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笙湖
谢烯然刚入朝,自然少不了的是了解一些官员之事儿。比如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大理寺少卿。他本来只是个不入流的路鱼县丞,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得到了喻尚书的赏识、举荐,成了四品大理寺少卿。
这真是个神奇的事儿!
谢烯然打心眼里这般觉得。
“其实也没有什么。谢大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四品学士,这的确令人佩服。下官提醒您,也不过是害怕您年轻气盛……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大理寺少卿笑着说道。
谢烯然走到主位前,转过身,却不坐下,而是静静地看着大理寺少卿,静静地听着这人废话。
而大理寺少卿也转身,正对着他,继续说。
和爷爷一样嗦!爷爷嗦是为了他谢烯然,可是这大理寺少卿这么嗦,真让谢烯然有些受不了。
更何况,这大理寺少卿看上去太过精明,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爷爷不说,他也不会与这人走得太近。
听大理寺少卿说完后,谢烯然问他:“傅大人,您找下官,有何指教?”
嗯?
大理寺少卿的笑容僵了僵。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截了当呢?
恢复笑容后,大理寺少卿继续说:“谢大人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了,下官有一个女儿叫傅思谊,与谢大人年纪相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啥?
这还开始卖女儿了?
谢烯然心里感到好笑,却还是忍着不笑出声来,就是用一种非常非常礼貌的眼神看他,“傅大人,其实下官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令千金固然好,可是我总不能负了我喜欢的人吧?还有,我父母虽然英年早逝,可是还有个爷爷,这谈婚论嫁的,不该与我爷爷商量吗?”
是了,这大理寺少卿绕过自己的爷爷,直接来找自己说这种事情,绝对有问题!
“就是啊,这种事情,难道不该与老夫说吗?”这威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谢老丞相的。
谢烯然看向门口,大理寺少卿愣了愣,也转身去看他。
“爷爷!”
“谢,谢老丞相……”
谢老丞相健步走向主位,经过大理寺少卿身边时顿了顿脚步,这才继续走过去。他也没有坐下,而是与谢烯然并立而站,正面看着大理寺少卿。
看见谢老丞相,大理寺少卿只觉得背心冒冷汗,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谢烯然就觉得,爷爷真厉害,这么多年了,气场不减反增。
谢老丞相见大理寺少卿没有说话,眯了眯眼,说:“怎么?大理寺少卿女儿这么能干,难道还愁嫁不出去?我家烯然成天混日子,怕是比不上你家女儿……”
“怎么会怎么会……”大理寺少卿连连摆手,垂下头不敢看谢老丞相。
谢烯然盯着浑身不自在的大理寺少卿,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谢老丞相轻哼一声,“既然如此,大理寺少卿也没事儿了吧?老夫送您出去。”
“不不不,不必劳烦丞相大人了。”大理寺少卿闻言,连忙抬起头,苦笑着拒绝,还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汗水的额头。
谢老丞相可不管这些,他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大人,这边请。”一边说着,他一边向门口走去。
唉。
大理寺少卿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跟上去。
一路上,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看就要到丞相府门口了,大理寺少卿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丝笑容,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只是接下来,谢老丞相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傅大人,当初你做了什么,别以为老夫不知道,老夫不与烯然说,只是不希望他担心。老夫不宣张这事儿,也不代表老夫不知道其中内幕。你可要注意了,离烯然远一点儿。”
说罢,他又补充,“这是警告,不是商量。”
大理寺少卿抬头看了一眼悬空的太阳,明明是热,他却冒了冷汗。
这次是真的冒了冷汗。
他想着。当初做了什么?
他好像是做了那件事情,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回去吧。”最后,谢老丞相拂袖转身。
“下官告辞。”
说完这句话,大理寺少卿用一种憎恨而暴戾的眼神瞪了一眼远去的谢老丞相,这才狠狠拂袖,大步离去。
回到前厅,谢烯然还在那里坐着。谢烯然正在喝茶,看见爷爷回来,连忙放下还没喝的茶,跑向谢老丞相,扶他,“爷爷。”
谢老丞相送了大理寺少卿后,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谢烯然扶他到主位上坐好后,站在他的面前,疑惑问道:“爷爷,您怎么了?回来就成这样样了。”
这样样?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谢老丞相闻言,瞪了他一眼。
“不太会……”谢烯然说完这句话,就做好了要跑的姿势,不过谢老丞相现在并不想追他,坐在位置上也不起身。
谢烯然更疑惑了,“爷爷,您到底怎么了?”
叹了口气,谢老丞相抬头看他,严肃道:“烯然,你得答应爷爷一件事情。”
“什么?”
“不准娶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也不准与他交集太多。”
谢烯然无语,哭丧着脸,“爷爷,您都强调好多次了。放心吧……”
陈知栀所说的那片有西越军队驻扎的湖叫笙湖,谢芳华去了这地方,果然见到了西越军队。
这队西越军可能有四五万人,从那张详细的图纸来看,谢芳华估计这里的西越军队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一支军队。
谢芳华躲在笙湖背后的林子之中,观察着这里的地势与这支军队的日常作息。
她在不远处看见一个人,那人特别高,甚至比慕容瑾还要高一个脑袋。看他的装束与气质,想来在军中地位不低,武功也不比慕容瑾差。
那人正在和两个普通将士吩咐着什么,余光却发现笙湖附近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会是谁呢?
南渝密探?
他眯了眯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将士先下去办事。
谢芳华看得走了神,那人消失了也没有注意。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得位置已经没了人,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刚转身,却吓了一跳。
眼前站着一个人。
这人就是刚才她看见的西越将军。
“姑娘一个人在这里,是在看什么?”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有些黑,看着谢芳华,笑眯眯地问道。
谢芳华很快镇定下来,淡笑一声,说道:“我迷路了。看见这里有支军队,不知是南渝还是西越,所以多看了几眼。”
“那么姑娘希望这是西越军,还是南渝军呢?”将军又问道。
看着眼前这满脸笑意的将军,谢芳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继续回答:“我猜这是西越军。”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将军叹了口气,心道这女子很聪明,她这么回答,无非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刚才她退后的那一步,叫将军对谢芳华有些刮目相看。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女子与别人不同。
“姑娘家住哪里?在下送姑娘回去吧。”将军想了想,说着。
“不必了。”谢芳华脱口而出。
嗯?他被拒绝了?
在西越,那些女子巴不得与自己攀上关系,他只要与某个女子对说一句话,那女子便会被西越许多女子记恨,可是眼前这个处事不惊的女子……
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眯了眯眼睛,将军开始了他的自我介绍:“在下乃西越鲁翰。不知姑娘芳名?”
鲁翰?
那不就是令夏凌生都忌惮的将军吗?
难怪,两军交战这么久,也没见鲁翰现身,原来他没有在前线指挥作战,而是在笙湖,在战场背后操控着西越大军。
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谢芳华仰头看他许久,脖子有些酸了,低下头,又退一步,“鲁将军不去前线作战,怎么在这笙湖躲着?”
又不回答他的问题?
鲁翰心中觉得好笑。这女子当真是不怕他?
不过,鲁翰知道了,这女子一定是南渝人。不论是从身形还是口音来说,她的气质都比较符合南渝人的形象。
“姑娘,不是迷路了吗?如果没有我的指引,小心被西越大军当成内奸乱刀砍死哦!”鲁翰笑眯眯地恐吓谢芳华。
谢芳华可不吃他这一招,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这个,鲁将军不必担心。”顿了顿,她又问,“怎么?鲁将军打算一直在这笙湖待着不去前线对战?”
鲁翰大笑两声,“这问题,姑娘不该问。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我在等,等南渝的一个将军现身。”
“等谁?夏凌生?”谢芳华漫不经心地问道。
“慕容瑾。”鲁翰也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这话一出,谢芳华心中一紧,蹙起眉头,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好在她低着头,鲁翰看不清她的表情。
“嘘,姑娘。有条小尾巴。”鲁翰眯眼一笑,手已经轻握了宝剑。
可是未等他拔剑出鞘,一柄冰冷的剑却先架在他的脖子上。
冰凉之意顿时蔓延全身。
“好剑!”他夸道。
“你才贱!”陈知栀从他的背后冒出,冲他吼了一句。
第十七章 鲁翰
“妹妹?”谢芳华看见陈知栀,心中一喜,连忙走到她身边。
鲁翰见谢芳华认识持剑者,也没想着再骂陈知栀,而是背对着二人,问:“你们认识?”
“妹妹,把剑放下,我们回去吧。”谢芳华不理会鲁翰,而是对着陈知栀浅笑道。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陈知栀还是瞪了一眼鲁翰,这才听姐姐的话,归剑入鞘。
鲁翰转过身,见谢芳华身边站了一个与谢芳华个子差不多,但是样貌平平的女子,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而他也没有因为陈知栀一上来就动武而气恼。
陈知栀提了提剑,拉着姐姐离开,这个过程中,她和谢芳华一句话也没说,更别说回答鲁翰的问题了。
“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妹。”鲁翰见二人走远了,挑了挑浓眉,转身回了军营。
是真的奇怪,你看那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太聪明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她都灵巧避免回答。再看那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太厉害了,一上来就和自己动手,虽然……武功比不上他。
但就是奇怪。
走在路上,陈知栀问谢芳华:“姐姐刚才叫我妹妹,是不是不想透露我们都身份?”
素日里,谢芳华都是唤她知栀,今日当着那将军的面却叫她妹妹,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名字,毕竟知道她的名字后,查人身份就容易了。
“知栀还是那么聪明。”谢芳华笑了笑,夸她。
陈知栀嗯来一声,接受了谢芳华的夸奖,接着又问:“姐姐,那人是谁啊?看他那装束和行为举止,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西越将军吧?”
谢芳华点了点头,对妹妹越发细致的观察深感骄傲,想了想,她对陈知栀说:“那人便是鲁翰。我问他为何不去前线指挥作战,他说他在等慕容。”
鲁翰?
陈知栀蹙了蹙眉。这个人她自然也知道,西越最著名也是最厉害的将军,如今才三十多岁,却已经久经沙场的老牌将军了。
“姐姐,这个人把武功藏得很深,我刚才也没试出来,”陈知栀说,“不过你放心,瑾哥也不差。想来这鲁翰也不会急着对瑾哥动手。”
听妹妹这么一说,谢芳华放心不少,紧皱的眉也渐渐舒展开来。
“对了姐姐,你是怎么跑到笙湖来了?若不是我对比了一下你我的画,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谢芳华闻言,解释。
她说,陈知栀走后没多久,她就听见了屋外有动静,透过门缝一看,竟然是一队士兵朝这边走来,而且看装束还是南渝士兵,无奈之下,谢芳华就在画上做了些手脚,然后偷偷离开了,因为不知道去哪里,便来了这笙湖。
想不到遇见了西越主帅鲁翰。
陈知栀听着,虽然疑惑姐姐是如何轻易离开,但是姐姐没有细说一定有她的理由,因此陈知栀没有问。
“还好我的知栀聪明,发现了那两张图纸的相似之处。”谢芳华揉了揉陈知栀的发丝,笑道。
陈知栀嘿嘿一笑,她是不会告诉姐姐,她最开始也没有发现,后来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不过,我好奇的是,这地方虽然是南渝西越交界处,但按理来说是西越军居多,为什么会遇上南渝军队呢?”谢芳华收回了手,说道,“另外,那些人的着装,与南渝大军的将士着装,并不相同。”
陈知栀默默听着,也不知道如何回话。过一会,见谢芳华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陈知栀便提议道:“那木屋已经不安全了。此次去墨城,我发现南渝主要军队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去墨城住着,再怎么着也比这儿安全。”
陈知栀知道,姐姐没有第一时间去墨城,想来也是碍于瑾哥,既然瑾哥不在墨城城内,那姐姐也不用太担心了。
而谢芳华听她这么说,则是心中了然。原来这么多天,两军交战都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而是都在等对方率先出手。
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也是看谁更能忍的一场战争。
“好。”谢芳华点头,答应下来。
陈知栀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回木屋取东西吧。取了就去墨城。”
“听你的。”
谢芳华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妹妹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思及此,她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回木屋收拾好东西后,两人就去了墨城,订了一间房,见天色不早了,便又让小二上了些菜。
谢芳华知道妹妹订一间房的缘故。她无非是担心自己,毕竟自己不会武功,而如今正逢两军交战,谨慎一点也是好的。
谢芳华用膳的时候,陈知栀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有两件衣裙,她递给谢芳华,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你第一次出远门,我见你包袱里没什么衣服,我的粗布衣衫你肯定又穿不惯,所以就给你买了两套。这料子还可以,就是样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芳华怔了怔,放下箸,接过衣服,心中甚是感动。
进宫半年,她也没有见过几次父母,只有知栀常来宫中看望自己。谢芳华觉得,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有个对自己这么好,本身又那么优秀的妹妹。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陈知栀坐下,拿箸夹了块红烧肉便丢进嘴巴里。
这肉虽然没有自家厨子烧得美味,但是吃起来还算正宗,也正是因为没有添加太多的佐料,反而让这道菜呈现出来本身的原滋原味。
陈知栀觉得好吃,便下意识地给谢芳华一块一块夹起,然后放在她碗中。
看着妹妹手中动作,谢芳华会心一笑,难得胃口大开吃了两碗。这要是让清芝看见,那可得高兴得不得了,毕竟在清芝的记忆里,自从谢芳华进了宫,再没有一次性吃这么多饭菜了。
“知栀,如果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谢芳华也不停地给陈知栀夹菜。
陈知栀自小不爱吃蔬菜,但只要是谢芳华给她夹的,一般情况下她哭着也要吃完。
陈知栀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菜留在最后吃的时候,忽然听见姐姐说这种话,连忙放下筷子,“姐姐你说什么呢!”
谢芳华没想到她这么激动,怔了一下,浅浅一笑,“好啦好啦,姐姐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哼!我吃饱了,不吃了。”陈知栀起身,作出要离开的动作。其实她也没有生谢芳华的气了,就是……找个借口不想吃菜罢了。
谁知,知妹莫若姐,谢芳华拉住了她,“把菜吃完。”
“……”陈知栀无语,拍了拍脸,不得不再次坐下,老实吃菜。
晚膳用罢,谢芳华和陈知栀先后沐浴。
睡觉时,陈知栀让姐姐睡床上,自己则打地铺。谢芳华劝她与自己一道睡,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陈知栀不好意思了,她可不想再像以前一般没规没矩,常把姐姐踢下床。
拗不过陈知栀,谢芳华只好听她的。
深夜,陈知栀还是没有睡着,她忍着尽量不翻身,怕吵着姐姐。
可是谢芳华也没有睡着,她在想慕容瑾,在想这场大规模的两国战争。
而陈知栀则是在想谢烯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想谢烯然。反正就是几天没见了,几天没有与他吵架了,心里怪难受的。
“唉……”陈知栀一不小心叹了口气。
“知栀还没睡着吗?”
原来姐姐也没有睡着。
姐姐在想瑾哥,一定是。
“姐姐,我睡不着。”陈知栀掀开被子,觉得凉快不少,看来夏天要来了。
她坐起身来,模模糊糊看见谢芳华也坐在了床的边缘。
陈知栀去点了蜡烛,走到窗边,微风吹来,精神更好了,“姐姐,你是不是在想瑾哥?”
谢芳华没有掩饰,嗯了一声,然后也问:“知栀在想烯然?”
虽然陈知栀嘴上不说,但是这么多年了,谢芳华可以看出来,妹妹对烯然的感情不浅。
烯然是个好孩子,无论从样貌、能力,还是其他什么方面,都是配得上知栀的。
最主要的是,她曾经问过谢烯然对知栀是怎么样的感觉,烯然回答说:“一辈子喜欢一个人就够了。而我喜欢的人便是知栀。我不管知栀对我是怎么样的感觉,反正我对她好就行了。至于结局如何,我并不在乎。”
而对于姐姐这么直白的问题,陈知栀选择不回答,可是微烫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她。
“姐姐,你要不明天去见一见瑾哥吧?”陈知栀岔开话题。通过窗户看底下,已经没有行人,只有打更的和巡逻的士兵。
谢芳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这叫陈知栀都惊讶了。
姐姐的步子真轻。
“好。知栀明天帮我安排一下,我见见慕容。”谢芳华点了点头。她的确,有一些话想对慕容瑾说。
“好的好的。”陈知栀笑了。
接着,谢芳华和陈知栀都各自回到远处睡觉,因为了解了心事,姐妹俩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十八章 见面
陈知栀办了事、拿了早餐回来后,谢芳华已经换好了昨日陈知栀买的衣服。
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外面有一层浅紫色轻纱,而裙底绣有彩色的蝴蝶。简单的装束,在谢芳华身上穿着就是不一样。
姐姐简直是天仙下凡。
陈知栀心里想。
连谢芳华走到她身边了也没有反应,直到谢芳华拿手在陈知栀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姐姐?”
谢芳华微微一笑,“发什么呆呢。”
“包子,粥。姐姐快吃吧。”陈知栀将手里的早膳递给谢芳华,有些担心谢芳华能不能吃得下。
姐姐从小都是父母手中珍宝,还真的没有受过什么苦,进了宫之后,虽说与皇帝像仇人,但日子过得就是不差。
而她陈知栀不一样啊!爹不管娘不管的,常常跑到其它地方,这么多年了,吃什么用什么对她而言,那都没区别。
然而和她预想中的就是不一样,姐姐拿了食物就坐着开始吃了,“知栀也吃啊。”
这地方,别说包子馅既难吃又少,就说这包子皮,陈知栀都觉得没有她以前行走江湖的任何一个小镇的好吃。
姐姐还吃得这么……香?“不了不了,我吃过了。姐姐,我已经找了瑾哥,替你们安排好了,等你吃完,就带你去见瑾哥。”
谢芳华点了点头,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要不是这天又开始热了起来,她可能又要多吃两个包子,多喝几口粥。
如果能再下一场大雨,那该多好啊。
不只是谢芳华这么想,连陈知栀心中也是这般腹诽。老天啊,这都六月中旬了,南渝本来地处南方,这种时候,再不下雨庄稼可就要蔫死了。
所以说,若是天公不作美,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陈知栀带着谢芳华来了城外的一个茂密林子,树干很壮,树叶葳蕤,就连阳光也透不进来。
这地儿真好,刚进去就迎面拂来一阵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慕容瑾就在前面等着。
一身北海蛟龙甲,手握青龙剑,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那少年将军清冷而不可接近。
“慕容。”谢芳华叫了他一声,对方的身子明显顿了顿,然后转过来。
他只是好久没有听见符隰的声音了。
陈知栀看着瑾哥和姐姐走近,嘿嘿一笑,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慕容瑾看着谢芳华褪去繁复厚重宫装,穿了身简单的衣衫,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这才是最开始的符隰不是吗?
“知栀给我看了一份图纸后,我就知道你来了。”慕容瑾紧握青龙剑的手松了松,看着谢芳华,淡淡笑道。
谢芳华嗯了一声,微微仰头看着慕容瑾,“我在京城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端倪的。不过,最多两个月我就得回去。”
慕容瑾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符隰在这战场中,他终归会担心的。
谢芳华想了想,说:“对了。我昨日无意碰上了西越主帅鲁翰,不过你放心,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在哪里遇见鲁翰的?”慕容瑾听谢芳华说了后面一句话后,才没有担心。
“笙湖,”谢芳华说,“你到时候可以看看。这个地方我具体写过。”接着,她又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当然,她是如何轻易离开木屋的事情,也是模糊盖过。
这么一来,慕容瑾便有太多问题想问她了。
谢芳华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率先一步问道:“慕容打算怎么办?究竟是先出手,还是等到鲁翰再现身?”
双方都在等对方率先走向前线,看鲁翰那样子还能等,可是谢芳华猜,即使慕容瑾能沉下心,夏凌生能沉下心,南渝那些副将老头儿或者所谓的新起之秀,可沉不下这个心。
老头儿们不服夏凌生这个年轻人,新生的小将们又年轻气盛。
慕容瑾自然也想过军中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可是谢芳华问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派一支精兵去趟笙湖,好让鲁翰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藏身位置,这样一来,鲁翰或许就会率先出兵。慕容觉得呢?”谢芳华提议道。
慕容瑾沉思片刻,“如果能按照你预想的进行固然是好,可如果不行,鲁翰下令换个地方扎营,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人很有自信,我觉得,他会选择出征而不是逃避。”谢芳华也有所疑虑,可是有些事情必须去赌。
更何况,在她没有遇见鲁翰时,南渝大军不也是焦灼不安吗?这次尝试,赢了是他们运气好,输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慕容瑾大概也知道谢芳华心里在想什么了。
现在的符隰,就像个孩子似的,在赌。
“符隰,我相信你。”慕容瑾顿了顿,最后笑着答应了谢芳华的提议。
既然她愿意赌,那么他就陪她赌。
又聊了一些日常话,谢芳华和慕容瑾才不舍得各自离去。
谢芳华回到客栈二楼房间时,却没有看见陈知栀。
正疑惑着,一扇窗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便看见陈知栀从窗户外跃进来,当她看见谢芳华时,连忙站好,傻笑了,“姐,姐姐……”
屋内有两扇窗户,一扇是对着街道,一扇是这家客栈的小院子。陈知栀就是从靠近院子的这扇窗进来的。
“你去哪里了?”谢芳华问。
“我……到处走走。”陈知栀抓了抓后脑勺,笑嘻嘻地回答道。
实际上她去了路鱼那里的小木屋。谢芳华说碰上了不像南渝军人的南渝军,陈知栀好奇,觉得那支军队肯定有猫腻,便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可惜时运不济,没叫她遇上。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谢芳华正往客栈上走,情急之下便绕了道,希望能早先一步回到房间。
还是失算了。
她也没想到姐姐走路的速度这么快。
懊恼之时,谢芳华已经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看着陈知栀,“下次出去玩就出去玩,我又不是不同意。翻窗户翻院子,小心受伤。”一早上没喝水,谢芳华也渴了,说罢便端起杯子喝水。
“嗯?”陈知栀本来低着头看地板,用脚画着圈圈,一听姐姐说了这句话,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谢芳华当然疑惑陈知栀为何不走正门如果陈知栀走正门,即使遇见了她,或许她不会多想什么,可是这从窗户回来……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没关系,知栀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谢芳华不担心陈知栀瞒着她,只是担心知栀的安危。
把杯子放好后,谢芳华又取了另一个杯子,倒水,递给陈知栀,“渴了吧?”
陈知栀走过来,接了水杯,“有点。”她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下杯子,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姐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谢芳华应了一声,“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毕竟知栀,你已经长大了。
谢芳华心中感到欣慰,打心眼里替妹妹的成长高兴。
可是,如果陈知栀知道谢烯然被人骗去见一个漂亮姑娘,不知道谢芳华还会不会认为陈知栀就是那么……沉稳?
就是这天下午,刚用完午膳,谢烯然本来想待在屋子里看看书打发时间,没想到刚到书房门口,正准备跨过门槛,就有小厮匆匆跑来跟他说:“小少爷,刘公子来找您。”
刘公子?
谢烯然眯了眯眼,忘了自己已经抬了脚,再动一步,竟踉跄地差点摔跤,好在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小少爷您没事儿吧?”
“咳咳,没事儿。”谢烯然站好,轻咳两声。
刘公子就是他在京城的狐朋狗友之一,叫刘烨,他的父亲是三品大理寺卿,刘烨没事便去帮他父亲做事儿。他们俩关系一直不错,反正就是那种互相“伤害”,互相给对方捣乱的那种关系。
“我去见他。你忙去吧。”
“是。”
刘烨一身湛蓝色便服,正在丞相府门口等谢烯然,他负手来回走动,时不时往里面看一眼。
再看时,谢烯然已经出来了。
“你不是在大理寺帮你老爹做事儿吗?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谢烯然瞪了他一眼,如是问道。
谢烯然见过几面大理寺卿,他是个老实人,两袖清风,从不拉帮结派,对下属也很好。
刘烨的声音听着是那种沙哑的,不过很特别,“我爹见我这几天老实,办事儿也认真,然后放我出来了。”
“就你还老实?”谢烯然不以为意,说着竟然还白了他一眼。
这不就是陈知栀惯用的表情吗?
谢烯然也是突然反应过来。
刘烨轻咳了一声,“别嗦了。我还约了其他人,快走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搭在谢烯然肩膀上,然后拖着他向左走。
“去哪儿啊?”谢烯然被这么弄得很不爽,连忙用自己的手抬起刘烨的手,离他远了些。
“当然是哥几个最常去的银湖咯!”刘烨嘴角一勾,加快了向前进的脚步。
第十九章 银湖
银湖的风景向来很好,许多王权子弟都爱上这个地方游湖。尤其是现在天气渐渐变热,在湖面上游船,那风吹来就是舒服。
谢烯然刚到银湖湖畔,那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得他神清气爽。
“刘烨,你不是说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吗?”谢烯然眯了眯眼,并没有看见附近有他的熟人。
不过远处倒是渐渐驶来一条船,这船很华丽,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租得起的。
谢烯然看见这船,又看了一眼身边笑意深刻的刘烨,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小子有问题。
谢烯然刚想到这里,船上的帘子便被掀开,一个女子弯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女子很美,比起谢芳华清冷孤傲的美,她的美更容易叫人亲近。一袭云锦粉衣,简单雅致的发髻和白皙的肤色不得不说,这女子真得很漂亮。
谢烯然用手拐了一下刘烨,却盯着那女子看,“刘烨,你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了这么个美人儿?”
听着谢烯然不怀好意地调侃,刘烨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是谁吗?大理寺少卿的独生女儿,傅思谊。”
什么?
谢烯然转头去瞪刘烨。
傅思谊的船已经靠了岸,船夫停了船,婢女扶着傅思谊缓缓下船。
傅思谊走向谢烯然,微微一笑脸便红了,她福了福身,低下头,说道:“谢公子能够赏脸见思谊一面,是思谊莫大的荣光。”
傅思谊的声音很好听,不像谢芳华那样清冷,也不像陈知栀说话说得太快。这不疾不徐的语调,甜美的声音,让刘烨听着都羡慕。
刘烨看着谢烯然,他一定想不到,谢烯然现在在心里,已经将他骂了千百遍了。
他答应了爷爷不能与傅家走得太近,可是现在……
不行,他得快点离开。
这么想着,谢烯然抓了抓后脑勺,抬头眯眼看着天空,“今儿个热得慌,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回去待在家里,多找点冰块儿放着……”
傅思谊闻言,抬起头,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她心中多少有些懊恼,但并不气馁。
父亲说,谢老丞相的独孙谢烯然是个新起之秀,嫁给他,日后什么都不用愁了。而且……
傅思谊打量着谢烯然。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多脑袋,身形匀称,样貌也是京城贵公子中的上上乘……嫁给他,的确不用愁后半辈子了。
想到这里,傅思谊的心情平静了不少,淡淡一笑,她又道:“谢公子、刘公子不如上船试试,行船于银湖之上,微风拂过,甚是凉爽。而且,思谊还在船上备了些糕点,水果。”
谢烯然只觉得现在闷得慌。
这天热,搞得他的心也慌。
反正就是慌。
谢烯然低回了头,还想说点什么拒绝,刘烨却忍不住了,他一手搭在谢烯然肩膀上,一手朝着傅思谊摆了摆,“傅姑娘这么盛情邀请,我们俩恭敬不如从命。”
谢烯然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想着回去之后怎么收拾刘烨。
不过话说回来,傅思谊竟然不介意跟他们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块,这也可以看出她不算什么安分守己的姑娘了。
和知栀就是不能比。
陈知栀虽然常常出门在外,时不时要与男人接触,可是他知道,知栀还没有和男人独处一块过。
想到这里,谢烯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都上了船,谢烯然发现这船内果然凉快得很,尤其是船夫开始行船后,两边的微风吹得发丝飘起,心情更好了。
傅思谊削了个苹果,然后递给谢烯然,“谢公子,这苹果是从连川带来的,很甜。你尝尝。”
谢烯然看着她满脸笑意,再加上自己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便道谢接下苹果。
本来这事一件令傅思谊高兴的事情,可是当她看见谢烯然转手就把苹果递给刘烨之后,她整张笑容就那么僵住了。
刘烨虽然觉得尴尬,但是一听是连川的苹果,也懒得理会傅思谊,接了苹果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
俨然不像一个贵族公子。
也难怪,能与谢烯然关系这么好。
傅思谊还不放弃,放下水果刀,她唤来身边的丫鬟,那丫鬟弯下身子,听傅思谊说了句什么,便去船的后面。
“谢公子可以尝尝这桂花糕,是我昨日亲手摘,今日亲手做的。”傅思谊指了指自己面前一盘金黄的桂花糕,脸上又浮起了一丝笑意。
谢烯然简直不想说她。
这种季节,还有桂花?
大小姐,麻烦您多了解了解生活常识,再来撒谎吧!
刘烨自然也只道傅思谊在撒谎,心里对这姑娘的好感又少了几分。
这么美的外表,感情只是个空皮囊?
两人都没有理会傅思谊,叫她有些尴尬,好在丫鬟很快过来,手中还抱着一把琴。
丫鬟将琴摆在旁边的桌子上,点了香,扶傅思谊过去坐好。
傅思谊看向谢烯然,笑着说道:“谢公子,这把琴是父亲从很多地方,取了上等的材料,再叫京城最好的造琴大师所做的。现在,让思谊给您和刘公子弹奏一曲吧。”
谢烯然挥了挥手,示意她随意。
反正自己也听不懂。
琴音起。
琴音落。
谢烯然差点睡着。
若不是刘烨在曲子快完的时候,用胳膊蹭了他一下,恐怕谢烯然已经睡着了。
“谢公子觉得如何?”想来是傅思谊弹奏地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方才打瞌睡的谢烯然,以致于她看见谢烯然还算平静的目光时,还是满脸微笑。
“可以。”谢烯然点了点头。
刘烨真想掐一掐谢烯然,好在他忍住了,“哈哈,傅小姐,您这曲子也弹完了。东西我们也吃了,没事儿的话,我兄弟俩先回去办事儿了。”
“办事儿?”傅思谊不依了,“两位公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忙?”
谢烯然觉得眼皮子沉重,刘烨这次真的掐了他一下,让谢烯然顿时清醒过来。
好在没有叫出声。
刘烨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毕竟现在南渝事儿多,总得帮父亲多分担一些吧!更何况,烯然家的那位还是个老头儿,总不能让一个老爷子太辛苦吧?”
这么说,傅思谊再胡搅蛮缠,也不能继续说什么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在谢烯然和刘烨两位公子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殊不知,在这两位公子心里,她的形象已经不怎么样了。
“船夫,把船靠边停吧!”不管傅思谊,谢烯然就冲着船夫吩咐道。
“好勒!”
道别后,傅思谊的目光还停留在谢烯然身上。
离开银湖,两人行走在路上。
真热。
谢烯然满肚子怒火。
他还没开始发泄,刘烨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双手托着脑袋,嘴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了根狗尾巴草,“我觉得那傅小姐不怎么样。虽然长得还行,但是性格没有陈知栀直率。弹琴也没有谢昭仪好。”
这话怎么听着就是这么顺耳呢?
谢烯然眯了眯眼。
刘烨用余光瞥了一眼谢烯然,见他表情没有刚才阴沉沉的,觉得自己还能再说点儿什么。
他吐了嘴中的狗尾巴草,果然继续说:“唉,只是可惜了,好久都没有看见陈知栀那丫头,怪想念的。烯然,那死丫头不会又跑哪去玩儿了吧?这正逢两国交战,你这么放心她乱跑?”
他成功地转移了谢烯然的注意力。
“这你别管,知栀有分寸的。”实际上,谢烯然当然知道陈知栀去了哪里,当然担心陈知栀的安危。
刘烨收回手,耸了耸肩,“不管你俩了。我得回去了,最近事情真的多,我得去大理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我父亲的。”
说罢,他准备往右转身。
“等等。”谢烯然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
大理寺?
刘烨的身子僵住了。
“看在你刚才说了些好话的份儿上,你只用告诉我,谁让你骗我见傅思谊的。”谢烯然说。
刘烨一听他不打算整自己,就特高兴地澄清道:“还不是我爹那个老实人,下属傅大人好几次找他说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你,可是害怕丞相大人不同意。我爹想来想去,知道我俩关系好,所以……”
原来如此。
谢烯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理寺少卿果然精明。
“我可以走了吧?”最后,刘烨问道。
“可以了,你回去吧。”谢烯然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刘烨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刘烨已经跑远了。
“真搞笑,”谢烯然脸上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可没答应不收拾你。”
回到丞相府大门口,刚上了台阶准备进去,谢老丞相便负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爷爷!?”谢烯然怂了。
他没爹没娘的,最怕的除了陈知栀,便是他的爷爷。
谢老丞相黑着一张脸,准没好事儿,“你去见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了?”
果然。
谢烯然心中又骂了刘烨一句,然后脸上堆起一张他认为自己最帅气最礼貌的笑脸,“爷爷,您听我解释,我是被刘烨骗去的……”
第二十章 银矿
谢烯然就这么解释了一番。
谢老丞相听着,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唉。
谢烯然也想叹气,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啊。不过,爷爷总是时刻警惕自己和大理寺少卿的关系,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干脆进了府内,决定做点其他什么事情。
比如,给堂姐写封信,告诉她,宫里的王淑妃有孕了?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要知道当今陛下年近四十,膝下却无一子,现在好了,王淑妃给他怀了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想来,身为一国之母却膝下无子女的皇后,今后日子不会好过了。
说干就干,回到房间,谢烯然就用了特殊的纸写了字,然后卷起塞进一个小拇指般的竹筒里,接着将这竹筒挂在了他亲手养的鸽子的细腿上,最后放飞了鸽子。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那么熟练,不难看出,谢烯然是经常干的。
鸽子飞向的地方竟然是南渝西越交战之处。
在那个地方,陈知栀又一次去了路鱼的那座屋子。她就待在屋子内,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
是了,她就是在等谢芳华说得那支军队。
当然,究竟是不是军队,谢芳华不敢肯定,陈知栀自然也会更加小心。
已经连续好几天来这地儿了,她却一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场景,眼看夜色将近,想着姐姐还在客栈等自己,便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谁知刚推开门,就有一支队伍往这个地方走来。
陈知栀心一跳,连忙又轻轻关了门。
缓过来后,她又跑到门边的窗边,微微掀开一点点细缝,朝外看。
那支军队还在往前走,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这破败的木屋子。
陈知栀见他们步履整齐地朝着屋子左方走,拧了拧眉,放下窗子,准备跟上去。
跟了他们一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可是陈知栀一心只想着跟上去,跟上去,已经全然忘了客栈里的姐姐。
从小她就这样,好奇心强烈得很。
那一对人马来到一座山底,山底藤蔓交错,看样子是无路可去了。正当陈知栀疑惑的时候,为首的那人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所有的藤蔓竟然缓缓向四周蔓延开来。
出现了一个洞口。
陈知栀的疑惑转为惊讶,这让她越来越想摸清这支队伍的来历。
那支人马进去,只过一会儿,她便连忙跟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山洞。
听脚步声,那队人马已经走远了。
洞里不算太黑,陈知栀很快适应过来,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一些路。
这山洞看上去结实,就是洞里面的味儿太难闻。
好在这洞里只有一条路,陈知栀也不着急,一边打量,一边慢慢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有些微光。
陈知栀眨了眨眼睛,再走了几十步,前方已经大亮了。
是烛火的亮。
前方是片开阔的土地,土地中有许多人拿着锄头挖着什么,另外还有人拿着鞭子催促那些拿锄头的人挖地,时不时还要用鞭子抽打他们。
陈知栀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抬头继续观察。
嚯!
这地儿够大。
有四五层的样子,每一层都是用坚固的材料所造成。这地儿不仅大,而且人多。
“这什么地儿啊。”陈知栀锁眉,心中思考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是一群背着背篓的人。这群人特别瘦,连骨头都看得到,尤其是背篓中的重物,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可即使这样了,那些拿着鞭子的人还是气狠狠地抽他们。
“快点!快点!”其中一个带头的人,大手一挥,鞭子狠狠地甩在了一个快要倒下的人身上。那人倒下后,拿鞭子的人还想继续抽打,这时却忽然走来一个人,叫了声“贾大人”。
这贾大人一听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来者,连忙收了鞭子,凶恶的表情陡然转变。
他弯着腰,谄媚笑着,“张大人。”
张大人显然比这打人的贾大人地位更高,他瞅了一眼地下趴着站不起来的人,吩咐道:“重新叫人把这些银矿运走。上头吩咐了,最近急需一大批银矿炼银,贾大人,你看着办吧!”
“是是是,张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赶快将东西给您备好。”贾大人给收下使了个眼色儿,示意手下按照张大人的吩咐将这些人安排了。
“行了,这地儿我不能待久了。贾大人继续办事吧。我先走了,你不必送。”
“是,大人慢走。”
自小到大,陈知栀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耳朵,很远处有人在对话她也能听清楚。
所以刚才那张、贾二位大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她记在心里。
银矿?
按理来说,只要有人发现银矿,就得禀告皇帝,银矿则归皇帝、国家所有,可是听那两人对话,这银矿……想来皇帝不知道有这地儿。
思及此,陈知栀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偌大的银矿。
“天啊,这么大的地儿,得藏有多少银矿啊……”陈知栀心中感叹道。
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可是……
出了洞,陈知栀犹豫了。
这事儿怎么办?
跟皇帝说?可是即使皇帝来了,将这银矿收了,私自开矿的人便不容易被查出。若他们还有或者以后又找到银矿金矿什么的,那可不好办了。
回客栈的一路上,陈知栀都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回了房间,看见姐姐正在烛火下看书,陈知栀走过去,倒了杯水喝下,还是魂不守舍。
谢芳华见妹妹回来,放下手中的书,打量着妹妹。
“脸上这么多泥巴,知栀去哪儿了?”谢芳华一边笑她,一边掏出手帕替她擦泥。
姐姐向来聪明,不如将这件事情告诉姐姐,好让姐姐给自己出出主意?
陈知栀觉得这方法可行,便将自己所知道所看到的事情悉数说给了谢芳华听。
最后她问:“姐姐,你觉得这事儿怎么解决?”
谢芳华闻言,愣了愣,最后放下手中手帕,点了点陈知栀额头,“你这丫头,感情这几天往外跑就为了我上次那一句不经意的话?”
“什么不经意的一句话?”陈知栀咂咂嘴,“姐姐你也知道我好奇心强。你说有一队不明国土的队伍出现在路鱼附近,我肯定要去搞个明白啊。”
谢芳华低了头,叹了口气才抬头看陈知栀,“这件事情知栀别插手,姐姐会解决的。”
陈知栀好奇劲儿又上来了,“姐姐打算怎么办?”
谢芳华看见妹妹的模样,着实觉得好笑,“你呀……不早了,洗洗睡吧。”
姐姐不说。
又不说。
唉。
陈知栀叹了口气。
深夜,陈知栀也累了,所以很快便睡着。反观谢芳华,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在想,王淑妃如今有了身孕,即使夏皇后不做点什么,喻贵妃也一定会去动手脚的。
这孩子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直接影响到她以后的计划,所以孩子不能有事。
可是如今她远离皇宫,清芝也不能离开周迦寺,不知道王淑妃能不能挺过去,等她三个月。
是她失算了,光顾着慕容瑾,忘了王淑妃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不过好在,她竟然在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偏僻之地,藏着的一个巨大银矿。
与此同时,慕容瑾与夏凌生商量着派一支精兵去一趟笙湖。
夏凌生甚至还想亲自去一趟。
提前会会那令天下许多将军都闻风丧胆的鲁翰大将军。
不过,这被慕容瑾阻止了,他说:“夏将军,末将知道您担心鲁翰,可是这次本就是一个尝试,一次赌博,您以身入局冒这个险,不值得。”
夏凌生自然也知道慕容瑾的担心之处,本来自己也是头脑发热,对方这么一说,也就放弃了,“你说得对。”
两人相对无言。
过会,夏凌生问:“你确定鲁翰藏身于笙湖?”
这可是符隰亲口告诉他的,慕容瑾当然相信,“末将确定。”
夏凌生微微点头,“本将军征战二十余年,鲁翰是本将军唯一一个能够看上眼的人。这次,他躲在笙湖便能操作西越大军,也的确让本将军佩服。”
慕容瑾静静听他说着。
帐篷偶尔会外传来蝉鸣声。
“本将军自知武功高强,可是比起鲁翰实在不如,”他看了一眼慕容瑾,继续说道,“本将军听说慕容将军武功堪称天下无双,不知将军比上鲁翰,会如何?”
慕容瑾摇了摇头,夏凌生以为他的意思是比不上鲁翰,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慕容瑾可不是那个意思,“末将没有与鲁翰比试过,不清楚他的底细,所以……不过夏将军大可放心,末将哪儿都不好,但是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有自信的。”
从小,陈伯忠就给他找各种各样的武林高手,教他习武。本就天资卓越的慕容瑾,还精通很多花样的招式。所以他这么自信,也是有原因的。
夏凌生笑了,重重地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
这重重的一拍,不知寄托了夏凌生多少的希望。
“那支精兵准备好了吗?”夏凌生问。
“三十个人,已经准备好,就等将军,一声令下!”慕容瑾抬眸,眼中除了自信,还有对谢芳华的信任。
“好!”夏凌生铿锵有力地说道,接着提剑出了帐篷。
慕容瑾跟了出去。
果然看见三十个人严阵以待,站在自己的面前,严肃地看着自己。
“各位将士,这次密探笙湖,九死一生,你们怕不怕!?”夏凌生来回巡视,声音是那么的嘹亮。
“不怕!”众士兵们回答的语气也是那么轻松不失庄重。
“好!既然如此,大家都出发!”
第二十一章 山花
那支精兵果真全军覆没。
派去的探子告诉夏凌生和慕容瑾这个消息后,他注意到两位将军的表情大同小异。
相同的是惋惜。不同的是,夏将军表现出来的惋惜更加明显,而慕容将军,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退下吧。”一下子失去了三十个弟兄,夏凌生有些自责,他挥了挥手,遣退了探子。
帐篷里又只剩下他和慕容瑾了。
见夏凌生有气无力地坐在位置上,用手撑着脑袋,慕容瑾走近一步,“将军,那些弟兄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你我亦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等结果即可。”
慕容瑾说得淡然,但是也在理。
看着打仗都漫不经心的慕容瑾,又想想相处半个多月,他一直如此,夏凌生是在不能理解,这慕容瑾为何总是这幅态度这种表情?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儿在意的事情?
一点儿能够令他动容的事情?
这自然是有的。
不过夏凌生恐怕想不到,他最在意的不是事情,是人。
是一个他想不到的人。
叹了口气,夏凌生没有再继续想慕容瑾的事儿,而是对着慕容瑾说:“慕容将军,希望你的猜测没有错。希望,那些弟兄们不会白死。”
“不会的。”慕容瑾轻笑一声,他就是这么确定。
夏凌生不说话了。
一切结果,明日便会揭晓。
漫长的夜。
天微微亮,谢芳华就醒了。
刚醒来,陈知栀就一手抱着早膳,一手咬着葱油花卷,踹开门进来了。
“姐姐醒了?”陈知栀又用脚把门踹了过去。
谢芳华穿好鞋,下了床,“知栀总是起得这么早。”
这么久了,每次都是陈知栀先起床,而当她醒来的时候,陈知栀都已经买好早膳了。
今天,谢芳华觉得自己起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妹妹更早。
陈知栀咬着葱油花卷,双手腾出来,将早膳摆在桌子上。
有南瓜粥,酥饼,肉包子菜包子等等。不过就是没有葱油花卷。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嘿嘿嘿,姐姐,这家的葱油花卷太好吃了,我买了三个,走着走着就吃完了。”收拾出来后,陈知栀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花卷吃完了,最后一口吞进去后,她用油腻的手挠了挠头发。
谢芳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手都不擦。”说着,她去床头拿了个手帕,递给陈知栀。
陈知栀嘿嘿一笑,这才接过手帕擦了擦手。
“嘴巴。”谢芳华提醒。
“我还没吃饱呢!”陈知栀嚷嚷。
谢芳华笑出声,然后坐下,她拿了个包子,味儿还不错,是陈知栀这几天经常去的地儿。知栀还说,她跟这家早膳铺子的老板现在特熟。
“这个南瓜粥也还可以,我尝了点才买的,特别甜,也特别黏稠。”陈知栀说着,也跟着坐下,嘴巴里花卷的葱油味儿还没有消失,就又有了一股甜甜的味道。
谢芳华见她吃得香,胃口也好了。
在宫外的日子,谢芳华觉得很舒畅,就连吃饭都比在宫中吃得多。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
“姐姐,我刚才等老板做酥饼的时候,跟他闲聊了几句,”陈知栀又往嘴巴里塞了半个包子,吐词都有些不清,“他说今天很早,甚至天没亮的时候,西越突然大军压阵,好在夏将军亲自出战,才击退了西越大军。”
谢芳华听了,回味半天才听懂陈知栀说了什么。
看来慕容真的按照她说的做了。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的同时,谢芳华也懊恼自己睡得太死在皇宫的时候,她向来觉浅,一有点动静就醒了,可是打仗这事儿,战鼓连天的,她居然这个时候才醒。
想必知栀就是被那鼓声吵醒的吧?
“姐姐?”陈知栀用手在谢芳华面前晃了晃。
姐姐一下笑,一下又蹙眉的,真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谢芳华笑着说了句没事儿,便继续吃早膳。
“姐姐尝尝这南瓜粥啊!很好吃的。”陈知栀把盛粥的碗推倒谢芳华面前。
“好!”
如今鲁翰正式出兵,想来南渝的军队也要迁到墨城城中了吧?
思及此,谢芳华心情复杂起来她一边想见慕容瑾,一边又害怕自己误了慕容瑾。
当然,谢芳华想不到的是,慕容瑾会来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芳华一看见慕容瑾便问,而问完这一句,再看看准备偷偷溜走的陈知栀,反应过来,“知栀说得?”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陈知栀停了脚步,只得老实交代:“姐姐,两军正式交战,瑾哥后面肯定忙,趁着现在见一面总比之后见不到要好吧?”说罢,也不等谢芳华回答,她便飞也似的溜了。
“符隰,我带你去个地方。”慕容瑾拉着谢芳华的手,从窗户跃了出去。
当然,这么一跃,门外偷听的陈知栀就开始气愤了,“瑾哥真过分!”
慕容瑾策马飞奔,前面还坐着谢芳华。
大风刮过,吹得谢芳华心情轻松不少。
这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长着许多小小的野花。
当然,谢芳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问慕容瑾,慕容瑾就说是他无意间发现的。
不多时,慕容瑾带着谢芳华来到一个山谷,在谷口,慕容瑾翻身下马,又扶着谢芳华下了马。
“我们进去吧!”
山谷之中,各色各样的野花默默在这天地一隅中生长着。慕容瑾一边走着,一边摘了花在手里编织着什么。
谢芳华挺喜欢这儿的,她走在前面,也没有注意身后的慕容瑾。
再往前走,有一条小溪,野花蔓延,甚至有的长到了溪水的边缘,微风拂过,带了点溪水在附近的山花上,太阳照耀,让那些山花闪着银光。
“慕容!”谢芳华笑得很开心,当她转过身去看慕容瑾的时候,对方捧着一个花环在她的面前。
这花环上什么颜色的花都有,红的蓝的,星星点点布在绿草上,即使编得很笨拙,但是谢芳华觉得,这个很漂亮。
“符隰,我替你带上。”慕容瑾一边笑着,一边将花环轻轻地待在了谢芳华的头上。
谢芳华注意着慕容瑾的手,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处被划伤,想必是刚才摘花时不小心被草割到了。
“你的手……”谢芳华拉起他的手吹了吹,心疼地说着。
慕容瑾却没有多在意,只是淡淡笑了笑,“小伤,不碍事的。”
是啊,不碍事。
二十年了,从小习武的他,身上常常挂彩,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慕容瑾拉着谢芳华走近那条小溪,然后松手,卷起自己的衣袖裤脚,准备下河捞鱼。
“慕容,你可以吗?”谢芳华看出了慕容瑾的想法,只是没有棍子,徒手捞鱼,可能有些困难。
慕容瑾下了溪水,凉凉的,很舒服,他还没站稳,就冲谢芳华挥了挥手,“可以的!”话音刚落,他却因为溪水底下的小石头铬了脚,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在水中。
“慕容!”谢芳华打趣他,笑得很开心,“你还说可以呢。”
她自然想不到,手中脚底都是老茧的慕容瑾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摔倒,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符隰高兴罢了。
慕容瑾起了身,乐呵呵地笑两声,然后道了句没事儿,便开始捞鱼了。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溪水清澈得很,石头缝里到处都是游动的鱼。
谢芳华坐在草地上,撑着脑袋,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容瑾忙绿的身影,心中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慕容!我替你找些柴火木头吧!”谢芳华放下手,对慕容瑾说道。
慕容瑾自然舍不得符隰受苦,但是考虑到符隰可能会无聊,便同意了。
谢芳华起身,到处找着木柴,回来的时候,慕容瑾也已经捉了两只鲜活的鱼儿。
小鱼儿嘴巴都张着,身子还在跳动。
慕容瑾接过木柴,从里面找了根粗点的,朝着鱼脑袋砸下去,然后熟练的给鱼剖腹、挖空、洗净。
一气呵成。
“慕容以前这么烤过鱼吗?”谢芳华坐在慕容瑾对面,见他从怀中拿出打火石准备打火,便问。
“是啊,在北狄也烤过鱼。北狄的鱼都很肥大,跟这两条鱼不一样。”慕容瑾笑着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谢芳华,又低了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哦。”谢芳华应了一声,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慕容瑾烤鱼。
知栀买来的早膳她吃了很多,只是现在临近午膳时刻,谢芳华觉得自己又饿了。
尤其是闻到了阵阵烤鱼的香味儿。
“慕容,烤焦啦!”过一会儿,谢芳华闻到了一股焦味,指着鱼连忙提醒看着自己走神的慕容瑾。
慕容瑾一听,连忙回过神,给鱼翻了个面,“呼还好符隰提醒了我……”
谢芳华笑他不小心,慕容瑾自然不敢再走神了,于是乎他烤鱼的过程再不看芳华,而是专心烤鱼。
直到鱼烤好。
他将焦味儿较轻的一条鱼给了谢芳华,然后提醒她:“符隰慢慢吃,小心烫!”
第二十二章 捉弄
吃了烤鱼,再玩了一会,慕容瑾就送谢芳华回去了。
谢芳华回去的时候,陈知栀正在客栈一楼独自用膳。
谢芳华看见她就走过去,发现妹妹点了很多吃食。
里面还有一份苦瓜和一份蔬菜。
谢芳华坐下,疑惑地看着正在吃饭的妹妹,“知栀不是不爱吃蔬菜,尤其不爱苦瓜吗?”
看见姐姐回来,陈知栀抬了抬头,然后又低头继续吃饭,“你不是说夏天要多吃点苦瓜吗?我就点了一份,不过刚才吃了一口,我觉得我实在不适合吃这玩意儿,就没吃了。”
顿了顿,她问:“姐姐吃了吗?要不一起吃吧?”
“慕容烤了鱼,不过我还能再吃点。”谢芳华不想扫了妹妹的兴,便如是说道。
“瑾哥烤鱼?”哪知陈知栀竟注意到她的前半句话了,“他怎么不多烤几条?”
小时候,她和姐姐、瑾哥还有谢烯然经常一起上山玩,瑾哥烤鱼和谢烯然的烤兔子是他们的最爱。
慕容瑾烤鱼就是普通的烤法,只是他能运用内力操控火的大小,让鱼外焦内嫩。
而谢烯然的烤兔子,则是帮兔子宰了洗净后包在荷叶里,然后埋在土中,接着在那土堆上生火。这样烤出来的兔子,又香又嫩,最主要是好吃!
所以,当陈知栀听说瑾哥烤鱼,她却没有吃到时,内心别提有多崩溃了。
谢芳华好笑地看着妹妹,安慰道:“好啦!等回了京城之后,叫烯然和慕容一道给你烤兔子烤鱼,好不好?”
“那感情好!”陈知栀一听,兴奋地又叫小二上了两碗饭。
说到谢烯然,那娃现在正在京城里计划着报复呢。
报复谁?
自然是刘烨。
为什么要报复?
自然是刘烨上次把他骗了去见傅思谊,然后爷爷这几天对他的态度非常不好!
经过几天的琢磨、计划,谢烯然已经想好怎么整刘烨了。
他约了刘烨,跟他说去万香楼一起吃晚膳。
万香楼,那可是个好地方,皇宫好几个御厨都是从这地方出去的。
刘烨想都没想,便乐呵呵地答应了。
谢烯然在三楼雅间,刘烨上了楼,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房,小二替他开了门,便离去了。
刘烨进了雅间,反手关了门,发现谢烯然已经自个儿喝上了。
“你小子,那是青云酿吧!趁着我不在,居然先喝了。”他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当今圣上都喜欢喝的青云酿。
青云酿不是什么烈酒,但是酒味儿很特别,喝着很过瘾。
刘烨抬了抬酒坛子,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太多的酒了,“谢烯然!”他吼了一声。
“干嘛啊干嘛啊!再让小二上一坛不就得了?”他白了刘烨一眼。
刘烨坐到他面前,把最后剩下的一点酒倒在杯中,才发现这酒连半杯都没有。他哭丧着一张脸,将那最后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恨恨地瞪着谢烯然。
哼!
谢烯然心中哼哼,然后一脸瑟其实这酒他可没有喝完,早在刘烨到之前,酒就已经被倒得差不多了。
正当刘烨气愤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女子。
刘烨见她的第一眼,第一个印象,就是胖女人。
是真的胖,那体型,抵得上两个谢烯然了。
不仅胖,而且丑。
尤其是那通红的大嘴巴,和鼻子下面的痣。
太丑了!
刘烨心想。
胖女人关了门,然后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再然后……坐在了刘烨身边!
刘烨觉得,若不是穿着衣服,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就都被谢烯然看见了。
“刘公子”她叫了一声刘烨,刘烨就觉得,这女人说话的声音……简直像个男人。
粗犷!
刘烨欲哭无泪,再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的谢烯然,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小子,不是说好了,我跟你说为何帮傅思谊,你就不找我麻烦的吗?”刘烨冲他吼,也不顾身边还有个麻烦。
谢烯然哼了一声,“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他的确没这么说。
刘烨要疯了,尤其是这个女人的手给搭在自己肩上时,他真的恨死谢烯然了。
这小子哪找来的这个女人?
谢烯然轻咳两声,缓缓站起身来,“小蛮姑娘,刘公子我可给你介绍了,以后别来找我麻烦了。你俩慢慢聊,我现在了。”说罢,也不管刘烨可怜巴巴的求助眼神,谢烯然大步离开。
“谢烯然我跟你没完!”刘烨想要起身,没想到那女人气力很大,硬生生地将刘烨按了下去。
谢烯然关了门,听刘烨这么一吼,连忙跑到人少的地方,忍不住狂笑起来。
再说皇宫这里,没了谢芳华还是老样子,不过,王淑妃的颜菲宫可是日日门庭若市。
有了孩子,秋容不知是替自家娘娘高兴还是忧心。
谢昭仪如今不在宫里,王淑妃无依无靠的,实在难过。
秋容着急,王淑妃倒是淡定得很,她现在正颜菲宫的后院,和夏皇后、喻贵妃聊天。
夏皇后这段时间常常给自己送来补品,王淑妃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甚至比起谢芳华,夏皇后为人更加简单。
不过喻贵妃嘛……
补品不指望她送,这位大贵人不给她添麻烦就是。
“淑妃妹妹,你怀得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饮食习惯和睡眠,千万不能受了委屈。”夏皇后坐在王淑妃身边,拍拍她的手背,淡淡笑道。
因为兄长出征在外,加上天气越来越热,夏皇后经常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现在瘦了一圈,看上去有些憔悴。
反观喻贵妃,还和从前一样。
王淑妃应了一声,又道了谢。
喻贵妃白了一眼王淑妃,嗑着葵花籽,说道:“怀了个孩子,是男是女,甚至能不能生出来都是个问题。皇后娘娘这么担心她做什么?”
喻贵妃这话里有话的,王淑妃没有担心,身后的秋容倒是蹙起了眉头。
因为弟弟的原因,夏皇后和喻贵妃的矛盾已经深化,从以前的暗斗,到现在的明争。
“这个孩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出来,”夏皇后自然之道喻贵妃这话除了针对王淑妃外,还有针对自己的成分,“所以,贵妃,千万不要动一丝手脚,免得陛下查起来,麻烦。”
喻贵妃闻言,丢了葵花籽,“皇后娘娘说什么呢!”
夏皇后冷笑一声,“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在喻贵妃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喻贵妃反唇相讥:“那照皇后娘娘这么说,只要孩子出了事儿,就一定跟本宫脱不了干系了?”
“本宫可没这么说……”
王淑妃静静地听着二人吵架争斗,低着头看着小腹,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谢芳华走之前告诉她的。
谢芳华说,上头的贵人们吵架,能沉默就沉默,即使对方在议论你,那也要当作没发生一样。
王淑妃觉得这事儿没说错。
于是,她低头。
喻贵妃牙尖刻薄,夏皇后这段时间又吃不好睡不好的,差点被喻贵妃气晕。
她扶了扶额,好在冬婵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娘娘……”冬婵蹙眉,唤了一声。
“没事。”夏皇后轻轻地晃了晃脑袋,闭了闭眼。
王淑妃抬起头,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喻贵妃,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身子骨弱,本宫这人儿直率,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伤了皇后娘娘的心,陛下还得怪本宫,看来这地儿本宫不能待了。”说罢,她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在夏皇后面前,喻贵妃却是一口一个本宫本宫的,这让夏皇后的面子往哪搁?
王淑妃看了一眼夏皇后,问:“皇后娘娘没事儿吧?”
夏皇后摆了摆手,“无碍。”
冬婵扶夏皇后坐好,夏皇后叹了口气道:“淑妃啊,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对于陛下来说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你都得照顾好自己,别叫喻贵妃钻了空子。”
夏皇后的意思很明显了。
孩子很重要,可是喻贵妃向来下手不知轻重,若哪天喻贵妃真的下了狠心谋害王淑妃,王淑妃无依无靠,的确也奈何不了她。
闻言,王淑妃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又抬头看着夏皇后,微笑,“臣妾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的提醒。”
夏皇后摇了摇头,“没事。本宫身子不适,先走了。”
冬婵扶起夏皇后,离开。
“恭送皇后娘娘……”
待夏皇后带着人离开后,秋容凑近王淑妃的耳朵,说:“娘娘,奴婢看皇后娘娘对您甚是上心。而且皇后娘娘不像谢昭仪那般心机深沉,不如……我们就去投靠她?”
王淑妃看着秋容,眼神却很犀利,“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了。”
她还是向着谢芳华。
为什么呢?
因为夏皇后的眼里只有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而谢芳华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帮助她的人。
即使王淑妃不知道谢芳华为何要这么帮她,但是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谢芳华的恩,她即使报不了,也不会临阵倒戈。
第二十三章 怀疑
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会,王淑妃便准备离开了。
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个宫女小步跑来,行了礼,对她说:“淑妃娘娘,平乐公主说有事儿找您,请您去御花园一趟。”
平乐公主?
王淑妃皱了皱眉。
这可是个麻烦的公主身为喻贵妃的养女,不仅在宫内无法无天,甚至宫外都有讨厌她的人。甚至处处为难谢芳华。
总之,王淑妃觉得这位公主在这种时候找她,肯定不怀好意。
“你去回话,告诉平乐公主,本宫马上来。”王淑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是。”那宫女福了福身,匆匆离去了。
待宫女走远后,秋容走到王淑妃身边,蹙眉不解,问:“娘娘应该知道,那平乐公主没安好心,怎么可以答应她去见她呢?这万一她为了贵妃娘娘,对娘娘的孩子下狠手,那……”
秋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王淑妃自然也考虑了这个可能性,可是平乐公主亲自派人请她,不去终归会落人口舌。
叹了口气,她边走边道:“小心一点就是。走吧。”
秋容跟上去。
平乐公主在御花园的清风轩,这亭子在湖水中央,很凉爽,只是一路走过桥廊,太阳晒着多少有些热。
王淑妃主仆俩来得时候没有拿伞,来到清风轩,身上流了不少汗。
“呀!淑妃娘娘来了,快坐快坐。”平乐公主一袭蓝白衣,本来是淡雅的衣服,却与她那雍容的妆容显得格格不入。
见王淑妃进了亭子,平乐公主却看也不看她,只是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着。
王淑妃不懊恼,只是坐在了平乐公主对面。
“不知公主找本宫来,所为何事?”王淑妃面上是淡淡的笑容。
平乐公主闻言,依旧低着头看指甲,“没什么事儿,就是好久没看见淑妃娘娘了,想见见你。”
是挺久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平乐公主去锦华殿找谢芳华的麻烦。
不过她俩又不是什么熟人,一辈子不见一面也不稀奇。
王淑妃说:“既然如此,公主殿下也算见了本宫一面,没什么事情,本宫先走了。这地儿,压抑得很。”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针对平乐公主说的。
本来清风轩很凉快,若不是平乐公主来得早,占了这地方,恐怕也有不少妃嫔想来这地方。
当然,平乐公主也听出了王淑妃的话,她余光瞥见王淑妃正在起身,连忙抬起头不再看自己的指甲,“淑妃娘娘这么着急作甚?”
王淑妃起了身,微微笑道:“平乐公主不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见本宫一面么?这一面已经见了,本宫自然得走了。”
平乐公主伸出手,示意宫女来扶她,然后也起了身,“既然淑妃这么想走,那本宫送你。”
王淑妃不语,只是转身离开了亭子。
亭子有几步台阶。
平乐公主抓住时机,竟然小跑过去,快速经过王淑妃时,有意无意地将她撞了一下。
秋容见状,猛地反应过来,正当她要去拉王淑妃时,王淑妃却右脚向前一步,支撑住了整个身子,然后张开双手保持平衡,最后在所有人都惊讶的瞬间,稳稳地站好,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娘娘?”连秋容都觉得惊讶了。
她知道谢昭仪身边的清芝一直在教娘娘武功,即使这段时间清芝不在,娘娘也从未松懈过。
她只是没有想到,清芝教的武功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王淑妃也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而当她站稳之后,王淑妃便后悔了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在平乐公主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只是……她摸了摸小腹。
孩子没事儿就好。
当然,这场景看了令谁都惊讶。
不仅仅是平乐公主、在场的宫女,还有……路过的皇帝。
因为西越南渝的事情叫他总是忧心忡忡,就独自来了御花园走走路,散散心。他自然想不到会看见了这么一幕。
王淑妃刚才所使的,是慕容瑾口中的轻功吗?
皇帝蹙眉,心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赤女。
“平乐公主,下次走路,别这么冒冒失失的。”王淑妃很快镇定下来,如是说道。
平乐公主听着,回过神来之时,王淑妃已经转身走了。
西越和南渝如今已经正式交战。
客栈之中,陈知栀拿着谢芳华的一本书给自己疯狂地扇风,“好热啊姐姐,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谢芳华没她那么怕热。
“心静自然凉。你也别给自己扇风了,静静坐一会就好了。”谢芳华笑道。
陈知栀刚从外面回来,热也是正常的。
当然,心静自然凉是没错,不过她陈知栀的心什么时候静过?
睡觉的时候吧。
“姐姐,南渝好几个副将都与鲁翰交过手,而且都是被鲁翰三招内打败,这鲁翰的确有些本事唉。”陈知栀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扇风。
她想起来,那日在树林里与姐姐说话的西越人就是鲁翰,不过自己能悄无声息靠近鲁翰,想必鲁翰当时早就发现她,却没有使出真功夫罢了。
谢芳华听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夏凌生的武功不如鲁翰。如果想要重振军心,只能靠慕容。”
是了,连连败退,南渝军现在第一个任务,便是重振军心。
如何重振军心?必须得战胜鲁翰,或者,与鲁翰打成平手。
陈知栀叹了口气,“要知道瑾哥肯定会与鲁翰有一战,我当初就应该主动出手,与鲁翰试试武功。”
试试武功?
对啊,找鲁翰试试武功。
陈知栀兴奋起来,觉得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不过,要想找鲁翰,肯定就得潜伏到西越大军,说不准,还能偷听到什么情报呢!
见妹妹满脸笑意,甚至没有再扇风了,自然觉得她心中又在打什么注意了。
“知栀,你千万别去找鲁翰。”谢芳华大概已经猜到了陈知栀的想法。
陈知栀放下书,“不会不会。”
其实是会的。
谢芳华何其了解自己的妹妹。嘴上说不不不,心里想的却是要要要。
这几天得把她盯紧一点。
然而,她怎么也盯不紧。
不是盯不紧,而是根本无法盯着她。
因为夜里的时候,陈知栀见姐姐还不睡觉,干脆将她打晕安置好后,跑了。
没错,就是这样。
由于西越大军在离墨城不远的地方扎营,所以陈知栀就趁着深夜,飞快地在西越营帐自由穿越。
找鲁翰!
跑累了,她就藏在一个大帐篷外,想着如果再找不着鲁翰,就回去了。然而,俗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当她听见动静想要藏得隐蔽一点时,鲁翰却出现了。
他在巡视。
一个人巡视。
陈知栀探出头,盯着他看,鲁翰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是目光投向陈知栀的位置时,陈知栀又收回了脑袋。
鲁翰嘴角一勾,缓缓走过去,小声地说:“出来吧。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了。”
她的气息?
陈知栀惊讶了。这鲁翰这么厉害吗?还能分辨不同人的气息?
好吧……
陈知栀老实地站了出去。
“这么乖?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鲁翰目的达到,就不隐藏了。
……
陈知栀只觉得,头顶飞过一群嘲笑她的乌鸦。她白了一眼鲁翰,“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姐姐呢?”鲁翰不回答她。
“要你管,”陈知栀又翻了个白眼,“我是来找你比试的。”
“凭你?”鲁翰觉得这小丫头很好笑。
想来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他鲁翰凭借一人之力,连续几天将南渝副将打得落花流水,结果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深夜来找自己比试?
“凭我,”陈知栀哼了一声,说完又补充,“那些南渝副将没什么本事,你有种跟我比!”
嚯!
小丫头真冲。
“好!本将军就跟你比试比试。输了,可不要说本将军欺负小姑娘。”鲁翰觉得陈知栀这人挺有意思,于是答应了。
鲁翰拿了剑,来到一片空旷的林子。
“这里离我西越大军比较远,不会引来他们。”比试之前,鲁翰说了这句话,叫陈知栀安心。
陈知栀缓缓拔出剑,然而鲁翰却不等她,而是迅速拔剑出鞘,刺向陈知栀。
速度快得惊奇!
然而陈知栀来不及惊讶,她也必须得快!
一边被鲁翰的剑锋逼得退后,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剑。
陈知栀翻身跃到鲁翰的剑尖上,随后利用这个落脚之地将自己弹飞出去,再将剑鞘猛地甩向鲁翰,趁鲁翰侧身躲过的同时,她的剑尖已经靠近的鲁翰的胸口。
当的一声,鲁翰又用剑挡在自己的胸口,而陈知栀的目的不在这里,她从鲁翰头顶翻过去,接住了自己的剑鞘,最后归剑入鞘,“行了。”
“行了?”鲁翰笑眯眯地看着陈知栀。
“对啊。我困得慌。”不是困,而是目的达到,陈知栀觉得也没必要耗下去了。
说罢,她正欲转身离去,却又想起一件事儿,“对了。鲁翰将军,我姐姐有喜欢的人了。虽然长得普通,但是……人家很白。”
很白?
鲁翰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看自己的手。
好黑。
“唉……”叹了口气,再抬头时,陈知栀已经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
陈知栀回到客栈时,谢芳华已经熟睡多时了,她开门、关门、走过去,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一觉睡到大天亮。
见姐姐还没醒,陈知栀就跑出去买早膳,顺道打探打探战况。
还是老地方,老板正在做第二轮的葱油花卷。
“叔!我要三个葱油花卷,另外还要南瓜粥、绿豆粥……”陈知栀想了想,将自己要买的东西一个个念出来。
老板应了声好,便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老板觉得这女娃人挺好。不过他好奇的是,这女娃穿着并不华丽,但几乎每天都要来他这里买早餐,一买就是一吊钱。
时间一久,他俩就熟了。尤其是家里的媳妇儿,因为膝下就一个儿子还去打仗了,所以她特别喜欢这女娃。
“叔,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陈知栀看着老板开始切葱了,然后问。
老板一边手法娴熟地切葱,一边回答:“我儿子说啊,慕容将军准备今日去对战西越的鲁翰呢!女娃你也知道,慕容将军,不仅熟读兵法,而且武功高强,我觉得啊!慕容将军肯定能赢的。”
陈知栀倚靠着木柱子,双手环胸,思考着,又问:“叔,你最近还在给你儿子送早饭吗?”
因为军营里有个儿子,所以老板每天都起得很早很早,给儿子偷偷送了早饭后,又得回来忙碌店铺里的活儿。
老板开始往锅里倒油了,陈知栀就怕油炸到她脸上,疼得很,于是站远了些。
“今早去了一趟,不过我儿子说最近别送了,军营里查的严。”若不是心疼儿子,老板也不会冒着违背军法的险,给儿子送早饭。
陈知栀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说:“要不然我替您给哥送饭吧!”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天天往军营跑,说不准还能替姐姐打听打听瑾哥的消息。
最主要的是,陈知栀也想上战场,如果有机会,说不准她就溜进去女扮男装出征打仗了。
老板听了,自然是一个劲儿摇头,不同意,“这怎么可以麻烦你呢!而且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儿子也要遭殃。”
陈知栀见酥饼已经放进大锅里面炸,就凑近了些,看老板又去做葱油花卷,“不会被发现的叔,您相信我。”
老板不知道陈知栀的目的,心里既担心女娃,又担心儿子被发现。
想了想,他抬头看了一眼陈知栀,见对方表情诚恳,又是一脸自信的微笑,重重地叹了口气,答应了。
接着,他跟陈知栀说多久起床来拿早餐,去哪里找他儿子,怎么找他儿子云云。
“不过,女娃,这两天暂时先别去军营。”最后,老板补充说道。
陈知栀点头答应。
她要的东西做好后,付了钱,便回了客栈。
谢芳华已经起来了,看着陈知栀怀中抱着油纸,就知道里面肯定又是装得那家味道不错的早点铺的食物。
“你昨晚去哪里了?西越军营?”陈知栀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关门,谢芳华就走到她身边,问。
陈知栀心虚,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我知道阻止不了你。”谢芳华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就是担心妹妹有什么不测,
陈知栀抱着油纸走到桌子上,然后把东西摊开来,叫谢芳华来吃。
坐下后,陈知栀将绿豆粥推倒谢芳华面前,把南瓜粥留给自己。
谢芳华知道陈知栀就是不爱吃绿豆,硬生生地将两个碗换了个位置。
“我……”这几天都吃得南瓜粥,陈知栀本来想给姐姐换个口味,今日便买了绿豆粥,想不到姐姐居然会这么干!
可恶!
陈知栀觉得以后还是都买南瓜粥得了。
平复了心情,她开始艰难地喝绿豆粥,然后拿了个花卷,“姐姐,我与鲁翰过了三招,是我略胜一筹。不过我觉得,他没有用尽全力。”
“那你觉得,慕容打得过他吗?”既然知栀平安回来,那么谢芳华只关心这个问题。
“平手吧。”陈知栀想了想。
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姐姐安心,说瑾哥略胜一筹,但是转念一想没那个必要,她就这么说了。
谢芳华到嘴的酥饼又放下了,“这样啊……”
陈知栀见她这样,又有些后悔了,她连忙安慰:“别怕啊姐姐,瑾哥打不过也跑得过,反正鲁翰多半也伤不了瑾哥。”
是的,多半……伤不了。
“对了姐姐,瑾哥,貌似今天就要和鲁翰对战。”陈知栀刚从谢芳华碗里抢了一块南瓜后,突然想起这事儿。
就是这个时候。
慕容瑾已经率领南渝大军,骑马当先,正式面对鲁翰了。
鲁翰的背后,则是西越大军。
“你就是慕容瑾?”鲁翰剑指慕容剑,豪迈大声问道。
“是。”慕容瑾淡淡地看着他,回答。
他打量着慕容瑾身上是著名的北海蛟龙甲,手中未出鞘的剑好像是青龙剑。再看他的样貌,普普通通,不过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最主要的是……
这小子真白。
“对了。鲁翰将军,我姐姐有喜欢的人了。虽然长得普通,但是……人家很白。”
他突然想起陈知栀的这句话。
“嚯,原来南渝的慕容瑾是个小白脸!看你长得斯斯文文,怎么还来打仗?”鲁翰嘲讽道。
其实慕容瑾的肤色没有多白,是正常的那种。只不过比起皮肤黝黑的鲁翰,他的确白了不少。
慕容瑾也不在意,只是说:“鲁将军,闲话不必多说。”话音刚落,他便拔出青龙剑,策马飞奔,率先冲向鲁翰。
鲁翰轻哼一声,道了句黄毛小子,便也挥剑驾马。
战场上,是剑与剑相互碰撞的声音,是宝马马蹄踏黄沙的声音,也是战鼓连天的声音。
来来回回,两人已经交手十几回合了。
“慕容将军果真没让本将军失望。”鲁翰驾马向后退了几步,如是说道。
他就是在等慕容瑾,否则也不会亲自出战对抗南渝副将了。
北狄一战出名的慕容瑾,不可小觑。
尤其是这一身武功。
慕容瑾也驭马往后退了几步,“鲁将军过奖了。”
对于南渝军队来说,慕容将军能够对战鲁翰十几回合未败,已经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相反,由于之前鲁翰三招之内就打得南渝副将屁滚尿流,如今已过十几招却还是没能将慕容瑾拿下,西越大军多少就有一些不适应了。
西越大军的战鼓声音越来越响,紧接着,南渝大军这边也响起了响彻天际的鼓声。
很快,慕容瑾又与鲁翰交了十几招。
鲁翰脸上被慕容瑾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疤,慕容瑾的表面却依然完好无事。
“看来,慕容将军比本将军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鲁翰抹了抹自己的脸,低头一看,竟然有血。
慕容瑾不语。
鲁翰不服,策马飞奔,冲向慕容瑾的同时,右手执剑,左手握拳,双手一起向慕容瑾发起了进攻。
慕容瑾知道,这招一定躲不开了。
眉头一拧,他也挥剑相迎,另一只手则以掌挡住了鲁翰的拳头。
慕容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鲁翰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慕容瑾的剑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外人看来,是鲁翰输了。实际上,只有慕容瑾和鲁翰知道,慕容瑾已经被那一拳震出内伤了。
当然,最后的结局却是鲁翰率先放开拳头,再是慕容瑾收回了剑。
鲁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瑾,捂着胸口,调转马头,喊了声撤退。
慕容瑾强忍着内伤给他带来的疼痛,回到了军营。
南渝大军异常兴奋他们赢了。慕容将军的剑伤了西越神将鲁翰!
夏凌生专门叫了所有的副将迎接慕容瑾,慕容瑾却只是微微一笑,“末将回去歇息一下。”
所有的副将都高兴得很,只有夏凌生的笑容逐渐凝固,最后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愁。
刚回到自己的帐篷,想不到夏凌生也跟来了,“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夏凌生武功也不差,自然看得出来慕容瑾有多难受。
慕容瑾还想着行礼,却被夏凌生阻止了,他亲自扶着慕容瑾坐下,“这么强忍着做什么?”
“不想外人觉得我很狼狈,也不像南渝的将士们觉得我们输了。”慕容瑾老实回答。
是啊,这种感觉,夏凌生也懂。
慕容瑾一看就是个高傲的人,他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狼狈被别人看见?
而他说不想让南渝将士失望,自然是为了这场必须赢的对战。
叹了口气,夏凌生说:“内伤还得靠你自己慢慢调养,慕容将军,这段时间你就别操心军中事务了。交给本将军。”
慕容瑾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准备运功调息,“麻烦夏将军了。”
“无碍,你好生休息。”夏凌生起身,说了句话,再看了一眼紧蹙眉头的慕容瑾,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走出帐篷,他对帐篷外的两个士兵说:“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慕容将军。”
“是!”
第二十五章 香囊
慕容瑾的名声因为这次与鲁翰的交战再次大噪。
不过人们好奇的是,慕容将军为何与鲁翰交战后,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再出征了。
有人说慕容将军与鲁将军交战后也受了伤,如今正在养伤;有人说慕容将军不屑与手下败将继续交战;也有人说,慕容将军正在和夏将军讨论对策呢!
众说纷纭。
但是陈知栀就想探个究竟!
毕竟……姐姐已经担心得几天睡不好吃不好了。
尤其这天,陈知栀天未亮就行了,没有想到,姐姐一直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
“姐姐,我出去一趟,早饭你就在客栈吃吧!”陈知栀收拾好了后,便对谢芳华说。
谢芳华正在走神,只是淡淡地应了她一声。
取了早饭,陈知栀去了南渝军营。
她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点燃了一支香。
陈知栀闻不到这香的味道。因为老板说了,这种香是他们祖传的,只有他们家的人才能闻到。
真神奇!
果然,不远处走来一个士兵,那士兵左右打量着,眼看没人,这才匆匆跑过来,一看不是自己爹而是个女子,他一脸惊讶,“你是谁?”
“嘘,我是替你爹给你送早饭来的。”陈知栀一边说着,一边将装满食物的油纸递给他。
“我不是跟我爹说了这段时间别来了吗?”他接过油纸,蹙眉道。
还未等陈知栀回答,前方却传来别人的声音:“将军!这边有人!”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士兵瞪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陈知栀,心里讨厌死这丫头了。
来不及跑,因为那里很快来了十几个士兵,前面有个带头的副将。
陈知栀只是认为自己运气真差以前,老板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被发现,然而她第一次来送早饭,就,就被发现了!?
士兵连忙跪地求饶,“将军,将军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陈知栀低头看了一眼士兵,咂咂嘴,觉得对不起叔的儿子,就对那副将说:“我要见慕容将军。”
“你见慕容将军做什么?”副将觉得这丫头眼熟得很,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有事儿呗。”陈知栀说得漫不经心。
副将想起来了,“等等,你是陈二小姐?”
副将曾经随慕容瑾征战北狄,陈知栀去过一次,然后就认识了。
陈知栀点点头。
那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副将就兴高采烈地准备带着陈知栀去见慕容瑾。
“等会。”陈知栀叫住他。
“二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副将转过身,问。
陈知栀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士兵,说:“他……”
“拖下去,军法处置!”副将误解了陈知栀的意思,大手一挥,如是说道。话音刚落,就有另外两个士兵准备行动。
士兵再次求饶,听那声音,简直要哭了。
陈知栀满额头的黑线,这副将什么理解能力?“我是说,将军您能不能放了这娃?”
这娃?
士兵欲哭无泪,一听陈知栀这么称呼自己,实在是哭笑不得。
碍于副将,他不敢说什么,而且陈知栀在替自己求情,也不好说她什么。
只是令这士兵惊讶的是,副将居然同意了,“就依二小姐的!”于是那两个士兵又再次退下。
这人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看副将,又看看陈知栀,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小姐……”
陈知栀本来就觉得对不起他,就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副将则催促他赶快做事儿去。
“二小姐,这边请。”副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陈知栀走向前去后,开始带路。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慕容瑾的帐篷外。
陈知栀本想直接进去,却被副将拦住了:“二小姐,慕容将军这几天都在帐篷里休息,也没怎么见他出来,您冒冒失失进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么一说,陈知栀大概肯定了一件事情瑾哥受伤了。
“没事儿,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陈知栀耸了耸肩。
“这……”副将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吧。”
陈知栀进了帐篷,果然发现慕容瑾盘腿坐在榻上,闭目运功调息。
慕容瑾感觉有人进来,便缓缓睁开眼睛,将内力调回,“知栀?你怎么在这里?”
陈知栀走到慕容瑾面前,将姐姐担心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瑾哥,让我也留在军营吧。”
“不行。”慕容瑾一口回绝。
陈知栀坐在他旁边,“为什么啊?”
慕容瑾看了她一眼,考虑一下,又说:“如果你把符隰劝回去,我就让你来军营。”
陈知栀算是明白了。瑾哥不让她来军营,只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客栈不安全。
翻了个白眼儿,陈知栀又说:“瑾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直接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客栈,然后我自个儿跑了。”
这丫头。
慕容瑾觉得好笑,“知栀这是何必。军营你又不是没来过,危险得很。”
上次在北狄,陈知栀就被潜入的刺客伤着,若不是慕容瑾来得及时,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当然,陈知栀自诩行走江湖多年,小伤小痛算不了什么,“瑾哥,你不也受伤了,你不也坚持在军营而不是临阵逃脱?”
“我是将军,这是我的责任。”慕容瑾蹙眉。
陈知栀就是不依。
慕容瑾就是不答应。
最后,没有办法,还是陈知栀先低了头,“行吧瑾哥。姐姐我肯定是劝不回去的,但是我要是没事儿,我就会来军营。说不准能帮你做点什么事情。”
叹了口气,慕容瑾还是答应了。
有什么办法,这丫头从小就这样,你要是不答应她,她缠你一辈子!
得到慕容瑾的同意,陈知栀心情大好,接着又问他:“瑾哥你的内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慕容瑾回答。
这几天,他一直运功调养,由于夏凌生下令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因此慕容瑾疗伤也安心,所以内伤好得挺快的。
陈知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咂咂嘴,又说:“瑾哥,那个鲁翰……好像对我姐挺感兴趣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慕容瑾的脸色。
好像有点难看。
咳咳……
陈知栀又说:“不过瑾哥你放心,姐姐心里救你一个。当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把鲁翰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然后又去看看慕容瑾的脸色。
貌似好了点。
“瑾哥,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陈知栀说着,起身。
慕容瑾也下了榻,“你也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符隰。”
“好!”陈知栀笑眯眯地说着,然后离开军营。
路上,陈知栀四处打量着,看看能不能碰见什么新鲜玩意儿,给姐姐带回去。
“你刚才去哪里了?”谢芳华从背后叫住了陈知栀。
“姐姐?”陈知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谢芳华,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谢芳华,“我去了一趟军营。”
谢芳华问:“你去见慕容了?”
“是啊!”陈知栀挠了挠头,“姐姐这几天老是担心瑾哥,我就去确定了一下情况。瑾哥的确受了点伤,不过姐姐放心,瑾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芳华闻言,松了口气,肩膀也落了下去,“没事就好。”
陈知栀见她这么紧张,打趣一番,又问:“姐姐怎么跑出来了?”万一墨城有人认识她,那就不好办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一直待在客栈太闷了,就出来走走。”
陈知栀哦了一声。
谢芳华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陈知栀。
陈知栀好奇地接过香囊,反复打量着。这香囊的做工不算细致,不过味道挺特别的。
“姐姐是要我把这个香囊送给瑾哥吗?”陈知栀很怀疑,姐姐女红优秀,按理来说给瑾哥绣得香囊,不会这么粗糙。
谢芳华摇了摇头,“给鲁翰的。”
“鲁翰!?”陈知栀一听,香囊都给吓得掉在地上,咽了咽口水,连忙又蹲下去捡起来。
没理由啊,姐姐就和鲁翰见了一面,那粗汉又黑又不好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正当陈知栀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时,谢芳华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往哪儿想呢!”
痛。
陈知栀摸了摸额头,咂咂嘴。
呼了一口气,谢芳华解释道:“这香囊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跟鲁翰说,上次多谢他愿意给我指路。”
实际上,这香囊没有表面上看着简单。而至于那所谓的指路,不过就是鲁翰想探探谢芳华的底细罢了。
这个啊,是谢芳华找一个朋友特意调制的。那朋友是个用毒高手,既然是个用毒高手调制的香,能算什么好东西?
陈知栀自然不会知道,而是玩弄着香囊嘀咕:“你还没给瑾哥送过香囊呢……”
谢芳华没听清楚,再问陈知栀时,对方却收好了香囊,“没啥,姐姐我们回去吧!晚上我就去给你送香囊。”
谢芳华嗯了一声,“这事儿别跟慕容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告诉瑾哥……陈知栀在心里腹诽,口中却是轻轻地应哦。
第二十六章 故友
夜里,陈知栀去给鲁翰送香囊,谢芳华则靠在窗前,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无名,你出来吧。”谢芳华收回了目光,如是说道。
屋内有人。
屋顶的梁上忽然翻身下来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身玄色素袍,上面没有复杂的花纹,但是这料子一看就不寻常。这人的样貌甚是好看,与谢烯然有得一比。
谢芳华背对着他,苏无名撩了撩头发,笑嘻嘻地说道:“华儿姐姐,我算是明白你让我调那香料是做什么了。”
苏无名是个江湖中人,擅用毒,也擅解毒。十年前炼毒反中毒,好在谢芳华出外游玩救了他,也因此二人相识,到现在来说,关系也还不错。
当然,陈知栀他们也是认识苏无名的。
几天前,谢芳华找来了苏无名,叫他调了一种香,说是香,实际上就是一种毒。
“那你说说,这毒调来做什么的?”谢芳华转过身,看着坐在凳子上倒水的苏无名。
苏无名喝了水,“那香的毒性不大,只是佩戴久了会叫普通人全身乏力,叫武功高强之人失去内功。华儿姐姐觉得鲁翰内力深厚,瑾哥不是对手,所以……咳咳。”
剩下的不用说,旁人也明了了。
谢芳华浅笑一声,似乎是在夸苏无名,“你小子,和知栀一样,越大越聪明。”
“那可不!”苏无名接受这赞扬,放下手中的空杯,又道,“华儿姐姐,你当初让我调毒让那老皇帝不得生育,但是为何又要让王淑妃怀孩子?”
这个问题,苏无名问了很多次,可是谢芳华从来都不准确回答他。
这次亦然,“无名日后自会明白。”
“唉……”长叹一口气,苏无名决定以后再也不问这愚蠢的问题了,“对了,我见了一面瑾哥,感觉他的内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嗯,知栀说了。”
“再见栀妹一面,我就去京城。”苏无名托着下巴,想了想又道。
“去京城做什么?”问完后,谢芳华才反应过来,“见烯然?”
要知道,谢烯然也是个爱蹦的人,与苏无名这种人自然是一拍即合,索性二人结拜为兄弟。这不,许久未见兄弟,苏无名多少还是想找谢烯然喝个小酒云云。
苏无名点了点头,“华儿姐姐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快了吧。”谢芳华说。
的确快了。
三个月内她必须回京城,两个月内又得回周迦寺,如今鲁翰被逼了出来,就不必再担心西越的一支锋利的暗箭,战事虽紧,但也差不多稳定了。
现在已经八月,太阳越来越毒辣,叫人有些吃不消。
听了谢芳华的话,苏无名点点头,“栀妹还不回来?”
“送香囊去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路上贪玩。”提起妹妹,谢芳华总是一脸笑意。
不过这次谢芳华倒是冤枉陈知栀了。
她送了香囊也没去哪儿玩,而是再次去了趟那银矿。
而这次来银矿,她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对,真的很惊天。
她听到那贾大人口中提到了喻尚书。喻尚书是谁啊?当今喻贵妃亲老爹,有权有势的尚书大人。
嗯等等?难不成喻尚书私开银矿?
陈知栀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瑾哥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鲁翰收了姐姐的香囊不过这个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最重要的是,她她她,她陈知栀居然发现了喻尚书的小金库?
不得了不得了,这事儿得跟姐姐商量一下。
思至此,陈知栀以最开的速度离开了银矿,飞奔客栈。
“姐姐”她猛地推开门,发现屋内烛光通明,谢芳华坐在凳子上看书。
陈知栀正兴奋地想着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能打击喻家,打击喻贵妃的好消息。
可是还未等陈知栀开口说话,面前突然冒出一个反吊着的人头,将她吓得退出门外。
待看清来人后,陈知栀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瞪苏无名,“无名哥你什么时候变得比谢烯然还爱整人了?”
苏无名轻功极好,陈知栀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稳稳落在陈知栀跟前。
“栀妹起来吧。”苏无名哈哈地笑两声,就去拉陈知栀起来。
进了屋,关了门后,陈知栀光顾着跟苏无名叙旧,而忘了要告诉姐姐那件重要的事情。
许久,夜深了,苏无名觉得困,就去订了两间房,都在谢芳华房间的隔壁。
他顺道笑嘻嘻地对陈知栀说:“听华儿姐姐说你担心她出事,就在这儿睡了很久的地板。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我待会在华儿姐姐床头附近撒一些毒药,别人一接近就会毙命。这是药,提前吃了就不会有事儿。”
他说着,将一个小瓷瓶递给陈知栀,见她吃了一颗后,又给了谢芳华。
“好了,我先去睡了。”苏无名撒了毒药,处理了一下后,就离开了。
能睡床了,陈知栀自然高兴。
当谢芳华问她鲁翰收到香囊是个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时,陈知栀就说:“直接揣怀里了。”
当个宝贝儿似的。
陈知栀在心里对鲁翰翻了个白眼。
谢芳华闻言,松了口气,嘀咕着:“这样就好。”一开始她还在担心,万一鲁翰不收这香囊,那可就糟了。
陈知栀耳力好,听清楚了谢芳华说得四个字,咂咂嘴也不想说点什么,只是觉得姐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测了。
“对了,”谢芳华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书,放下书后,她想起来一件事儿,“你刚才慌慌张张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一说,陈知栀才想起来这真是个重要的事儿,点点头,便将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最后问:“姐姐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如果那银矿的背后主人真的是喻尚书,那么只要让皇帝知道这事儿,喻尚书就彻底完了。不过如果不是喻尚书的,那就得另辟蹊径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既然无意间知道这个私人银矿,那就得好好利用一番。
利用它做什么?自然是打压喻家。
怎么利用?自然……得靠夜幕。
“这种事情暂时我还管不了,”谢芳华对陈知栀只能这么说,“不过知栀,下次千万别再去那银矿了。”
既然听见了喻尚书的名字,那么银矿与喻家多半是脱不了干系了。如此,陈知栀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那个地方,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陈知栀想了想,觉得那地儿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可以探究的地方,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快去歇息吧。”谢芳华催促道。
“好!”
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一次床了,陈知栀兴奋极了,到了隔壁,倒床就睡。
谢芳华和陈知栀能够安心了,慕容瑾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伤势刚恢复个七七八八,就在这天夜里找了夏凌生谈论战况。
“你不好好休息,又来关心这些事做什么?”夏凌生就是担心慕容瑾,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担心,也是一种主帅对将士的担心。
慕容瑾摇了摇头,“末将已经快好了,将军不必担心。”
夏凌生叹了口气,觉得慕容瑾这倔脾气跟当年年轻时候的自己真像。
慕容瑾从怀中取出一份图纸,那是谢芳华画得,他将图纸摊开,放在桌上,指着一个离西越大军扎营之处很近的地方,说:“将军,这儿是一座山,不高,但是险峻陡峭。”
夏凌生凑过去,将那用很细的线勾勒出的山看得清楚了些,“怎么?你想利用这块地做什么?”
慕容瑾收回手,说:“前天夜里,我去这里勘察了一番。觉得那儿的地形复杂,而且直通西越大军扎营之地,可以利用这儿好好地重创西越大军一番。”
慕容瑾的意思是,偷袭了西越大军就跑,西越军不追还好,追了,就利用山的地形地势,让西越大军的损失更惨重。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危险的很。
而且……夏凌生眯了眯眼,“前夜?”
慕容瑾没有掩饰,“嗯。”前夜。
“你这小子,有伤还到处跑。”不过自己居然没发现,夏凌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感叹慕容瑾武功高强的同时,也在替南渝高兴这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慕容瑾觉得夏凌生真是个好将军,难怪,即使他这么多年不打仗了,那些副将还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看来除了出彩的军事手段,夏凌生还是个关心将士的主帅。
顿了顿,慕容瑾问:“夏将军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夏凌生微微蹙着眉,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在思考着这事儿行不行得通。
“好,”夏凌生最后舒展开眉头,答应下来,“来人。”他唤来帐篷外看守的士兵。
“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所有将军叫到本将军的帐篷来,就说是有要事相商。”夏凌生面带微笑,如是说道。
慕容瑾观察着他的表情,嘴角也浅浅勾起,看来,他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计划。
“是!”
第二十七章 暗箭
所有的副将都来到了主帅的帐篷,夏凌生手中轻握着剑,将慕容瑾的想法大致重复了一遍。
副将们听了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想法太冒险了。
毕竟那山陡峭不好走,自己的将士们能不能安全到达还说不准,更别提给西越军重创了。
当然,究竟是这些人太过于谨慎,还是太过于懦弱,慕容瑾并不想争论,只道:“夏将军,此次让末将亲自领兵吧。”
“万万不可,”还未等夏凌生说什么,底下就有个将军出言阻止,“慕容将军可是副将,这么可以冒这个险?”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慕容瑾武功高强,是唯一能与鲁翰抗衡的人,如果慕容瑾出事了,恐怕南渝大军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慕容瑾不能出事。
看着那说话的副将,慕容瑾不由蹙了蹙眉。
被慕容瑾清冷的目光盯了许久,那副将低头不敢再说了。
于是,慕容瑾又说:“夏将军,山顶陡峭,军营将军中,只有末将对那山稍微了解一下,因此,末将亲自带兵,最适合。”
“夏将军,让末将一起去吧!”慕容瑾的话音刚落,就有个副将如此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认同的慕容瑾的想法。
寻声望去,是那个曾与自己一同征战北狄的张副将。
这么一说,再有人反对就太不识时务了,夏凌生长呼一口气,答应下来。
最后,夏凌生只留了慕容瑾,然后让其他副将都回去歇息了。
人走完后,夏凌生看着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小子。本来本将军叫来那些副将,只是想另外找人去,想不到最后还是得让你亲自冒险。”
慕容瑾淡淡笑了,这是夏凌生见过慕容瑾为数不多的微笑,“将军,那山陡峭危险,说实话,军中除了你我,再无可胜任这一任务的人。而你是主帅,万万不可又任何差池,所以就只能是末将去。”
夏凌生也不打算阻止这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而是说:“本将军看呐!此次班师回朝后,一定得叫陛下多培养培养几个像你一般的新秀。”
慕容瑾微笑着。
夏凌生是在夸他。
“快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你亲自点兵,前去重创西越!”夏凌生说得是重创而不是对付,看来他对慕容瑾的能力是十足的信任。
“是!”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苏无名,陈知栀准备去找慕容瑾。
而她也算来得及时,慕容瑾刚出军营,陈知栀就到了,看着慕容瑾身后的军队,又看看熟悉的副将,陈知栀心中暗叫不妙,“瑾哥你伤还没痊愈,就又要出征了?”
山势陡峭,慕容瑾也没有骑马。
这让陈知栀有些看不懂了。
慕容瑾说:“去斑点事儿,不打仗。”
“你以为我会相信?”陈知栀看着慕容瑾穿着北海蛟龙甲,手中紧握着青龙剑,双手环胸,哼了一声。
慕容瑾觉得,在这种时候遇到陈知栀,简直麻烦,他看着陈知栀,良久,叹了口气,“得了,你迟早都要跟来。不如就现在跟着。”
“瑾哥你这是同意我跟你一路了?”陈知栀送下手,美滋滋地看着慕容瑾。
“是啊。同意了。”慕容瑾就拿这个小妹妹没办法。
陈知栀哈哈了几声,蹦在慕容瑾身后,出发。
那座陡峭的山不高,但是山上的树非常的茂密,树叶葳蕤,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
上山困难,即使不高的山,爬到一半已经要了许多士兵们的命了好在他们都很会坚持,来到慕容瑾预计的地方,他便下令整顿休息,接着唤来了张将军。
“将军有何吩咐?”虽然同是副将,不过张将军很清楚,慕容将军的实力远远高于自己,而且,慕容将军也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因此他说话也很客气。
“你一会按照我们当初大败北狄的第二个计划,在这里埋伏。我去前面看看。”慕容瑾说。
“是。”
陈知栀跟在慕容瑾身后,这一路来,她虽然没有和慕容瑾说一句话,但是也大概知道瑾哥要做什么了。
“知栀,你看。”慕容瑾拨开一大片树叶,让陈知栀凑了过来。
那下面,是西越大军。
来来往往巡逻的西越士兵,密密匝匝大大小小的帐篷,叫陈知栀倍感惊讶,“瑾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
慕容瑾看了一眼底下的西越大军,说道:“前夜闲来无事,就根据符隰的图纸去了几个地方,然后我发现这里很适合伏击西越。”
陈知栀收回了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不错。只是瑾哥,这座山真的好低,你看看人家那个帐篷,再搭三四个,就跟这山一样高了。”
的确,比起那些巍峨高山,这地儿是在算不上是一座山。
慕容瑾放开那些树叶,“你说得没错。但是也好在这山不高,否则我们也不好上来,不好下去。”
这倒是。
陈知栀想着。
“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这次,慕容瑾一共带来了五千士兵,留五百人在这里埋伏,四千五百人跟随慕容瑾直捣黄龙。
这种事情不能说危险,而是完完全全地送命。
慕容瑾还好,武功高强,打不过也能逃得了,只是那些士兵,冲下去就回不来了。
张副将来到慕容瑾身边,说:“将军,一切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慕容瑾点了点头,“叫上人,跟我来。”
“是。”
张副将觉得慕容将军跟别的将军就是不一样。比如,夏将军出征之前,会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可是慕容将军,就,就简简单单一句‘叫上人,跟我来’?
咳咳,张副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比较好,于是就……叫上人,跟慕容将军去。
四千五百人,跟着慕容瑾来到刚才那地儿,只等前方的慕容瑾一声令下,他们只管往前冲。
“上。”慕容瑾抽出剑,指向天。
“杀”四千五百个士兵,入泉涌一般冲下山,又不慎摔倒的,但是很快到底下又爬起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西越大军混乱。
慕容瑾和张副将在上面看着,陈知栀找了个地儿躲起来,免得一会遇见鲁翰。
这次的袭击,效果很明显。
西越大军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场面,根本来不及准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附近的南渝士兵杀死了。
鲁翰听见动静,匆匆从帐篷内出来,拔出剑,一边挥舞着杀人,一边注意四周。
他看见了慕容瑾。
鲁翰蹙紧眉头,连忙叫人去取自己的弓箭。
慕容瑾也注意到了鲁翰,手中紧握的青龙剑缓缓抽出,在张副将眨眼的瞬间,他已经腾空跃起,轻点树叶,青龙剑出,树上的树叶被一股强劲刮下,汇聚在慕容瑾身畔。
陈知栀看着慕容瑾,心中感叹,“受伤调养后,瑾哥的内力居然更强了。”
能够御剑操控树叶,这让注意到他的人都惊讶了。
包括鲁翰。
他实在想不到,几天前他重拳将慕容瑾打出严重内伤,今日对方却能利用内力将树叶操控自如。
惊讶的同时,西越士兵已经将弓箭拿给了他。
鲁翰将剑给了士兵,接过弓箭,趁慕容瑾不注意,进了一个帐篷。
慕容瑾没有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鲁翰身上,陈知栀却一直盯着鲁翰不敢走神鲁翰可是瑾哥的劲敌。
一声巨响,汇聚于慕容瑾身边的树叶像一支支锋利的暗器,穿过士兵的胸膛,大多数死去的都是西越士兵,可也有不幸的南渝士兵。
这一招耗费了慕容瑾大半的内力体力,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是大汗淋漓,踩着的树叶也明显向下沉了沉。
而此时的鲁翰,正在慕容瑾的左下方,他已经弯弓搭好箭,也已经对准了慕容瑾的心口。
“咻”的一声,那支利箭已经发了出来。
陈知栀一惊,看见现已经反应迟钝的瑾哥,暗叫不好的同时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头,运足内力,却只将那支箭打歪一点。
“瑾哥!前面!”陈知栀大吼着提醒慕容瑾。
慕容瑾已经累到虚脱,听见陈知栀的叫喊,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竟有一支暗箭,可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闪躲,就已经胸口中箭,嘴角溢出鲜血的同时,弃了剑,坠了地。
陈知栀和张副将一见这情况,皆是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看他的时候,慕容瑾脸色苍白,嘴巴是紫黑色的。
“剧毒,这箭有剧毒!”张副将看看慕容瑾的脸色,又看看他胸口的箭,不安叫道。
“张副将你将我瑾哥带回去,剩下的我处理。”陈知栀也是吓得脸色惨白,但很快平静下来,她见慕容瑾已经昏过去,想着不能让瑾哥的伤白受,便如是说道。
张副将的眉头蹙成川字,只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张副将叫上两个士兵,把慕容瑾带回去后,西越营帐下面的南渝军也被鲁翰指挥着解决掉了。
当鲁翰的剑刺穿最后一个南渝士兵的胸膛时,他的脸上早已溅满了鲜血,而目光,也投向了慕容瑾的方向。
第二十八章 太医
陈知栀心知千万不能让鲁翰发现自己,便吩咐埋伏的将士们做好准备,自己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西越大军果然派追兵来了。
嚯!
看样子,多多少少得有五千追兵!
只是可惜,鲁翰没有跟来。
陈知栀冷笑一声,鲁翰,你伤我瑾哥,今天你们西越军也别想捞到好处。
一步,两步,三步。
西越军前队的脚步接近了埋伏圈。
还差一点儿。
到了!
轰的一声,前面几十个西越兵坠入坑中,当后面的人反应过来时,前后四个大木锤子就将他们砸死了。
接下来,一层层的埋伏,叫西越军全军覆没,陈知栀叫人收拾了兵器带走后,因为担心慕容瑾,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军营,夏凌生和所有的副将都在慕容瑾的帐篷外,似乎就是在等陈知栀。
“我瑾哥怎么样了?”陈知栀赶忙问。
夏凌生回头看了一眼帐篷,叹了口气,正色看着陈知栀,“军医说,好在那支毒箭偏了一点,否则慕容将军一定会当场毙命的。”
“当,当场毙命?”陈知栀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偏了一点的距离,正是她用石子打歪的。
“军医治的好瑾哥吗?”陈知栀只关心这个。
尤其是,若让姐姐知道瑾哥出事,她不比自己现在还要崩溃么?
夏凌生犹豫了一下,叹气,摇头。
“现在,只能将慕容将军送回京城,看看宫里的太医怎么说吧。”夏凌生建议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如今战事渐渐稳定下来,西越又受了重创,慕容将军醒来后叫他别担心。”
陈知栀没有办法了,她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好。”
谢芳华本来在走神,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也将谢芳华的思绪拉了回来,看见陈知栀失魂落魄地走来,她眼皮子跳了跳,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起了身,问:“知栀?怎么了?”
陈知栀走过去,颓废在床头,全身无力,“瑾哥,瑾哥他……”
当陈知栀将慕容瑾带兵前去袭击西越大军,也被鲁翰淬了毒的暗箭重伤,现在奄奄一息的事情告诉了谢芳华时,她觉得整个人乏得很,坠在了凳子上,双眸空洞无神,看着桌上的茶杯。
重伤?
慕容又被重伤了?
他怎么能那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啊!
谢芳华闭了眼,陈知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过去安慰谢芳华,“姐姐,夏将军已经派人护送瑾哥回京了。”
闻言,谢芳华缓缓睁开了眼,红彤彤的,眼眶有些润,就是没有哭,“我知道了。收拾一下,我马上出发回周迦寺。知栀你先回京城,去找无名,替慕容解毒。”
“可是姐姐,你一个人回周迦寺我不放心啊。”陈知栀蹙眉道。
“放心,慕容如今出了事,我自然会会处处小心。你速速回京城,越快越好,”谢芳华袖中是紧握的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了,未了,又补充,“你自己也小心。”
“好。”
谢芳华让陈知栀先走,自己则留下来处理点事情。陈知栀买了匹价格不菲的良马,收拾了东西就狂奔向京城。
连续几天,陈知栀少吃少睡,终于赶回了京城。
熟悉的地方。
慕容瑾还没有被送到京城,陈知栀将慕容瑾受伤的事情告诉了父母,二老也是担心的要命,谢氏甚至晕了过去。
陈知栀又去找了谢烯然,接着叫谢烯然带着自己去找了苏无名。
苏无名本来正在酒楼喝酒,听陈知栀说慕容瑾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的事儿,满脸不可思议,“瑾哥居然受伤了?”
瑾哥武功那么高强,居然受伤了?
“内力耗去大半,他根本没有体力也根本来不及躲。我当时盯着鲁翰看了很久,可我就是没有想到,鲁翰的内力竟然那么深厚……”陈知栀垂着脑袋,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责。
是啊,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运足内力的石子,竟然只将鲁翰的箭打偏一点。
万幸,这偏了的一点,就决定了慕容瑾的生死。
谢烯然拍了拍陈知栀的肩膀,安慰她:“别自责了,你尽力了。”
“我尽力了,却没有帮到瑾哥,是我无能。”谢烯然从来没有见陈知栀这般模样,他眼里除了心疼,再无其它。
苏无名跳到陈知栀面前,耸了耸肩,说:“栀妹你放心吧,你无名哥不仅擅长用毒,而且擅长解毒。瑾哥身上的毒再难,你无名哥我也能解。”
陈知栀闻言,缓缓抬头去看苏无名,眼睛红红的,“无名哥……”
谢烯然又靠陈知栀近了些,拍拍她的肩膀,“等瑾哥回来,让无名看看他的伤势,再做打算吧。”
慕容瑾是在第二天被送到京城的,本来打算送进宫内照料,可是却被谢老丞相拦住送回陈家,然后叫了两个太医。
两个太医替慕容瑾轮流诊脉后,都说那伤势太严重,不仅箭上淬有剧毒,伤口很深,而且箭头还是倒钩,最要命的一点,还是那接近心口的伤。
只差一点。
陈知栀需要让苏无名看看慕容瑾身上的毒,谢烯然就将两个太医请出去问慕容瑾的情况。
“这慕容将军啊,也算意志坚定,一路上竟然也能挺过来。不过说句实话,想要救回这条命,难啊……”太医感慨着。
是啊,瑾哥的意识能不坚定吗?在他的心里,放得下天下事也放不下堂姐。至于瑾哥能不能醒来,谢烯然相信,他能。
房间内,慕容瑾面如死灰,只有那乌黑的嘴唇算得上是整个人身上的一点颜色。而他的身子偶而会颤抖,一抖起来就跟个筛糠似的。
苏无名盯了一眼门外,就上前去翻慕容瑾的衣服看他的伤口。慕容瑾的衣服被换了,胸口的箭被折断,但是因为箭头是倒钩,因此不敢直接拔出。
盯着那快要腐烂的伤口,苏无名蹙了蹙眉。
陈知栀见苏无名蹙眉,就知道这毒不好解,由于紧张,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最后,苏无名替慕容瑾盖了被子,又看了一眼眉眼深锁,嘴唇黑得发亮分慕容瑾,起身走到陈知栀跟前,“毒是西越的七毒,就是用毒蝎毒蛇等其中剧毒毒物淬炼而成的毒,瑾哥身上的肉渐渐被这种毒腐化,如果再不救治,恐怕瑾哥就……”
“无名哥能解这毒吧?”陈知栀小心翼翼地问。
“这世上还有我苏无名解不了的毒吗?”苏无名笑着不答反问。
他笑,只是想要知栀放心。
他自信,但是这毒的确不好解。
陈知栀松了口气,“是不是毒解了,瑾哥差不多就能好了?”
苏无名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说吧!毕竟太医们也不是废物,剜肉取勾的事儿想来也常常做。”
事实上哪儿有这么容易,剜肉啊,还是剜心头肉啊!若不是实在不想看陈知栀担忧的模样,苏无名真的不想告诉她真相。
陈知栀见过那些剜肉的过程,只见了一次,她当场就吐了。
瑾哥……能坚持住吗?
思及此,陈知栀的眉头越皱越紧,扭头看着慕容瑾,委实担心。
屋外,谢烯然又问了点事情,最后太医把话挑明:“谢大人,这么说吧,只要这毒解了,下官就能治好慕容将军。可惜我二人才疏学浅,着实没见过这种毒,所以……唉。”他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
谢烯然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二位放心,这毒你们不必担心,我会找人解决。你们只需要替慕容将军取出箭头即可。”
太医本来想着,反正毒解不了,他们就不用再管慕容瑾了,可没想到,这谢大人这么自信,居然说慕容将军的毒他能找人解决?
能找什么人?
这天下懂毒擅毒的人不多,而且都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用毒者,谢烯然一个贵公子,能怎么做?
他们自然想不到,天下用毒最出名的苏无名,此刻就在慕容瑾的房间。
当然,谢烯然这么自信,太医就又得将自己担心的地方娓娓道来:“还有一件难办的事情……”
“太医请讲。”
“那箭头在慕容将军的心口附近,这要是一不小心,刀割多了伤到心口,那可……”太医微微低着头,缓缓说着。
可是还未等他将话说完,谢烯然就拂袖打断他的话,“若是慕容将军被你们搞得出事了,不需要陈府、丞相府,那些百姓啊朝官啊,哦对了,说不准还有咋们的皇帝陛下,都能要了你俩的脑袋。”
**裸的恐吓!
一听这话,两个太医连忙跪了下来,磕头急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谢烯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起来吧。”
两个太医商量着给慕容瑾开了一个暂缓毒性和补血的药方后,就被谢烯然安排住在了陈家,以便招呼他们应付紧急情况。
谢烯然与皇帝禀告了此事,叫那两个太医有苦说不出,只能尽心尽力治好慕容将军。
第二十九章 药引
谢芳华从后山回了周迦寺,翻窗进了自己本该住的偏院。
清芝见谢芳华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惊讶地去扶谢芳华,“慢点儿……小姐怎么回来了?”
谢芳华下了窗,理了理衣衫,简单地将边疆的事情说了一遍,清芝见她的模样有些呆滞,垂首,“小姐莫太担心了,慕容将军不会有事的。”
谢芳华身子有些僵硬,落座时还险些摔着,好在清芝扶住了她,“清芝,准备一下,明日回京城。”
清芝愣了愣,“会不会太早太唐突?”
“去准备吧。”谢芳华只觉得全身乏力,托着脑袋勉强说着。
清芝叹了口气,便去找了清真大师说明情况当然,关于借口,自然都是假的。
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苏无名离开了京城几天,都是为了去寻找救治慕容瑾的一些药材。
慕容瑾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黝黑的嘴唇和苍白的脸简直是鲜明的对比,当谢芳华偷偷回了陈府之时,看见他这个情况,第一个反应便是默默离开房间。
“姐姐,无名哥已经去找药材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瑾哥的毒就能解。”谢烯然安慰陈知栀,陈知栀便安慰慕容瑾。
谢芳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她。
慕容瑾的情况,她即使不了解,但是从惨白的脸,乌黑的嘴唇和冰冷的手,她都能够看出、感觉出慕容瑾九死一生的状态。
慕容瑾的院子内,石桌上围着谢芳华、陈知栀和谢烯然。
而这时,苏无名挎着一个鼓鼓的背囊回来了,衣裳有些破烂,看样子是被草割的。
“怎么样?东西都找齐了吗?”谢烯然一看见苏无名,连忙起身跑去问他。
苏无名跟着谢烯然走过去,然后掏出一些药材搁在桌子上,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这些药材,都是能治七毒的。不过……还差一味药引。”
“是什么?”陈知栀连忙问。
谢芳华却是默默听着。
“血。”苏无名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僵硬的谢芳华。
谢烯然和陈知栀都忽略了他的目光,闻言,谢烯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撩开袖子,“随便用!”
苏无名打开谢烯然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要瑾哥的妻子的血,或者说,跟他圆了房的女子的血都行。”
“瑾哥哪来的妻子,哪来的圆过房的人?”陈知栀说完,咬着唇,握着拳。
谢烯然也是惊讶,也是无可奈何。
只有谢芳华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苏无名看向谢芳华,只是发丝将她的脸遮住,看不清她的表情。
圆房么?
……
谢芳华进宫两年,手臂上的守宫砂却依然还在,她不接近任何男人,包括皇帝,当然,碍于谢芳华孤傲的性格,皇帝也甚是厌恶她。
院子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药材。
“明天给慕容解毒。”谢芳华忽然站起身来,看着苏无名,如是说道。
苏无名觉得惊讶,“华儿姐姐?”
谢芳华自嘲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包括慕容都不能知道。知栀自然不能做这种事情,我这一生只能如此,所以……让我来吧。”
陈知栀也起了身,走到谢芳华身边,“可是姐姐,若是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会不会……”
谢烯然和苏无名也劝她。
可是为了慕容瑾,谢芳华还顾得了这些吗?“没事。”她转向苏无名,说:“无名,你准备好,明日给慕容解毒。”
陈知栀知道劝不了姐姐,于是就拦住了欲言的苏无名,“无名哥,听姐姐的吧。”
“明早取了血,我就回宫,届时,慕容就靠你们了。”谢芳华说罢,缓步离开了这地方。
傍晚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小雨。
远处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
陈知栀站在屋檐下,倚着木栏,双目无神地看着院子内的有些蔫了的花草。
谢烯然走到她的身边,微微叹了口气,“还在担心呢。”
陈知栀面无表情,也懒得再和谢烯然吵架斗嘴,“能不担心吗?”
边疆的战事还在继续,虽然激烈,但是稳定。怎么个稳定法?自然是双方的兵力都损失惨重。
不过他们也听说了,这几天的战事都是小规模的,如果西越不能速战速决,那就需要源源不断的粮食,总之,时间一长,对于西越来说就是一个**烦。
谢烯然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站在陈知栀的身边。
“谢烯然,你说如果瑾哥醒不来,姐姐会怎么办啊?”陈知栀头偏在柱子上,似乎是有意无意地问着。
谢烯然侧首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放心吧,即使为了堂姐,瑾哥也会挺过来的。更何况,还有无名帮他解毒,不是吗?”
解毒?
陈知栀闭了眼,听着小雨滴答声。
入夜,谢芳华来到慕容瑾的房间门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推开了门,然后反手又关了门。
谢芳华站在原地,看着屋子内的烛火要灭了,却也不打算去理会。
她一步一步走向慕容瑾,靠近慕容瑾,最后在他的床前停了下来。
“慕容,原谅我……”看着慕容瑾好半晌,谢芳华才闭了闭眼睛,凄惨地笑了。
她开始解衣带。
烛火微弱的光,将谢芳华的身影映在了墙壁上……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陈知栀和谢烯然、苏无名就来到了慕容瑾的院子等着。
陈伯忠和谢氏本来也想来看看慕容瑾,不过被陈知栀好说歹说拦住了。
就这么等了许久,眼看太阳高挂,都快晌午了,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三个人坐在石凳子上,只觉得全身冒汗,热的不行。
“按理说,姐姐这个时候应该会起床了的啊!”说完这句话后,陈知栀觉得不对劲儿,连忙低下了脑袋。
谢烯然和苏无名也觉得奇怪,两人面面相觑,互相给对方使着眼色,最后还是谢烯然咂咂嘴,对陈知栀说:“知栀,要不你进去看看?堂姐毕竟是女孩子,我俩进去,咳咳……”谢烯然说不下去了。
陈知栀抬起头,看谢烯然,“我……”
“栀妹啊,”苏无名轻咳两声,“这药要趁早用,伤要趁早疗,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陈知栀蹙着眉,起了身,瞪了谢烯然一眼,大步走向慕容瑾的房间门外。
谢烯然就觉得憋屈了,干嘛知栀只瞪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大步走过去,却突然在慕容瑾房门口停下来的陈知栀。
陈知栀还是犹豫。
她握着拳的手刚伸出去准备敲门,却又突然悬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谢烯然,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陈知栀下了狠心,扭回头,敲了门,“姐姐?”
没人响应。
她又敲了一下。
屋内还是没有反应。
陈知栀这下觉得不对劲儿了,直接推开了门,走进房间。
院子里的谢烯然和苏无名见陈知栀直接推开了门,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屋内只有躺在床上的慕容瑾。
一身白衣,一张苍白的脸,和浓墨一般的黑得发亮的嘴唇。
陈知栀走过去,发现慕容瑾的手下压着一张纸条,陈知栀小心翼翼地抬起慕容瑾凉凉的手,取了纸条又将他的手缓缓放下。
“应该是华儿姐姐留下的,上面写什么了?”苏无名连忙跑过来问道。
“姐姐和清芝回宫了,”陈知栀放下纸条,这才注意到慕容瑾床边的一碗满满的血,“无名哥,你看……”她指了指那血。
谢烯然也走了过来,三个人看着那碗血,都保持沉默。
慕容瑾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就像是有人将他的身子当筛糠抖动一般。慕容瑾的脸上甚至还开始冒出红斑点。
“糟了,”苏无名看见这一幕,连忙叫了一声,“知栀,快,快去把我早上熬好的药热一热端来。烯然,你去找个水桶,烧水抬来,还有把我昨天准备的药材全部拿来。”
慕容瑾的身子越颤越厉害,红斑点也越来越多。
陈知栀和谢烯然根本来不及多问,只愣了一下,连忙按照苏无名说得去做。
不多时,谢烯然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抬着装了热水的水桶,端着几十味药材进来了,招呼小厮搁置好水桶,摆好药材后,谢烯然便让他们出去。
此时,陈知栀也端着汤药进来了,她迅速放好了汤药,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陈知栀退出了房间,关了门。现在的她,只能在屋外干等。
屋内,谢烯然和苏无名将慕容瑾褪去衣衫,抬进水桶安置好后,苏无名就开始按照顺序将药材丢到水桶里,“烯然,去,给我拿把刀来。”
谢烯然虽然不明白苏无名的用意,但是现在他也不能多问,只能听苏无名吩咐。
他拿了刀,给了苏无名。
慕容瑾颤抖着,是真的颤抖地严重,水桶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这怎么搞啊!”苏无名根本无从下刀。
“我摁住瑾哥。”谢烯然说着,捞起袖子,使劲儿将慕容瑾摁住了。
不过慕容瑾还是在抖。
苏无名将慕容瑾的一条手臂从水中拿出来,熟练地在他的手臂上划了几刀。就看见手臂开始冒出暗红的血。
“把华儿姐姐是血倒进去。”苏无名忙得满头大汗,可是现在的他却无暇顾及。
第三十章 解毒
谢烯然看了一眼颤动的慕容瑾,连忙跑过去端谢芳华那一大碗血,然后递给苏无名。
屋内,弥漫着一大股血腥味。
苏无名接过来,谢烯然就又去按住了慕容瑾。
苏无名蹙着眉看了一眼那碗满满的血,却只将一半的血倒在慕容瑾的手臂上,然后将他的手臂又放在水桶中。
“无名,这就好了吗?”谢烯然能够感受到慕容瑾没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身上的红斑点也开始渐渐变少。
苏无名看了他一眼,“哪儿有这么容易?”他放下了那剩下的半碗血,又开始往水桶里投放药材。
谢烯然渐渐放开了慕容瑾,闻言,说道:“可是我看瑾哥没怎么抖了,红斑点也快没了啊。”
苏无名去翻自己的银针,然后将那一套银针摆在桌上,取了五支,“可是你看他的嘴唇和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
苏无名这么一说,谢烯然再仔细一看。
果然,慕容瑾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嘴唇还是那么乌黑。不过细细比较一下,谢烯然还是觉得现在的慕容瑾,脸色多少有了些血色。
苏无名给慕容瑾的头顶上插了几针,慕容瑾的眼皮子颤了颤,不过却没有醒来。
看了一眼水桶的水开始越变越黑,苏无名松了口气,“体内大部分的毒素是排出来了,胸口上还需要每天用这些药材熬制的药水敷,三天后就可以将腐肉割掉。”
“不能现在割吗?”谢烯然问。
“不能,”苏无名回答得很干脆,“心头肉,岂能说割就割?我的药里面,有些可以加快肌肉的恢复,然后……算了,我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总之你跟那两个太医说,三天后来将瑾哥的腐肉割掉。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好。”
谢烯然点了点头,出了门。
陈知栀已经在外头等得手心脚心发凉,眼见门被推开,谢烯然出来,连忙跑过去,问他:“瑾哥怎么样了?”
谢烯然的表情有些僵硬,陈知栀以为慕容瑾的伤实在没救,垂下了头。
“瑾哥身上的红点基本消失了,身子也没有再抖,”谢烯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的语气都比从前轻松了,“你呀,就别担心了。”
“那,毒解了吗?”陈知栀抬起头,看着谢烯然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觉得谢烯然的眼睛居然这么好看。
像是闪着亮光。
可是她不知道,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谢烯然的眼睛才会有星星一般的光亮。
“基本解了,就差心口那点。不过你放心,有无名在,不会有事的。”谢烯然说罢,才想起自己是要去通知太医的,于是叫陈知栀先回去休息一会,就去找了太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陈知栀转过身,看着谢烯然远去,再想了想瑾哥身上大部分的毒都排出,心里也是放松不少。
“姐姐,瑾哥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陈知栀在心中默念着,只是她不知道,谢芳华回到宫内不久,便昏倒了。
清芝将谢芳华安置好,见她脸色有些惨白,又看了看她手腕还未结痂的伤痕,就大概知道谢芳华是因为失血过多昏倒的了。
清芝吩咐小宫女去准备一些补血用的汤药,自己则是寸步不离谢芳华。
小宫女很快将药端来,清芝接过来,将勺子里的汤药吹温了后,才喂到谢芳华嘴里。
这么反复喂了几口,谢芳华便被呛住,剧烈地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只觉得脑袋昏昏的,手腕很疼,侧首看见清芝,整个人放松了些,“清芝。”
“娘娘先别说话,把这药喝了。”清芝遣退了宫女,对谢芳华说。
谢芳华应了一声,乖乖地将药喝完,这药太苦,谢芳华喝完便紧蹙了眉头,清芝连忙拿手帕替谢芳华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汁。
“慕容没事了吧?”谢芳华问她。
她流了那一大碗血,现在的身子虚弱得很。
清芝放下药碗,说:“小少爷传了信,说是慕容将军的毒大部分已经解了。娘娘且放宽心,有无名公子在,慕容将军不会有事的。”
谢芳华点了点头。
好在这次她提前找来了苏无名制毒,否则向来行踪不定的苏无名,突然有事找他,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谢芳华觉得是自己对不住慕容瑾,这种时候,她实在不能陪在慕容瑾的身边。
“清芝,我先睡一会。”谢芳华觉得眼皮子沉重,闭了眼,一边缩进被窝,一边对清芝说道。
听着她疲惫的声音,清芝应了声是,替谢芳华换了条薄被子,便退出了寝宫。
没有想到,刚出寝宫关了房门,清芝就看见了王淑妃。
王淑妃一身玫红宫装,雍容大气,清芝的目光直直投向她的小腹,看那肚子隆起的大小,想来已经怀了四个月左右了。
注意到清芝的目光,王淑妃也只是淡淡一笑,问她:“清芝,芳华在里面吗?”
清芝收回了目光,点点头,“在。不过娘娘睡了,淑妃娘娘若要见娘娘,晚些来吧。”
王淑妃有些惊讶,“这个时候,芳华还要睡觉?”
“午觉。”清芝微微低着头。
王淑妃哦了一声,“芳华去了周迦寺这么久,听说她回来了,本宫便来看看。既然她在小憩,那本宫明日再来看她吧。”
说罢,她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清芝听着脚步声,像是走远了,于是缓缓抬头,看着最前面慢步走着的王淑妃,目光平静,心里却不知道想着什么。
临近傍晚,苏无名才从慕容瑾房间内出来,他忙活了一天流了许多汗,加之天气又热,刚出来,陈知栀就闻到了一股汗臭味。
“无名哥,快去洗个澡吧!”慕容瑾现在的情况,叫陈知栀悬着的心落下,瞧苏无名这种情况,忍不住打趣道。
苏无名应了一声,“我替瑾哥施了针,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就看他能不能醒来。”
说罢他便准备离去洗澡,不过刚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对了栀妹,我给瑾哥喝了那药,夜里可能会发高烧,你和烯然注意点。”
“好。”
苏无名刚走不久,就有小丫鬟匆匆跑来,额头上都是汗水,一边喘气一边说着:“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
陈知栀敲了她的脑袋,瞪她,“你这人说话好好说不行?本小姐现在好得很。”
瑾哥的状况有所好转,姐姐也不会再担心了,她心情能不好?
小丫鬟缓过气儿来,摇了摇头,“不是您啊,是,是傅家大小姐来了。”
小丫鬟本来只是路过陈府门口,想不到看见了傅思谊穿得花枝招展得进了府。
她当然知道这傅小姐是来找谁的要知道,谢小少爷曾经与傅家大小姐一起去银湖游船的事情,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过,小丫鬟不知道的是,这种事情是刘烨故意传出来的。
小丫鬟还不知道,谢老丞相听说这件事情后,将谢烯然打得翻墙,这不,谢小少爷都好久没回丞相府了。
“傅家大小姐?谁啊?她来陈府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知栀翻了个白眼儿,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道。
她不认识傅家大小姐啊,京城她认识的千金小姐,还真不多。
小丫鬟一听,急了,“就,就是跟谢小少爷一起游船的傅大小姐啊!二小姐难道没有听说吗?”
嗯?
陈知栀一听,眯了眯眼。
谢烯然那小子还背着自己跟千金小姐游船?
她还真不知道。
陈知栀觉得,不仅这傅家大小姐欠揍,谢烯然也欠揍,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撩起了袖子,“人呢?”
“奴,奴婢带二小姐去……”小丫鬟被陈知栀这一动作给吓着了,说话都有些结巴。
花园里,陈知栀老远就看见了谢烯然跟一个女子面对面站在一起。
那女子浓妆,陈知栀站很远都看得清。她还穿着当下最流行的轻纱锦裙,夏日的热风一吹,裙子就飘了起来。
嗯……
还是朝着谢烯然那个方向飘。
陈知栀咬了咬唇,连忙大步走过去,“哟哟哟谢烯然,你小子趁我不在,还勾搭上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啊?”
是挺漂亮的。
平心议论,陈知栀觉得傅思谊比自己好看不止一倍两倍。
一看见突然冒出个穿得跟乡下丫头一样的女子,傅思谊没反应过来,“烯然,这是?”
陈知栀没见过傅思谊,傅思谊自然也没有见过陈知栀。
谢烯然小步小步挪到陈知栀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知栀就哼了一声,先开口了:“你谁啊?陈府什么时候连你这种货色都能进了?”
陈知栀向来不爱转弯抹角,说话也毫不客气。
而傅思谊就不一样了,在没有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她才不会乱说话。
所以,即使陈知栀说话不好听,她脸色也只是有些难看,态度却还是很温和,“我是大理寺少卿的独生女儿傅思谊。”
“哦,”陈知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和这人过不去,“我爹呢不爱结交权贵,你快点回去吧。”
这什么跟什么?
不过,在陈府说‘我爹’,想来这女子就是陈伯忠的二女儿陈知栀了吧?
思及此,傅思谊笑了笑,“陈小姐,我不是来找陈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