来去匆匆的人,说:“我想入朝为官。”

    “嗯?”陈知栀眯了眯眼睛,显然有些惊讶。

    这种时候,皇帝根本顾不得文官,谢烯然突然提出入朝之事,难免会让陈知栀感到奇怪。

    仿佛知道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谢烯然也只是笑着说道:“虽然朝廷像个炼狱,可我不下炼狱谁下炼狱?”

    是了,谢老丞相如今就只有他一个孙子,日后若要谢家荣华,只能靠他。

    陈知栀不语,心中莫名压抑。

    见她如此,谢烯然停住脚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陈二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知栀停了脚步,撇过头故作轻松地看他,“你觉得我会担心你?”说着她还挑了挑眉。

    谢烯然愣了愣,轻哼一声,把手从陈知栀肩膀上拿下,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叫陈知栀看他的表情。

    陈知栀见他如此,想了想,问:“外公怎么说?”

    “他以前逼着我入朝为官,现在倒不支持了。”谢烯然回过头。

    “没事,你若是真的想做,我支持你!”陈知栀笑了两声,说道。

    谢烯然看着她的满脸笑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知栀,你要是能一辈子这般眉眼带笑,我若真的下地狱也足矣。

    “对了。”正当谢烯然想得入神时,陈知栀突然敲了一下脑袋。

    “怎么了?”谢烯然好笑地看着她。

    陈知栀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去看正前方,问道:“我姐姐,是不是要去周迦寺了?”

    “对啊,怎么了?”

    陈知栀眼珠子一转,然后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嘀咕:“这事儿不简单啊……姐姐始终还是担心瑾哥的。”接着,她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调,“谢烯然,你就跟外公好好说说你想为官,我想他会帮你的。”

    虽然没有搞清楚陈知栀说这句话的目的,但谢烯然还是微笑着应好。

    谢烯然把陈知栀送回陈府后,自己便回了丞相府。

    看见谢烯然渐行渐远的身影,陈知栀才转身进府,而当她回到屋子的第一时间,竟然是收拾自己的衣物。

    一切准备好后,她本想直接关门而去,但是刚走到门口,她似乎想起什么事儿,来到书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封信,用砚压好纸后,才背着包袱,从窗户跃走。

    二日后,谢芳华启程去了周迦寺,随行的人不多,除了清芝,还有两个婢女和四个侍卫。

    来到周迦寺这天,谢氏亲自带着人来接谢芳华。还有周迦寺的主持清真大师和周迦寺的小禅师小尼姑们。

    由于皇帝之前的圣旨,清真大师将谢芳华安排在一个僻静的院子里,门外由四位侍卫看管,两个婢女将每日的吃食交给清芝,再由清芝传给谢芳华。

    “母亲,慕容如今征战在外,知栀现在又爱与烯然一起出去玩,父亲一个人在家孤独,您找个时间回去陪陪父亲吧。”路上,谢芳华扶着谢氏,微笑道。

    谢芳华的话不无道理,只是谢氏也担心自己的女儿,拍了拍她的手掌,才道:“你父亲也是习惯了,不用担心她。倒是你啊!你看看你,进宫半年,越来越瘦了。”

    谢芳华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小尼姑,又对谢氏道:“母亲,我在这周迦寺也不能见人,您也不必担心我。三个月后我便回宫,届时再回家看看您和父亲。”

    谢芳华都这么说了,谢氏自然明白她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否则在宫中待得好好的,也不会来这周迦寺。

    “好吧,你注意安全。母亲这几日就回去。”

    谢芳华闻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进了偏院,谢氏和小尼姑一道离去,侍卫婢女也各司其职。

    六月底,边疆传来消息,南渝西越正式开战。

    闷热的天气,叫谢芳华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如今可以随意一点,让她可以穿上以前简单的衣服。

    褪去一身繁华,普通的装束和浅青的淡雅服装,让清芝看了不由感慨:“娘娘穿什么都好看。”

    谢芳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贴身衣物,微微笑道:“清芝,周迦寺这边就靠你周旋了,我即刻动身去西越路鱼。”

    路鱼是西越南渝交界的一个小城,两军交战,这地方也算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清芝点了点头,将早早准备好的细软递给谢芳华,“小姐万事小心。”

    京城。

    平静的京城。

    这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当谢烯然知道陈知栀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京城的消息时,他便猜出了陈知栀的去向路鱼。

    西越南渝交战,路鱼是唯一一个连接两国的地方。

    心中气愤陈知栀不辞而别的同时,谢烯然也更加担心陈知栀的安危。

    思及此,谢老丞相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坐下,“烯然找我来,不会还是为了入朝的事情吧?”

    这已经不是谢烯然第一次第二次找他了。

    自从慕容瑾走后,谢烯然每天都要来找自己一次,这叫谢老丞相真是哭笑不得。

    谢烯然叹了口气,想到陈知栀他就无法静下心来,“爷爷,我担心瑾哥,还有陈二,她一定也去了路鱼。”

    谢老丞相闻言,愣愣,才笑着说道:“是啊,瑾儿去了战场,知栀那丫头也一定去了。当然,老夫想啊,芳华多半也会去的。”

    “爷爷怎么会这么说?”谢烯然满脸惊讶。

    谢老丞相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眯着眼睛看孙儿,“芳华那丫头从小不就这样?明面上是去周迦寺,实际上啊……唉。”他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谢烯然明白爷爷的意思。

    软禁,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掩饰。

    掩饰什么呢?自然是昭仪娘娘去了路鱼。

    “爷爷,孙儿真的想好了,孙儿一定要入朝为官的,”谢烯然想起来了自己的正事儿,连忙拉回话题,“反正,您要是不答应孙儿,孙儿天天找您,天天缠着您。”

    谢老丞相看着他,“烯然可知,为何爷爷不想让你进朝?”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最开始是爷爷逼着他做官,后来却百般不愿。

    唉。

    老人心,海底针。

    谢老丞相见谢烯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敲了敲他的脑袋,“爷爷只是不想让你在朝廷中与人勾心斗角,而是想让你每天过得开心一点。”

    他的孩子们啊,一个个都很能干。

    儿子儿媳为国捐躯,女儿嫁给大商人,是个贤妻良母。就连外孙女儿芳华都很聪明。

    对了,还有个孩子。

    慕容瑾。

    一战成名,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能过发现,每次孩子们聚在一起,总是知栀的笑容更多一些。想来,也是因为她不必为家族担心,不必为前路忐忑。

    他希望烯然这是这般模样。

    将这些心里话讲给谢烯然听后,对方怔住。良久,才道:“爷爷。您也知道,很多事情你不挣别人偏偏要来抢。既然爷爷这么想,那么孙儿也就不必图什么宏伟大志了。孙儿只想,一层一层地帮谢家褪去荣华。”

    谢老丞相静静听着。

    谢烯然缓缓抬起头,微微皱眉,也静静地看着谢老丞相。

    良久,谢老丞相开口了:“爷爷会帮你留意适合你的官职。”

    谢烯然没想到谢老丞相真的答应了,先是愣了一愣,最后,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多谢爷爷。”

第十四章 大雨

    真是个闷热的天气,这天气一直连续了好几天,军中将士们个个如蔫了的花一般。

    就连慕容瑾都觉得心情烦躁。

    “已经是七月初了,连续几日正面交战,却始终不见鲁翰的踪影。反而是那几个西越副将不可一世,猖狂得很。”夏凌生站在布局图前方,握着宝剑的手心全是汗,头盔里的头发也黏糊糊的。

    慕容瑾不怕热,但是现在就是闷得慌。

    闻言,他蹙眉问道:“夏将军觉得,我们得怎么做?”

    夏凌生摇了摇头,看着帐篷内各各无精打采的副将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芳华体质不算很好,路上还遇上些麻烦,因此现在才到路鱼。当她牵着马进入路鱼时,发现这里实在是萧条得惨不忍睹。

    街边全是衣衫破烂的乞丐儿,大到六七十岁,小到三四岁。还有一些屋子,将倾未倾,看着着实危险。

    谢芳华眉心深锁,牵着辔的手不由紧了紧。

    有乞丐朝她乞讨,谢芳华轻巧地躲开,加快了脚步。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让谢芳华的心跳了跳,转身一看,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黄衣女子。

    正当谢芳华疑惑之时,那黄衣女子将斗笠取下。

    一张熟悉的面孔。

    “知栀?你怎么也在这里?”谢芳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接着满脸惊讶盯着陈知栀看。

    陈知栀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姐姐,“别说我,你还不是。姐姐,我俩也别说其它多余的事儿了,你先跟我来。”

    被陈知栀拉到路鱼城外,东拐西拐,接着一头扎进一片林子,又走了一会,谢芳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木屋。

    木屋有两层,上面一层基本建在了树上。

    看样子是很古老的了。

    “知栀?”谢芳华蹙了蹙眉,没搞懂妹妹的想法与行为。

    陈知栀指着那木屋,解释道:“我来好几天了,路鱼那状况姐姐也看见了,根本没法住人。加之西越士兵常常会来这里骚扰欺诈百姓,我便趁着那段时间四处溜达,然后发现了这个地方。”

    谢芳华打量着这座木屋,好奇陈知栀如何找到此地的同时,也在想会不会也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陈知栀替谢芳华牵过马,拴好后,将她带进了屋子,“这几天我随便收拾了一下,上面一层我也没去管,在路鱼这段时间,姐姐同我住在这里吧。”

    谢芳华出现在路鱼,陈知栀就知道她不是来找瑾哥,而是来帮瑾哥的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知栀,你刚才说西越士兵常常来路鱼骚扰百姓?”

    “对啊,”陈知栀给谢芳华倒了杯水,“看他们那穿着,是西越士兵没错了。怎么了吗?”

    闷闷的天气,但是谢芳华一看水中还有少许草根,接过来也没有喝,只是回答妹妹的话:“西越士兵纪律不严,是个打击西越的突破口。”

    陈知栀一听,恍然大悟,“姐姐真聪明。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屋外忽然响起啪啪啪的声音。

    像极了雨点声。

    姐妹俩对视一眼,谢芳华放下手中的杯子便跟上陈知栀的脚步冲向外面。

    热气腾腾。

    豆大的斜着的雨珠,打在这林子之中。狂风将树吹斜,暴雨将泥地变成了水洼。

    “哇,姐姐,下雨了!”陈知栀将手伸出去,雨珠打在她手心里,痒痒的。

    见妹妹如此兴奋,谢芳华的嘴角也不由微微上扬。

    风将二人的头发拂起,带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头发。

    “知栀,快进去吧。”雨水进了谢芳华的眼睛,她眯了眯眼,招呼着陈知栀进屋。

    陈知栀又看了一眼被雨水模糊了的场景,这才进了屋子。谢芳华跟了上去,又关了门。

    关了门后,雨声是小一点了,只是屋顶的响声让谢芳华忍不住抬头看看,心里多少有点担心那里够不够结实。

    陈知栀也抬头看了一眼,便知道谢芳华在想什么了,“姐姐不用担心,那上面结实得很,我第一次来就去看过了的。”

    谢芳华低回了头,“知栀,烯然没有跟你一起来吧?”

    清芝传信告诉她,谢烯然在朝中已经谋得一职,只是在妹妹面前,她只能这么问。

    提起谢烯然,陈知栀轻咳两声,尴尬地笑了笑,“我没跟他说,给爹留了封信就自个儿跑来了。不过姐姐放心,我说我出去去玩玩,爹和谢烯然不会知道的。”

    谢芳华闻言,伸手弹了弹陈知栀的额头,没好气道:“你这小丫头,别说父亲。你看看烯然,他那么了解你,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陈知栀咂咂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外面的雨声听起来小了一些,陈知栀推开门,让那风吹了进来,很凉爽。

    “姐姐,你来路鱼,有什么计划吗?”陈知栀知道谢芳华来这里一定有事,只是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谢芳华回答道:“一开始没什么打算。想着先来路鱼看看情况,谁知遇到了你。”顿了顿,她又问道:“知栀,你知道西越大军具体位置在哪里吗?”

    陈知栀点了点头,“当然了。不过我没潜入里面具体了解过。”

    谢芳华闻言,松了口气,点了点她的眉心,没好气道:“还好你没去,不然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陈知栀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对了姐姐。你也知道我自幼对路比较敏感,这段时间,我到处走,到处看,绘出一份地图,甚至很多细节,我相信两军交战的图纸中都不会有。”说着,她自信满满地从桌底下掏出一份图纸,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

    的确很细致,细致到让谢芳华难以想象这图是自己这个粗心的妹妹画得。

    当然,图很细致,谢芳华却看得很吃力。

    陈知栀书法和绘画就是差劲儿,因为一些细节陈知栀画着恼火,她便用字替代,可是那字儿……谢芳华看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叫陈知栀有些疑惑,“姐姐,你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吗?你可以直接问我。”

    谢芳华将图纸摊在桌上,指了一处,问:“这写得什么?”

    陈知栀凑近,仔细地盯着那几个小小的又歪歪扭扭的字看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来,最后还是根据回忆,重新拿了笔纸给谢芳华具体画了一次,“姐姐,这是一片湖,离西越一支核心军队挺近的。那湖很大,周边都是草木,我还看见过那支军队的马在这里吃过草。”

    谢芳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具体的地方,她找陈知栀要了纸和笔。

    “哈哈,还好我聪明,想着这次出来是为了行军打仗,少不了图纸,特意在路上买了这些东西。”陈知栀一边给谢芳华拿东西,一边笑嘻嘻地自我夸奖。

    谢芳华无奈地笑了笑,研磨准备绘图,“我重新画一份。知栀你在一边,我看不懂的地方你具体给我说一说,画一画。”

    “好的好的!”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陈知栀都在辅助谢芳华绘图。

    “姐姐,这个地方是一座山,不高,但是很陡峭……”

    “姐姐,这是……”

    傍晚,谢芳华总算将图给画完了。

    陈知栀感叹着哇了一声,“姐姐你这画得比我的还要细致,这么大一只毛笔,你能写出这么小的数字……唉对了,姐姐你写这数字干什么?”

    谢芳华放下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解释道:“写一些重要位置的具体情况。就比如你说的那湖泊,那山……”

    “姐姐想要把这图给瑾哥吗?”陈知栀坏笑着去看谢芳华。

    “是的。”谢芳华也不避讳,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避讳的?

    晚一些了,陈知栀拿了自己买的蜡烛给谢芳华点上,自己就出门找一些吃食。

    “知栀,记得那点能遮雨的东西。”走之前,谢芳华停下笔嘱咐。

    谢芳华写了很久,陈知栀也陪她熬到深夜。

    直到妹妹犯困打了个呵欠,谢芳华才想起已经很晚了,她叫陈知栀先睡,自己则继续写自己要写的东西。

    深夜,就是这么安静。

    郊外小木屋中,烛光摇曳,和着夜色,听着屋外小雨的淅沥声响。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陈知栀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却发现姐姐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的手中还拿着笔。

    陈知栀悄悄走过去,想把笔从谢芳华手中拖出来,岂料谢芳华握得很紧,正当陈知栀较劲儿想换个姿势从谢芳华手中拿笔时,对方却突然醒了。

    谢芳华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看见妹妹在自己手中拿笔,她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握笔的手也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儿,“知栀?怎么了吗?”

    陈知栀一见姐姐醒来,连忙松了手,“没什么没什么。姐姐昨晚一定没睡好吧?要不再睡一会儿?”

    谢芳华起身,看了看自己绘的地图,再对比一下陈知栀的,满意地点了点头,“细节上应该没有问题了。知栀,你替我将这两张纸亲手交给慕容。不过,你别跟他说我来了。”

    谢芳华一边说一边收拾着,陈知栀闻言,撇了撇嘴,“姐姐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的傻?你以为瑾哥看不出你的字和你的画的风格?”

    一听妹妹这么说,谢芳华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收拾,接着递给陈知栀,这过程中,她一句话也没说。

    看了一眼沉默的姐姐,陈知栀叹了口气,接过物件,转身离去。

    “外面在下雨,戴上斗笠。”谢芳华回过神来,连忙又道。

第十五章 失踪

    南渝的军队在墨城,主力部队则在墨城背后安营扎寨。

    小雨滴在身上,很舒服。

    闷热的天气过去了,现在随便吸一口气,都能让人神清气爽。

    陈知栀一袭黄衣,背了包袱,里面装着重要的东西。走之前她听了姐姐的话,戴了斗笠。

    进了城,陈知栀发现这里的情况不算差,想来战争没有影响墨城百姓们都生活。

    大街上到处都是来回巡逻的士兵。

    陈知栀环顾四周,进了一家茶馆。茶馆内的人不多,小二正在和掌柜的谈着什么,看见陈知栀进来,掌柜的给小二使个眼色,小二便迎了过去,“客官吃点什么?”

    “一壶酒。”陈知栀回话。

    “好嘞!客观稍等。”小二往肩上一搭帕子,笑眯眯地准备去了。

    陈知栀见掌柜的低头打着算盘计算账目,想了想走过去,与他打招呼:“掌柜的,您知道夏凌生将军大概是在哪里扎营吗?”

    掌柜的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差异且警惕地看着她,“姑娘问这作甚?”

    陈知栀轻轻敲了敲桌子,说:“掌柜的放心,我是南渝人,不是奸细。另外,我找慕容瑾将军是有事情的。”

    陈知栀只要知道了大军所在的大概位置,就一定能找到慕容瑾。

    掌柜的依旧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打量着陈知栀。

    这姑娘,一上来就问南渝大军所在之地,还这么直接明了的说自己不是卧底,这让掌柜的犹豫不决。

    如果这丫头真的有事情找慕容将军,他若不说,恐怕会误了南渝行军,若是说了,万一这姑娘真是卧底,那他可就真的成了南渝的千古罪人了……

    “掌柜的啊!您要我说什么您才相信我?我一个小丫头,还能骗你什么吗!”陈知栀站直了身子,假装啜泣道。

    掌柜的狠了心,还是愿意相信这丫头,“姑娘,城中有一部分将士,但那是迷惑敌人的。若你想找慕容将军,还得从南城出去……”

    说罢,掌柜的注意着陈知栀的表情,希望能从她的一些微妙表情中获得他想要的消息。

    谁知陈知栀就是开心地笑了笑,从包袱里取了银子,重重地敲在桌上,“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本来不想收这么多银子,但是陈知栀一丢下银子便转身大步离去。

    陈知栀很快便来到了掌柜的所说的具体位置,再继续走了一会,便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帐篷。

    “呼终于到了。”

    南渝军营中,慕容瑾正在和夏凌生单独谈论这次的战争。

    “西越军队远比我们想象中的难解决,”夏凌生蹙着眉,站在地图前说着,“尤其是那鲁翰,到现在还不肯现身……”

    慕容瑾静静听着,注视着面前的图。

    “慕容将军,”有士兵掀开帐篷进来,拱了拱手,“外面有一位黄衣姑娘,说是来找您的。”

    “黄衣姑娘?”慕容瑾转向他,心中也大概知道了来者何人。他与夏凌生打了声招呼,跟着士兵出去了。

    果真是陈知栀。

    背对着他,用脚在地上画着圆圈。

    “知栀怎么来了?”慕容瑾走过去。

    陈知栀转过身,看着他,“来给你送东西呀!”一边说着,她一边取下包袱去取谢芳华要她转交的东西,然后递给慕容瑾。

    慕容瑾接过图纸,疑惑地看了一眼陈知栀,这才打开图纸,大概看了一下,“这……字迹。”

    这字迹真像符隰的。

    慕容瑾在心中想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陈知栀,心中一紧,“等等。符隰也来了?”

    陈知栀无奈地耸了耸肩,“是啊!我也是昨天才遇到的姐姐。”

    慕容瑾收了图纸,拉住陈知栀的胳膊,“她现在在哪里?”

    “路鱼。”陈知栀被抓得生疼,另一只手把慕容瑾的手扯开,他才发现自己把陈知栀弄痛了,低了低头,说了句抱歉。

    陈知栀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撇了撇嘴。

    “我还是不去见她了,”慕容瑾本来是想去见一见谢芳华的,但转念一想,军中离不开他,符隰想来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自己,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知栀替我照顾好她就是。”

    “放心吧,我自己姐姐还照顾不好?”陈知栀瞪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慕容瑾手中的图纸,“瑾哥,这图纸可是姐姐熬夜画得南渝西越交战战场附近的详细地图,另外还有她认为重要地点的详情,你可要收好了。”

    闻言,慕容瑾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图纸拿得紧了紧。

    陈知栀看着他的动作,心情愉悦瑾哥一定非常在意姐姐,否则也不会这么珍惜姐姐的东西。

    “照顾好符隰,”慕容瑾再一次强调,“符隰不会武功,你最好时刻跟着她。”最后,他又补充一句:“知栀,我相信你的武功。”

    这话听着真舒服。

    陈知栀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瑾哥,就冲你这句话,我保证不让姐姐有一丝一毫的伤害。”陈知栀将垮下的包袱网上拉了拉,信誓旦旦地保证。

    可是回到木屋时,陈知栀慌了。

    嗯?

    姐姐人呢?

    “姐姐!姐姐?”陈知栀叫了几声,屋内没有反应。

    房子内没什么变化,只是可能陈知栀走了之后,谢芳华又拿了纸画了一幅画。

    虽然那画没有画完。

    陈知栀走过去,拿起画看了两眼。这是一幅山水画,只是山水之间,陈知栀难得心细一次发现了一点败笔之处远处的山有一个池子似的圆圈。

    她虽然感到疑惑,也替姐姐可惜,但她也没多想,放下画,又跑到二楼去找姐姐。

    还是没人。

    陈知栀这下更慌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跺了跺脚,踩得地板吱吱响,“瑾哥我对不起你……”她哭丧着脸。

    她乱翻着桌上的纸与笔,却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画的那张地图。

    南渝京城,谢烯然已经成了朝中一员。

    进了朝廷,谢烯然发现爷爷是多么不容易。

    尤其是那喻尚书,成天码着一张脸,看谁都向仇人似的,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抱怨夏凌生将军不敢亲自出征战西越,抱怨慕容瑾脑子不好使,竟然无法逼出西越主帅鲁翰。

    谢老丞相默默听着,面上却毫无表情。

    可谢烯然就是忍不住,若不是身边一个干了很久官职却不高的大臣拉住了他,恐怕谢烯然早就和喻尚书吵起来了。

    简直有病!

    谢烯然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心中愤愤想着,一时没控制住,握拳狠狠地捶了石头桌子。

    “啊”他猛地一叫,“疼疼疼。”

    谢老丞相从远处走来,看了一眼生闷气的孙儿,哼了一声,坐下,“我让你别去朝里做官你不相信,随便去个州县当老大也比在朝中憋着不生气要好。”

    谢烯然吹了吹自己的拳头,又揉了揉,然后看着谢老丞相,一脸忧郁道:“爷爷,孙儿都这样了,您还不安慰安慰我一下。”

    “你要是现在退出朝廷还来得及。”谢老丞相继续打击。

    谢烯然不说话了。

    有个这样的爷爷,真是……太悲催了!

    孙儿不高兴,人家的爷爷都是安慰安慰再安慰,自己家的丞相爷爷,打击打击再打击!

    没事,我认了!

    谢烯然咬着牙,看着谢老丞相,心中甚是憋屈。

    爷孙俩沉默一会,就有人来打破这尴尬地场景,“小少爷,大理寺少卿前来拜访您。”

    谢烯然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谢老丞相,又看着那小厮,“你让他在前厅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是。”

    谢烯然顿了一下,起身。

    谢老丞相拉了他一下,蹙了蹙眉,问:“你跟那大理寺少卿怎么有了交集?”

    谢烯然耸了耸肩,“没什么交集啊!我这也是好奇他找我干什么,否则也不会见他了。”

    谢老丞相起身,用一种少有的严肃表情,盯着谢烯然看,“烯然,那人,你离他远一点。”

    谢烯然转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

    “你小子听见没有!”谢老丞相见他向前走着,丝毫没有重视自己的话。

    “听见了!”谢烯然走远了。

    爷爷真是越来越嗦了。

    谢烯然心想,却始终没有注意到谢老丞相严肃表情的背后,竟有一丝担忧和焦灼。

    大理寺少卿其实就是那天在朝廷中拦着谢烯然不去与喻尚书吵架的人,他做了十几年,期间只升过一次官职。

    来到前厅,大理寺少卿正站着厅中央,背对着慕容瑾,打量着丞相府的前厅。

    谢烯然犹豫了一下,这才垮门进入,“傅大人特意来找下官,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

    大理寺少卿转过身,他有双小眼睛,不过整个人看上去精明得很。见了谢烯然,他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奉承道:“谢大人,您可是丞相大人的独孙,今日肯见下官,是下官受宠若惊才对!”他这一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大人说笑了,谢烯然不过刚入朝,日后还得大人多多关照。另外,那天在朝廷,若不是大人及时劝阻我,恐怕如今早已与喻尚书撕破脸皮,谢烯然,在此谢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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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陈家嫡女,却不姓陈。一朝入深宫,就是要把南渝给搅个天翻地覆! 皇帝厌恶、公主挑事、贵妃针对,可那又如何?她不仅将日子越过越好,而且手中的权利还越来越大。 别人眼里,她就是个不可理解的狠心人。 可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因为他知道,谢芳华谋权,为得不过是她所在乎的人 他曾经对别人说:我的命运由天安排,可她的命运,即便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会替她扫除一切妖神鬼怪,让她自己掌握! 陈知栀向来不爱繁华,不爱京城这所牢笼,可是一朝回京城,却逐渐被卷入到夺权的风波之中,兜兜转转却发现,这幕后主使竟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她就是喜欢江湖,喜欢那样逍遥洒脱的,北风萧萧飘雪舞长剑,睥睨俗世转身狂笑,数着漫天雪落地叠了几层。 ——你就是喜欢江湖,江湖的酒,江湖的人,和江湖的人醉酒,听着冷雨轻敲土瓦。可那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进了这纷扰尘世的京城。凤策凰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策凰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策凰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