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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素     凤策凰权txt下载     凤策凰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配合

    “那你是来找我的?”陈知栀故意跟傅思谊绕着圈子。

    “也,也不是……”傅思谊的笑容收敛了些。

    “我姐?”

    “不,不是。”

    “我瑾哥?”陈知栀注意到,傅思谊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我是来找烯然的。”傅思谊终于忍不住了。

    本来以为陈知栀会吃惊,可是她就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侧首对谢烯然说:“她找你。”

    谢烯然一脸好笑地看着陈知栀。不过他心里清楚,陈知栀知道傅思谊是来找谁的,说那么多,无非是想气一气傅思谊。

    轻咳一声,谢烯然非常配合地笑问傅思谊:“傅小姐,原来你是来找我的啊。不知,傅小姐是怎么知道我在陈府的,特意来陈府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傅思谊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但是都已经走到这里,直接离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傅思谊就说:“思谊,思谊听说慕容将军受了重伤,想到烯然与慕容将军关系不错,知道你会担心,所以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散心?

    那你怎么不带我出去散心?

    陈知栀觉得这真是个有趣的借口,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这样啊。傅小姐,我心情也不好,你们要去哪里玩啊?带我一路呗!”

    傅思谊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现在这样的场面对于她来说简直尴尬透了,“陈,陈小姐……”

    傅思谊现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身后的丫鬟跟了她十多年,自然看出了傅思谊的心思,于是凑近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傅思谊听了之后,脸色好了些。

    陈知栀满脸看好戏的模样,双手抱胸,鼓着嘴盯着傅思谊看,看她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这样吧陈小姐,几日后我会在府上办一个小宴会,到时候你来参加,可以吗?”傅思谊微微笑着。

    谢烯然负着手,心里特期待看知栀会怎么对付傅思谊。

    “可以是可以。不过……”陈知栀眯了眯眼,“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带不带我出去散心呢。”

    傅思谊的笑容又僵硬了。

    谢烯然干笑,最后实在忍不住,拍了拍陈知栀的肩膀,“知栀啊,我带你出去散心。”

    “别!”陈知栀瞪他,给他一个等会儿再收拾你的眼神,“我可是等着傅小姐的回答呢。”

    傅思谊实在忍不下去了,“陈小姐,你不过是烯然的堂妹,你凭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出去?”

    陈知栀反驳她道:“打住,我可没反对你们出去,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路而已。更何况,你又是谢烯然的谁啊?”

    “我,我……”傅思谊语塞,满脸通红的她,狠狠地跺了一脚,再看了一眼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谢烯然,捂着脸跑了。

    她带来的丫鬟见小姐一跑,瞪了一眼半路杀出来的陈知栀,也匆匆跟了上去。

    好了,那俩女的走了,剩下的就一切好说了。

    陈知栀走动几步,眯着眼看谢烯然。

    谢烯然见她眯着眼睛,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不敢去看陈知栀。

    “你跟傅思谊一起出去游船了?”陈知栀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谢烯然。

    当初在墨城,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想到的总是谢烯然。陈知栀不知道自己对谢烯然是什么感情,她就是觉得谢烯然和别人不一样。

    听说这样的感觉叫作喜欢。

    可是陈知栀不想喜欢谢烯然。

    她小时候听祖辈们说过,表兄妹、堂兄妹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即使能在一起,他们的结局却都不好。

    她就想要个好一点的结局。

    谢烯然听她的语气淡淡的,于是缓缓抬起了头,发现对方的眼神难得那么认真,也不打算再找什么借口,而是回答:“是。”

    陈知栀又问:“你们两个人?”

    “还有刘烨。你认识的。”

    “你觉得傅思谊怎么样?”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她希望谢烯然说很好,但是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她却在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矫揉造作,不怎么样。”

    陈知栀低下了头。

    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大多数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傅思谊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女儿,自然也是个才女,而且长得也漂亮极了。

    陈知栀向来骄傲,陈家人都很骄傲。

    所以陈知栀并不觉得自己比傅思谊差。

    “瑾哥差不多没事了,”陈知栀转移了话题,又抬起了头,“无名哥说,夜里瑾哥恐怕会发高烧,叫你注意一点。”

    谢烯然点头,“嗯。”见陈知栀转身要走,他连忙叫住对方,“你去哪儿?”

    “去御香楼吃饭啊,我中午都没吃好,现在都快饿晕了,”陈知栀说得夸张,脸上又是从前笑嘻嘻的表情,“谢烯然一起去吗?”

    只愣了一下,谢烯然便点了点头,“走啊!”

    陈知栀和谢烯然去了御香楼吃晚膳,傅思谊则是跑到了家里准备和父亲诉苦。

    要知道,在这京城里的千金小姐里,她傅思谊可以算是第一美人了,向她求婚的男子数不胜数,可是那个谢烯然却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这让傅思谊很不服气。

    回到府上,管家却告诉她,大理寺少卿正在书房里和喻尚书说事儿,让小姐先等一会。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傅思谊刚受了委屈想回来找父亲倾诉,可是管家却告诉她等?

    “滚!”傅思谊怒吼。

    管家从来没有见小姐这般生气过,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下去。

    傅思谊带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丫鬟安慰她:“小姐别着急,听说那陈二小姐成天疯疯癫癫,您千万别跟她计较,伤身。”

    傅思谊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你知道,本小姐何时这般委屈过?”

    丫鬟自然知道,小姐从小就失去了娘亲,所以老爷才会将她当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所以小姐自幼都没有受过委屈,刚才被陈知栀那么针对,小姐生气难受也是正常的。

    “小姐,依奴婢看,我们就办一个宴会,就要邀请陈二小姐来。”丫鬟眼珠子一转,如是说道。

    “凭什么啊?”傅思谊红了眼。

    丫鬟连忙解释道:“小姐,您看啊。陈二小姐说话那么刻薄,您多请一些千金公子来宴会,届时再给陈二小姐使点绊子,让京城人都知道,陈二小姐是多么的没规没矩。”

    这注意不错。

    傅思谊听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可是……傅思谊又蹙起了眉头,“万一陈知栀不来呢?”

    丫鬟似乎早就考虑好了,就说:“刚才在陈家院子里,陈知栀不是答应了小姐可以来参加您的宴会吗?如果她不来,我们就散播谣言,让京城人都知道,大商人陈伯忠的二女儿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傅思谊听着,又担心陈知栀有个昭仪姐姐谢芳华替她撑腰,可是转念一想,陛下对谢昭仪根本就没兴趣,再瞧丫鬟一脸自信,于是答应下来,“好,你去准备。”

    见小姐点头同意,丫鬟连忙欢天喜地地替傅思谊办事情去了。

    丫鬟离开后,傅思谊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握住,“陈知栀,本小姐就不相信了,等你出尽丑相,烯然还会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请柬送到陈知栀手里的时候,她正吃得尽兴。

    看见那么一个小玩意儿,打开一看,陈知栀顿时变了脸色,“这什么玩意儿。”

    谢烯然刚把菜咽下去,见她蹙眉,不由问道:“怎么了吗?”

    陈知栀将请柬递给谢烯然,说:“傅思谊那人怎么这么幽默?我以为她说着玩儿的,没想到还真的打算要我去参加宴会。”

    请柬上写着的,三日后,请陈家二小姐去傅府上参加傅大小姐的宴会。

    不过,陈知栀可从来没有参加过宴会。

    一年到头,她待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就算过年也只是和家人团聚一下。

    谢烯然放下筷子,看完请柬后,又将请柬放下,“你打算去吗?”

    “不去。”陈知栀又埋头刨饭。

    “必须去。”谢烯然一边说着,一边把陈知栀的筷子抢了过来。

    陈知栀很不爽,就去抢她的筷子,“干嘛?我去干嘛?”

    谢烯然将筷子放在自己身后,凑近陈知栀说:“你要是不去,你可就遭殃了。”

    靠得这么近,陈知栀老实了不少,坐好后,她咂咂嘴,“为什么不去就遭殃了?”

    “你在院子里的时候可是答应了傅思谊的,”谢烯然也坐好,将筷子给了陈知栀,“若是不去,她们一定会放出消息,说陈家二小姐不遵守诺言。”

    “我开玩笑的!”陈知栀也不管那筷子了。

    她行走江湖多年,非常注重信守诺言,但是这种情况,她还真不知道跟遵不遵守诺言有联系。

    谢烯然看着她,“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京城嘛,就是这样。我跟你说啊,要是傅思谊将你不遵守诺言的事儿传出去,宫里会有人嘲笑你姐姐,商人会笑话你父亲,朝堂会打趣你外公和我。”

    顿了顿,他摆了摆手,“不过我不会介意的!”

    陈知栀听着,觉得这京城实在不如江湖来得痛快,“你别吓我……”

    “我可没吓你,你就说吧你到底去不去?”谢烯然耸了耸肩。

    “你都这么说了,能不去吗?”陈知栀想好了,等瑾哥伤好后,有机会就和无名哥出去闯荡江湖。

    嗯,有机会的话……

第三十二章 拜访

    喻尚书刚从大理寺少卿的书房里离开,管家就来告诉大理寺少卿,谢丞相来了。

    “这老东西怎么来了?”大理寺少卿蹙起眉头。

    管家还没回话,谢老丞相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老夫不请自来,还请大理寺少卿不要怪罪。”

    随即,谢老丞相的身子就已经站在了书房内。

    大理寺少卿一愣,招呼管家退下的同时,心里也在担心谢老丞相有没有听见刚才他骂他是个老东西?

    当然是听见了的。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

    不过谢老丞相不想跟他争论这个,今日来,他是有正事要说的。

    “哈哈哈!”镇定下来后,大理寺少卿爽朗地笑了几声,“怎么会怎么会?丞相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儿蓬荜生辉。来,丞相大人请坐。”

    谢老丞相坐下后,直接问道:“大理寺少卿的女儿还没有合适的婚约吗?”

    这老头儿什么意思?

    大理寺少卿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老实回答:“这,还不曾……”

    谢老丞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理寺少卿差不多知道谢老丞相想做什么了。毕竟,一开始他叫女儿傅思谊去接近谢烯然,谢老丞相一定是有了警戒心,才会这么问的。

    “老夫想了想,左侍郎的三儿子今年与令千金的年纪相仿,他也很有本事,你们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如……”谢老丞相话音未落,就被大理寺少卿打断了。

    大理寺少卿笑着说:“多谢丞相大人关心我家小女,只是思谊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我也不好阻拦。”

    谢老丞相自然也知道是自己多管闲事,管得还很唐突,但是为了孙儿,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听大理寺少卿这么说,谢老丞相也只是叹了口气,“得了。老夫本来也不想管这么多,只是你家女儿今儿个又去找烯然了。”

    大理寺少卿听着谢老丞相的话,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本来,最开始叫傅思谊接近谢烯然并不是他的意思,毕竟当年的事情他也有参与,能够避免与谢老丞相打交道就避免,可是喻尚书都亲自来找他,并且许下高官厚禄,这让他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如今谢老丞相都开门见山说了自己女儿找他孙儿的事儿,让大理寺少卿多少有些难堪。

    因为,傅思谊是个女子,太过主动难免落人口舌。

    “老夫一直以为,大理寺少卿你是个聪明人,”谢老丞相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不过你让你女儿接近烯然,单从这一个行为来看,老夫还是高看你了。”

    大理寺少卿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他总不能说是喻尚书吩咐他这么做的吧?

    最后,他说:“丞相大人放心吧,我会管好女儿。至于我女儿的婚约,我自有安排,不劳烦丞相大人您操心。”

    谢老丞相本来就不想管他女儿的婚约,现在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回答,也算是目的到达,起了身,他说:“既然如此,老夫先走了。”

    大理寺少卿也起身,“天色不早了,丞相大人回去的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谢老丞相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而当谢老丞相刚走远,大理寺少卿就呸了一声,又骂了他一句老东西。

    管家是一边看着谢老丞相离开,一边进书房的,他回过头,正面看着大理寺少卿,微微蹙眉,“老爷,恕我多嘴,小姐这么去找谢烯然的确对她名声不好,前段时间还传出小姐和谢烯然游船的事儿呢……”

    大理寺少卿闻言,深深地叹气,说道:“我何尝不知?若不是喻尚书那边催得紧……算了,且不说这事,方才喻尚书在的时候,我听见了思谊的声音,怎么了吗?”

    管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小姐就说想见见老爷您,看小姐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受了委屈?”大理寺少卿回忆了一下,女儿好像还没受什么委屈吧?“我去看看她。”

    谢老丞相回了丞相府,谢烯然还是没回来。

    老管家跟他说,小少爷已经在陈府好几天了,就是不肯回来。

    “让那小子再疯几天吧。”谢老丞相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于谢烯然这个孙子,他向来疼爱,小时候是这样,如今长大了还是

    毕竟十八年前,孙儿四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

    没有父母的疼爱,他这个做爷爷的,自然要多疼爱一些。

    老管家和谢老丞相一边走着,一边聊。

    跟了谢老丞相几十年了,老管家自然知道丞相在想什么,他低声说着:“丞相啊,十八年前的事情,当真就这么算了吗?”

    十八年前的那件事情,可真是让人愤怒啊。

    谢老丞相的儿子为了平定北狄战乱,弃文从武,儿媳则弃闺仪、出相府,为夫君出谋划策。

    后来他们双双阵亡好在也暂时平定了北狄战事。

    人们都以为他们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可是谢老丞相死活不相信自己会白头人送黑发人,于是倾尽全部力量,拜托了许多好友替他查明真相。

    果真有问题!

    喻尚书忌惮丞相多年,为了打压他,便联合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在军中对他的儿子儿媳下毒手。

    喻尚书成功了。

    谢老丞相忍了十八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十八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或许是知道,即使他要控诉喻尚书,皇帝也不会帮自己;或许他只是不想给年幼的谢烯然带来这世上,人心阴暗的一面。

    总之,他忍了。

    这一忍,就是十八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书房,这一间书房,是他与小时候的谢烯然一起读书的书房。

    “丞相,别想了,”老管家劝他,“老奴也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他呀,日后一定有一身本事。”

    谢老丞相闻言,欣慰地笑着点点头,“会的。你知道吗?老夫现在最担心的,是烯然知道十八年前的这件事情。”

    谢老丞相不是笨蛋,他猜得出来,傅思谊接近谢烯然,不一定是大理寺少卿唆使的。

    不是大理寺少卿,那边是喻尚书。

    可是喻尚书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老丞相不明白。

    谢老丞相愁眉苦脸的,担心着谢烯然,可是他现在正在和陈知栀吃饭呢。

    没错,还在吃。

    倒不是他们一直在吃,只是陈知栀坐在靠窗的位置探头出去四处张望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刘烨,于是就把叫来了。

    刘烨看着谢烯然,就想起了前段时间他把自己给耍了的那件事情,当着陈知栀的面,他特生气地说:“知栀你是不知道,我就听了我父亲的话带谢烯然去了趟银湖,结果,结果他给我弄了个又丑又胖的丑女来……”

    那简直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陈知栀本来没打算纠结这件事情了的,刘烨这么一说,她却对那丑女感兴趣了,“怎么了怎么了?”

    见陈知栀一脸兴奋,刘烨继续说道:“反正就是去银湖见了一面傅家大小姐,就是大理寺少卿的独女。你说,我给谢烯然看了一大美女,结果他却给我弄个丑女,我,我真是……”

    对了,他还想起来,自从那一次之后,那丑女天天纠缠着他。就连父亲和母亲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儿啊!你的口味儿啥时候这么重了?

    刘烨欲哭无泪,想解释也解释不通。

    好在后来,他又把那女人推给了另一个兄弟,这才拜托了那丑女的纠缠。

    只是……

    刘烨想了想,真对不起那兄弟。

    刘烨本来以为陈知栀会对谢烯然生气,顺道就帮自己报了仇,想不到对方一脸笑意。

    貌似是在笑他?

    “你小子活该,谁叫你帮着傅家,害得我被爷爷追着骂。”谢烯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翘着腿说。

    “就是就是。”陈知栀点头附和。

    嗯?

    刘烨觉得不对劲儿,这跟他预想中的结果有些不一样啊。

    “喂,你们两个不对劲啊。”吃了好几口饭后,刘烨终于忍不住问了。

    陈知栀坐在桌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哪里不对劲了。”

    她喝了酒,味道还不错。

    这酒不烈,所以不辣,喝进嘴里之后还觉得甜甜的。

    陈知栀又喝了几杯。

    刘烨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就觉得他俩不对劲,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埋头吃饭。

    反正都是谢烯然请客,多吃点。

    刘烨一边这么想,一边吃得更起劲了。

    今晚的饭菜真香啊!

    谢烯然看了一眼外面暗下去的天,连忙站起身,“知栀,我们得回去了。”

    陈知栀也注意到了那天,于是也起了身,“刘烨你慢慢吃,我俩回陈府有点事情,先走了。”

    “好的好的,你们先走。”刘烨也给自己倒了杯那香甜的酒,但是谢烯然和陈知栀刚出门,他倒酒的手忽然僵住了糟了。

    他没带钱!

    追出去的时候,谢烯然和陈知栀已经走远了。

    刘烨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最近这段日子简直倒霉透了!

第三十三章 高烧

    陈知栀和谢烯然一回到陈府,慕容瑾的房间,便去看了他。

    慕容瑾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有了血色,嘴巴也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今晚守着吧,”苏无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二人的身后,“这第一夜挺过去后,瑾哥就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谢烯然被吓了一跳,“无名你轻功越来越厉害了啊!”

    苏无名笑了两声,“那必须的。对了,我先去准备明日的药材和一会要用的退热膏,你俩看着点。”

    “行,你先去吧。”

    谢芳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天已经大黑,清芝守着她直到现在,看见谢芳华醒来,清芝连忙走过去扶她起来,“娘娘醒了?”

    谢芳华被她扶起来后,靠在床头上,嘴唇有些泛白,“嗯。清芝,我饿了。”

    清芝闻言,怔了一下,然后笑了声去吩咐宫女准备晚膳,接着又对谢芳华说:“下午娘娘刚睡的时候,王淑妃来了一趟。”

    “她来了?”谢芳华觉得靠着不舒服,就下了床,走向桌椅。

    清芝点了点头,“是的。不过知道娘娘睡下后,就走了。”

    谢芳华坐下后,就开始走神。

    一段时间后,谢芳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不多时,宫女便端着诱人的美食摆在了桌子上,然后陆续退下。

    “清芝坐下一起吃吧。”谢芳华招呼一声,自己就先拿了筷子吃。

    清芝也没有拒绝,而是应了一声,就去另外拿了碗筷坐下吃。

    谢芳华往嘴里丢进一块鱼肉,把自己在边疆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包括那做银矿,最后她补充道:“清芝,找个时间确认一下那银矿究竟是不是喻尚书的。”

    清芝颔首,她想起一件事情,就放下了碗筷,“娘娘,宫外传来消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傅思谊找了几次谢小公子,二小姐还与傅思谊较上劲儿了。听说,傅小姐还邀请二小姐去参加她的宴会。”

    知道妹妹因为谢烯然的事情与别人较劲,谢芳华也不知道是替她担忧还是替她高兴。

    思及此,她也放下了碗筷。

    没有陈知栀在身边与她讲话,逗她笑,谢芳华饿了也吃不了多少,“知栀答应了?”

    “答应了,”清芝点点头,“另外,探子还说,下午喻尚书去找过大理寺少卿,直到晚上才走。而当喻尚书走后没多久,谢老丞相也去了傅府。”

    谢芳华一听,陷入了沉思。

    外公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人,而且还是在夜里去找人。

    “我记得,大理寺少卿以前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儿,后来是得到了喻尚书的赏识,才当上了大理寺少卿?”谢芳华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问。

    “没错,”清芝回答完后,又思考了一下谢芳华的这个问题,接着微微蹙起眉头,“娘娘是觉得大理寺少卿和喻尚书有所勾结?”

    谢芳华看了一眼手臂上基本结痂的伤痕,笑了,“清芝觉得呢?”

    清芝了然,“奴婢大概知道了。”

    谢芳华饿得很,但是又吃不下,清芝便吩咐小宫女收拾掉桌上的东西,再去煮一碗银耳。

    深夜的时候,慕容瑾果然发了高烧,全身滚烫,陈知栀觉得如果现在饿得慌,放一个鸡蛋上去,说不准没一会儿就能吃了。

    “快去找无名要退热膏。”谢烯然连忙叫道。

    陈知栀出了门,谢烯然担心之际,一只鸽子忽然出现在了窗前。

    谢烯然看了那鸽子一眼,蹙了蹙眉,往门口瞅了瞅,确定无人后,走向那鸽子,取了它脚下的一卷纸。

    放走鸽子,谢烯然还没来得及看上面内容,陈知栀就已经拿着退热膏冲进来了。

    “这是无名哥特制的,专门给瑾哥用的。”陈知栀跑得太快,一进来就喘了喘气,递给谢烯然一盒冰凉的膏药。

    陈知栀看了一眼浑身难受得呓语的慕容瑾,心中嘀咕着瑾哥真是受罪,人家发高烧,哪会全身烫得跟火一样。

    谢烯然给慕容瑾额头上抹了膏药,就将退热膏搁在了桌子上,对比着自己的额头摸了摸慕容瑾的额头。

    陈知栀在一旁笑话他说:“你是傻子吗?哪儿有涂了膏药这么快就退烧的?”

    谢烯然瞥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无名的膏药神奇的很,我记得有一次我冬天掉进水里,染了风寒,爷爷找遍了宫里宫外的大夫就是治不好我,最后还是靠无名用毒给我治好对了的。”

    对,就是用毒治风寒。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苏无名就是有这个本事。

    这个退热膏凉的跟冰块似的,还冒着寒气,一看就知道跟别的退热膏不同。

    那件事情陈知栀自然也知道,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谢烯然的做法,“也对。”

    “不早了,知栀你先去歇着吧,瑾哥这里我看着。”谢烯然忽然开口,说道。

    陈知栀早就困了,于是点着头,打了个呵欠出了房间。

    见陈知栀走远了,谢烯然从袖子里掏出刚才的那张纸条,卷开一看,谢烯然的眉头不由蹙了蹙。

    天快亮的时候,慕容瑾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谢烯然趴在慕容瑾床头一夜,陈知栀来叫他的时候,他的双手都麻得不能动弹,好一会儿才能摆两下。

    手臂能动了之后,谢烯然就又对比着摸了摸他和慕容瑾的额头,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没事了。”

    中午吃了午膳,替苏无名将慕容瑾抬进浴桶中后,谢烯然就离开了陈府。

    陈知栀问他干嘛去,他就说,许久不见爷爷了,回丞相府看看爷爷,顺道给爷爷道个平安。

    慕容瑾也算陈家养大的,与谢老丞相即使毫无血缘关系,但是谢老丞相还是挺喜欢慕容瑾这孩子的。

    不过也奇怪,谢烯然回丞相府后也没有去找谢老丞相,而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他甚至是走后门进去的。

    这个后门,说是门,不如说是一个狗洞,只不过后来谢烯然将这洞打大了,能够方便行动。

    谢烯然进去,却有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出来。

    环视一圈,确定无人后,这白衣男子才理了理衣衫,背着手走向大街。

    尚书府的后门,有两个人守着,白衣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那两人一看这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连忙举起枪,指向他,“你是谁?”

    “我?我是你们的爹。”那白衣男子笑了几声,开着玩笑。

    不过看门的两个人可不喜欢这个玩笑,统统变了脸色,“趁大爷我们还没发火,赶紧滚!”

    白衣男子显然不会武功,一边后退,一边摆手,“别别别,我错了。两位大哥麻烦去通报一声,我是来找你们家喻尚书的。”

    这态度好了很多。

    “你找我们尚书做什么?”白衣男子好好说话,看门人也就好好说。

    “有事情相商呗,”未了,他又补充,“可是大事啊!若你们不去通报,误了你们家尚书的事儿,那可就遭殃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那高点的人就推开后门报信去了,矮点的人就对白衣男子说:“你稍等会。”

    “好的好的。”

    不多时,那高个子回来了,“我们家老爷请你进去,这边请。”

    跟着高个子绕了一会,终于来了喻尚书的书房外,高个子对白衣男子说:“我就不能进去了。尚书大人就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

    “行,多谢兄弟了。”

    喻尚书正在书房内看书,门被推开、关上,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白衣男子瞧着他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尚书大人真是处惊不变。”

    也算是处惊不变吧。

    毕竟突然有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来找他,却还是能够认认真真地看书当然,人家可是尚书,混了这么久的官场,这点镇定还是要有的。

    “阁下是谁?找老夫做什么?”喻尚书放下了书,缓缓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那穿着白素衣的面具男子。

    眉头都没蹙?

    白衣男子看着他,轻咳一声,“在下凤飞。找喻尚书,是为了银矿一事。”

    银矿?

    喻尚书的手忽然微微颤动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什么银矿?老夫怎么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凤飞哈哈几声,听那语气,脸上多半是看好戏的模样,“尚书大人也莫与我绕圈子。毕竟这世上,就没有夜幕不知道的事情。”

    “夜幕?你是夜幕的人?”喻尚书本来还很镇定的面孔,现在处处写满了惊讶。

    夜幕,那可是个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组织了。

    “等等,你不可能是夜幕的人。”喻尚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死死地盯紧凤飞,然后慢慢起了身。

    凤飞一笑,“尚书大人何出此言?”

    喻尚书一步步走向他,凤飞却也不动。

    最后,喻尚书停在了凤飞的面前,目光从未离开凤飞的身上,“据老夫所知,夜幕,南渝夜幕,他们只在夜里行动。现在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夜幕的人出现?”

第三十四章 夜幕

    听了喻尚书的话,凤飞显然身子怔了怔,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笑了一声,“喻尚书果然聪明,竟然能从这点小细节中发现不对劲。”

    不愧是在朝廷中混得越来越好的喻尚书。

    凤飞如是想着。

    喻尚书则是冷哼一声,显然不将凤飞的夸奖看在眼里,他精明的眼睛却将凤飞看得有些紧张。

    “说,你到底是谁?”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喻尚书也不敢轻易对付他。

    凤飞将手背在身后,“我说了啊,我是夜幕的凤飞。尚书大人,其实现在对于您来说,就是黑夜,不对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将手伸到前方来,猛地一挥,面前是大片大片的白色的粉末。

    凤飞向后退了几步,以确保自己不会粘上这粉,“尚书大人啊,以后别这么瞪着夜幕的人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手里有什么。”

    喻尚书一直去擦自己的眼睛,后退了几步就被书桌给绊倒了,他狼狈的倒在书桌前,恨恨地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喻尚书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凤飞耸了耸肩,“不是什么毒药,就是用了之后,两个时辰内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怎么样?尚书大人觉得现在天黑了吗?”

    “你!卑鄙无耻!”喻尚书骂别人的同时,却没有想过自己从前干了什么。

    “所以尚书大人,现在肯与我好好说说,银矿的事情了吗?”凤飞只关心这个问题,他笑眯眯的,负手直立,“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相反的,我只是想帮你更好的隐藏这个秘密。”

    喻尚书怎么可能完完全全的相信他?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觉得凤飞不会害他。

    深吸一口气,喻尚书借着书桌的力,让自己站了起来,“老夫在路鱼,有个银矿。”

    凤飞嗯了一声,“继续说。”

    喻尚书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中多少有些烦躁,“三年前发现的。那银矿很大,能给老夫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所以一直没有告诉陛下。”

    要知道,现在朝廷里,他最大的敌人就是谢老丞相。

    谢老丞相不仅身居高位,而且宫里还有个昭仪是他的孙女儿。

    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婿陈伯忠,这可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连皇帝都忌惮的大商人陈伯忠为了谢老丞相的女儿,甚至让大女儿谢芳华跟着母亲姓。

    这足以看出陈伯忠对丞相的忠心!

    想必若是谢老丞相愿意,陈伯忠是可以将黄金一箱一箱的往丞相府运的。

    如此,喻尚书怎么可能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银矿拱手让给皇帝?

    即使知道被发现后,后果会不堪设想。但是喻尚书明白,很多事情,就是要赌一把!

    他赌赢了,赢了三年。

    思至此,喻尚书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凤飞注意着喻尚书脸上的表情,见他笑容逐渐淡了下来,又换了个问题问道:“大理寺少卿是你十八年前提携的吧?”

    “是。”喻尚书蹙起了眉头。

    他最顾忌别人跟他提及大理寺少卿,这会让他想起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他所做的事情。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刺激,最满意的事情害死了谢老丞相的儿子儿媳,谢烯然的爹娘。

    喻尚书知道,谢老丞相一定知道这幕后主使就是他,可那又如何?谢老丞相不也没有找他麻烦么?

    这么多年了,在朝廷内他极力打压谢家羽翼,谢家,快废了!

    凤飞看着喻尚书又笑了,这抹笑容还是那么的令人心惊。

    凤飞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这件事情他不能再问下去了。

    因为他现在的心情,莫名的很烦躁。

    “两个时辰后,你的眼睛就能恢复,我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先行告辞。”凤飞正欲转身离开,喻尚书却叫住了他:“等等。”

    凤飞垂首,喻尚书向前走动了两步,“凤飞,你答应了老夫,不可以把银矿的事情告诉别人。”

    “尚书大人放心吧!”凤飞哼了一声,转身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喻尚书松了口气。

    他的银矿,不能就这么拱手放弃,女儿在宫里需要银子打点,他在朝廷中也需要银子笼络人心。

    喻尚书觉得,凤飞暂且不会害自己。

    凤飞当然不会害他。

    起码现在不会。

    从后门离开了尚书府,凤飞走在小道里,心里想着刚才在尚书府中,他为何会莫名烦躁。

    不知道。

    想了许久也得不到答案,凤飞就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事儿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快走到丞相府了。

    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凤飞连忙躲进小道,垂下头,他慢慢摘下面具,脸却被头发挡住,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回来了?”陈知栀手里提了一壶酒,看见谢烯然从门口进来,叫了他一声。

    谢烯然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他的兴致有些不佳。

    陈知栀猜他又被丞相外公骂了,也没有多想,只是又笑着说:“无名哥说了,明日再用药材泡一次,就叫太医给瑾哥割腐肉,然后瑾哥的毒就可以彻底解掉了。”

    谢烯然边走边点头,“那就好。”

    陈知栀觉得不对劲了,换了只手提酒,她走到谢烯然面前,“你怎么了?又被外公骂了?”

    谢烯然看了一眼陈知栀关心自己的眼神,实在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带给她,于是故作哭泣,“是啊!又被骂了!我好惨啊!”

    陈知栀笑话他几句,又安慰两句,最后提起手中的酒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我要进宫去看姐姐。顺道跟她说说瑾哥的事情。”

    谢烯然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一些,说:“进宫?那你帮我跟堂姐转告一个字,就说‘是’。”

    “啥?就这一个字?”高举着酒实在有些累,于是陈知栀放了手,听谢烯然说了之后,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谢烯然耸了耸肩,“没什么,总之你跟堂姐说一声。我被爷爷骂了,心情非常不好,所以要去睡一觉。”

    陈知栀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睡觉,所以就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行,你去睡会吧。”

    谢烯然嗯了一声,向前走着。

    陈知栀也走了两步,但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烯然的背影,见对方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咂咂嘴,走向门口。

    谢芳华并不知道陈知栀要来看自己,直到对方提着一壶酒来到自己的面前。

    “姐姐,这酒是无名哥制药酒,特意叫我拿给你。他说对身体没害的。”陈知栀把酒递给了清芝后,如是笑道。

    谢芳华笑了笑,拉着陈知栀坐下,“好。知栀怎么想着进宫来了呢?”

    南渝规定,一个月家属只能进宫看宫里的人一面,陈知栀上个月进宫,还是四月中旬呢,这一转眼,都八月中旬了。

    陈知栀看了一眼清芝放在桌上的酒,又看向谢芳华,“给你送酒来啊!对了姐姐,无名哥说了,只要明日太医成功将瑾哥临近心口的那块腐肉割掉,瑾哥就会没事了。”

    闻言,谢芳华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就好。”

    “姐姐,我一直没明白娘为什么这么喜欢去周迦寺,瑾哥一出事,她就又跑去周迦寺烧香拜佛了。”陈知栀开始和谢芳华聊起了家常,全然忘记了自己还答应了某人一件事情。

    谢芳华点了点她的额头,“因为母亲担心慕容啊。她一直相信佛祖能够保佑人的平安,以前我在府上的时候,她还常拉上我去寺庙呢。”

    不仅是周迦寺,谢氏还给许多寺庙捐了不少香钱。

    “姐姐你相信神佛吗?”陈知栀好奇地问道。

    从前姐姐还在府上的时候,母亲就爱找她去寺庙,因为陈知栀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倒不是说她不相信不尊重神佛,只是她不爱那种太过死板太过安静的地方。

    这个问题让谢芳华楞了一下,想想,她才回答道:“怎么说呢?神佛只是心中一个执念,若你连自己都信不过,那么即使是漫天神佛,也帮不了你。”

    “姐姐这话说得真好。”陈知栀感叹。

    谢芳华笑了两声,又招呼着清芝把陈知栀带来的这坛酒给开封倒出。

    这药酒的味道很好闻。

    清芝倒了两杯,陈知栀端起酒杯正欲喝下,却突然又放下酒杯,犹豫用力过猛,酒竟然撒了出来。

    “怎么了?”谢芳华见状,刚举起的酒杯也轻轻放了下去。

    清芝连忙去找帕子来擦桌上的酒。

    “姐姐,我突然想起来,谢烯然让我给你转告一个字。”陈知栀说。

    “什么字?”谢芳华看着她。

    “他说……是,”陈知栀不明白这个字的含义,不过她知道,姐姐一定明白,所以说完后,她问,“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谢芳华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告诉陈知栀呢?

    她故作深思,想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唉。”

    陈知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被谢烯然耍了。

    又聊了会家常,谢芳华留陈知栀用了晚膳后,陈知栀才蹦着回去了。

第三十五章 苏醒

    陈知栀吃完晚膳走后,天已经快黑了,谢芳华亲自送陈知栀到宫门,想不到路途中会遇见平乐公主。

    “哟哟,谢昭仪?想不到本公主会在这里遇见你啊!”平乐公主双手抱胸,高傲地抬起下巴看着谢芳华,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陈知栀。

    谢芳华看见平乐公主,自然而然就想起她绊王淑妃的那件事情。

    当时她虽然不在宫内,但是回来之后肯定是听说了的。

    看见谢芳华对着自己皱眉,平乐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她食指指着谢芳华,愠怒道:“谢芳华,你什么表情?”

    “我就是这个表情。”谢芳华淡淡地看着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当着陈知栀的面与平乐公主吵架。

    平乐公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知栀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打了下去,“公主?喻贵妃娘娘没告诉你用手指指人是不礼貌的吗?”

    今儿个要是碰不上平乐公主,陈知栀都快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可是曾经下决心要给平乐公主使绊子的人。

    平乐公主哪儿受过这委屈?自己的手被人打,就等于自己的脸被人打!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陈知栀,现在仔细一看这人,长得也就普普通通,她瞪着陈知栀,问:“你是谁?”

    谢芳华本来还想着阻止陈知栀继续说下去,哪知陈知栀早就因为谢芳华被平乐公主害得软件这件事情,骂了这公主很久,既然这样,以陈知栀的性子,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说说你,又没有礼貌,又笨的可以,贵妃娘娘怎么就看上你做她的养女了?”陈知栀翻了个白眼儿,故意将养女二字说得很重。

    平乐公主没反应过来,只是红着脸怒道:“本公主哪里笨了?”

    说她用手指指别人,这是没有礼貌,好的,她认了。可是,这笨又是怎么来的?

    陈知栀大概知道这笨公主在想什么了,轻哼一声,站到谢芳华面前,“能让性子冷淡的谢昭仪送人到此,你觉得我是谁?”

    平乐公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还是身后的宫女在她耳边默默说了句话,她才瞪着眼睛,看着陈知栀,“你是陈知栀?”

    陈知栀,她知道。

    平乐公主和傅思谊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因此傅思谊将她和陈知栀的事儿告诉了平乐公主。

    思及此,还不等陈知栀说话,平乐公主又举起手指着她,“你不就是思谊口中的丑女陈知栀吗?”

    “叫你别拿手指着别人!”陈知栀又打掉她的手。

    虽然说陈知栀并不在意自己的样貌,但是她有时候也很好奇,同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姐姐那么漂亮,自己就样貌平平呢?

    谢芳华和清芝都在身后看着陈知栀的动作,听着陈知栀说得话,满脸都是无奈。

    知栀任性起来,拦不住。谢芳华想。

    二小姐任性起来,拦不住。清芝心里也想。

    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打,平乐公主这下真怒了,娇声尖叫着:“你再打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告诉本公主的母妃!”

    陈知栀也学着她的调调,做着鬼脸笑着说:“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本姑娘告诉我姐姐!”

    这下,不仅平乐公主身后的宫女们,就连谢芳华和清芝都忍不住笑了。

    平乐公主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她瞪着陈知栀,本来还想用手指对方,但是刚伸起手,就又放了下去。

    平乐公主忍不下去了,但是又吵不赢对方,干脆喊了句‘你给本公主等着!’,就带着人狼狈地跑了。

    经过陈知栀身边,她本来还想推陈知栀一下,想不到陈知栀‘眼疾脚快’,先把平乐公主给绊倒了。

    宫女连忙去扶平乐公主,平乐公主转过头去看陈知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脚滑了。”陈知栀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平乐公主,似乎刚才真的是脚滑了。

    平乐公主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被宫女扶了起来,用一种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气呼呼的眼神看了一眼陈知栀,抹泪跑了。

    “这公主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陈知栀见她跑远,噗嗤笑出声来。

    “知栀吃饱了吗?”谢芳华悠悠地问了一句。

    “挺饱的,”回答完后,陈知栀觉得不对劲,“姐姐?”

    谢芳华笑了,笑得很开心。

    见姐姐笑得开心,陈知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一要黑了的天,正准备说她要回去了的话,谢芳华却先开口,言:“傅思谊的宴会,知栀得小心一点。”

    “怎么了?”陈知栀问。

    “刚才平乐公主不是叫傅思谊为思谊吗?想来她们关系也不错,说不准这次平乐公主也会去参加。”谢芳华说。

    陈知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可不怕。

    不管是傅思谊,还是平乐公主,她都不怕。

    敢欺负她陈知栀?下辈子吧!

    谢芳华也注意到了这天,“不早了,知栀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知栀嗯了一声,走向宫门,那里有等她的马车。

    陈知栀走远了,谢芳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冲动了。平乐公主,哪儿是那么好惹的?”

    清芝自然知道谢芳华是在担心陈二小姐,她微微一笑,安慰道:“娘娘担心什么,二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否则呀,刚才就上去把平乐公主给揍了呢!”

    也对,陈知栀的武功高强,皇宫很多带刀侍卫都打不赢她,若她真的想,平乐公主早就被她打得连贵妃都不认识了。

    谢芳华转身准备回锦华殿,“对了,烯然说是,想来他已经去找了喻尚书,也已经确认了那银矿就是喻尚书的。”

    清芝跟在她的身后,一边思考,一边点头言:“是啊。不知娘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芳华良久没有说话,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回了锦华殿。

    “大理寺少卿。”谢芳华忽然念道。

    “大理寺少卿?”清芝问。

    谢芳华嗯了一声,“你想,喻尚书毕竟手握重拳,直接对付他着实不易。所以我大概想了想他手底下的官员,只有那个大理寺少卿官职最高,所以,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清芝恍然大悟,“娘娘真聪明。只是娘娘,打算怎么对付大理寺少卿?”

    谢芳华嘴角一勾,“早朝后找个时间,我要见见外公,清芝你安排一下。”

    “是。”

    陈知栀下了马车,刚到陈府门口,就有小丫鬟喜滋滋地告诉她:“二小姐,慕容将军醒了!”

    “真的!?”陈知栀一听,把刚才在皇宫门口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情全给忘了。

    “是真的,老爷也在慕容将军的房间里呢!二小姐快去看看吧!”丫鬟笑眯眯地说道。

    陈知栀笑了一声,飞速地跑到慕容瑾的房间。

    门是开着的,陈知栀刚蹦进去,就大喊一声:“瑾哥!”

    屋子里半躺着慕容瑾,站着谢烯然、苏无名和陈伯忠。

    慕容瑾果然醒了,看样子也与从前无异,只是陈知栀知道,大家都知道,慕容瑾心头的那块有毒的腐肉,必须得割掉。

    这是个**烦。

    看见女儿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陈伯忠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总是这般没规没矩。”

    瑾哥醒了,陈知栀心情好,也就不打算和父亲吵,而是走到慕容瑾跟前笑着问:“瑾哥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心口堵得慌。”慕容瑾也知道自己心头那块毒腐肉,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知栀点点头,“我今天去见姐姐了,她知道了你的伤快好了,也放心了不少。瑾哥你也别担心姐姐了。”

    慕容瑾愣了愣,然后笑了,“嗯。”

    “还有啊瑾哥,边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夏凌生将军毕竟算得上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了,有他对战鲁翰,南渝吃不了多少亏的。”陈知栀兴冲冲地说道。

    其实边疆的事情,谢烯然他们已经跟慕容瑾说了,但是陈知栀说得高兴起劲儿,他们也不好打扰。

    陈知栀说着说着,又开始自责起来,“瑾哥,鲁翰内力深厚,当时我尽力了,但还是只把他的箭打偏了一点点。”她说着,还用手比试了一下。

    嗯,一点点。

    慕容瑾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抬手了。

    “知栀不必自责了,无名告诉我了,若没有你打偏的那一点,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慕容瑾淡笑,安慰。

    陈知栀还想继续和瑾哥聊天呢,谢烯然上来就是狠狠地拍她脑袋,“死丫头,人家瑾哥刚醒需要休息,你哪来那么多话?”

    陈知栀转过头,本来还想着反驳,但是又想了想,瑾哥的确需要休息,就没跟谢烯然吵了。

    陈伯忠走了过来,对慕容瑾说:“瑾儿好生歇息。”说罢又对屋内其他人道:“都回去吧,让瑾儿一个人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是最重要的时刻。”

    苏无名也点头,“都走吧。”

    “瑾哥,你好好休息!”陈知栀走到门口后,又转过头去看慕容瑾,嘱咐这一局后,才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第三十六章 宴会

    这天下午,慕容瑾浸泡在满是药材的桶中,苏无名给慕容瑾灌了药,慕容瑾便昏了过去。

    陈知栀问他,那是什么,苏无名就说:“剜肉的时候痛得要命,所以还不如让瑾哥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陈知栀点了点头,接着苏无名叫她去找太医,说是可以替慕容瑾割腐肉了。

    陈知栀去叫那两个太医,一路上叮嘱他俩一定要好好办事,做好了有赏,做不好他俩就完了。

    面对陈知栀的恐吓,两个太医又想起那次谢烯然说得话,于是对视一眼,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声,这家人都真爱威胁别人。

    不过,慕容瑾好歹是皇帝钦点的将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有事。

    思及此,两个太医的拳都紧了紧。

    苏无名在屋内照看着,陈知栀和谢烯然就在外头等着。

    “明天你就要去傅思谊的宴会了,万事小心。”谢烯然坐在凳子上,看着倚在墙顶的陈知栀,如是说道。

    陈知栀双手放在后头撑着脑袋,靠在墙头,闭着眼说:“放心吧。姐姐昨日也提醒了我的。”

    “你在上头不热吗?”谢烯然用手挡着太阳,眯着眼。

    “上头还好。”陈知栀觉得不太热。

    她只是在想,从四月到现在八月,自己貌似还没怎么出门游玩过。她计划着,等去了明日的宴会,等瑾哥的伤好了,她就要离开京城。

    京城真是个是非之地,陈知栀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谢烯然抬头一直看着陈知栀,眉眼带笑。

    其实他也不喜欢京城,但是堂姐说了,知栀这么大依然能够无忧无虑,那是因为她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所以谢烯然才想着,如果他强大了,陈知栀就可以一直这般无忧无虑了吧。

    两个时辰后,门被推开,苏无名和一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谢烯然连忙起身走过去,陈知栀听见动静,也睁了眼,翻身下墙。

    “怎么样了?”谢烯然连忙问。

    苏无名点了点头,“没事了。”

    谢烯然松了口气,注意到太医也在身边,转头对他作揖,笑道:“多谢太医,到时候我叫丞相府的人给您送点好茶。”

    慕容瑾没事,太医就已经觉得这是万幸了,怎么还敢想着谢烯然的茶?但是既然对方都开口了,也不好决绝,只是作揖谢道:“下官多谢谢大人。”

    陈知栀的目光本来投向房间内,但是她看不见什么,就去看太医,“还有一位太医大人呢?”

    “在里头替慕容将军包扎伤口呢!”

    不多时,另一位太医也从里面出来,说明了情况后,谢烯然便派人将两位太医送回去了。

    进了屋子,慕容瑾还没有醒,胸口被白布缠着,隐约还能看到点血。

    “太医开了方子,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瑾哥就能痊愈了。”苏无名将太医开的方子递给谢烯然,示意他去抓药。

    慕容瑾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而这一天晚上,是陈知栀参加傅思谊宴会的日子。

    谢氏亲自替陈知栀选了一套碧蓝水杉,这套衣裳用料不必说,自然是极好的。而那做工就复杂了,里三层外三层,陈知栀看上去就头疼,于是还是穿了平常简单的衣裳。

    白色长裙,裙底绣有简单的几只蝴蝶,长发披腰间,小却精致的水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

    “你说你,第一次参加宴会也不穿得好一点。”谢氏替陈知栀理了理衣襟。她本来以为陈知栀的榆木脑袋总算开窍,肯去参加京城宴会了,可是看这样子就觉得事情没她想的简单。

    陈知栀被谢氏弄得感觉痒,就退了几步,咂咂嘴,“娘,您替我选的那一套衣服穿着太热了,穿着也怪不舒服的。”

    谢氏点了点她的眉心,笑了几声也不打算强迫陈知栀换衣服。

    谢烯然从外头进来,朝谢氏打了声招呼,又转头看向陈知栀,“走吧!车替你准备好了,我送你。”

    “娘,那我先去了。”陈知栀爽朗地笑道。

    “去吧。”

    出了府,上了马车,陈知栀坐在外头,与亲自驾车的谢烯然聊着天。

    “谢烯然,你说,傅思谊干嘛不请你一起去?”陈知栀侧首看他,问。

    谢烯然专心驾着马车,看向前方,回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陈知栀收回了目光,嘿嘿一笑,“你说,傅思谊是不是想背着我同你见面啊?”

    谢烯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她是主人,怎么可能离开宴会跑来跟我见面?”

    陈知栀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傅府离陈府不算远,不多时,二人便驾车来到了傅府门口。

    陈知栀进去之前,却被谢烯然叫住了:“知栀,我在这儿等你。”

    闻言,她楞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冲他笑,“好!”

    陈知栀掏出请帖,小厮看了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知栀回头看了一眼谢烯然,见他也在看自己,又笑了笑,才回过头,跟上了前面的小厮。

    来到后院,灯火通红,照亮了整个院子,许多才子佳人三三两两站着,笑着,聊着。傅府的丫鬟小厮们也来来往往,手中端着糕点美食。

    陈知栀看着这一场景,心中腹诽。

    傅思谊还真是下了血本,请了这么多人,布了这么丰盛的宴会。

    目的……就是给她难堪?

    想到这里的时候,陈知栀的思绪被走来的傅思谊给打断了。

    傅思谊一身橙黄衣衫,广袖袖口是用鸟羽织上去的。粉妆黛眉,煞是好看。

    “陈小姐来了?”傅思谊微微笑着走向陈知栀。她身后跟了几个官家小姐,她们都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陈知栀,有两个还指着陈知栀窃窃私语。

    陈知栀听得见她们在说什么,无非是在嘲笑自己的衣着云云。

    挑了挑眉,陈知栀淡淡说道:“傅大小姐亲自邀请我来,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傅思谊听她这么说,突然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陈知栀,“既然如此,陈小姐为何穿得如此寒酸?难道就这么瞧不起思谊的宴会吗?”

    陈知栀闭了眼睛,“我也觉得我穿得很寒酸。”

    见陈知栀闭着眼睛,傅思谊身后的一个绿衣女子冲她说:“陈小姐,你的母亲可是丞相大人的女儿,难道你母亲没告诉你,要正视对方眼睛说话吗?你闭着眼睛,是什么意思?”

    陈知栀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绿衣女子,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我娘还教我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我就闭着眼睛说呗。”

    “你!”绿衣女子伸手指她,气地喊了一声。

    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对着陈知栀指指点点。

    陈知栀也不去理会那些人,而是伸手打掉了绿衣女子的手,翻了个白眼,“你娘没教过你不要用手指人?怎么跟那平乐公主一个模样?”

    绿衣女子说不赢陈知栀,眼睛急得都红了。

    傅思谊连忙替她继续说:“陈小姐,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好好说话,别伤了和气好吗?”

    这就是在说陈知栀没有好好说话了。

    “傅小姐,我可没说我跟你是朋友,”陈知栀摊开双手,耸肩,“你邀请我来参加你的宴会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傅思谊低着头,红了脸。

    这时就有为美人打抱不平的少爷公子站了出来,对陈知栀说道:“陈小姐,傅小姐邀请你来参加她的宴会,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陈知栀听着,哦了一声,然后收回手负在背后,转身准备离去,“我有脸,就不需要傅小姐给的多余的脸了。这样,我先行一步,你们自个儿玩!”

    傅思谊见陈知栀抬脚要走,连忙抬起头,叫住了她:“陈小姐留步。公子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着大家许久不见,聚在一起能够叙叙旧。”

    谁跟你许久不见?我们三天前不是才见过面吗!

    谁跟你叙旧?我们根本不熟好吗!

    陈知栀心想,自己以前从来不参加这什么宴会,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处处被针对,实在是……憋屈!

    回过身,陈知栀看着傅思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傅思谊要欺负她,那就别怪她欺负傅思谊!

    思及此,陈知栀也不打算走了,她叹了口气,“好吧,看在傅小姐的面子上,我就留下来。”

    傅思谊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时候差不多了,大家都落座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去找了位置坐下,陈知栀本想找个离傅思谊远一点的位置,却不想她叫住了自己,说是给她准备了位置。

    那位置……就在傅思谊的旁边。

    而当陈知栀坐下后,这才发现对面还有一个空位置,正当陈知栀想着那是给谁留的位置的时候,远处突然风风火火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复杂的蓝色宫装,身后跟了好几个丫鬟。

    “本公主来迟了,傅姐姐莫要怪罪。”平乐公主坐在了陈知栀的对面,说话的时候,陈知栀明显看见她对自己狠狠地翻了白眼。

    不过……她前几天没见平乐公主这么有礼貌啊!

    陈知栀心中嘀咕着。

    傅思谊连忙招呼着平乐公主入座,“怎么会怎么会呢?公主快坐吧!”

第三十七章 射箭

    平乐公主坐下后,在场的所有人就起身行礼,直到平乐公主抬手示意可以坐下了,院子内的人才敢坐下。

    平乐公主坐下之前,还看了一眼陈知栀。

    嗯,那是挑衅的眼神。

    陈知栀抬头看天,假装没看见平乐公主。

    夜空中,星星闪,月朦胧。

    夜空下,烛火摇,高歌纵。

    傅思谊和平乐公主两个人聊着,在场的公子小姐们也都是各自和各自的领座聊,只有陈知栀一个人盯着歌舞,喝着小酒。

    歌舞换了又换,陈知栀觉得有些困了,但是傅思谊和平乐公主压根没有停止聊天的意思。

    她俩聊不停,就没有人敢多嘴。

    直到注意到陈知栀打了个呵欠,傅思谊才给平乐公主使了个眼神,然后起身笑盈盈说道:“各位,歌舞看得听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在场的公子小姐们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

    南渝没有规定未出嫁的姑娘不得当着未娶妻的公子跳舞唱歌云云,所以即使有小姐这么做了,也没有谁会去说这是个伤风败俗的姑娘。

    在场人听了,都很高兴,也很来劲,只有陈知栀打着哈欠,只想回去睡觉。

    平乐公主看了一眼陈知栀,想起那天在宫门口的事情,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她深呼一口气,也起了身,“依本公主看呐!不如让陈小姐为大家表演一下?”

    啥?

    陈知栀一听见平乐公主在叫自己,打到一半的呵欠突然停了,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的时候,她正在伸懒腰。

    陈知栀环视一圈,发现那些人都用看笑话的目光看着自己。

    陈知栀的动作僵住了。

    这真是一种尴尬的事情。

    咽了咽口水,陈知栀慢慢地放下了手,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傅思谊附和着平乐公主,也笑道:“是啊,陈小姐想来很少参加京城的宴会,不如你来为大家表演一番,也让大家好好认识你一下?”

    听起来是在提建议,可是陈知栀知道,傅思谊和平乐公主是铁了心了要让自己出丑。

    平乐公主的语气一听就是嘲笑,她言:“陈知栀,你该不是什么都不会吧?”

    傅思谊可是调查过了的陈知栀常年不在京城,从小也不爱学习什么跳舞乐器。所以她才敢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来让陈知栀出丑。

    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他们在说,陈家大小姐谢芳华是个绝世美人,而且多才多艺,在她进宫之前,那可是个京城许多闺中女子仰慕的对象。

    而谢芳华的妹妹陈知栀,样貌平平不说,而且还什么都不会。

    这真叫人怀疑她俩是不是亲姐妹。

    陈知栀掂起酒杯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难道不是么?”平乐公主双手抱胸,抬起了下巴,“如果不是,那你倒是表演一个看看啊!”

    陈知栀听着,一边叹气,一边给酒杯满上,接着在眨眼间将酒杯从手里甩了出去。

    酒杯从陈知栀的手中脱落,在空中稳稳飞过,最后又稳稳落在了平乐公主的桌上。

    平乐公主被她的这一动作吓着了,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酒杯里的酒一滴未洒。

    “你,你什么意思?”平乐公主又抬起头,瞪着陈知栀。

    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原来陈知栀这么厉害,深藏不露啊……

    陈知栀起了身,微微偏了头,对着平乐公主笑,“不是说表演吗?又没说表演什么,那我就表演,空中飞酒杯咯!”

    这就算表演了?

    平乐公主不服气,她绕开桌子,走到陈知栀面前,狠狠道:“陈知栀,你想表演武功是不是?好啊,那本公主满足你,来人!去找一把弓箭过来!”

    她大声吩咐道。

    傅思谊下了座,走到平乐公主身边,等着看陈知栀的好戏。

    不多时,两个侍卫抬了一把弓箭过来。

    平乐公主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弓箭,挑衅地笑了一声,“陈知栀,本公主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拿起这弓箭,射向本公主。”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拿弓箭射公主?

    这可真的是刁难人了。

    现在,倒没有人说陈知栀穿着不好,也没有人嘲笑陈知栀什么都不会了。

    同情,他们现在都很同情陈知栀,竟然被公主刁难,

    “好啊!”陈知栀微笑着答应。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陈知栀居然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平乐公主也有些惊讶,傅思谊蹙了蹙眉,故作忧心道:“陈小姐,你可不要意气用事,伤了公主可就不好了。”

    陈知栀哼了一声,不理会傅思谊。

    弓箭看上去很沉重,平乐公主心中想着陈知栀不一定举得起弓箭的瞬间,陈知栀就已经伸出左手,轻松地拿起了弓箭。

    “公主站在那棵树下吧!”平乐公主震惊的同时,陈知栀指着左边不远处的一棵树,说。

    这是替公主都找好位置了?

    有人笑话平乐公主没事找事,也有人替陈知栀担心。

    平乐公主气得脸红,可是事情都这样了,她总不可能就此放弃,遭人笑话吧?于是平乐公主深吸一口气,握着拳迈着步子走向陈知栀指得那棵树下。

    没事没事,陈知栀拿起弓箭一定很费力,她不一定能够射中自己。

    平乐公主在心里安慰自己。

    傅思谊倒是替平乐公主担心了。

    宴会可是她傅思谊举办的,若是公主在她的宴会上真的出了事儿,她也脱不了干系。

    走过去站好后,平乐公主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抖。

    不怕不怕……

    她继续安慰着自己,目光投向陈知栀。

    座位上的人大多数都起了身,准备看陈知栀射箭的最后结果。

    陈知栀坏坏地笑着,动作标准地举起重弓,取了一支羽箭。

    一看时,羽箭在陈知栀的手中灵活地打了个转儿;再看时,羽箭已经搁在了弓上;惊讶时,陈知栀已经弯弓搭箭准备好;再震惊时,羽箭已经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这一瞬间,画面在此定格。

    平乐公主瞪大了双瞳,眼睛里倒映着那支旋转而来箭。

    天啊……

    所有人震惊的同时,也在嘲笑平乐公主自讨苦吃。

    平乐公主晕了过去,那支箭就牢牢地插在树上。若是公主不晕倒,恐怕这支箭就射在她脑袋上了。

    “平乐公主!”

    “公主!”

    平乐公主带来的人见状,纷纷跑过去。

    傅思谊跑到陈知栀的身边,蹙眉说道:“陈小姐,你可闯下大祸了。”说罢,她也跑了过去。

    陈知栀闻言,丢了弓,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冷哼一声,“真搞笑。”

    这场宴会就因为平乐公主的晕倒,而匆匆结束。

    离开傅府之前,有不少公子前来请教陈知栀时怎么样拿起那么重的弓,也有问陈知栀,如何射得这么准的。

    可就是没有人问,若是公主没有晕倒,那支箭射到公主的脑袋,陈知栀会这么解决?

    出了傅府,陈知栀四处张望,寻找着谢烯然。

    “这儿呢!”谢烯然在背后敲了敲陈知栀的头,笑着走到她的面前。

    陈知栀转了一圈儿,这才对上了谢烯然的脸。

    “走吧。”谢烯然朝她笑着。

    陈知栀点了点头,犹豫刚才又替谢芳华教训了平乐公主,她现在心情愉悦,蹦蹦跳跳地上了马车。

    “觉得京城的宴会怎么样?你没有被人欺负吧?”陈知栀坐在马车外头,谢烯然开始驾车,问道。

    京城的宴会,他作为丞相大人的孙子,自然是经常参加,那些公子小姐们究竟是哪种人,他也知道,所以陈知栀一直没出来,他还是挺担心她被人欺负的。

    不过当陈知栀特兴奋地将宴会上发生的有趣儿事情,尤其是平乐公主晕倒的事儿说给谢烯然听的时候,谢烯然简直是懵了。

    他知道陈知栀胆儿大,但是这吓晕公主的事情,她居然还觉得兴奋,觉得好玩儿?

    谢烯然平复了心情,才问:“平乐公主要是没晕倒怎么办?你想过这个后果吗?”

    “当然,”陈知栀靠在马车上,翘着腿,“别看平乐公主那么嚣张跋扈,但是她骨子里就是个胆小怕事儿的人。”

    陈知栀不傻,她能够注意到平乐公主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那是在害怕,在担心。

    “所以那种情况下,平乐公主不是晕倒就是躲开。”陈知栀继续笑道。

    谢烯然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缓过气来的时候,心里想着还是夸一下陈知栀吧!于是他就夸:“看来你做事儿还是要考虑的。”

    陈知栀嘿嘿一笑,但是笑容很快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憋屈的模样,“谢烯然,我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些宴会了,我穿个衣服人家都要说三道四。”

    谢烯然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好,以后咋们不参加了。”

    “还有一件事情,”陈知栀咂咂嘴,“我猜平乐公主肯定要去找贵妃或者陛下说这事儿,我猜呐,明天我可能又得进宫一趟了……”

    说着,她用手搭在脸上,“我真惨……”

    谢烯然好笑地又看她一眼,“看你以后还要不要这么冲动。”

    陈知栀放在脸上的手握成拳,打了一下谢烯然的肩膀,哼了一声。

第三十八章 偏心

    果然如陈知栀所料,第二天,皇帝就派人,还是派他最信任的内侍盛宗来了陈府,让陈知栀跟他去皇宫走一趟。

    陈伯忠和谢氏除了担心就是惊讶。

    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居然把皇帝给惹了?

    不过陈知栀貌似一点儿都不担心,好生安慰了爹娘后,心情愉悦地跟着盛宗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进了宫,在去皇帝御书房的路上,盛宗突然顿了顿脚步,对陈知栀笑道:“陈小姐,一会儿别紧张,陛下不会太为难您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跟自己说这些,但是陈知栀还是很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了谢。

    御书房内,坐着皇帝,左侧站着喻贵妃和平乐公主,右侧则是站着谢芳华。

    陈知栀知道不能给谢芳华添麻烦,于是就行了礼,直到皇帝开口她才敢起来。

    谢芳华一脸平静,眼底却有掩饰不了的担忧。

    陈知栀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一下,告诉她自己没事儿。

    盛宗走到皇帝身边,弯着腰。

    喻贵妃怒视陈知栀,言:“陈小姐,听平乐说你在宴会上用弓箭伤了她?”

    陈知栀转向喻贵妃,又好奇地打量着平乐公主,让对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受伤?贵妃娘娘派太医检查过了吗?我看公主好像也没事儿吧。”

    平乐公主看着陈知栀,本来还算平静的脸却因为陈知栀这句话变得满脸委屈,“本公主都晕倒了!”

    喻贵妃疼爱地看着养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紧接着又恶狠狠地瞪着陈知栀,“听见没?本宫的女儿都晕了,你说有事没事?”

    谢芳华走到陈知栀身边,又向前一步,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平静,说道:“贵妃娘娘何必冲一个小姑娘发火?”

    皇帝一直皱着眉头,听着下面的人争论。

    打心眼里,他自然是向着喻贵妃的,只是想了想慕容瑾还躺在床上的事儿,又觉得不能叫谢芳华吃了亏。

    毕竟慕容瑾以一人之力损了西越近万士兵,也因此遭鲁翰暗算,如今,他的伤势都还没有痊愈,百姓大臣们都惦记着呢!

    因此,皇帝的天秤又不得不倒向谢芳华这边。

    “小姑娘?”喻贵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细,“难道平乐就不是小姑娘?”

    在陈知栀和谢芳华开口之前,平乐公主又转身向皇帝,边跪边哭了出来,“父皇,您可得替女儿做主啊!陈知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女儿难堪,女儿,女儿真的好伤心……”

    陈知栀现在特别佩服这公主。

    为什么?因为她说哭就哭,这可是陈知栀做不出来的。

    皇帝的眉拧到一块儿,现在的心情想必也是烦透了,“行了,你先起来。”

    平乐公主以为皇帝会替她做主,惩治陈知栀,所以擦拭着眼泪,被喻贵妃扶着起来了。

    谁知,皇帝的下一句话刚出,就叫喻贵妃和平乐公主吃了一惊,“这件事情,交给皇后去解决吧。”

    “陛下!”

    “父皇!”

    喻贵妃和平乐公主双双叫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去看皇帝。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以为朕是什么人?什么事儿都管?这种小事不去找皇后,找朕作甚?滚出去!”

    皇帝正在气头上,可总有人不识趣,眼见着平乐公主还想继续说什么,盛宗却在这时说道:“贵妃娘娘,公主殿下,陛下平日里处理政事已经很忙了,这种女眷之事,还是交给皇后娘娘解决吧。”

    皇后?

    皇后素来与她喻贵妃不对盘,怎么可能帮着她?

    喻贵妃现在的心情也糟糕透了,上次喻庆和夏凌迟的事情,皇帝帮着夏皇后;这次陈知栀和平乐公主的事情,皇帝还帮着向来不受宠的谢芳华!

    谢芳华则是松了口气。

    陈知栀从来没有见皇帝生过气,所以只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撑着脑袋低着头的皇帝。

    出了御书房,喻贵妃恨恨地盯着谢芳华,“你别得意!”说罢,她又看向陈知栀,“死丫头,没有人可以欺负本宫的女儿。”

    可是我就欺负了呀!

    陈知栀眨巴着眼睛,心里如是想着。只是她不想再和喻贵妃这个不讲道理的人继续吵下去,所以就没有说出口。

    当然,陈知栀也承认,她自己也不算什么讲道理的人。

    喻贵妃见她根本就不怕自己,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想要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平乐公主拉了拉喻贵妃的袖子,担忧地看着她,“母妃,您别生气了。以后平乐会乖乖的,平乐不出宫了,平乐就在宫里陪着母妃。”

    女儿的安慰,叫喻贵妃心中甚是欣慰。

    平乐公主其实就是她表姐的女儿,表姐表哥被人陷害去世后,喻贵妃就将她带回宫里抚养,她也因此成为了高贵的平乐公主。

    “贵妃娘娘,平乐公主说得对,日后就让她待在宫里陪您,免得到处惹是生非。”谢芳华看着平乐公主,却是对着喻贵妃说这话。

    平乐公主抬眸看谢芳华,却被对方清冷的眼神吓着,又低下了头。

    喻贵妃冷哼一声,“本宫的女儿,不需要你谢芳华来管!”

    “那我的妹妹,贵妃娘娘也别想着要伤害她了,”谢芳华的目光又投向喻贵妃,“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女儿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威胁!

    **裸的威胁!

    喻贵妃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肉中,咬牙切齿地瞪着谢芳华。

    平乐公主也被吓着了,想来以后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找陈知栀的麻烦了。

    当然,没有人知道,平乐公主在心里没有骂陈知栀,没有骂谢芳华,而是将傅思谊骂了个遍。

    喻贵妃又哼了一声,猛地拂袖离去。

    平乐公主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站在那儿的陈知栀,也跟上了喻贵妃的脚步。

    待那两人走后,谢芳华叹了口气。

    “姐姐不必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陈知栀笑嘻嘻地说道。

    谢芳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傅思谊的宴会要出事,没想到,你竟然把平乐公主给吓晕了。”

    陈知栀咂咂嘴,“她要是不晕,那我就死定啦!对了姐姐,瑾哥的腐肉已经割下来,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哦。太医说,他的身子好好补一补,就能痊愈了。”

    谢芳华闻言,这才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

    “对了知栀,你恰巧进宫,替我把这封信转交给父亲。”谢芳华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中取出信封,递给陈知栀。

    陈知栀接过来收好,然后冲着谢芳华笑道:“姐姐,我知道,不能偷看!”

    谢芳华笑了一声,点点头。

    当皇帝说这件事情交给夏皇后解决的时候,喻贵妃就打算不再纠结了,可是没有想到,她不去找夏皇后,夏皇后却找到了她。

    夏皇后说了,平乐公主晕倒那是自讨苦吃,为了防止平乐公主再出去寻衅滋事,就禁了她的足,一个月内,不让平乐公主离开她的宫殿。

    听到这个消息后,平乐公主欲哭无泪,喻贵妃则是气得牙痒痒。这下倒好,她与夏皇后和谢芳华都结上梁子了。

    谢烯然一直在陈府门口等着陈知栀,他蹙着眉头,来回走着。

    陈知栀远远就看见了他,直到马车停下后,她探出脑袋,冲谢烯然一笑,谢烯然才松开了眉,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样?陛下没有为难你吧?”谢烯然问。

    陈知栀下了马车,摇摇头,“没有。说来也奇怪,陛下居然让皇后娘娘来解决这件事情。我出宫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议论,说是平乐公主被禁足一个月。”

    谢烯然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就好。无名也担心得很,我得赶快跟他说说,叫他安心。”

    “嗯!”

    跟着谢烯然进了陈府,陈知栀说是要去找陈伯忠,于是就与他分开走了。

    “爹!”进了陈伯忠的书房,谢氏也在。

    看见女儿安全回来,谢氏连忙走过去,伸手搭在陈知栀的肩膀上,让她转了几圈,最后松了口气,“没事儿没事儿,吓死我了。”

    “娘!”陈知栀被旋了几圈,有些头晕。

    陈伯忠也走了过来,蹙着眉瞪她,“看你以后还要不要那么冲动。”

    陈知栀对着他扮了个鬼脸,“这就要看你女儿我的心情咯!”

    “死丫头。”陈伯忠笑骂着。

    陈知栀从袖子里掏出谢芳华给得那封信,递给陈伯忠,说道:“对了,爹,这是姐姐叫我转交给你的。你放心,我可没有偷看。”

    陈伯忠接过信,一眼都没有看,就将信封给收好了。

    “时候不早了,我去吩咐人做饭,知栀一会叫烯然和无名一起来用午膳吧。”谢氏注意着陈伯忠的动作,但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女儿。

    这么一说,陈知栀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于是挠挠头笑着应好。

    陈知栀先出了门,谢氏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陈伯忠,问:“芳华这次,又想做什么?”

    陈伯忠摇了摇头,“不清楚。夫人,我说过,你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我……”说到这里,谢氏停住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三十九章 往事

    今天的午膳吃得格外的丰盛,不仅丰盛,而且热闹。

    有陈伯忠和谢氏,有陈知栀和谢烯然,也有苏无名和慕容瑾。

    陈家节俭,十来盘菜肴,就当是六个人小聚一下。

    苏无名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觉得肉质挺好,就是白糖放得多了一些,太甜了。谢氏看着苏无名,笑道:“无名啊,知栀常常不在京城,行走各地,你们俩也可以照应一下。”

    陈知栀喜欢江湖,苏无名又是江湖中人,所以两个人偶尔碰个面也算正常。

    苏无名将排骨咽下去后,看了一眼正在挑辣椒的陈知栀,又看向谢氏,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吧。”

    陈知栀倒是没有理会他们,她舀了一勺子辣椒玉米,喜欢吃玉米又不吃辣椒,于是正自个儿专心捡辣椒出来呢。

    慕容瑾的伤势刚好,不能吃得太油腻,于是谢氏就一个劲儿给他夹清淡的菜,像什么清蒸鲫鱼,酱香豆腐等等。

    慕容瑾向来吃得清淡,所以也不觉得这些没什么味道。

    相反的,他尤其喜欢那道清蒸鲫鱼,鲫鱼完全没有鱼腥味,和着大葱,大蒜和姜一起蒸煮,只需要蘸少许豆瓣酱,吃进嘴里简直嫩滑细腻美味。

    “如果姐姐和外公也在就好了。”陈知栀那一勺辣椒全部挑了出去,剩下的玉米全部倒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

    这玉米有些老了,不是炒得太久,就是七月份买的一批玉米也没怎么吃,放太久,炒菜的技术再好也挽不回来这糯玉米原有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慕容瑾的笑容僵了僵,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谢烯然用肘子蹭了她一下,“吃你的饭。”

    其实慕容瑾和谢芳华的关系,陈伯忠和谢氏心里都明白。

    当初谢芳华进宫,是陈伯忠的建议,他告诉女儿,如果她进了宫,再凭借丞相府,陈府便能逐渐成为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而不是地位低下的商家。

    都说仕农工商,所以商人即使有钱无权,那也依旧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后来谢芳华进了宫,慕容瑾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因为谢芳华进宫的前一夜,与慕容瑾聊了许久。

    当时的情景,慕容瑾到现在还记得清楚他知道谢芳华要进宫的消息,月下独酌,谢芳华突然出现,陪他喝酒。

    谢芳华告诉他,进宫,无非是为了更好保护她在乎的人。她还告诉他,即使进了宫也不会忘了他,更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慕容瑾曾经对别人说过:“我的命运由天安排,可她的命运,即便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会替她扫除一切妖神鬼怪,让她自己掌握!”

    只可惜,这个承诺没有兑现。

    谢芳华不得不进宫为了陈家。

    思及此,慕容瑾悬在空中老半天,却没有夹菜的筷子被苏无名打了一下,“瑾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

    陈伯忠大概猜得到慕容瑾的心思,叹了口气,给他夹鱼肉,“瑾儿多吃点,补补身子。”

    慕容瑾端起碗去接,道了谢。

    第二天清晨,谢烯然就起床、换朝服,然后进宫上朝。

    躲不开得是碰见谢老丞相。

    因为大理寺少卿的事情,谢烯然被谢老丞相追着骂了好几天,否则也不会从丞相府里跳出,跑到陈府住了许久。

    好在谢老丞相在文臣之首列,谢烯然躲在最后一排也不怕被看见。

    这段日子的朝会,无非是西越南渝交战的事情还是老样子,两边都捞不到好处。夏凌生很聪明,尽量避免与鲁翰正面交手,而是以阵法对付西越大军。

    对于谢烯然来说,最要命的还是下朝时间,每次这个时候,他都跑得飞快。

    比兔子还快。

    这一次亦然。

    谢老丞相本来还想去追,可是毕竟年近六十,他根本走不快,眼见着孙子越跑越远,谢老丞相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追了。

    看来他得去一趟陈府了。

    “外公。”

    正当谢老丞相思考着一会儿得怎么样跟谢烯然说话的时候,外孙女儿谢芳华从右侧走了过来,叫了他一声。

    回过神,谢老丞相看着谢芳华有些出神。

    这可是他的外孙女儿啊。

    想当初,陈伯忠亲自来提亲求娶他的女儿谢氏的时候,许下诺言,将来谢氏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跟着姓谢。

    于是谢老丞相答应了。他觉得,陈伯忠能让第一个孩子跟着姓谢,一定是打心眼里爱着自己的女儿。

    结局没有让谢老丞相失望,夫妻恩爱,膝下有两女,这辈子也算是过得如意幸福了。

    倒是自己的儿子,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

    想到这里,谢老丞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外公有什么心事吗?”谢芳华和谢老丞相并排走着,听见身边有叹气的声音,她便问。

    谢老丞相是个幽默的老头儿,谢芳华很少见他叹气。

    谢老丞相笑了笑,“没什么。芳华最近怎么样呢?”

    从周迦寺回来之后,谢芳华便没有被继续软禁,这也算是一见好事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一天没什么大事儿,就爱待在屋子里。”

    谢老丞相建议她多出去走走,尤其是吃了晚膳之后,说着还舞了舞自己的双手,告诉谢芳华锻炼的好处。

    谢芳华淡淡笑了笑,眼见着要到宫门了,她停住了脚步,“外公,有一件事情,芳华想问您很久了。”

    “何事?”

    “外公很排斥傅家,甚至因为烯然见了傅大小姐几面,就追着他骂,”谢芳华顿了顿,“外公,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谢老丞相觉得,这件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谢芳华自幼聪颖,一首曲子,别人家的女儿学好久才能弹好,谢芳华却能边看琴谱边弹,一曲罢,再弹第二遍的时候,她便能够很熟练的重新演奏了。

    所以,听她这么问的时候,谢老丞相的心咯噔一下。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可以瞒下去,可谁知道大理寺少卿没事找事,非要和丞相府再扯上联系。

    看了一眼宫门,谢老丞相又叹了口气,“芳华,还记得你舅舅和舅母吗?”

    谢芳华点点头,“记得。十八年前,舅舅和舅母为国捐躯,只是去得太早,实在令人遗憾。”

    谢烯然当时也才四岁,四岁丧双亲,着实可怜。

    “看看,你也觉得,你舅舅和舅母是死于北狄人之手,可是实际上,他们可以不死的。”谢老丞相的目光深邃,他抬头,看向天空。

    谢芳华蹙着眉,静静地听谢老丞相说当初的事情。

    说完后,谢老丞相低下了头,谢芳华能够清楚地看见,谢老丞相的眼湿润了。

    谢芳华见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心中了然,但是心中也甚是疑惑,“外公为何不去告发大理寺少卿?”

    “怎么告?”谢老丞相摇了摇头,“当初老夫觉得此事不对劲儿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精力去调查,知道真相后,已经过去大半年,而那时喻尚书和大理寺少卿的地位也早已经稳固了。”

    说罢,谢老丞相自嘲地笑笑,“是老夫无能,让儿子儿媳就这么含冤而去。老夫忍了十八年,却没有想到大理寺少卿现在竟然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蹦。”

    谢老丞相是真的后悔莫及,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懦弱,没有考虑那么多事情,说不定儿子儿媳就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了。

    “其实,舅舅和舅母被害,但百姓们都认为他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谢芳华安慰着谢老丞相,“外公不必过于自责。”

    谢老丞相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向宫门,觉得京城的阴谋诡计实在是太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芳华,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聪明。外公老了,护不着你们了,日后谢家和陈家,还得靠你。”

    慕容瑾也是他看好的对象,只是他毕竟姓慕容,而不姓谢,不姓陈。

    谢芳华说:“外公放心吧。”

    “好了,这儿不宜久待,外公先走了,你也回去吧。”谢老丞相说罢,抬着步子朝宫门走去。

    这步子,明显比下朝那段时间沉重得多。

    谢芳华看着谢老丞相远去的苍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锦华殿,谢芳华满脑子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清芝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最后清芝实在忍不住,挥  手在谢芳华面前晃了晃,“娘娘一回到锦华殿就在走神,怎么了吗?”

    谢芳华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眸子,“傅家和谢家果然有段渊源,难怪外公那么排斥傅家。”说罢,谢芳华将十八年前的事情大致跟清芝说了一遍。

    清芝一直以为这对夫妻是为国而死,所以当知道此事真相的时候,比谢芳华还要惊讶,“竟有这等事情?”

    “我们要打击喻家,就得先折了喻尚书的左右手大理寺少卿。”谢芳华缓缓说道。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对付傅家?”清芝皱起眉。

    谢芳华点了点头,“这也算得上是外公的一桩心事。从刚才的语气也不难听出,外公为这件事情自责了十八年。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让天下人知道,大理寺少卿,曾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既能打压喻尚书,也能替谢烯然的父母报仇,还能了却谢老丞相一桩心事。一石三鸟的好事,谢芳华怎么   可能不做呢?

    只是……

    她微微蹙起了眉,心里在想,如果让谢烯然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呢?

第四十章 真相

    谢芳华下了决心,清芝也不可能阻拦她,于是问出一个难题:“娘娘,这件事情过去了十八年,我们想要找证据也困难,您想这么做呢?”

    “这个不必担心,想来外公手头有足够的证据,只是碍于喻家和傅家权大,不好指证罢了。”谢芳华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

    傅家有个糊涂虫,从她那里下手,接着利用谢老丞相手中的证据,将十八年前的事情翻出来,傅家,必亡。

    所以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谢烯然,她怕他接受不了父母被害死的这个真相。

    “娘娘,淑妃娘娘来了。”谢芳华正想得入神,却突然来了个小宫女,福了福身说道。

    谢芳华回过神,点了点头,小宫女就退了出去,不多时,王淑妃走了进来。

    王淑妃带着秋容走了过来,她一身象牙色莲花宫装,头戴精致步摇,但是最惹人注意的,还是她那肚子,看样子,有四个多月了。

    谢芳华起了身,走过去笑道:“淑妃姐姐来了?这边坐。”

    谢芳华拉着王淑妃坐好后,自己也坐在了她的面前,接着吩咐清芝去准备一些糕点,自己则给王淑妃倒了杯水。

    茶杯是清芝昨天刚换的。青花瓷器,花纹被不同种蓝色颜料描得很细致。

    这套茶具有一个壶,六个杯,是之前谢氏从周迦寺带回来送给她的,只是谢芳华一直没用,直到上一套茶杯打碎了两个杯子,才叫清芝换了这一套。

    王淑妃接过来,吹了口气,仔细一看竟在茶杯里看见两个字,“宁静?”

    谢芳华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杯,然后笑道:“这套茶具是母亲从周迦寺带回来的,每一个杯子上写了不同的字,你瞧,我这上面则写了清心宁’二字。”

    王淑妃闻言,看了一眼谢芳华的杯子,笑了笑,“这茶杯真是有趣。”

    “我还有另一套釉色茶具,上面也写了字,姐姐若是喜欢,一会儿我叫清芝给你送到颜菲宫去。”谢芳华说道。

    王淑妃也不拒绝,“那就多谢芳华了。”

    谢芳华问:“姐姐来我这,有什么事情吗?”

    王淑妃闻言,放下茶杯,言:“平乐公主被软禁宫中一个月,喻贵妃素日里又喜怒无常的,我是担心,女儿出了事儿,她会不会一时冲动来害我的孩子。”

    谢芳华觉得王淑妃担心得太多,口中却是安慰她:“你呀放宽心,像平常一样生活就是。不过你若实在担心,少出颜菲宫,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就是。”

    王淑妃点了点头,谢芳华这么一说后,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平静一些了。

    宁静?

    她又看见了杯中的两个字,心里想着,如果她的心也能像谢芳华一般时刻宁静,那该多好。

    清芝进了殿,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手里托着盘,盘中有糕点。

    放下糕点后,小宫女退了出去,清芝就站在谢芳华身后。

    “对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算算日子,似乎和中秋是一天?”王淑妃说着,尝了一块绿豆糕。

    这绿豆糕入口即化,吃起来也是甜而不腻。

    谢芳华应了一声,“貌似是的。九月中旬……现在八月中旬,想来宫人们也要开始准备了。”

    “是啊,这皇宫,又要热闹起来了。”王淑妃笑道。

    的确热闹,皇后的生辰和中秋这次恰巧在一天,想必皇帝也会宴请很多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谢芳华嘴角一勾,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谢老丞相出了宫后,没有回丞相府,而是去了陈府。

    对,找他那不孝孙儿!

    谢烯然本来在后院里溜达,哪想到会碰见谢老丞相,他转身欲跑,却被谢老丞相叫住:“臭小子!”

    谢烯然欲哭无泪,僵硬地转过身,看见谢老丞相正阴着一张脸看自己,就勉强扯开了笑容,“爷爷……”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爷爷?”谢老丞相走向他。

    谢烯然一个劲儿地点头、傻笑,“记得记得。”

    今天下早朝的时候,谢烯然就看见谢老丞相一幅要抓他回府的样子,所以跑得飞快,但他却没有想到,谢老丞相居然会亲自来陈府找他。

    “你说说你,臭小子,躲着爷爷做什么?”谢老丞相还没有真的对谢烯然发过火,这不,语气一下子又软了下来。

    谢烯然一听他的语气平和了,就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给他捶背,笑嘻嘻地说:“爷爷,这儿太阳大,我们进屋说吧。”

    谢烯然小时候是在陈府长大的,因此在陈府也有属于自己的院子,再加上他就爱丞相府陈府两头跑,于是谢氏就一直将这院子给他留着。

    进了屋,谢烯然让谢老丞相坐下,自己就跑去找茶叶,翻箱倒柜老半天,他却一直没找着。

    也不是找不到茶叶,就是不知道这些茶叶好不好。他知道谢老丞相爱喝茶,所以就想找点好的,不过他不懂茶,翻半天了也找不到合适的。

    谢老丞相走过去问他在干什么,他就说:“找茶叶啊!”

    看着被翻乱的柜子,谢老丞相伸手打了谢烯然的脑袋,“臭小子。”

    谢烯然摸了摸脑袋,继续找。

    “其实这种茶叶就不错。”谢老丞相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抓了一把茶叶。

    “爷爷,这个我刚才闻了一下,感觉就是特别苦,还是换一种吧!”谢烯然抓了抓头发,提议道。

    谢老丞相不管他,抓着那一把茶叶走过去,叫谢烯然烧水,“你小子懂什么。这苦茶虽苦,但留香最为持久。就像你的人生,小时候对功课上点心,多学一点东西,看似苦了,日后却能凭借这些技艺让自己过得更好,甜得更久。”

    谢烯然噘了噘嘴吧,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别人摆弄这些大道理。

    因为很多道理他都懂啊!可是做不做得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到的。

    谢烯然一边找着火炉一边想。

    等等,这老头子突然说这话做什么?

    谢烯然找到了火炉,摆弄好了之后,用火石打了火。

    挺热的,谢烯然觉得。

    谢老丞相手法娴熟的泡了茶,一手压着茶盖,一手提着茶壶倒茶,“烯然,你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你跟傅家的人扯上关系吗?”

    谢芳华已经知道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她一定会选择替她的舅舅和舅母报仇,所以谢老丞相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因为谢烯然迟早都会这道这个真相。

    既然大理寺少卿那么愚蠢地来找事,他也不可能再忍下去了。

    谢烯然当然不知道,“为什么?”

    谢老丞相端起茶杯,用茶盖隔了隔,然后小口小口地喝起茶,还赞叹道:“真是好茶,这茶流落在你这臭小子的手里也真是倒霉。”

    “你个臭老头儿,喝个茶还那么多话,”谢烯然轻哼一声,“快说吧,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傅家?”

    被追着骂了好几天,谢烯然也憋屈,自然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骂吧!

    不过让谢烯然惊讶的是,谢老丞相居然没有因为他喊自己‘臭老头儿’而伸手捶他。

    想必是因为骂了他几天,臭老头儿心里觉着对不住他吧?

    谢烯然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因为……”谢老丞相顿了顿,“我看不惯大理寺少卿。”

    谢烯然一脸黑线。

    他这是被耍了?

    “爷爷你骗我。”谢烯然咬牙。

    谢老丞相放下茶杯,表情突然变得认真,“我这样子像是在骗你吗?”

    虽然看起来比从前认真了,但……谢烯然还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十八年前,你爹娘就是被大理寺少卿害死的。”谢老丞相还是说了。

    谢烯然愣住了,但只愣了一下,他又摆了摆手,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被大理寺少卿害死了?他当时不就是个芝麻小官儿吗?怎么可能害得了我爹娘……”

    在谢烯然的心里,他的父母是为国而死,悲痛难过的同时,他也为爹娘自豪。可是现在,他的爷爷却说,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他不相信。

    也不敢相信。

    “对啊,当时他的确是个芝麻小官儿。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芝麻小官儿在十八年前突然变成了四品大理寺少卿?”谢老丞相看着谢烯然。

    他希望谢烯然能够面对真相,面对现实。

    “喻尚书?”谢烯然紧握起拳头,强忍着心中情绪,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谢烯然知道,大理寺少卿之所以乌鸡变凤凰,那是因为喻尚书的举荐和提拔。

    想到这里,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许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愤怒。

    谢老丞相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他。”

    谢烯然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我调查了大半年,手里头才有了证据。”

    “为什么不把证据拿出来,替我爹娘报仇?”谢烯然觉得胸口发闷。

    失去双亲的时候,他才四岁啊!那本来是享受爹娘疼爱的年纪,可是当时四岁的谢烯然什么都有,却独独缺少了爹娘对他的关心。

    谢老丞相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有些担忧,紧紧蹙起了灰白的眉,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第四十一章 告别

    “证据在哪儿?”谢烯然红了双眼,半天等不到谢老丞相的回答,于是起身又问。

    “你要干什么?”谢老丞相也起了身。

    谢烯然看着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可就是强忍着没有哭,“我要去找陛下,告诉他大理寺少卿犯下的罪。”

    谢老丞相笑了一声,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对谢烯然的无奈,“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去找这些证据,大理寺少卿便用大半年的时间来巩固他的地位。十八年前我都没有那个信心彻底击垮他,如今过去十八年,你觉得你又能怎么样?”

    谢老丞相说得没有错,可是谢烯然却摇着头,“爷爷,不一样,不一样的。”

    “烯然,这件事情你堂姐也知道了,听爷爷的,别插手此事,你堂姐知道怎么做。”谢老丞相拍了拍他的肩膀,叹着气。

    几个孩子里头,只有谢芳华擅于权术,这件事情交给谢芳华,谢老丞相更放心。

    谢烯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没有用,亲生父母被人害死,却还需要靠别人来替他为父母报仇,这实在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爷爷,知栀她,知道这件事情吗?”谢烯然垂首,问道。

    “她不知道。”谢老丞相回答道。

    见谢烯然低着头,沉默半晌,谢老丞相以为他听了自己的劝,于是绕过他准备离开,“我去见一见你姑姑,然后回丞相府,你要一道回去吗?”

    “走吧。”谢烯然没有犹豫。他的眼睛没有刚才那么红了,紧握的劝也渐渐松开。

    下午的时候,陈知栀没有见着谢烯然,后来谢氏告诉她,谢烯然和谢老丞相一起回了丞相府。

    谢烯然走了都不跟她打一个招呼,陈知栀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她闷闷不乐地走在院子里,一路上都低头踢着小石子。

    这颗石子是她从谢氏的院子踢来的,一直踢到自己的院子里。

    “栀妹,你在想什么呢?”苏无名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他坐在树上注意陈知栀很久了,她一直低着头,看样子心情不佳。

    听见苏无名的声音,陈知栀缓缓抬起了头,叫了一声:“无名哥。”

    苏无名走到她跟前,“你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陈知栀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开心点。她是总不可能跟苏无名说,她是因为谢烯然回了丞相府却没有和自己说,然后才怏怏不乐的吧?

    这解释挺尴尬的。

    苏无名说:“我要离开京城了,你要一道吗?”

    陈知栀从前一直都喜欢行走江湖,时不时也会与苏无名一道,所以苏无名这么问她也不奇怪。

    不过这次她却摇了摇头,“目前我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不过等我离开了京城,我会去找你的。”

    苏无名挑了挑眉,“那行吧。我这个人也闲不住,瑾哥的毒解了,京城我就没必要待下去了。若你离了江湖,记得找我。”

    “好。”陈知栀应了一声。

    “对了,”苏无名又问,“烯然呢?”

    找他们可真不容易的。华儿姐姐在宫里,他不好去道别;慕容瑾在房间内修养;陈知栀跑到谢氏的院子里;现在好了,素日里关系最好的谢烯然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而一提到谢烯然,陈知栀就气得打不过来,“不知道!”

    她偏过头,双手抱胸。

    苏无名忽然反应过来,一脸看好戏地模样,“栀妹,你刚才不高兴,该不会是因为找不着烯然了吧?”

    “怎么可能。”陈知栀瞪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顿着说。

    苏无名噗嗤一笑,“傻姑娘。好了,我都已经收拾好准备走了。”

    “这么匆忙?”陈知栀放下了手。

    “是啊。替我跟陈老爷陈夫人说一声,另外还有烯然,碰见他了就跟他说,我走了。”

    陈知栀咂咂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却还是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无名哥你保重。”

    苏无名的性子,陈知栀也了解,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待不住闲不住的人,京城虽然繁华,但是要守很多规矩,着实无趣。

    陈知栀本来也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京城。毕竟傅思谊的宴会参加了,慕容瑾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可是一想到谢烯然不辞而别,陈知栀心里就觉得不踏实不高兴。

    她想去一趟丞相府。

    “保重。”苏无名笑了笑,说了这句话后,不见了踪影。

    陈知栀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无名已经消失多时了。

    苏无名不仅擅长毒术,而且轻功极佳。

    陈知栀又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等下一次见到苏无名的时候,一定要找她教自己轻功。

    苏无名出了陈府,没有直接离开京城,而是去了一趟丞相府。

    他知道谢烯然在丞相府。

    在丞相府的后院。

    来到后院的时候,谢烯然正坐在石凳子上走神。他腰杆挺得很直,两只手搭在石桌子上,时不时转一下桌上放着的一根细木条。

    苏无名走过去,坐在他面前,将刚才与陈知栀的对话说了一遍,“你说说你,说回府就回府,走之前也不跟栀妹说一声,人家现在气呼着呢!”

    谢烯然闻言,玩木条的手顿了顿,他的眸子有些无神。

    苏无名拍了拍谢烯然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烯然,若是需要我了,随时给我传信。”

    谢烯然的眸子闪了闪,他看向苏无名,嗯了一声,“兄弟,多谢。”

    苏无名一巴掌打到他脑袋上去,“都是兄弟了,还客气什么?不过话说到此,其实我挺看好你跟栀妹的。”他笑着。

    谢烯然摸了摸一天内被打了两次的脑袋,一脸憋屈,但是一听苏无名的第二句话,他觉得脑袋没刚才那么痛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烯然,保重。”苏无名说着,站起身来抱拳说道。

    “保重。”谢烯然也起身,用江湖中人的礼回了苏无名。

    谢烯然没有想到的是,苏无名走后没多久,陈知栀也来了。

    她站在他的面前,气呼呼地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谢烯然。

    谢烯然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谁招惹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陈知栀偏过头去。

    谢烯然觉得,陈知栀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因为,从小陈知栀就爱欺负他。

    他记得快十岁的那一次,他和陈知栀一道去山上爬树,谢芳华和慕容瑾不爱动,就在对面的树下歇着聊天。

    他们当时爬的那棵树很高很大很壮,长出去的枝干也又粗又壮,总之就是很适合小孩子爬着玩。

    谢烯然爬树没有陈知栀快,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被陈知栀踩着头,让她先爬上枝干。

    后来陈知栀没踩稳,于是一不小心跌了下来,门牙也摔掉半个,就是那次,陈知栀哭着骂了他一天。

    慕容瑾安慰陈知栀不哭,谢芳华就劝着谢烯然不要生陈知栀的气。

    不过,好在之后换牙的时候陈知栀乖乖地听了谢氏的话,没有用舌头去顶去舔那缺了的部分,现在也算补回来了。

    思及此,谢烯然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你笑什么?”陈知栀回过头,不满地噘着嘴吧,走过去坐在谢烯然对面。

    谢烯然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干嘛不跟我说一声,就回了丞相府?”陈知栀一手拍在石桌子上,开门见山地问他。

    石桌子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陈知栀收回手,对着自己的爪子吹了吹。

    “我,我被爷爷拽回来的。你也知道,我都好久没回丞相府了,爷爷回来没把我关在屋子里就已经很不错了。”谢烯然有些心虚,说罢便吹着口哨看着天。

    谢烯然不想把自己的烦恼说给陈知栀听。

    虽然长辈们都告诉晚辈们,高兴的事情分享给大家,大家都会一样的高兴,烦恼说出来,就能将自己的烦恼分担掉。

    可是谢烯然觉得,分享快乐大家是同样的快乐,那么说出烦恼大家就都会一样烦恼。

    何必徒增别人的烦恼?

    尤其是,他不想徒增陈知栀的烦恼。

    “真的?”陈知栀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谢烯然也不看天空了,低回头看着陈知栀。

    他的表情,该说是认真呢,还是假装认真呢?

    “谢烯然,你要是有心事就告诉我,说不准我还能替你分担呢!”陈知栀托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谢烯然愣了愣,实在没想到,上一秒自己想到的道理,下一秒酒杯陈知栀说了出来。

    看来他们俩还是挺有默契的。

    谢烯然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嘴上只说:“你放心吧!有事儿我还会瞒着你吗?”

    陈知栀想了想,好像谢烯然还没有瞒着自己什么,所以就不跟他计较这个问题,而是说:“对了。无名哥离开京城了,他说找不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

    其实苏无名已经来找过谢烯然了,不过谢烯然不可能告诉陈知栀吧?“走了?我还没找无名好好耍一次呢!”

    这话倒是真的,苏无名来了京城这么久都是忙着慕容瑾的事情,他还真没有带苏无名出去逛逛。

    “你还好意思呢!”陈知栀瞥了他一眼。

第四十二章 香料

    陈知栀没有想到,回到陈府后,谢氏告诉她陈伯忠出远门了。

    陈知栀问她:“父亲去哪里了?”

    谢氏就回答:“生意上面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于是偌大的陈府在一天之内就走了三个人,苏无名,谢烯然和陈伯忠。

    陈知栀觉得无趣极了,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

    这天夜里,陈知栀早早地睡了,但既然是夜,又怎么会没有夜幕的影子呢?

    赤女、竹叶青、凤飞。夜幕已经出现了三个领头人,最后一个,便是今天晚上出现的乌伏。

    据说在这短短的十天里,乌伏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商人,谈了很多生意事,也为自己揽了不少钱,但他用的什么手段,那就不得人知了。

    如今已是九月初,几天前立了秋,天却还是有些闷热,就差一场大雨来彻底结束这个夏天。

    皇宫里忙着中秋宴和夏皇后的生辰宴,百姓们则一心想着中秋,他们可得好好地过一个中秋。

    南渝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姑娘们可以在中秋的时候,制作一个香囊,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对方接受,那就表示他也喜欢你。

    制作香囊,香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常用的是桂花和早菊,其次还有茉莉。南渝的茉莉向来开得好也开得久,不过不知道万花还有没有。

    说起万花,这可是个好地方。这是先皇后派人修建的,而且允许任何人进去观赏,至于摘花的日子,那就只有中秋。

    本来在香料店铺就能买到香料,但是姑娘们更喜欢自己摘花制作香料。

    谢芳华和王淑妃一道去了万花,想不到还能遇见陈知栀。

    这是陈知栀第一次来万花,也是她开始行走江湖后第一次在京城同家人过中秋。

    谢芳华看见陈知栀的时候,她正在花丛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陈知栀不懂花草,只是觉得哪个好看,哪个好闻,就凑上去瞧一瞧。不过看她没有提花篮,想来陈知栀也没有打算摘花做香料吧。

    陈知栀看见谢芳华的时候,也是惊讶得很,“姐姐?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

    陈知栀手里捏着一朵残菊,看样子是被她一瓣一瓣的扯下来的。

    谢芳华自然也没有想到会在万花遇见陈知栀。她分别介绍了一下陈知栀和王淑妃,然后问:“知栀怎么突然想着来万花了?”

    陈知栀又扯了一瓣菊花花瓣,咂咂嘴说:“无名哥走了,瑾哥现在还不能剧烈动弹,爹出门谈生意,也是昨天才回来的。”

    “父亲昨天回来了?”谢芳华问了一句。

    陈知栀点点头。

    “烯然呢?”

    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陈知栀简直郁闷,干脆直接将手中的菊花给一次性扯完,“不知道。我十几天没见他了,去丞相府找他,老管家和外公就说他出门玩去了。”

    出门玩?这自然是不存在的。

    谢烯然就是在躲着陈知栀。他没精神去每天笑嘻嘻地面对陈知栀,干脆就躲了起来。

    陈知栀当然知道谢烯然在躲着她,可她就是不知道,谢烯然为什么要躲着她。

    谢芳华闻言,会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谢烯然也已经知道了他父母被害死的事情了。

    王淑妃听不明白,就说:“陈小姐,不如我们一起赏花摘花吧?”

    陈知栀听见王淑妃主动跟自己说话,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王淑妃怀了近五个月的孩子,就穿了玫红的宽松宫装,凌云髻上带着的来凤金步摇用红玛瑙点缀,看样子是和这衣服一套的。

    陈知栀本来挺高的,但是王淑妃这个凌云髻一梳,陈知栀就觉得自己还要抬头去看她。

    反观谢芳华,她今天和陈知栀一样,穿得戴得都比较简单朴素。

    “淑妃娘娘,您那篮子里白色的花是什么花啊?”陈知栀不想抬头了,就低了头,接着就注意到王淑妃身后的婢女秋容提着一个小花篮,里面装了一些不同颜色的早菊,还有一种陈知栀不认识的白色的花。

    谢芳华没有提篮子,清芝倒是提了一个,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王淑妃侧首看了一眼秋容手里的篮子,笑着对陈知栀说:“这是茉莉。”

    “前面有座亭子,走了许久怪热的,我们去坐坐吧。”这天有些闷热,谢芳华看了看前方,如是说道。

    “好。”陈知栀和王淑妃都应了一声。

    亭子挺大的,里面坐着几个姑娘,还有一个嫔妃,谢芳华不认识,但是王淑妃曾经是婕妤的时候她们却见过,而且还说过几句话。

    那嫔妃也是个婕妤,姓林。

    林婕妤穿着紫色衣衫,梳了一个简单的侧髻,带着一对珠簪,额头上挂了一个挂饰。

    看见王淑妃,林婕妤愣了一下,随后起了身。

    自从王淑妃成为淑妃之后,林婕妤就没怎么见过她,如今再见,林婕妤多少有些感慨。

    她心里就是有些羡慕,羡慕王淑妃被皇帝想起,然后不仅成了一品淑妃,还怀上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淑妃姐姐,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婕妤上来打了个招呼,看见谢芳华,低了低头,“昭仪娘娘……”

    谢芳华不认识她,应了一声就跟陈知栀说话去了。

    于是王淑妃就问林婕妤的近况。

    说着说着,也没有人注意到外头的天渐渐黑了下来。

    再来闪电。

    直到雷声响了,亭子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下雨的节奏?

    真的下雨了。

    还是特大的雨。

    不仅雨大,而且风大,那风都湿润了,挂进来携着雨水,润了亭子里的人的头发。

    远处匆匆跑来许多人,来万花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下雨,于是也没有人带了伞。就是这么狼狈地冲进离自己最近的避雨所。

    “娘娘,二小姐,进来些。”这狂风太狂,清芝也不知道怎么帮谢芳华挡,于是就让她和陈知栀往中间站了站。

    秋容则是护住了王淑妃,尤其得注意她的肚子。

    这风太大,好在她们来得早,陆续赶来的人站在外面一圈也能替她们挡一挡。

    本来宽敞的亭子一下子就挤满了人,地面也湿润了。

    雨水被风带了进来,模糊了谢芳华的视线,她眯着眼睛,拉着陈知栀。

    “这雨也下得太突然了吧。”陈知栀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着。

    林婕妤没有带宫女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尽量不被雨水打湿。

    亭子里聚满了人。

    突然,电闪雷鸣之间有人在喊让一让。

    闻声望去,是一个丫鬟。

    那丫鬟拨开重重人群,只为了让自己的主子到中间来。

    陈知栀看清楚那人之后,心中冷笑一声。

    是傅思谊。想不到她也来了。

    而傅思谊进来之后,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被雨水冲散,黏在脸上,甚是狼狈,她本来摘花正起劲儿,老天爷却不给她面子,这么一搞,不仅花儿被大雨打坏,人也成了落汤鸡。

    最主要的是,当她抬头看见陈知栀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傅思谊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陈小姐也在这里?”傅思谊扯开笑容,想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但是却发现自己这语气挺僵硬的。

    看完陈知栀,傅思谊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谢芳华她认识,但是王淑妃和林婕妤她就不认识了。

    陈知栀看着她,却不回答。

    傅思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心里头则是狠狠地骂着陈知栀。

    陈知栀破坏了她的宴会,吓晕了平乐公主后,父亲还责骂了她两句,这让傅思谊很委屈。

    不过陈知栀也很无奈啊,谁叫傅思谊非要让自己难堪,若是傅思谊不没事找事请她参加宴会,不也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吗?

    傅思谊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握着拳头,越握越紧,就连身后的婢女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谢芳华只看了傅思谊一眼,就对着陈知栀和王淑妃说话了。

    若是从前,王淑妃断不会担心这雨的大小,但是现在不一样啊,她已经怀了快五个月的孩子,这人群密集的地方,着实太危险了。

    林婕妤看了一眼王淑妃,想跟她聊几句,问问皇帝喜好之类的事儿,但是见对方眉头深锁,就不敢问了。

    “姐姐,雨小了我就回去,你和清芝就等雨停了再回宫吧。”陈知栀实在不想看见傅思谊。

    因为她发现,只要一看见傅思谊,她就会想到谢烯然。

    陈知栀想,如果哪天让她碰见了谢烯然,一定要让谢烯然吃点苦头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躲着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谢烯然从来没有躲着自己,如今一躲就是十几天,难道谢烯然碰上什么麻烦了?

    思及此,陈知栀蹙起了眉头。

    可是谢烯然不告诉她,这叫陈知栀也无可奈何。

    等等……

    陈知栀眼前一亮。

    可以问外公啊!外公一定知道谢烯然在躲她陈知栀,但是却愿意帮着谢烯然隐瞒此事儿,想来,外公是知道谢烯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第四十三章 巴掌

    听了陈知栀的话,谢芳华当然不同意她淋雨,“不行,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陈知栀回过神,只能应一声哦。

    亭子里站的人太多,谢芳华她们几个又站在里头,多少觉得有些发闷。

    傅思谊不知道怎么就注意上了林婕妤,见她穿得普通,又和谢芳华陈知栀挨得近,就猜她一定是陈知栀的朋友,于是冲她说:“这位小姐是陈小姐的朋友吧?不知你姓什么名什么,父亲是做什么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叫林婕妤有些蒙了。

    林婕妤不认识傅思谊,也不明白她问自己这些是为什么,只道:“我姓林。”

    她没有回答完傅思谊的问题,叫傅思谊多少有些生气,但是这么多人她却不好发作,“你是陈小姐的朋友吧?我叫傅思谊,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我也是陈小姐的朋友。”

    陈知栀只觉得满头黑线。

    谁跟你是朋友啊?

    谢芳华只是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淡笑。

    王淑妃则是一直盯着外头看,希望这雨能够早日停下来。

    “傅小姐好。”林婕妤一听‘大理寺少卿’二字,眼底闪过一丝犀利,却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傅思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略带嘲讽道:“林小姐的父亲官职不高吧?你穿得这件衫子是去年的缎子所做的,有些老旧了呢。”

    林婕妤穿得的确是去年的缎子所做的衣衫,原本是深紫色,现在都已经被洗得淡了。衣角有一只蝴蝶,想来是那一处破了之后绣上去的。

    王淑妃之前也是婕妤,过着的也是这样的生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嘲笑,谁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傅小姐,难道你以为别人穿得老旧就一定不堪得很吗?”王淑妃盯着她,微微蹙眉道。

    傅思谊不认识她,但是见她穿着不凡,想来身份高贵,于是语气很快缓和下来,“这位夫人说的是。是思谊唐突了。”

    陈知栀觉得傅思谊这人真是有趣,人家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她倒好了,直接正面这里一套那里一套。

    王淑妃不喜欢傅思谊,于是说了她一句便不再理会她。

    这雨已经渐渐小了,风也没刚才那么狂。

    林婕妤看了一眼谢芳华,垂眸犹豫一下,又抬起了眸子看向傅思谊,“傅小姐,您的父亲从十八年前就是大理寺少卿吧?如今十八年过去了,也没见他继续升官,怎么?小姐还想继续嘲笑我么?”

    这话一出,除了谢芳华依旧淡定之外,陈知栀和王淑妃都是一脸惊讶,傅思谊则是红了脸。

    陈知栀觉得惊讶是因为这人看着柔柔弱弱的,难以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王淑妃惊讶则是因为林婕妤从前就不爱说话,也常常一个人做自己的事情,即使被针对也尽量保持沉默,而刚才……

    她没有听错吧?

    林婕妤嘲了傅思谊?

    “你,你什么意思?是嘲笑我父亲不被陛下重视吗?本小姐告诉你,用不了多久,本小姐的父亲还会晋升的!”傅思谊冲她大吼,这一吼,就有几个姑娘转过身来看热闹了。

    大理寺少卿告诉傅思谊,只要傅思谊拿捏住了谢烯然,那么他就可以升官。

    而傅思谊深信,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也是京城翘首,她一定能够让谢烯然娶自己的。

    因此,这次她来万花的目的,就是来摘花准备做香料、做香囊送给谢烯然的。

    而谢芳华闻言,心里就开始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傅思谊这么肯定大理寺少卿还会晋升?难道是喻尚书?

    林婕妤冷笑一声,“用不了不久是多久?傅小姐,等你父亲晋升了再说吧!”

    傅思谊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笑话她,更何况还是笑她父亲。

    她的父亲的身份就关乎到她的身份,所以傅思谊就是不服,“那你呢?本小姐的父亲就算不能晋升那也是四品大理寺少卿。看你穿得这穷酸样,你父亲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吧?”

    林婕妤听着她最后一句话,紧握了拳。

    不入流的小官?

    是了,她的父亲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林婕妤的父亲是个九品芝麻官儿,母亲是个乡村妇女,她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嫂嫂。

    嫂嫂被喻尚书的儿子喻庆看上,却宁死不从,于是哥哥就将喻庆告上当地官府。

    一个是尚书儿子,另一个是九品官员的儿子,官府自然是帮着喻庆啊。

    可是林婕妤的父亲怎么可能让儿子儿媳受委屈,当天晚上就想找皇帝解决此事。只是可惜,被喻尚书想方设法拦住,再后来,喻尚书动用自己的力量灭了林家门。

    好在当时林婕妤已经进了宫,这才免了一劫。

    当知道林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的时候,林婕妤悲痛欲绝,她知道是喻尚书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可是自己一个婕妤又能如何呢?

    不久前,谢芳华找到了她,并且告诉她若想找喻尚书报仇,就得先击垮大理寺少卿。

    林婕妤就问她大理寺少卿和喻尚书之间有什么关系,谢芳华却是笑笑,只说十八年前喻尚书帮了大理寺少卿,如今怎么可能没有联系呢?

    林婕妤知道个大概,于是就没有再问了。

    “傅思谊你这人说话注意点行不?”林婕妤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而傅思谊则是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这让陈知栀有些同情林婕妤。

    谢芳华拉了拉陈知栀的袖子,陈知栀回过头来看谢芳华,只见她摇了摇头,示意陈知栀不要说话。

    王淑妃也不好插嘴,只是静静听着。

    外头的雨又小了一些,有些心急的姑娘们匆匆离开,还有些胆儿大的觉得自己反正都被淋湿了,于是撒腿就跑。现在,亭子里的人不多了。

    傅思谊现在并不想理会陈知栀,而是一脸得意地看着林婕妤,“怎么?说不过本小姐了吧?难怪不告诉本小姐你的名字和父亲的官儿,原来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林婕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死死地瞪着傅思谊,“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有个大理寺少卿作为父亲撑腰吗?”

    傅思谊愣是没有想到林婕妤还要跟自己扯下去,一时冲动,一个巴掌就拍在了林婕妤的脸上。

    巴掌声响起来的时候,天空突然亮了,林婕妤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而天空瞬间也暗了下去。

    这个时候,雷声响起,雨又大了起来。

    不过幸好这次的雨大却无风,站在亭子中间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被风带来的雨淋湿。而且走了不少人,亭子内不像刚才那般闷,只是地面有些滑。

    傅思谊打完那一巴掌,下巴抬得更高了,“贱女人。”

    林婕妤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也给了傅思谊一巴掌。

    嚯!

    这力度够大,傅思谊的整张脸全都肿了,她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婕妤。

    傅思谊的丫鬟连忙去扶她,指着林婕妤怒道:“贱人!你怎么可以对我们家小姐动手?信不信我们家老爷替我家小姐来教训你!”

    这样的场景,对于林婕妤来说太熟悉了。

    就和当初一样,高官,永远都可以随随便便对一个小官痛下杀手。

    林婕妤冷笑一声,也不顾自己的脸了,“有本事你就来教训我,别说什么父亲母亲的!”

    王淑妃蹙了蹙眉,实在想不到出来一趟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本来还在想,若是碰上喻贵妃会怎么办,但是看看现在这场景……还是让她碰上喻贵妃吧。

    这想走走不了的场景,真叫王淑妃恼火。

    陈知栀更是没想到,这傅思谊居然这么泼辣,因为,因为傅思谊直接甩开了扶着自己的丫鬟,冲了过来!

    对,是朝着林婕妤冲过来的。

    林婕妤伸手去挡乱抓乱挥手的傅思谊,然而傅思谊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只是想着要给林婕妤一个教训这当然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好在亭子里的人不多,否则傅思谊也不会这么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名声。

    王淑妃蹙着眉,离林婕妤和傅思谊远了一些,“芳华,这怎么办啊……”

    谢芳华摇了摇头。

    陈知栀问:“姐姐,要不要我上去拦住傅思谊那疯子?”

    谢芳华还是摇头,“不用了。”

    整个亭子里就看见傅思谊挥着爪子去抓林婕妤,林婕妤不经意侧首看了一眼身后,步步后退,靠近王淑妃。

    傅思谊的指甲很长很尖,林婕妤的脸被她抓破了两道,有一处被抓得太深,还流了血。

    王淑妃见林婕妤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边靠,蹙紧了眉头,继续远离林婕妤。

    傅思谊的丫鬟想去拦着她,但是上前一步却被傅思谊一脚踹开。

    林婕妤觉得时机到了,脚底一滑,倒了下去,而傅思谊被林婕妤的脚绊倒,整个人竟然扑了过去。

    她扑向了王淑妃。

    本来这地面就滑的很,傅思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她反应过来想要让自己的身子后倾的时候,背后的清芝掷了一块很小的石头,这就加速了她向前扑的速度。

    王淑妃挺着肚子根本就不便闪躲,就这么被傅思谊扑倒在地,谢芳华连忙去拽傅思谊,看着地面若隐若现的血迹,谢芳华却还是那般面无表情。

第四十四章 抄书

    王淑妃当场就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还在。

    而当她刚睁开眼睛,秋容就跪了过来,哭着说道:“淑妃娘娘您可算醒过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王淑妃被秋容扶着靠在床头上,揉了揉脑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房内跪着站着坐着许多人。

    站着的有谢芳华、陈知栀和盛宗,跪着的有林婕妤和傅思谊,至于坐着的嘛……自然是皇帝了。

    眼见王淑妃起来,皇帝连忙又唤了太医替她把脉,太医隔着布替王淑妃把完脉后,说:“陛下,淑妃娘娘没事儿。”

    “孩子呢?”皇帝只关心这个问题。

    “也没事儿。”太医回答。

    皇帝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跪着的林婕妤和傅思谊。

    傅思谊傻愣愣地跪在那里,身子也在颤抖她可没有想到,那贵妇居然是当朝淑妃,而且还是怀了龙子的淑妃!

    倒是林婕妤,并没有多少紧张。她脸上的两道口子结了痂,看样子那伤口没有处理,多半会永久地印在她的脸上了。

    陈知栀被谢芳华护在身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傅思谊?你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吧?”皇帝厉声问道,吓得傅思谊的身子又是猛然一颤。

    “回,回陛下,是的……”

    皇帝冷哼一声,不去看她,只问:“大理寺少卿人呢?怎么还没来?”

    盛宗刚想回答,却见大理寺少卿紧皱着眉从门口匆匆走来。他的肩上有些雨水,腰带也系反了,看来来得很匆忙,不过这种时候,也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腰带。

    “臣参见陛下!”再急礼数也不能失,大理寺少卿朝皇帝行礼。

    皇帝狠狠地说:“看看你的女儿,竟然敢对朕的皇儿动手!”

    皇帝哪儿会知道,傅思谊根本就不知道王淑妃的身份,她只是觉得王淑妃身份高贵,但是绝对想不到会是个怀了皇帝龙子的淑妃啊!

    要知道,皇帝年近四十,却只有淑妃肚子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若是这孩子出了事儿,那皇帝不得扒了她的皮?

    思至此,傅思谊的头低的更下去,而看那距离,额头都快跟地面接触了!

    皇帝没喊平身,大理寺少卿也不敢抬头,只道:“陛下,臣的女儿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请陛下明鉴啊……”

    皇帝冷笑,“明鉴?你的意思是说,朕没有明鉴了?怎么?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女儿扑向淑妃,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王淑妃淡淡听着,谢芳华也淡淡听着。

    恐怕整个房间,只有陈知栀满心兴奋,觉得这是一场好戏吧?

    能看傅思谊怂成这样,的确是一场好戏。

    陈知栀美滋滋地想着。

    “微臣不敢。”大理寺少卿低着头,用余光去看了一眼整个人匍匐在地的傅思谊。

    她的女儿素日里乖巧,即使偶尔会给自己添一些小麻烦,但也不至于对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下手吧?

    皇帝也不想跟大理寺少卿多嘴了,于是挥手叫来盛宗,“大理寺少卿之女傅思谊,谋害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其罪当诛。”

    谋害皇子,的确当诛。

    但是皇帝知道,这大理寺少卿是个精明人,还是喻尚书一派的,想要就这么了结他女儿的姓名着实不易,于是又道:“但是念及淑妃肚里的孩儿没事,死罪免了。”

    本来傅思谊听到皇帝说‘其罪当诛’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软了。但是一听皇帝说‘死罪可免’,她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大理寺少卿几乎是同样的感受,他知道,皇帝心里,多少是忌惮傅家的,毕竟傅家背后,是喻家。

    陈知栀就是觉得,如果让傅思谊就这么死了,着实无趣。

    皇帝继续说道:“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就罚傅思谊在书经阁抄佛经,直到中秋那天!”

    这个结局对于傅思谊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但是傅思谊可不想抄佛经,尤其还要抄那么久!

    大理寺少卿则是将他那老腰弯得更下去了,“陛下英明,多谢陛下……”

    傅思谊可不明白大理寺少卿的意思,皇帝要她抄二十天的佛经,这个举动还算英明吗?还用谢他吗?傅思谊心中委屈,但是又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傅思谊现在恨死林婕妤了,若不是林婕妤出言激怒她,她怎么可能伤到王淑妃?怎么可能要在皇宫的书经阁抄佛经?

    还有陈知栀,居然又让她看了一场自己的笑话。

    皇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的林婕妤,脑海里对这个婕妤的映像不是很深,于是也罚她去书经阁抄佛经了。

    最后皇帝留了一句话,拂袖而去,“淑妃好生休息。”

    皇帝走远后,大理寺少卿连忙去扶傅思谊起来,傅思谊一脸恨意,死死地盯着林婕妤,“贱人!”

    林婕妤缓缓起身,抬眸去看傅思谊,“傅小姐,我可是三品婕妤,若是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地骂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傅思谊只愣了一下,还想跟她吵下去,却被大理寺少卿拉住了,“思谊快别说了。将这二十天忍过去,父亲就接你回家。”

    傅思谊顿时红了眼,转头去看大理寺少卿,眼泪居然流了出来,“爹……”

    “好了好了,别哭了,思谊乖……”大理寺少卿连忙安慰傅思谊。

    接着有宫女来叫林婕妤和傅思谊,带她俩去书经阁抄书。

    傅思谊被带走后,大理寺少卿拧眉看了一眼谢芳华,也拂袖而去。

    “哈哈哈笑死我了!”陈知栀一见该走的人都走完了之后,指着门口捧腹大笑,完全忘了王淑妃还靠在床上。

    谢芳华轻咳一声,对王淑妃道:“家妹一直这般没有规矩,淑妃姐姐莫怪。”

    这么一说,陈知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转向王淑妃,挠了挠头,“淑妃娘娘我错了……”

    王淑妃很喜欢陈知栀,她觉得这丫头很好,很实诚,“没事。”

    谢芳华叹了口气,“实在没想到去一趟万花会闹这么一出,淑妃姐姐没事就好。”顿了顿,她又道:“秋容,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锦华殿找我。”

    秋容连忙福身道谢。

    经过这么一回事儿,王淑妃以后会更加小心,免得又遇上傅思谊那样的疯子。

    “不早了,我先走了。淑妃姐姐好好休息。”谢芳华说了一声,带着陈知栀和清芝走了。

    而谢芳华离开不久后,夏皇后就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和珠宝,说是王淑妃受了惊吓,拿来安慰她的。

    倒是喻贵妃,自从平乐公主被软禁了之后,这段时间挺老实的。

    “娘娘,奴婢总觉得这万花的事儿不是偶然。”等寝宫中只剩下王淑妃和她的时候,秋容锁眉,如是说道。

    王淑妃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没那么巧。

    她甚至觉得跟谢芳华有关。

    至于林婕妤,那自然也是有问题的,否则也不会便抵抗着傅思谊边朝自己靠过来。

    但是,即便王淑妃从前和林婕妤打过交道,但是那交情也不深,后来她成为淑妃后,两人基本连面都见不上。

    思及此,王淑妃也蹙起了眉。

    她的生死无所谓,因为自从进宫后她就看淡了生死。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王淑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了孩子,无论如何,她都得把这个孩子给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让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

    “娘娘?”秋容等不到王淑妃的回答,有些焦急。

    王淑妃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没事儿。以后我们少出颜菲宫,饮食这些方面也都注意一下。”

    秋容闻言,连忙应是。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是一想起那次王淑妃下了不与谢芳华对着干的决心后,到了喉咙的话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外头还在下雨,这雨还不小。

    谢芳华送陈知栀去了宫门,叫清芝给了她一把夏荷油纸伞,“知栀快回去吧,别叫父亲和母亲担心了。”

    陈知栀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嘀咕父亲是不会担心她的。

    从小就是这样吧?陈伯忠很少顾着陈知栀,一心只想着培养谢芳华和慕容瑾,就连她陈知栀的武功都是谢氏帮着找老师来教的。

    陈知栀就有一种感觉,她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父亲哪儿来的她?

    不过现在好了,陈伯忠不反对她一个女孩子常常出门,就连陈知栀给陈伯忠添了乱,他也会想办法替陈知栀处理掉。

    “姐姐,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陈知栀撑了油纸伞。

    这把油纸伞挺新的,上面描画的荷花看得也很清楚,绿色的荷花下面有两条金鱼。尤其是伞上的涟漪,现在下着雨撑开来看,真像是雨打涟漪。

    谢芳华点了头,“回去吧。”

    陈知栀转身离开,不过这一次,宫门外却没有马车等着她了。

    看着陈知栀远去的背影,谢芳华微微一笑,这才叫上清芝回了锦华殿。

第四十五章 倾听

    陈知栀出了宫,已经走到大街了。

    她得去一趟丞相府。

    如是想着,陈知栀看见了刘烨,刘烨应该很喜欢蓝色,陈知栀见他很多件衣服都是蓝色的,就比如今天穿得是一件深蓝色的便服,撑着的油纸伞则是三青色。

    看见陈知栀,刘烨本能地掉头就走,但是他哪儿有陈知栀跑得快呀,陈知栀丢出油纸伞,借助伞的空间,一个翻身跃步就稳稳地站在了刘烨的前面,最后那伞也在她手中被捏得好好的,“你也躲我?”

    刘烨抓着脑袋看着灰蒙蒙的天,“我哪儿有……”

    “你就有!”陈知栀不服气,不过她现在可没有闲情与刘烨吵架,“你最近见到谢烯然了吗?”

    陈知栀知道,京城贵族子弟里,谢烯然与刘烨的关系最好。按理来说,刘烨应该知道谢烯然最近在干什么。

    但是他收回目光,看向陈知栀,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谢烯然那小子……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干什么去了,反正我去丞相府找他,那儿的人都说他不在。”

    刘烨也觉得奇怪,正常情况下,谢烯然不在丞相府就在陈府,可是陈知栀既然来找他,就说明谢烯然不在陈府。

    既不在丞相府,又不在陈府,谢烯然会去哪儿呢?

    刘烨不明白。

    “你难道也没看见谢烯然?”刘烨问。

    “十几天了。”陈知栀老实说。

    刘烨觉得这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于是感慨道:“那小子恐怕是欠收拾,居然让你这么找他。”

    陈知栀嘀咕:“我也觉得他欠收拾……”

    刘烨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想起自己还要去赴宴,就匆匆道了别。

    陈知栀一个人撑伞站在大街上,垂首思考着。

    她还是去了丞相府。

    站在丞相府门口,陈知栀只犹豫了一下,随后就进了门。

    她让老管家带她去找谢老丞相,老管家愣一会儿,才带了路。

    老管家带着陈知栀去了东边书房,到了之后便离去办事,陈知栀收了伞甩了两下,搁在外头,进门。

    陈知栀进去的时候,谢老丞相正盯着书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又放下之后,才注意到陈知栀来了。

    谢老丞相有两间书房,这一间书房装得书都是比较陈旧的,有很多都是前朝名人所著的书卷。

    “知栀?你怎么来了?”谢老丞相放下手中的书卷。

    “来看外公呗!”陈知栀走过去,笑眯眯地说道。

    外头还在下雨,小雨。

    谢老丞相可不相信陈知栀的目的会有这么单纯,他其实知道陈知栀的目的,“你来找烯然?”

    陈知栀摇了摇头,“我也想找他啊,可是他躲着不见我。所以我呢,肯定是找不到一个躲着我的人咯!”

    谢老丞相懂陈知栀的意思。

    陈知栀走到书房厅前搬了一个木凳子过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外公,谢烯然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呀?”

    谢老丞相很是无奈,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后来谢芳华知道了,谢烯然也知道了,难道现在,还得让陈知栀知道吗?

    谢老丞相是不愿意的。

    谢芳华一向聪慧,这件事情让她来解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谢烯然,被害者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有权利也有必要知道这个真相。

    可是陈知栀不一样啊。陈知栀自幼就天真活泼了,是个直性子,谢老丞相就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

    再看看谢烯然,谢老丞相从心里很清楚,那小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藏着很多事情。现在好了,知道自己亲生父母被人害死,总是连续好几天不吃饭,就在屋子里窝着。

    谢老丞相本来以为过几天他就会振作起来,可是这都过去十几天了,谢烯然还是老样子。

    见谢老丞相半天不说话,还蹙起了眉头思考着什么事儿,陈知栀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外公?”

    回过神来,谢老丞相松开眉头,笑道:“没事儿!”

    陈知栀今天来丞相府,是下定决心要把事情弄清楚的,她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又说:“外公,倒地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就告诉我吧!我都十几天没见谢烯然了。”

    谢老丞相长长地叹了口气,“烯然在西厢房的第二间,你去找他吧!”

    虽然没有告诉陈知栀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了谢烯然的具体位置,陈知栀就觉得很满足了,于是站起身准备去西厢房。

    “知栀!”谢老丞相叫住了她。

    “怎么了?”

    谢老丞相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好,“没事,你去吧。”

    “嗯!”

    陈知栀蹦蹦跳跳地出了门,高兴地撑了伞,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握伞跑去西厢房。

    跑了一会,她便到了谢老丞相说得地方。

    陈知栀连伞都来不及收,就一脚踹开了门,“谢烯然!”

    陈知栀进了房,果然看见了十几天未见的谢烯然。

    只是她没有想到,谢烯然会这么狼狈地趴在桌子上。他的头发都散了,冠也不知道丢到哪去,尤其是那一身象色锦衣,上面有好几处都有污渍。

    陈知栀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甩了油纸伞,来了阵风,伞被吹了出去。

    陈知栀走过去,一把将谢烯然提起来。

    谢烯然好几天没刮胡子了,嘴巴一圈全是。

    他本来闭着的眼睛,被陈知栀这么一弄,缓缓睁开了,“谁啊?”他迷迷糊糊的。

    陈知栀又一把将他甩了出去,谢烯然没坐稳,连人带凳子翻到在地,谢烯然一下子清醒了,看清来者面貌之后,他把眼前的头发别了过去,“知栀?”

    “你在等死吗?”陈知栀一脸怒气,死死地低头盯着谢烯然。

    谢烯然想要站起来,但是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挣扎一会儿他就放弃了,“我没有……”

    陈知栀蹲下去,抓起谢烯然的衣襟,愠怒道:“你躲着我十几天,在这等死?”

    谢烯然别过脸,“我说了我没等死。”

    “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怎么这幅模样?”陈知栀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谢烯然耷拉着脑袋,他现在实在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说话,陈知栀就更生气了,松手放开谢烯然的衣襟,起身就准备离开。

    谢烯然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知栀!”

    陈知栀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看他。

    谢烯然扶着凳子缓缓起了身,他现在全身乏力,刚站起来又倒了地。

    听见地面传来一声闷响,陈知栀连忙转身去看,去扶谢烯然,“你到底怎么了啊……”

    陈知栀又生气又心疼又着急的,脸上的表情也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谢烯然被陈知栀扶着坐好,“我饿……”

    陈知栀瞪了他一眼,就出门叫丫鬟端些吃的来。

    丫鬟端来食物之前,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谢烯然吃了口饭喝了口汤后,感觉全身上下涌起一股暖流,身子没刚才那么僵硬和软绵绵的,说话也有了些力。

    感觉身子恢复了点之后,谢烯然放下了勺子,垂眸不去看陈知栀,“我爹娘是被人害死的。当年,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陈知栀听得愣住,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烯然低着脑袋低着眸子,继续说道:“是大理寺少卿。”

    “那你还跟傅思谊游船。”陈知栀咂咂嘴。

    谢烯然浅浅一笑,但是那笑很快又隐没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疑惑,疑惑为什么爷爷阻止我与傅家有联系,直到后来他告诉我真相,我才明白……”

    陈知栀这会儿不说话了,脸上的怒气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同情。

    谢烯然说出这些话后,不禁松了口气,最后他抬起头,勉强笑着看陈知栀,“没事,我没事。”

    “什么没事儿啊!”陈知栀又急又怒,只觉得自己都快哭了,“你笑不出来就别勉强,勉强笑着真不好看!”

    谢烯然对她很好,自小就很好。

    八岁的时候吧?有一次陈知栀去郊外玩,玩着玩着天就黑了,还起了大雾,陈知栀迷了路,一个人提着灯走着怪人。

    不过陈知栀倒也不害怕,她对路很敏感,想着走一段时间就能出去。

    后来她的确是走出去了,不过回到陈府谢芳华却告诉她,谢烯然找她去了。

    陈知栀当时心里咯噔一声,换了盏灯就又跑去了那里找谢烯然。

    最后,她是在一滩泥里找到谢烯然的,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陈知栀就提着灯笑他,谢烯然依稀记得那盏灯的灯光透着花纹照在陈知栀的脸上,衬着她的笑容,好看极了。

    “你这样子就和当初在泥里一样狼狈!”陈知栀想着,又改了口,“不对,比当初还狼狈。”

    谢烯然也没有想到陈知栀竟然还记得当初那件事儿,只是又拿着勺子刨了口饭,“我狼狈的样子你都见了不知多少遍了,不差这一次。”他嘴里含着饭菜,说话含糊不清的。

    陈知栀哼了一声,“你这么颓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说吧,想做点什么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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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陈家嫡女,却不姓陈。一朝入深宫,就是要把南渝给搅个天翻地覆! 皇帝厌恶、公主挑事、贵妃针对,可那又如何?她不仅将日子越过越好,而且手中的权利还越来越大。 别人眼里,她就是个不可理解的狠心人。 可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因为他知道,谢芳华谋权,为得不过是她所在乎的人 他曾经对别人说:我的命运由天安排,可她的命运,即便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会替她扫除一切妖神鬼怪,让她自己掌握! 陈知栀向来不爱繁华,不爱京城这所牢笼,可是一朝回京城,却逐渐被卷入到夺权的风波之中,兜兜转转却发现,这幕后主使竟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她就是喜欢江湖,喜欢那样逍遥洒脱的,北风萧萧飘雪舞长剑,睥睨俗世转身狂笑,数着漫天雪落地叠了几层。 ——你就是喜欢江湖,江湖的酒,江湖的人,和江湖的人醉酒,听着冷雨轻敲土瓦。可那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进了这纷扰尘世的京城。凤策凰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策凰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策凰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