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恢复
“我没打算做什么。”谢烯然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没打算做什么,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入朝为官不是他一厢情愿,对于处理人情世故他也不是很擅长。就比如当初谢老丞相的担心,担心大理寺少卿的权利,担心皇帝的想法。
谢烯然断不会担心这些的。
他只知道,若有了证据替父母报仇,那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儿。
可是现在呢?谢烯然发现,好像道理和正义在权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陈知栀蹙眉,问他:“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谢烯然没心情再吃了,他放下了勺子,“爷爷说,堂姐会有对策,会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会让大理寺少卿付出代价的……”
陈知栀本来想骂他怂,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陈知栀觉得谢烯然和她一样,不适合诡谲多变的京城。
“知栀,我想去拜一拜我的爹娘,你,跟我一去好吗?”谢烯然问她。
陈知栀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谢烯然叫她去大厅等会,自己就唤小厮准备热水和衣服。
谢烯然再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穿着墨绿色的便服,衣服上还有一些深蓝色的点缀,头发用冠盘好,看上去很精神。
“不颓废了?”刚出门,谢烯然就被谢老丞相叫住。
谢老丞相听丫鬟说谢烯然吃了饭,还洗澡换衣准备出去,他便匆匆赶来,一直在这儿等谢烯然。
谢烯然转头去看谢老丞相,只是现在的他还没精力去和谢老丞相吵架,只是点了点头,“去焦山看看我爹和我娘。”
谢老丞相见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般空洞,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长叹一口气,他道:“这件事情困惑了我十八年,我也瞒了十八年,如今告诉你们,实在……”
他说不下去了。
谢烯然愣了一会,然后冲谢老丞相笑了,“爷爷,您放心吧!”
谢老丞相看向他。
“知栀还在大厅等我呢!我先过去了!”谢烯然笑得轻松,挥着手撑开伞跑了。
谢老丞相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谢烯然还是没有放下。
因为他从小就这样,心里的事儿越多,笑得越灿烂。面上表情,无非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
或许,等大利少卿的案子了结之后,谢烯然才会真正地笑吧。
谢老丞相想着,又叹了口气。
为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谢烯然和陈知栀买了纸,就去了焦山。
焦山在京城以东,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爬到半山腰,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看见前方有墓,走进之后,上面写了‘丞相嫡子谢涯之墓’和‘谢涯之妻张氏之墓’。
丞相府有专门供逝者的堂,只是谢烯然觉得,他的父母在这儿,他应该来这儿。
放下油纸伞后,陈知栀和谢烯然双双跪下,也不担心泥土脏了他们的衣服。
谢烯然烧了纸烧了香,接着拜了拜,“爹娘,不孝子谢烯然来看你们了。”
陈知栀也拜,“舅舅,舅母,我也来了。”
“爹,娘,我四岁的时候你们就走了,”谢烯然微微笑着,看着前方,仿佛他的父母就在面前,“孩儿一直以为你们为国而死,伤心却也自豪了十八年。”
陈知栀看着面前的两座墓,静静地听着谢烯然说。
“孩儿不孝,连替您们报仇的胆子都没有。爷爷年纪大了,孩儿孩天天跟他吵架,惹他不高兴……”谢烯然继续说着,只是回忆往事,声音有些哽咽。
“爹娘,孩儿如今已经在朝廷做事了,孩儿是四品学士。您们放心,孩儿会照顾好自己,会照顾好爷爷,会支撑起整个谢家。”谢烯然哭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得。
他想,如果自己哭了,陈知栀会笑话他。
他想,如果自己哭了,家人们尤其是谢老丞相会担心他。
他还想,如果自己哭了,非但事情解决不了,还会为下一次哭泣找借口。
于是自打记事起,谢烯然就真的没有再哭过了。
陈知栀也没有见他哭过。
谢烯然哭得很小声,他抬头,咬着嘴唇,瞪着眼睛,可眼泪就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陈知栀连忙去拍拍他的肩膀,“谢烯然,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笑话你的。”她的语气有些僵硬。
她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该说点什么去安慰谢烯然。
谢烯然还是忍着,可他越忍,流出的泪水越多。
陈知栀移了移膝盖,靠近了谢烯然一些。
谢烯然哭了许久,陈知栀也沉默了许久。
“知栀,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爹娘的仇都报不了。”谢烯然满脸都是泪痕,眼睛红红的,眼眶也还是湿润的。
陈知栀摇头,“不会的,你很有用的。”
谢烯然低下头,去看陈知栀。
“你看我干嘛?”陈知栀被谢烯然盯得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谢烯然长得真好看。
陈知栀觉得。
像慕容瑾,长得很平凡很普通,但是全身上下流露的清冷气质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而谢烯然不一样了。他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眉毛就像一把很小很小的剑,眼睛有神的时候亮亮的,反正整张脸给陈知栀的感觉就是用玉雕刻而成,精致。
而且谢烯然挺高的,比陈知栀高了一个脑袋,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没干嘛。”
陈知栀又抬起了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谢烯然看了一眼天边,他的眼睛没那么红了,“是不早了。淋了雨,你回去换身衣服,喝点姜汤。”
陈知栀起了身,谢烯然也起来,“你在丞相府十几天,我一直找不到人玩儿。我爹出去谈生意谈了十几天,瑾哥伤没有大好我也不敢找他打架……”
谢烯然擦了擦眼睛,“以后我陪你玩。”
“你不躲我了?”陈知栀狐疑地看着他。
“我怎么敢……”
“哼!”
陈知栀和谢烯然下了山。
夕阳西下,将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烯然伸出手想去牵陈知栀,但是手悬在那许久也没有再动,最后他还是握成了拳,收回了手。
陈知栀回到陈府,还真的叫人熬了姜汤,泡了澡换了身青色莲花裙,头发也不梳就跑去喝了姜汤。
慕容瑾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当他进了陈知栀房间,见她在和姜汤,有些惊讶,“知栀,你从前淋了雨不喝姜汤的。”
以陈知栀的性格,淋雨只是小事,感不感冒染不染风寒那都不重要,可是现在,慕容瑾居然看见她喝了姜汤?
陈知栀当然不会告诉他是谢烯然叫她喝的。
姜汤辣辣的,陈知栀却觉得味儿不错,而且还喝着喝着还把汤里的姜给吃了。
陈知栀表情一变,又将那姜吐了出来,“这姜吃不得……”
慕容瑾好笑地看着她,走过去坐下后,问:“万花的事情我可听说了,这临近中秋和皇后的生辰,突然发生了这件事,不会那么巧吧?”
陈知栀点了点头,“还真的有这么巧!”
慕容瑾轻笑一声。
他问陈知栀能问出什么?
慕容瑾是怀疑那事儿与谢芳华有关,他就想知道谢芳华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万全的把握,能不能保全自身。
“对了瑾哥,马上就要中秋了,你的伤好得了吗?”陈知栀问。
慕容瑾想了想,点点头,“我的伤差不多好了。不过,我猜这次中秋过后,若是西越再不退兵,我便又得去边疆了。”
陈知栀啊了一声,做到慕容瑾面前,放下了手中的碗,“陛下不会这么绝情吧?”
陈知栀不知道,为了自己的江山稳定,皇帝就是会这么绝情。
慕容瑾安慰她,言:“没事,西越被我重创,如今我侥幸捡回一条命,若是再回到战场,定能将他们打得三年内再出不了兵。”
是了,慕容瑾有这个信心。
西越最大的敌人是慕容瑾和夏凌生,而南渝最大的敌人只有一个。
鲁翰。
只是除了谢芳华和苏无名,也不会有人知道,鲁翰的内力正在一天一天减少,即使鲁翰发现了那个香囊,失去的内力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回来了。
陈知栀咂咂嘴,很快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慕容瑾,“瑾哥,这次中秋节和皇后的生辰在同一天。到时候陛下肯定会宴请很多人,我想作为丞相外孙女我也会被邀请。你说从前我不在京城还好,这次在京城,肯定是得去一趟皇宫宴会的。”
陈知栀就是担心给谢芳华他们添麻烦。
傅思谊的宴会就是个教训。
不过那情况也不一样,那是傅思谊没事找事!若真是进宫赴宴,想来傅思谊她也不敢做什么。
更何况,傅思谊现在正和林婕妤在皇宫的书经阁抄写佛经呢!
“不必担心,你到时候一直跟着陈夫人,别到处走就是。”慕容瑾知道陈知栀在担心什么,就如是安慰道。
陈知栀点点头,算是放了心。
对了……
中秋的香囊。
陈知栀眼前一亮,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儿事。
第四十七章 中秋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而中秋也如约而至,九月中旬,煞是凉爽。
陈知栀绣了一个香囊,里面的香料是买的。
本来她想着去万花采茉莉花,但是后来想了想,她不知道怎么把花整成香料,本来就是偷偷做,便不打算让太多的人知道,于是没找人教自己做香料,也没找人教自己绣香囊。
陈知栀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皱眉盯着桌上的香囊看。
陈知栀托着脸的手有些伤,不是打架打出来的,是用针用出来的。
怎么用出来的?陈知栀自个儿都不清楚,反正就是被针戳来戳去,还流了血,最后就成这样了。
而桌上那所谓的香囊就是两块布拼在一起的,陈知栀用针线缝了一圈,就将这玩意儿给封了起来,倒是里面的香料,闻上去挺香的。
陈知栀觉得自己简直不适合玩针线,太吓人了。
看了半天,陈知栀将自己整的那玩意儿拿起来,又看了一会,最后将它锁进了柜子里。
还是不要送人了吧。
陈知栀想。
太丢人了。
刚锁好柜子,谢氏进了门。谢氏穿着浅蓝色的广袖裙,外面披了一件淡青色的披帛,云髻上带着一套金银步摇和珠钗,看上去光鲜极了。
“知栀,我替你准备了一套衣裳,这次进宫赴宴,你可得听母亲的话。”谢氏这么说着,但还是有些担心陈知栀捣乱。
不过好在之前慕容瑾与她谈了话,叫陈知栀跟着谢氏,听谢氏的话,于是这次陈知栀也没有拒绝,乖乖地点了头,听着谢氏安排。
谢氏见她点头,惊喜得不得了,连忙唤来丫鬟们准备。
最后,陈知栀出了门,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身粉色云绣梅花裙,里三层外三层复杂极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穿上去的。还有那双环望仙髻,左右插了金色钗子,钗子上吊着蓝色珍珠,其它一些地方也别了好看的珠子。
陈知栀素日里不做妆容,可是今天被谢氏拉到镜子前,闭眼。
睁开眼睛之后,她看见铜镜里模模糊糊但是清秀的姑娘,愣住了。
谢氏没给她化浓妆,就是简单地敷了铅粉,描了眉。陈知栀嘴巴不点而红,于是谢氏连口脂都没给她点。
“娘,我走不动。”陈知栀觉得每走一步都要摔跤。
这裙子实在是太繁复了。
谢氏却是对今天的陈知栀很满意,她的笑容很灿烂,“没事,娘扶着你。知栀乖,一会儿去了宴会咋们少走动就是。”
陈知栀实在不能理解,那些穿成这样但是走得自然的小姐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了谢氏的话,陈知栀再抬头看了看暗下去的天,知道这衣服肯定没法再换了,于是她认命地点了点头。
马车行驶到皇宫门口就停了,下了车,谢氏叫丫鬟递了请柬,那侍卫看了一眼请柬,双手将请柬又递了回来,然后放了行。
陈知栀费力地走着,这样凉爽的天气却出了汗。
不是因为紧张。
就是走得太费力,而且……她头一次觉得脑袋这么沉重。
她用手去比了一下发髻的高度,最后叹了口气,“娘啊……”
谢氏无奈,却也不理她。
这一路上陈知栀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句,叫了多少声娘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是皇宫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来来往往的宫人们低着头匆匆走着,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都是食物。
刚走过一队宫人,他们手里的托盘装着被割成一片一片的烤羊肉,等他们走远后,那香味还没有散尽,陈知栀感叹一句:“真香。”
谢芳华还在锦华殿。
说在也不在,清芝在她的房间外静静地守着。
书经阁内,林婕妤和傅思谊还在抄佛经。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只要中秋宴或者说是皇后的生辰宴正式开始的时候,她俩便能被放出了。
为了防止二人再次起冲突,林婕妤被安排在西边房,傅思谊在东边。
赤女出现了。
出现在林婕妤的面前。
还是一抹红。
抬头看见赤女,林婕妤只愣一下,便放下手中的笔,走向赤女,“我要怎么做?”
赤女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她进了锦华殿。
进了谢芳华的寝宫。
清芝听见里面有了动静,连忙推开门,走进内间,看见了赤女。赤女拿下面具,露出的面容甚至绝美。
“娘娘,该换衣裳了。”清芝走过去。
“那套浅紫百鸟灵鹊服吧。”谢芳华很少穿这种大红的衣裳,现在的她不仅美,而且惊艳,惊艳的令人窒息。
“是。”清芝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
谢芳华就是赤女。
她的轻功是苏无名教的。
谢芳华穿上那浅紫百鸟灵鹊服,梳了双刀半翻髻,清芝替她选了两支钗子和流苏,由于赶时间,谢芳华匆匆点了妆,就出了锦华殿。
路上刚好碰上了王淑妃,谢芳华也没那么着急了。
王淑妃今日穿得也很美,尤其是头上戴着的那支金凤钗子,做工甚是精致,但是谢芳华现在没闲情去数那凤钗有几条尾巴。
“芳华这套衣服很好看。”王淑妃夸着。
路上遇到一些宫人,见着她二人,行了礼又匆匆办事去了。
谢芳华听着,只是淡笑,“淑妃姐姐的金凤钗也很好看。”
宫宴设置在御花园。
谢芳华看见了谢氏,让王淑妃先去四处走走,于是就走向了谢氏,“母亲。”
她叫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陈知栀。
再看了一眼陈知栀。
“知栀?”谢芳华差点没认出她来。
陈知栀傻笑一声,“姐姐。”
谢芳华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素日里胡闹惯了的陈知栀打扮成这样也是挺好看的,即使陈知栀长得不算漂亮,但是这一身服饰却很适合她,“知栀这样,也挺漂亮的。”
陈知栀耸了耸肩,“就是太累。我想啊,以后临近什么大日子的时候,我还是离京城远一些吧!”
谢芳华笑她,谢氏也话她。
陈知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环顾一圈,好奇地问道:“姐姐,怎么来的都是女的?”
她其实就是想问怎么没看见谢烯然。
就连紧跟在身后的慕容瑾也没见着。
谢芳华跟她解释,说:“这次宫宴比较大,所以女眷在御花园西边,男子则是在御花园东边。”
夏皇后的生辰宴和中秋宴一起举办,来得人自然很多。
谢老丞相也在来的路上。
陈知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母亲,您将知栀看着点,千万别叫她乱跑。”今夜宫里头乱得很,谢芳华可不希望陈知栀被搅进去。
谢氏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放心吧。”
正聊着,内侍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夏皇后和喻贵妃一前一后从御花园门口进来,宫女提着灯映着她们,光鲜极了。
她们二人都梳着凌云髻。夏皇后戴了一套九尾凤冠,看上去更端庄一些;而喻贵妃则是杂七杂八戴了许多簪子珠钗,这就比较妖艳了。
“参见皇后娘娘”今天夏皇后可是主角,无论素日里喻贵妃再怎么得宠,也不能抢了夏皇后的光环。
陈知栀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被谢氏拉着半蹲了下去,还要低头?
她心里很不爽。
想她陈知栀纵横江湖几年,何时朝别人低过头?
不过夏皇后喊了平身后,陈知栀打量着那女人,突然觉得夏皇后不是个讨厌的人。陈知栀甚至还感觉夏皇后看上去像个好人。
反而是她身边那个喻贵妃……
陈知栀轻咳两声。
“诸位,本宫的生辰与中秋佳节在同一天,这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夏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御花园摆好的主位,“宴会就要开始了,大家先到处走走看看。”
喻贵妃则是坐在左下侧,王淑妃在右下侧。
“母亲,看好知栀。”谢芳华再一次叮嘱。
“好。”谢氏知道谢芳华担心陈知栀,但是她强调两次要看好陈知栀,这让谢氏忍不住蹙眉,难道她的大女儿,又有什么计划吗?
谢氏想得入神了,连谢芳华走到左下侧第二排的位置坐下后,她都还在想事情。
“娘!”这是陈知栀叫她的第三声了。
谢氏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夏皇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唤来身后的 ,问:“那傅小姐和林婕妤还在书经阁抄佛经吗?”
“是的,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奴婢派人去叫她们俩来?”冬婵想了想,问道。
林婕妤是三品婕妤,傅思谊的父亲又是四品大理寺少卿,按理来说,她们俩是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
而且皇帝当时也说了,今天可以将那二人放出来,于是夏皇后点了点头,“去吧。”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内侍,犹豫跑的太快,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掉在路上哪点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夏皇后蹙眉,起身呵斥,“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后娘娘,书经阁,书经阁走水了!”内侍大叫。
第四十八章 走水
“你说什么?”夏皇后拍案而起,紧紧蹙起眉,“好好的,书经阁怎么可能走水?”
内侍也是急得流了汗,“奴才不清楚,听书经阁的人说,好像是傅小姐放得火……”
夏皇后一听,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她过得是新历的生辰,难得与农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撞上,本想好好地过个生日,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傅思谊在书经阁又闯祸了!
更何况,夏凌生还征战在外,夏皇后本就每日每夜的担心,如今好不容易过个生辰,却又被人给搅和了。
“陛下那边通知了吗?”夏皇后平复一下心情,问道。
“已经派人去说了。”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答。
御花园里,靠近夏皇后的人都听见了这个消息,纷纷站起身来看向夏皇后,想要知道她会怎么做。
喻贵妃听到这事儿,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反正又不是她的生辰,现在能够看夏皇后的笑话,她乐得很呢!
陈知栀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是凭她的耳力,却是将内侍的话听清楚了,于是将这事告诉了谢氏。
谢氏一听,自然心咯噔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谢芳华。
谢芳华却是一脸平静,她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看去竟是谢氏,然后就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接着又转头看着夏皇后。
夏皇后很快彻底淡定下来,吩咐两句,朝着小路匆匆赶去书经阁。
王淑妃和喻贵妃也跟了上去,谢芳华走到谢氏身边,“母亲,我先去看看。”
正欲转身离开,谢氏拉住了谢芳华,担心地看着她,“一起去。”
谢芳华犹豫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书经阁烧得很厉害,连着附近的宫殿都被烧了,宫人们来来回回用水泼着那大火,有许多人的脸都被熏黑了,可丝毫都不敢懈怠,反而是越跑越快。
皇帝也匆匆赶来了,后面跟着一些大臣和公子,谢老丞相和谢烯然也在。
“怎么回事?”皇帝也是眉心紧蹙,问夏皇后。
他身后的大理寺少卿看着被烧掉的书经阁,满脸不安。
夏皇后看了一眼大理寺少卿,回答道:“说是傅小姐放得火。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话音刚落,两个内侍抬着一个担架向这边走来,后面还有两个内侍则是拖着挣扎的傅思谊走来。
陈知栀拉着谢氏,躲在谢芳华身后,盯着眼前的场景。
傅思谊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被放出书经阁,这段时间里,她抄书抄得手都快起茧了,好不容易盼到中秋节,书经阁却走了水,不仅如此,她还险些丧命!
她看见了大理寺少卿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不由分说地推开了两个内侍,冲向大理寺少卿,大喊一声:“爹!”
她扑向大理寺少卿,可是大理寺少卿却看向皇帝,并没有安慰傅思谊。
皇帝看了一眼担架上烧伤了半边脸的林婕妤,又看向大理寺少卿,黑着一张脸,“说吧,这件事情你想怎么解决?”
傅思谊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大理寺少卿,“爹,怎么了?”
夏皇后走向林婕妤,她已经昏倒了,全身灰灰的,脸被烧伤了一半,连衣服都有些焦了。夏皇后吩咐人去喊御医,又抬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书经阁。
这下好了,书经阁可是南渝最大的经书收藏地,如今被某人一把火烧了,若真的是傅思谊烧得,那她这辈子都别再想翻身了。
“思谊,那火是你放得吗?”大理寺少卿问。
傅思谊一个劲儿地摇头,“爹,怎么可能是我?您要相信女儿啊……”
大理寺少卿去抚傅思谊乱糟糟的头发,心里无奈极了。他相信啊,可是他相信有什么用?要皇帝相信那才有用。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好在书经阁的火势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御医来了,替林婕妤把脉,不过现在可没有人去理会林婕妤,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傅思谊和皇帝的身上。
夏皇后对傅思谊的映像非常不好,冷颜对她,“傅小姐,你可知这书经阁是南渝最大的藏经阁,如今你一把火烧了,该当何罪?”
傅思谊闻言,连忙转过身跪倒在地,句句求饶道:“皇后娘娘明鉴啊,真的不是我……”
给夏皇后报信的内侍上前一步,低着头说:“陛下,皇后娘娘,奴才这段时日一直当值书经阁,常常听见傅小姐在抱怨她的处境。今天她放火烧书经阁,奴才也是亲眼所见。”
话音刚落,未等皇帝和夏皇后说话,傅思谊就猛地抬起了头,怒喝道:“狗奴才!你的眼睛去哪儿了?本小姐没有放火!”
喻贵妃的手搭在身边丫鬟的胳膊上,不屑地看着傅思谊,但是一想起傅家和喻家的关系,却也只能说:“是啊,凭你一人的片面之词,叫我们如何相信?更何况,书经阁可不止傅小姐一个人,不是还有林婕妤么?”
内侍说:“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奴才当时和小辉子一起值夜,小辉子就是人证。”
皇帝看了他一眼,“传小辉子。”
不多时,一个瘦瘦矮矮的内侍被带了过来,行了礼,小辉子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皇帝问他:“你是小辉子?你看见傅思谊放火了吗?”
小辉子点了点头,但始终不敢抬起头去看皇帝,“奴才就是小辉子。奴才和小叶子一起当值,亲眼看见傅小姐用打火石放了火,不信的话,陛下可以检查检查傅小姐身上有没有打火石。”
皇帝挥手,有宫女准备上前收傅思谊的身,却被大理寺少卿拦住了,“陛下,臣的女儿根本就不会用打火石,她素日里连门都很少出,厨房都很少进啊!陛下,您可千万别听信奸佞小人的话!”
书经阁的火基本被灭了,只是木头被烧焦的味儿有些难闻,叫王淑妃忍不住蹙了蹙眉。
夏皇后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这都是被傅思谊引起的,“傅大人可别护短,先叫宫女看看能不能从傅小姐身上收出东西来吧!”
大理寺少卿还想继续解释,但是傅思谊可不怕,她身上不可能会有打火石,如果叫别人来搜却搜不出来,她就可以洗脱冤屈的话,那么她愿意受点委屈,于是她看向夏皇后,点着头,眼神诚恳,“皇后娘娘尽管搜,我没有做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
夏皇后哼了一声,冬婵便上去搜身。
傅思谊站起身,摊开了双手。
冬婵福了福身,“傅小姐,冒昧了。”接着她便行动起来。
期初冬婵表情平静,没有一点反应。反观傅思谊,她的内心多少有些紧张,心脏也怦怦直跳,甚至有些腿脚发软。但是她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的,因为她没有放火,身上也没有打火石。
冬婵摸着傅思谊的袖子,忽然摸到了很硬的东西,她蹙了蹙眉,伸手将衣袖内的东西拿了出来,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手中的黑乎乎的石头,青筋暴起,“还说不是你?”
傅思谊一脸绝望,瘫痪在地。
陈知栀看着皇帝手中的打火石,想拿来看看,不过现在,她可不敢做这种事情,只能远远地盯着皇帝手中的打火石。
喻贵妃走到皇帝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陛下,傅大人不是说了吗?傅小姐根本就不会用打火石,即使搜出打火石又能怎么样?这难保不是别人栽赃陷害呀!”
谢芳华淡淡地看着喻贵妃,心中冷笑。
平日里没见她有多聪明多聪明的,这关键时刻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夏皇后则是冷笑一声,对着喻贵妃道:“贵妃,这傅大人说她的女儿不会用就不会用,那是不是本宫说这火石傅思谊放的,那就是她放的?”
喻贵妃脸色一变,“皇后娘娘你可别曲解了妹妹的意思!”
现在她二人可是斗道水火不容的境界,夏皇后也不愿意再忍着她了,“本宫只是实话实说。”接着,她又看向皇帝,“陛下,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难道还要放了这个纵火凶手?”
此时的傅思谊已经瘫痪在地,愣愣地低着头,被别人这么指证来指证去的,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个纵火的凶手一般。
大理寺少卿也不知道该替傅思谊说什么,他看向喻尚书,但是对方却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袖子,压根不肯看他一眼。
谢老丞相突然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有一件事情在心头憋了许久,不知可说与否?”
皇帝心烦意乱的,对当初没有直接定傅思谊的罪这件事情后悔极了。他南渝最大的藏经阁被烧,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烧,如果连个凶手都找不到,那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现在倒好,谢老丞相又站出来有事要说,叫皇帝非常不耐烦,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不得不挥袖同意,愠怒道:“丞相说。”
谢芳华看着谢老丞相,就连谢老丞相身后的谢烯然也忽然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谢老丞相要做什么,但是看这紧张的气氛,他可不希望谢老丞相又要说什么惹怒皇帝的话。
第四十九章 入牢
谢老丞相看了一眼怒视自己的大理寺少卿,淡淡一笑。
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看见了大理寺少卿眼底藏不住的恐惧和担心。
谢老丞相走到皇帝面前,二话不说便佛开袍子,跪在地上,“求陛下替老臣的儿子儿媳做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老丞相的儿子儿媳,那不就是十八年前战胜北狄,却双双阵亡的夫妻吗?
要知道,南渝许多人都是非常崇敬尊重这对夫妻的。
不是说这对夫妻有多么多么厉害,只是想一想,那谢涯本是个文人,却为了南渝弃文从武上了战场。而谢涯的妻子张氏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跟着丈夫上了战场,替他出谋划策。
谢烯然和陈知栀,甚至包括谢氏都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老丞相。
再看大理寺少卿和喻尚书,大理寺少卿惊恐和愤怒地瞪着谢老丞相,而喻尚书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后看皇帝,他现在的表情,也不知道该用哪个词语来形容了。
火冒三丈?脸色铁青?急躁烦闷?
恐怕这些都适合他现在的模样。
“你儿子儿媳有什么事情吗?”皇帝压抑得很,说话的语气很是僵硬。
谢老丞相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文书,双手呈给皇帝,“陛下,老臣调查过了,老臣的儿子儿媳,是被大理寺少卿谋害。”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去注意那烧焦了的书经阁,而是惊讶地看着谢老丞相,愤怒地瞪着大理寺少卿。
谢老丞相在南渝的声望那是不必说的,至于大理寺少卿,他的那些侄子亲戚们没少借用他的名义在民间惹是生非,所以当谢老丞相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是愿意相信他的。
不过皇帝现在心情很不爽,接过谢老丞相手中的一叠册子文书,看也没看,“都过去十八年了,丞相大人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说是什么意思?”
皇帝讨厌傅思谊,讨厌傅家,但是不代表他喜欢丞相府。
夏皇后只盯着昏过去的傅思谊看,“陛下,还是先将傅小姐的事情解决了吧?至于丞相大人的事儿,不如到御书房说?”
皇帝难得一次认可了夏皇后的话,点点头,“来人,将傅思谊带到天牢里去!剩下的人……若是胆子大,就跟着来吧。”
话音刚落,他拂袖而去。
陈知栀眼睛都不敢眨地看完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生怕错过了什么,见皇帝离开,戳了戳谢芳华的胳膊,“姐姐,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谢芳华没有阻止她,“走吧。”
跟上皇帝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王淑妃闻了太久的焦味儿,脑袋有些昏,就先回了颜菲宫。林婕妤则是被送回了自己的殿内。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上头,夏皇后和喻贵妃站在两侧,谢老丞相抬头看着皇帝,站在最中间,大理寺少卿则是低着头。
换地正在看那些册子,谢老丞相解释道:“陛下,那些册子都是大理寺少卿谋害老臣儿子儿媳的罪证,里面有些名单,那是参与此事的人,另外还有……”
皇帝只看了个大概,连谢老丞相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将那一叠册子和文书甩到了大理寺少卿的面前,有一本册子还打在了他的脸上,顺势滑落。
“你有什么要说的?”皇帝冷冷地问道。
大理寺少卿没有刚才那般慌张了。
他这辈子只有傅思谊那么一个女儿,现在女儿没了,他奋斗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
自嘲地笑了笑,大理寺少卿跪地垂首,他的脑袋紧挨着地面,说话的声音哽咽了,“微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现在真想说一句‘算你识相’。
他现在实在是烦躁极了。
“既然如此……”皇帝开口想要定罪,却被大理寺少卿打断:“陛下,可否放了罪臣的女儿?思谊她绝不会做出纵火这等事情。”
皇帝冷笑,不理会大理寺少卿,只顾说自己的:“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大理寺少卿,降职为八品学录,罚俸三年。”
大理寺少卿猛地抬头。
皇帝没有定他死罪?
绝望的心渐渐没那么麻木了,大理寺少卿连忙磕头,“多谢陛下”他的头磕破了,磕痛了,最后干脆就不再抬头。
今日这宴会,一定是皇帝这些年办得最糟糕的一次,他没有心情再继续参加,便叫夏皇后自己看着办,最后拂袖而去。
谢芳华等人也不关心夏皇后会这怎么处理后事,只是上前走到谢老丞相的跟前。
谢烯然一直低着头,除了陈知栀也没有人去注意他。
“谢烯然,你爹娘的仇也报了,以后别担心了。”陈知栀走过去,安慰道。
虽然大理寺少卿没有被定死罪,但是对于一生追求功名利禄的傅学录来说,这贬官削职已经是非常重的打击了。更何况,他最疼爱的女儿傅思谊被打入天牢,基本上可以说是死路一条了。
谢烯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谢老丞相也是。
虽然报了仇,可是谢涯夫妇却活不过来了。
夏皇后看着这一家子,叫喻贵妃一道出去,喻贵妃即使不愿意听夏皇后的,但是见喻尚书对自己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喻尚书是这些人当中最后一个离开御书房的人,他看了一眼谢老丞相,冷笑一声,这才抬了步子出门。
谢氏皱眉,看着垂首的谢老丞相,叫了一声:“父亲。”
谢老丞相的身子颤巍巍的,喜悦激动极了。
十八年啊……
漫长的十八年。
他替儿子儿媳报了仇,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过谢芳华却觉得此事没完,当然了,她也不想再给谢老丞相和谢烯然增添压力了,最后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即可。
“我实在没有想到,陛下居然这么容易的就治罪傅学录。”谢老丞相说。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容易治罪,也没有想到傅学录会这么容易认罪。
当然不容易。
皇帝的愤怒和烦躁,傅学录的绝望和无奈,这足以让这件案子匆匆结束了。
谢氏不明白这些,她只知道事情了解,谢老丞相十八年的心结也结了,于是宽慰着他。陈知栀则是安慰着谢烯然。只有谢芳华面无表情,心里却实在替谢老丞相和谢烯然感到高兴。
“知栀,我觉得这件事情太突然了,”谢烯然微微垂首,说着,“我还什么都没有付出。”
陈知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啊,事情了解了,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地生活。”
谢烯然点了点头,接着走向谢芳华,轻呼一口气,“堂姐,我知道你为这件事情暗中做了很多,多谢。”
他没有本事替父母报仇,心里恐怕始终都过不去这道坎儿。
谢芳华淡淡一笑,“傻弟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谢老丞相也看向谢芳华,“芳华,你这孩子……万花和书经阁发生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中秋节送香囊,傅思谊一定会去万花采花,再利用林婕妤让傅思谊引火上身,最后被罚去书经阁抄书,直至中秋佳宴。
那把火就是林婕妤放的,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她便毁了自己的容貌。至于那打火石,当然也是林婕妤趁傅思谊不注意的时候塞进去的。而小辉子和小叶子两个内侍,那都是谢芳华利用赤女身份收买的。
谢芳华不能保证皇帝会怎么罚傅思谊,但是她的大致计划就是如此。当敌人的情况有了一丝变动,她也会根据这个变动而变动自己的计划。
这就是谢芳华。
不过这些,她是不可能告诉谢老丞相,只是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
谢老丞相挺心疼谢芳华的。
就是打心眼地的心疼。
谢氏也是这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谢芳华这个女儿,远比她想的要聪明,要坚强。
“姐姐真聪明!”陈知栀笑。
谢芳华也笑,“宴会还没有结束,你们若是没事儿就去看看吧。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各自应了一声,便见谢芳华率先出了御书房。
清芝正在外头等她,见谢芳华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娘娘。”
谢芳华看了她一眼,“去找林婕妤。”
谢芳华去得时候,林婕妤已经醒了,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桌前。屋子内很暗,只有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林婕妤带着面纱,眸子黯淡,注意到有人来了,便起了身,“谢昭仪?”
谢芳华坐下,清芝觉得这地方太暗,想要去多点几根蜡烛,却被林婕妤叫住了,“别!”
清芝的身子僵了僵。
“清芝,不必点灯了。”谢芳华知道林婕妤的心思。
女子队容貌甚是在意,如今林婕妤毁了半张脸,自然不愿意别人甚至不愿意自己看见那张脸,所以这才叫住了清芝。
听了谢芳华的话,清芝只好停了步子,规矩地站在她的身边。
“昭仪娘娘,多谢。”对于谢芳华的细心,林婕妤也是欣慰得很。
“是我要多谢你。”谢芳华低头看着桌子,没有直视林婕妤。
第五十章 计划
林婕妤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懂自己的,“昭仪娘娘不必谢我,我只是想要喻家付出代价……昭仪娘娘有对付喻家的法子了吗?”
谢芳华摇了摇头,说:“目前我还不会对付喻家,不过你放心,喻家逃不过。”
林婕妤嗯了一声,愿意相信她,“当初昭仪娘娘用计让陛下赐死喻庆来证明您的实力的时候,我的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只要能替我林家报仇,我愿意听昭仪娘娘的话,为您做任何事情。”
是了,当初喻庆的死也是谢芳华暗中策划的。
不仅仅是为了让夏皇后和喻贵妃之间彻底闹翻,也是为了证明给林婕妤看,她谢芳华有替她报仇的能力。
谢芳华没有抬头去看林婕妤,因为她能够明白林婕妤心中的苦。
“明日我派人给你送一支膏药,虽然不能彻底恢复你的容貌,但是也能让你的脸好个大半。”谢芳华想了想,说。
其实林婕妤愿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并不重要,毕竟这好话她已经说了。答应那是林婕妤给她面子,不答应也无所谓。
“多谢昭仪娘娘。”林婕妤感激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应了一声,随后起了身,“我先回去了。林婕妤好生休息。”
“是。”
林婕妤的房间内太暗了,与今日灯火通明的皇宫简直格格不入。
出了林婕妤的屋子,谢芳华发现外头原来这么明亮,“清芝,我想把这件事情彻底了解了。”
清芝没有明白过来,只问:“奴婢愚钝,不明白娘娘这是何意。”
谢芳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傅学录一日不死,谢家便一日不得安宁。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贬官太便宜傅家了。”
清芝反应过来了,“娘娘打算杀了傅学录?”
谢芳华慢慢走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要杀,但不是我杀。清芝,我们先回一趟锦华殿,然后我再去天牢看看。”
“娘娘这可使不得,”清芝闻言,连忙阻止,“天牢那地方全是罪不可赦之人,娘娘去那种地方,着实危险。”
谢芳华却不在意,只是淡笑,“你放心吧。不是谢芳华去,是赤女去。”
清芝的步子顿了顿,“娘娘……”
傅思谊醒来的时候,被丢在天牢的一间房内,这牢房昏暗无比,连一扇小窗户都没有。傅思谊甚至能够听到一些老鼠蟑螂活动的声音,她害怕极了,蜷曲着身子瑟瑟发抖。
“爹,爹您在哪儿啊,我好怕……”傅思谊的声音颤抖着,委屈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傅思谊从来没有进过天牢,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天牢,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天牢这种地方。
可如今,她却进了天牢。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总之一睁眼,就处在这个鬼地方了。
“傅小姐。”谢芳华果然来天牢了,一身红衣,一张面具。
傅思谊本来将头埋在双膝间大声哭泣,听见有人叫自己,她的身子顿了顿,而后缓缓抬起头来。
牢房很昏暗,远处的蜡烛照着,但是傅思谊看不清来者的面孔,不过细细看一会,便能发现那女子戴着面具,至于穿得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的衣服,傅思谊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打量。
“你,你是爹爹派来救本小姐的吗?”傅思谊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
她冲向赤女的同时,踩到了一只老鼠,这天牢的老鼠胆子也大,被踩了也没有跑得飞快,反而将傅思谊的脚咬了一口,这才罢休而逃。
傅思谊被咬得生疼,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倒在地上,揉着脚。
赤女盯着她,冷冷一笑。
傅思谊觉得没刚才那么疼了,挪着身子过去,双手贴在牢门上,哽咽着问:“本小姐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本小姐爹爹派来救本小姐的?”
都这种情况了,她还是一口一个‘本小姐’,说话还是这般没规没矩,叫赤女着实无奈。
“傅小姐,我是傅学录派来救您的。”赤女后退两步,离傅思谊远了一些。
傅思谊闻言,连忙借助牢门的力颤颤站了起来,激动地叫道:“那你快放本小姐出去啊!等等……傅学录?你什么意思?”
赤女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傅学录谋害谢老丞相的儿子和儿媳,现已伏法,被陛下降为八品学录。”
学录这个官职,傅思谊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那‘八品’二字却叫她确定了这官职是非常低微的。
傅学录一声追求功名利禄,傅思谊从小被他带大,对着些也非常的看重。
从前,傅思谊可以拿傅家的地位和她父亲的身份去炫耀,可是如今她的父亲被降为八品学录,这叫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还有那些京城女子,若是被她们知道自己入过天牢,还不被笑话死。
傅思谊越想越绝望,最后面如死灰,再一次瘫痪在地,呆呆地愣住。
看着傅思谊这下完全绝望的表情,赤女自然高兴,“傅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傅学录要我救你出去,你想想,只要出了这天牢,你再隐姓埋名过完余生,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傅思谊闻言,深吸一口气,“隐姓埋名?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呵!那本小姐不如死了算了!”
赤女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告辞……”
正欲转身离开,傅思谊却连忙叫住了她,大喊:“站住!你是本小姐的爹爹派来救本小姐的,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那你想如何?”
“现在就将本小姐放出去!本小姐要去见爹爹!”傅思谊命令道。
赤女笑了一声,“好啊。不过得明日才会有人来救你出去。”
傅思谊一愣,“明日?本小姐现在就要出去!”
赤女却不理会她了,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句话她便轻功离去,步子很轻也很快,当傅思谊的那句话说完之后,她的面前便不见了人影。
“你”傅思谊还没来得及吼出声来,她的手又被乱窜的老鼠给踩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尖叫声。
谢芳华回了锦华殿,清芝告诉她,宴会被夏皇后提早结束了。
想也是,今天接连发生了两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谁还有心情认认真真地过完这中秋节,谁还有耐心待在皇宫参加宴会?
谢芳华点了点头,然后去换了身简单的衣裳,“知栀她们呢?”
清芝替谢芳华理着袖子,回答道:“想来快到宫门了。”
谢芳华言:“你去一趟,跟烯然说……”
最后剩下的事情,本来不想再牵连进谢烯然和谢老丞相了,可是这件事情,只能让谢烯然去一趟。
清芝听了后,匆匆离去,希望能够赶上陈知栀和谢烯然。
陈知栀和谢烯然他俩想再到处走走,就叫谢氏和谢老丞相先回去。谢氏和谢老丞相答应了,于是上了马车各自回了府。
其实就是谢烯然心情还是不太好,陈知栀想陪他散散心而已。
谢老丞相也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累很累了。
眼见着谢氏和谢老丞相的马车行驶得远了,陈知栀正欲拉着谢烯然就跑,却被匆匆赶来的清芝叫住了。
清芝一路狂奔而来,总算是赶上了,歇了口气,她说:“谢小公子,昭仪娘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您。”
“你说。”
清芝看了一眼陈知栀,陈知栀懂了她的意思,就对谢烯然说:“我先去宫外等着。”
“好。”
清芝见陈知栀提着裙角磕磕绊绊地走远了,福了福身,说道:“小少爷,娘娘说,让您今夜去找一下傅学录,就说……”
清芝将谢芳华的话转告给谢烯然听。
谢烯然听了,并没有太多犹豫,也没有太多疑惑,只道:“我知道了。”
本来替父母报仇是他的事情,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消沉了十几天。谢芳华帮了他这么多,如今需要谢烯然做点事情,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清芝走后,谢烯然理了一下情绪,这才出了宫。
宫外也是灯火通明,谢烯然看见陈知栀正提着裙角踢着小石头,头发上的假髻和复杂多余的头饰被陈知栀拔下丢了,而那些东西现在就在她的脚下。
谢烯然看着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出来了?”陈知栀余光瞥见有个人停在那里,就没有再踢石子,而是转头看去。
“嗯,”谢烯然走过去,“还是原来的样子更适合你。”
陈知栀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了两声,“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这衣服太厚太复杂了,走两步我就走不动了,热得很。谢烯然,一会儿我们去重新买一件衣裳把这套给换了……”
“好,依你,”谢烯然笑着,注意到她的手指,连忙伸出手将她的手拉了过来,“你的手指怎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陈知栀的手指。
这手指的伤口怎么这么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
“你给我缝香囊了?”谢烯然反应过来,坏笑着去看陈知栀。
“我……我怎么可能!”陈知栀红着脸,但就是要反驳。
第五十一章 烤兔
谢烯然看着她略红的脸,但是一想陈知栀这死要面子的性子,就不打算继续打趣她了,“你若是不喜欢,以后就不用做这些,伤了自己,我心疼。”
陈知栀垂首沉默。
谢烯然说他心疼她?
陈知栀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放眼望去,京城现在热闹得很,家家户户都点着烛火,大街上还有不少卖月饼和香囊的,谢烯然看着这些,又道:“今天的宴会没能好好的玩,我们去其它地方走走吧。”
陈知栀嗯了一声,低头扯着衣裳,说:“先去换衣服。”
谢烯然笑了笑,带着她去了一家衣裳铺子,陈知栀喜欢简单,谢烯然就给她挑了一套两层的橙黄色襦裙,袖子上的蝴蝶绣得却是活灵活现。
“凉快多了。”那衣服刚好合身,陈知栀挺喜欢的。
“吃月饼吗?”出了铺子,谢烯然问她。
“好啊!我要水果馅儿的。”
谢烯然买了一袋水果馅的月饼,陈知栀吃了一个,第一口没吃出味道来,第二口再吃就知道是苹果馅的,苹果被切得很细很小,被裹在刚做好的月饼里头,热乎乎的。
月饼不是很大,陈知栀一下子就吃掉了,嘴巴上有些油,她没有手帕,干脆直接用袖子擦,这一幕被谢烯然看见,又是一阵调侃。
“走吧,带你吃烤兔子!”谢烯然说道。
陈知栀本来伸手又想去抓一个月饼,听谢烯然说到烤兔,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啊好啊!”
他们去了小时候最爱去的那座后山,山上有很多野味儿,野兔尤其多。
山上太黑,谢烯然就买了灯笼挂在树上,用打火石生了火之后,这地儿一下子亮堂起来,谢烯然叫陈知栀在这待着,自己就提了灯笼去找兔子。
别看谢烯然不会武功,但是比起抓兔子,慕容瑾都不如他。
陈知栀坐在火堆前,时不时往里头加些木柴,火冒得高了,脸上热乎乎的,她坐远了些。不多时,谢烯然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那兔子的耳朵被他提着,前爪搭在胸前动也不动。
谢烯然用削好木棍刮着那只野兔,野兔感觉到疼痛了,就开始叫。
陈知栀靠在树下,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说:“谢烯然,你说天上的嫦娥会不会特别孤独啊?”
“怎么会?”谢烯然动作娴熟地整弄着那兔子,速度也很快,“嫦娥有玉兔和吴刚陪着呢,说不准啊,那猪八戒也找她玩去了,怎么会孤独呢?”
“也对,”陈知栀收回了目光,看向谢烯然,“没有荷叶,你打算怎么包这只兔子?”
谢烯然烤兔子就是用荷叶把兔子包起来,埋在土里,上面再生火,用火的温度慢慢地烤兔子。现在没有荷叶,的确不太好包,不过呢,谢烯然有自己的办法。
他这次没有直接把野兔的皮给扯了,直接将整个兔子挖坑埋进去,又在兔子附近丢了一些桂花,最后在这上面重新生了一道火。
“少了荷叶的清香,多了桂花香,也不知道味道会怎么样。”谢烯然弄好后,拍去手上的灰尘。
陈知栀有了兴趣,把身子朝那边挪了挪,眼巴巴地看着,等着自己的烤兔子。
“嫦娥抱着玉兔,一会儿啊,你就啃着烤兔。”谢烯然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陈知栀点着头。
聊了一会儿,陈知栀忽然闻到了香味。那香味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还带着一丝丝桂花的味道,但是桂花的味道很淡,这会闻到了,等一会又闻不到了。
陈知栀的肚子叫了叫。
她早就饿了,虽然上午吃了很多东西,但是就这么挨了半天,刚才在宴会上虽然偷吃了点水果,但是根本吃不饱。更别说后来还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折腾了这么久,肚子现在才叫,这就已经很给陈知栀面子了。
陈知栀抓着脑袋看了一眼谢烯然,“我饿了……”
谢烯然笑了一声,看那火快要熄灭了,就拿了根木柴挥开,接着又去掏土,把上面薄薄的一层土佛开以后,发现兔子的皮已经焦了,“差不多了。”
他又找了根木柴当筷子,两只手将土里的烤兔给夹了上来。
“好香啊。”陈知栀擦了擦嘴巴,已经准备好大吃了。这土被翻开,桂花的香味更浓了。
谢烯然夹着兔子,当衣服晾了一会,然后将兔子夹到陈知栀面前,“可以吃了,吃里面的,小心烫。”
陈知栀掰了兔腿下来,剥了皮,大口啃。
“好吃,特嫩。”陈知栀吃得更快了,没一会儿那腿就只剩下一张皮。这兔子有淡淡的桂花味,不过陈知栀更喜欢荷叶的那种清新的感觉。
看她吃得高兴,谢烯然又将另一只腿扯下来,递给陈知栀。陈知栀接过来,已经张开嘴巴准备咬了,却突然舔了舔嘴巴,将兔腿给了谢烯然,“一人一个。”
“你吃。”
陈知栀不管他,直接将谢烯然手里兔身抢了过来,再将兔腿递给他,“你吃。”等谢烯然接过去吃了之后,陈知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硬生生地将兔身掰成两份。这两份没分均匀,大的那半本来想留给自己,但是想了想还是吃了小的那半。
谢烯然烤了这么久的兔子,她不太好意思吃那半大的。
兔子吃完了之后,陈知栀打了个饱隔,嘴巴上的油又被她不自觉地用手擦了。实际上她还没吃饱,但是为什么要打嗝她就不知道了,陈知栀想着,回去之后再找点吃的,要不然今晚她可睡不着觉。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陈知栀躺在树底下,用手抱着头,“上次在墨城的客栈,姐姐答应我了要你和瑾哥一起给我弄烤鱼和烤兔子吃,现在烤兔子吃到了,还差瑾哥的烤鱼!”
谢烯然坐在她身边,手里的兔子还没有吃完,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贪吃啊!”
“哪儿是贪吃,饿了什么都想吃,饱了什么都不想吃。”
“还没吃饱?袋子里还有月饼。”
“嗯。”陈知栀觉得有些困了,眼皮子沉沉的,没一会她就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没听见陈知栀说话了,谢烯然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仔细一看,居然睡着了。陈知栀舔了舔嘴巴,像是梦中也在吃烤兔似的。
谢烯然淡笑一声,起身灭了火,弯腰去抱陈知栀。
陈知栀不重,谢烯然力气也不小,抱起来也不是很吃力。谢烯然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陈知栀,她睡得挺香的,嘴角还有丝丝笑意。
其实细细看她,睫毛挺长,像是小扇子一样。
谢烯然看着她,站了一会儿,就抬步离开。陈府离这儿不远,不多时便到了,他将陈知栀安置好了之后,替她脱了鞋子,盖了被子。
现在的天有些凉了,陈知栀又爱踢被子,谢烯然挺担心她感冒的。
虽然说陈知栀的体质不差,但是真要感冒了,没个一月两月她是好不起来的。就比如去年春天的时候,她踢了被子睡了一夜,丫鬟们也没注意,然后第二天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后来严重了,整个人烫得可以用那温度来煎蛋吃。
这一病就是一个春天。
想这些事儿的时候,陈知栀的手已经很不安分地掀开了被子,谢烯然上前一步,又替她盖上。
“睡个觉都不让人安心啊……”谢烯然淡笑一声。
出了门,他嘱咐了好几个丫鬟,叫她们过段时间就去看看陈知栀,别叫她又踢被子睡一夜。丫鬟们想起去年春天陈知栀感冒的那件事儿,有些后怕,于是忙不迭点头应是。
谢烯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想起谢芳华还交代了事情,只能离开。
回了一趟丞相府,听老管家说,谢老丞相还没有睡,谢烯然想了想,就去找他。谢老丞相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谢烯然走近坐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烯然?回来了?”
谢烯然点了点头,“回来了。”
谢老丞相有些倦了,但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拢了件外衣跑到院子里坐着。
秋风有些凉,谢老丞相的意识清醒过来。
“爷爷,你还在想那件事呢?”其实不仅是谢老丞相在想,谢烯然也在想。
谢老丞相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想呢?”
谢烯然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月亮基本是圆的,但是细细一看,总觉得有些缺口,“爷爷,早些休息吧。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想,爹和娘都不会怪你的。”
谢老丞相点了点头,“嗯。”
谢烯然离开了院子,谢老丞相望着他的背影又走了神。
谢烯然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白衣,当他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一张白银面具,怔了怔。
他伸手,顿了顿才拿起面具,将其带好。
凤飞去找了傅学录。
傅学录的傅府已经被查封,现在他被安置在一个不大的三进院子内,他的屋子没有点灯,暗极了,凤飞进去的时候,他在发呆。
“傅学录……”
第五十二章 劫狱
凤飞与傅学录说了一些事情,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秋阳透过窗子投射进来,洒下点点光斑,有些灰尘也被这束阳光照了出来,在半空中悬浮着。陈知栀就是被太阳照醒的。
太阳没有晒屁股,就是晒了她的眼睛。
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起了身,转头一看,外头已经大亮了。她想起昨夜倒在地上就睡着,想来是谢烯然将她送回来的。
等等……
陈知栀突然清醒了。
谢烯然送她回来的?
陈知栀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夜里丫鬟们轮流来看陈知栀有没有盖好被子,只是睡到现在也没有人再管她,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踢在地上的。
陈知栀换了身紫色的衣裳,刚跑出门就与进来的丫鬟撞个正着,那丫鬟被撞倒,手里端着的皮蛋瘦肉粥和两个鸡蛋一下子就翻了,好在陈知栀迅速地跳开了,否则被粥打脏了衣服又要重新去换。
“二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丫鬟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本来是陈知栀跑急了撞上去的,现在却要这丫鬟来道歉,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去扶她,“没事没事,你快起来。”
丫鬟被陈知栀扶起来,却低着头不敢看她,“二小姐,您没事儿吧?”
陈知栀能有什么事儿?“没事。就是得麻烦你把这里收拾一下了。”
丫鬟惶恐,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奴婢这就去收拾。然后重新给二小姐送早膳。”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给陈知栀送早膳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陈知栀还在睡觉,丫鬟都知道陈知栀起得早,如果哪一天她起晚了,千万不能去抄她,否则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
这第二次更惨,跟陈知栀撞了个正着。
陈知栀点了点头,出了门伸着懒腰,走了几步,肚子叫了,她摸了摸肚子,打算自个儿去厨房找吃的。
“知栀。”慕容瑾突然出现,叫了她一声。
“瑾哥?”陈知栀转身去看他。
慕容瑾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昨夜出了点事情,中秋宴他没去成,思及此,陈知栀笑道:“瑾哥,昨夜皇宫可热闹了。”
慕容瑾点头,“我都知道了。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
“我又要去边疆了。”
陈知栀的笑容逐渐淡下来,“不是吧,你的伤才刚好,陛下就这么着急让你去打仗了?”
其实拖了这么久,南渝和西越的战事基本可以结束了,毕竟西越来战南渝,每个月都要从西越皇都索取大批大批的粮食军饷,时间一长,西越再国力强盛也是吃不消的。
既然战事都快结束了,慕容瑾又何必再去一趟呢?
“不是陛下说的,是我自己想去,”慕容瑾说,“我也是南渝对抗西越的副将之一,我不想能躲就躲,我必须得负责,将我副将的责任给尽完。”
谢烯然拗不过陈知栀,陈知栀也拗不过慕容瑾,她砸了砸嘴,说:“那行吧。瑾哥小心鲁翰就是。对了,你跟爹娘说过了吗?”
慕容瑾点点头,“说过了。一会儿我就进宫见陛下,然后再去找符隰。”
陈知栀呼了口气,“也好。瑾哥,我现在饿得慌,得去找些吃的,就不跟你多聊了。”
早上起晚了,现在都快中午了,看样子这顿饭她得多吃一点了。
“去吧。”
慕容瑾见陈知栀蹦远了,就转身离开,进了皇宫。
见了皇帝,与他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皇帝还没来得及回答,御书房外匆匆跑来一个内侍,他跑得很急,帽子都歪了。
“奴才拜见陛下。”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情了?”皇帝蹙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天牢里的人给傅小姐送饭菜的时候,发现傅小姐根本就不在牢房里,”内侍低着头,“而且听狱卒说,牢房的门是直接被人用刀砍掉的。”
皇帝闻言,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慕容瑾在一边听着,联想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情,他蹙了蹙眉,见皇帝的怒火又被激了起来,连忙说道:“陛下,不如先去天牢问个清楚吧。”
皇帝看了他一眼,拂袖从座位走下,经过内侍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而去。
慕容瑾和盛宗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皇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因为在皇宫,消息传得很快。
谢芳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叫上清芝一道去了天牢。
赶到的时候,夏皇后也在,谢芳华还看见了慕容瑾。
“是什么时候发现傅思谊不见的?”皇帝问看守傅思谊的狱卒,火气很大。
狱卒跪在地上,身子有些颤抖,“就,就在刚才。”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一直在外头坐着,傅思谊没理由突然消失啊。更何况那牢门有被刀砍过的痕迹,按理来说他应该听得到那刀砍牢门的声音,可是当时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那狱卒踹翻在地,大骂一声:“废物!一个女子都看不住,朕要你何用?来人……”
他正欲处置此狱卒,却被谢芳华叫住了:“陛下,傅思谊无故消失,此事必不简单。倒不如派人去傅学录的住处看看,说不准能发现什么线索。”
皇帝冷眼看向谢芳华,“你怀疑是傅学录劫狱?”
“对。”
要知道,天牢可是密不透风的一个地方,想要从里面逃走并不容易,可是傅思谊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却做到了,与其说是她做到了,不如说有人替她做到了。
谢芳华的话有道理。
夏皇后也道:“是啊陛下,傅思谊一个人从天牢逃出未免太假了,一定是有人从中协助。傅学录与这个女儿感情一向很好,对她也是宠溺得紧,若真的是傅学录暗中操纵,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又瞪了一眼那身子颤抖得厉害的狱卒,大声吩咐:“来人!派人去傅学录的住处搜查一番!若是找不到傅思谊,就把傅学录给朕抓来!”
“是!”盛宗闻言,连忙去找人办事。
皇帝怒气未消,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说话。
慕容瑾一直看着谢芳华,想要从她的表情看出点什么,但是对方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甚至只看过自己一眼。
回了御书房,皇帝坐在上头,谢芳华则与夏皇后站在一头,对面是慕容瑾。
不多时,傅学录被两个侍卫压上御书房,侍卫用未出鞘的刀在傅学录的腿上一打,傅学录就跪了下去。
皇帝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他,“傅思谊是不是你救走的?”
当然不是。傅学录冷笑着。他当然不会告诉皇帝,昨夜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凤飞,凤飞告诉他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去接傅思谊,傅学录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当对方亮出喻尚书的令牌后,他便相信了。
于是他按照凤飞说得做,果真接到了傅思谊。
“回陛下,在天牢劫狱可是死罪,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劫狱呢?”傅学录低头,不慌不忙地说道。
对于他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除了官职就是傅思谊,如今没了官职,他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傅思谊。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自己的手也拍得生疼,但是现在他可顾不得这么多了。傅学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极限,身为一国之君,皇帝怎么可能还那么轻易地放过傅学录?
谢芳华微微垂首,心里计算着时间。
慕容瑾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皇帝,他果真气急了,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不是你还能是谁?”皇帝怒喝。
傅学录依然低着头,“陛下,凡事都得讲证据。昨夜谢老丞相拿出证据指证罪臣,罪臣认了。可今天陛下没有证据就冤枉罪臣,罪臣不认。”
“你”皇帝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皇后看着皇帝这般模样,心中冷笑。
自从与喻贵妃闹掰了后,夏皇后与皇帝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差,巴不得天天看对方的笑话。
御书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可没安静多久,又有尖叫声响起。
“放开本小姐,快点放开……”听这声音,是傅思谊的。
傅思谊穿着皇宫宫女的衣裳,被两个侍卫拖进来,她不停挣扎着,可无论她怎么挣扎,对方就是不松手,当她看见傅学录跪在地上的时候,连忙又大吼:“爹?爹您救我……”
傅学录听见傅思谊的声音,猛然抬头去看她,“思谊?你,你怎么在这里?”
侍卫将傅思谊甩在地上,也不管有没有将她弄疼,而是对皇帝说道:“陛下,我们看见这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在御书房门外徘徊,于是就将她抓来了。”
皇帝闻言,爽快地狂笑两声,然后缓缓起来,暴戾地盯着傅学录,“怎么?现在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第五十三章 结案
谢芳华终于抬起头来了。她看着慌乱的傅思谊和傅学录,脸上淡淡地浮起一抹笑意。
没有人注意她,除了慕容瑾。
看见谢芳华的丝丝笑意,慕容瑾很快明白过来傅学录劫狱,是谢芳华策划的。
傅思谊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知道,看见傅学录自己就有救了,于是一个劲儿地喊着:“爹爹救我啊……”
傅学录的头僵硬地转向皇帝,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傅思谊再傻也不可能跑了之后还要来御书房外溜达,看来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划好了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傅家无后,让傅家绝路。
可是能有谁呢?
谢老丞相?谢烯然?
他的直觉告诉他,都不是。
“陛下,罪臣无话可说。”傅学录放弃了。对方一步步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他却连幕后主使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必要继续斗下去呢?
皇帝紧握着拳头,走向傅学录,“无话可说?好一个无话可说!你也知道,在天牢劫狱是死罪,既然如此……”皇帝停下来,“盛宗!”
“奴才在……”盛宗一听皇帝叫自己,连忙跑下来。
“你知道怎么做了吧?”皇帝盯着傅学录,这话却是说给盛宗听的。
傅思谊瞪大着眼睛看皇帝,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傅家完了,她也完了。
傅思谊瘫痪在地,双目无神。
傅学录和傅思谊被带出去后,皇帝也叫夏皇后和谢芳华出去,留下了慕容瑾。
出了御书房,谢芳华就没有再走了,夏皇后问她留下来干什么,但是这问题刚问完她就了然了。
谢芳华在等慕容瑾。
夏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芳华,带着冬婵离开了。
清芝一直在御书房外等谢芳华,见夏皇后带着人离去,总算能和谢芳华说上话,就连忙走了过来,“娘娘。”
谢芳华淡笑,“傅学录一定很疑惑,为什么送走的傅思谊突然又跑了回来。”
傅思谊是被骗来的,骗她的人说要她去御书房外等傅学录一道回家,于是傅思谊就来了。
“这人呐,不能太聪明,但也不能太笨,傅思谊这人就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谢芳华看着御书房的门,如是说道。
不多时,慕容瑾从御书房走了出来,看见谢芳华,他愣了愣。
“符隰。”
“你怎么进宫了?”谢芳华问他。
慕容瑾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并且告诉谢芳华,皇帝同意了。谢芳华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还想着去墨城对抗西越?夏凌生即使武功不如你,但是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鲁翰都不一定比得上他。”
谢芳华担心自己,慕容瑾当然高兴,他浅笑道:“符隰不必担心,此次前去不过是尽我职责罢了,又不一定要与鲁翰正面交手。即使正面交手,我也不一定会输。”
上一次与鲁翰正面交手,表面上是慕容瑾赢了,可是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慕容瑾的内伤被鲁翰打得着实严重。
所以谢芳华怎么可能不担心?“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现在再劝你也没有用。慕容,上了战场,一切小心就是。”
“放心吧。”慕容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谢芳华嗯了一声,慕容瑾又道:“芳华,傅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谢芳华没有否认,“是。”
“皇宫危机四伏,你可得万事小心。”谢芳华究竟想做什么,慕容瑾并不想阻止,他只希望谢芳华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即可。
谢芳华微笑着应了一声。
御书房外他俩也不能聊太久,说完这些慕容瑾就回去了。
谢芳华看着慕容瑾离开,自己也带着清芝朝锦华殿的方向回去。
九月中旬,不热。
清芝跟在谢芳华身后,走在青石板上,清芝低着头看青石板,这青石板走得久了,上面有些青苔却不算太滑。
突然有人叫住了谢芳华,她那一声大吼,谢芳华正在走神的思绪一下子被拽了回来,转身看去,是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已经被软禁一个月了,现在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第一个反应不是自我反省,而是来找谢芳华。她本来想出宫找陈知栀的麻烦的,可是却被喻贵妃拦住了,无奈之下,她只能来找谢芳华了。
谢芳华打量着平乐公主。想必被软禁的一个月中,平乐公主吃不好也睡不好,因为这一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一圈。
平乐公主当然吃不好睡不好,她一心只想着找陈知栀报仇,可是喻贵妃怕她捣乱,竟然不让她出宫。平乐公主憋屈啊!于是打听了谢芳华的位置,就顺路寻来,果真找到了她。
“平乐公主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谢芳华挑了挑眉,问她。
清芝站在谢芳华背后,警惕地盯着平乐公主,生怕她又伤了谢芳华。
傅家被灭门,傅思谊也死了,虽然说平乐公主没有真心将傅思谊看作朋友,但是少了一个奉承巴结自己的人,她的心里也不舒服,现在又碰上谢芳华,自然没了好脸色。
“公主殿下?”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闻声望去,是王淑妃。王淑妃一身象色宫装,朝这边款款走来,她一直走到谢芳华的身边,才转身去看平乐公主,“公主有事找昭仪吗?”
皇帝年近不惑却无一子,平乐公主虽是养女,但是皇帝宠爱喻贵妃,也将她当女儿看待。可是……
思及此,平乐公主的目光不由投向王淑妃的肚子上。看那个样子,应该有五个多月了吧?
平乐公主袖中的双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她可不希望这孩子生下来,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皇帝的亲生孩子,若是如此,她平乐公主还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吗?
现在皇宫里的嫔妃们对王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盯得可紧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别的嫔妃她不知道,可是平乐公主对喻贵妃再了解不过了。
喻贵妃巴不得这孩子早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皇帝看得也紧,她根本无从下手。
“公主殿下?”王淑妃又唤了她一声。
平乐公主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王淑妃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而她身后的秋容更甚,死死看着平乐公主,生怕这个爱惹事儿的公主一时冲动伤了王淑妃。
平乐公主回过神来,抬头去看王淑妃,也不理会谢芳华了,“淑妃,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到处走?就不怕不长眼的宫女把你给磕着碰着了?”
平乐公主突然想起来,那一次她在凉亭故意让王淑妃摔跤,可是王淑妃居然稳稳地站好,一点儿事情也没有,这不得不让平乐公主有些不解。
王淑妃淡淡一笑,“陛下对本宫这个孩子紧张得很,想来这不长眼的宫人也不会撞倒本宫这里来,公主殿下就不必担心本宫了。”
平乐公主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谁会担心你啊?
谢芳华静静地看着平乐公主,身后的清芝见平乐公主不再打谢芳华的注意,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
平乐公主没有说话,王淑妃又道:“看来公主殿下找谢昭仪没什么事情,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了。”
王淑妃拉着谢芳华向前走去,经过平乐公主身边的时候,谢芳华轻轻地笑了一声,待到平乐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谢芳华和王淑妃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可恶……”平乐公主蹙眉跺脚,叫道。
离平乐公主远了,王淑妃就松开了谢芳华的手,边走边笑道:“我刚才在这附近听见宫女在讨论平乐公主来找你麻烦,于是就赶过来看了看。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谢芳华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淑妃姐姐替我解围。”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王淑妃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走得太快,“傅家那情况,基本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覆灭了,实在想不到傅家家主竟然会做出如此肮脏之事,也实在想不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认了罪。”
谢芳华知道王淑妃有试探自己的意思,她也没打算瞒着,但也不可能与她坦白。
“傅家和喻家向来走得近,当年的事情傅家想来也有参与,傅家家主认罪,是替喻家隐瞒也未尝不可。”
王淑妃道:“也是。”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谢芳华问她怎么了,王淑妃转身看着谢芳华,说道:“芳华,还有五个月孩子就要生了,到时候的太医陛下一定会安排他信任的人,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
王淑妃出身卑微,总是这般患得患失,只是这样的感觉谢芳华并不懂,只能安慰她道:“别怕,到时候我会守在外头。而且,这五个月内,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王淑妃并不知道谢芳华为什么这么帮着她,她听宫里老人说,后宫称姐道妹的都是假的,根本不可能有谁是真心对待谁,所以对于谢芳华,王淑妃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感谢她,还是防着她?
王淑妃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感谢吧。
“芳华,多谢……”
“你不是说了吗?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谢芳华微微笑着。
第五十四章 秋猎
中秋节后还有一场活动,这是属于南渝贵族的活动。
秋猎。
每年中秋后的第三天就是秋猎的日子,皇帝会带上该带的人前往皇家狩猎场,然后举行狩猎比赛,拔得头筹的,往往会得到皇帝封赏的彩头。
这一次的中秋宴热闹是热闹,但是只热闹了一会,便被傅家的事情给糟蹋了,人们心里暗暗咒骂傅家的时候,也在期待这秋猎。
后宫和朝中大臣家的女眷是可以去的,而这方面参加秋猎的名单是由夏皇后拟定,虽然讨厌喻贵妃和平乐公主,但是碍于她们的身份和喻尚书,夏皇后不可能将她们从名单里划掉。王淑妃虽然怀了五个月的孩子,但是身为一品淑妃,也是有资格去的,于是她也在列。
谢芳华就不必说了,这种热闹的地方,不给它添上几笔又未免平凡了些,所以她是肯定要去的。
锦华殿中,清芝在替谢芳华准备衣裳,因为明天就要去狩猎场了。
“我外公这次不去吗?”谢芳华看着清芝在收拾衣物,坐在床前看着她。
清芝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回答道:“是的,丞相大人毕竟年迈了,经不起折腾。不过谢小少爷和二小姐这次会去。”
从前,陈知栀经常不在京城,不参加宴会也没去过狩猎场,谢烯然又不会射箭不会武功,去了也是白费功夫,因此这还算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参加秋猎。
谢芳华从前倒是参加过两次,不过都是坐在帐篷里头与谢氏聊天。
闻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未了还忍不住打趣道:“知栀从前不在京城自然是参加不了秋猎,烯然那孩子不参加,也不完全是因为不会武功云云吧?”
清芝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去看谢芳华,“或许小少爷是因为二小姐参加才参加的。要奴婢说啊,小少爷和二小姐两人的关系好得很呢!而且他俩啊,也适合。”说罢,她又转身去找头饰了。
听了清芝的话,谢芳华微微一笑,心里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慕容瑾。
陈府里头的人,除了陈伯忠之外都是可以参加秋猎的,慕容瑾身为将军自然也能去,只是皇帝派他去了墨城,这次便去不了了。
思及此,谢芳华的笑容淡了淡。
只希望慕容瑾和夏凌生能够早日将这场战争给结束了吧。
谢芳华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去帮清芝找一些需要的用品。
陈知栀第一次参加秋猎,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前她不在京城,也不清楚秋猎好不好玩,当谢烯然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知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问他:“秋猎能干什么?”
谢烯然觉得好笑,“秋猎秋猎,当然是在秋天打猎啊!”
“打猎?”陈知栀砸了咂嘴巴,“那是不是在春天打猎就叫春猎,夏天打猎就叫夏猎?不对啊,为什么夏天的时候没有这活动?”
面对陈知栀的问题,谢烯然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于是就说:“这个问题你不能问我啊,前人传到现在,一直都只有秋猎这个说法。那我问你啊,你为什么要叫陈知栀?”
“我爹给我取得名字呗。”陈知栀耸了耸肩。
她觉得这个名字念着挺拗口的,再看看谢芳华的名字,芳华芳华,一世风华,一听就知道很有诗意,陈知栀觉得她有个特偏心的爹,在取名字这方面上都偏心。
不过话说回来,陈知栀还是挺喜欢她这个独特的名字的。
陈伯忠曾经告诉她,谢氏喜欢栀子花,于是陈伯忠就给二女儿取了这个名字。
你知我栀,实为知栀。
就是你知道我喜欢栀子花的意思。
陈知栀觉得自己在家里是最没有地位的,就连父亲给她取个名字都还要看她娘的爱好。
陈知栀可不喜欢栀子花。
事实上她什么花都不喜欢。
“对了嘛,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知道吧?所以说……”
谢烯然话音未落,陈知栀就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为什么要叫知栀,因为我娘喜欢栀子花……”
谢烯然一时无语。
他这个名字是他爹随便取的,要说含义……额,是个算命老先生说的,老先生说他五行缺火,就有了这个‘烯’字,至于那个然,本来是要叫‘燃’的,但是谢老丞相觉得真要这么取名字,听着实在太热,于是就将那个火字旁给去掉了。
“明天就要出发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吗?”陈知栀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扯到名字上来了,于是拍了拍脑袋,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谢烯然点了点头,“早就准备好了。明日我们一道吧,反正我家那老头儿也不打算去。”
陈知栀嗯了一声,“到时候我们再去烤兔子吃,荷叶有荷叶的清香,桂花也有淡淡的花香,要不我们这次再试试其它的佐料?”
谢烯然扶额,“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能吃?”
陈知栀一想到烤兔子,就傻乎乎地笑着。她其实并不喜欢吃东西,也不是很能吃,她只是喜欢谢烯然的烤兔子,如果可以,她真想天天吃,然后再有慕容瑾的烤鱼……
哇塞,简直是人间美味儿。
陈知栀傻笑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想什么呢?”谢烯然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
陈知栀的身子跳了跳,“你干嘛啊!”
谢烯然瞪她,“口水。”
陈知栀看着他,伸手去摸了摸嘴巴。
诶?好像还真有。
陈知栀瞪回去,自己就用手擦口水,但是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又跑去用茶壶里的温水倒在手上洗了洗。
看着陈知栀那毛躁胡闹的模样,谢烯然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他就是喜欢这样顽皮可爱的陈知栀。
有时候谢烯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答应谢芳华的提议,他可不可以跟着陈知栀一起闯荡江湖?可不可以不用在这个风云诡谲的京城步步惊心?
只是可惜了,世上没有如果。上天能让他后悔,却不能让他改变从前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人群车马从京城离开,前往皇家狩猎场。
陈知栀和谢氏坐在马车里,谢烯然就跑到她们的马车外坐着,与驾马车的车夫聊着天。而谢芳华的马车则是在她们前面的第三辆。
此去皇家狩猎场,大致需要一日的时间,现在已经行驶了半天,眼见着要到午膳时间了,皇帝便下令原地整顿休息。
谢芳华找了谢氏,陈知栀就坐在一条小溪边,双手托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着正在溪水边打水的谢烯然。
溪水很清澈,谢烯然刚把手伸下去,就有几条小鱼从溪底的石头缝里游远了。
打了水走来,谢烯然将水囊给了陈知栀,“渴了吧?喝水。”
陈知栀接过水囊就喝,谢烯然坐在她的身边,然后回头去看了一眼正在准备午膳的厨子们,“我听车夫说,按照这个速度,明日就能到达猎场。到时候给你烤兔子吃。”
陈知栀一听这话,嘴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就鼓着嘴巴对着谢烯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吃午膳的时候,谢芳华也在,她看着陈知栀笑,“你可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到时候别仗着自己武功好久欺负别人家的姑娘哦!”
比起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们,这场秋猎自然更适合陈知栀一些。但是说白了,秋猎也是给姑娘们精心选择良胥的活动,毕竟为了拔得头筹得到皇帝的彩头,许多有真才实干的公子少爷们都会拼尽全力展现自己的才能。
若是在那些公子哥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女子,那一定是陈知栀无疑了。
当然,陈知栀有时候就傻乎乎地想着,如果她是个男子,或者扮成男子的模样去招惹姑娘们,那些女子会不会真的就看上她了?
真是件有趣的事儿。
陈知栀偷笑着。
不过她可不会去伤了人家姑娘,否则女人心海底针,万一被骗的姑娘还真就一辈子缠上她了怎么办?
哎哟喂……
想到这里,陈知栀忍不住擦了擦胳膊。
“姐姐放心吧!我才不会欺负别人呢。”陈知栀笑道。
谢芳华伸手轻轻敲了敲陈知栀的脑袋,说:“多照顾着母亲,别老想着跟烯然这小子到处跑。猎场可没你们想得那么安全。”
谢烯然刚夹了一块清炒白菜,一听见谢芳华这么说,未等陈知栀开口就先说话了:“堂姐,我们哪儿有到处跑?”他说着,就将白菜丢进嘴巴里。
这白菜挺好吃的,看上去油挺多,但是一点儿都不油腻,反而有些甜甜的。
谢芳华给谢氏夹了一个炸鸡腿,又给陈知栀夹了白菜,最后给谢烯然夹了一道凉拌菜,“那你倒是说说,知栀难得一次待在京城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大半时间都被你拐去玩了?”
谢氏不爱吃肉,谢芳华就给她夹肉。陈知栀不爱吃菜,谢芳华就给她夹菜。谢烯然不爱吃凉菜,那就给他夹凉菜。
谢芳华不喜欢他们挑食,对身体不好。
“我有吗?”谢烯然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嘀咕着。
“你有啊,”陈知栀就是不吃菜,“我回京城这么久,好像都是跟你在一起玩的……”
“你闭嘴!”
“你说什么?”
“我错了……”
看着这二人斗嘴实在欢乐,谢芳华和谢氏都笑了。
第五十五章 姑娘
与那位车夫料想的差不多,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皇家狩猎场。
吃了午膳之后,皇帝就下令安营扎寨,秋猎一共进行半个月,也就是说,再回去的时候就是十月下旬了。
陈知栀换了一身闯江湖穿的浅黄侠装,挽起青丝,提了弓背了箭出了门,却刚好碰上谢烯然。
“你要去哪儿?”谢烯然问她。
“打猎啊!不是说到了这儿你给我烤兔子吃吗?我多去找些兔子,说不准还有其它可以吃的野味儿!”陈知栀抬着头看他。
谢烯然扶额,“堂姐说了,一会儿陛下要亲自射箭,只有等陛下射箭之后,秋猎才能算正式开始。还好我来得快,要不然等下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呢!”
陈知栀撇了撇嘴,“真麻烦。”
“行了行了,我们快去吧!”
猎场有一空地,还有高台,皇帝就站在高台上,身边时夏皇后和喻贵妃。至于王淑妃,她有孕在身,皇帝特此叫她在帐篷里休息。
陈知栀觉得无聊,皇帝叽叽咕咕讲了很久很久,陈知栀只希望他快点射箭,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猎去了。
正当陈知栀心里想着除了兔子要不要再去打点什么其它的野味儿时,皇帝终于说完了,当陈知栀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支箭射了出去。秋猎正式开始,半个月为限,狩得猎物最多者,可以得到一张白玉碟。
白玉碟不罕见,但是皇帝赐的就罕见了,于是擅长骑马射箭的公子哥们一看见箭射了出去,就策马奔向林子里打猎。
陈知栀纸箱打猎烤着吃,皇帝的白玉碟她并没有兴趣,于是跟谢氏和谢芳华打了声招呼,就喊了谢烯然慢悠悠地朝林子里去了。
“这两孩子,从小就爱黏在一起,”谢氏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只是现在长大了,知栀又是女孩子,若一天到晚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跟烯然出去闹腾,找夫婿可就难了啊……”
谢芳华闻言,只是淡笑,“母亲别担心这些了。他俩啊,有分寸的。而且知栀都二十岁了,有些姑娘在这个时候孩子都几岁了,可她还是不着急,想必也是心里有了归属。”只是现在,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最后一句话谢芳华没说出来。
谢氏叹了口气。
她没少替陈知栀操心她的婚事,可是陈知栀像个男孩子似的,女红刺绣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更何况一年到头陈知栀很少待在京城,京城没几个公子少爷会愿意娶这样的女子的。
再说谢氏依稀记得,有几个愿意娶陈知栀的少爷们,一个个都被她整得再也不敢踏进陈府门半步,严重一点的看见陈府门口的牌匾就晕了。
就比如说有一个姓李的公子,有一次被陈知栀扮鬼吓尿了裤子,回去还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李老爷还找陈伯忠算账,非要陈伯忠给李家一个交代,就这样闹了许久,之后再没有愿意见陈知栀的公子了。
思至此,谢氏蹙起眉,长叹一口气。
林子里有不少动物,都怪机灵的,陈知栀自诩射箭技术很不错,但是整了半天,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好气喔!”陈知栀丢了弓,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搞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抓到。以前不会这样啊……”
谢烯然抱着箭,也坐了下来,“慢慢来,总会抓到的。”
正当陈知栀放弃了准备回去的时候,前面忽然跳出一直灰色的野兔子。灰兔子左右看了几眼也没看见附近有人,于是安安心心地开始吃草。
陈知栀眼睛一亮,拍拍谢烯然的胳膊叫他给自己递一支箭来。谢烯然会意,取了一支箭给她。
陈知栀接过箭,小心翼翼地捡回了箭,慢慢站起身来,虚着眼睛,对准了那只兔子。
‘嗖’的一声,箭朝着那灰兔子刺去,灰兔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被射穿了。陈知栀的力度很大,将那兔子射飞了出去。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尖叫声。
一个粉衣女子慌慌张张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脚下,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儿,才慢慢淡定下来。
陈知栀只看了她一眼,就跑过去拿自己的兔子,谢烯然抱着箭跟过去,问那粉衣女子:“姑娘没事儿吧?”
箭穿过了灰兔子的身体,但是陈知栀怕那箭容易断,于是就像谢烯然那般提着兔子的耳朵,然后另一只手将箭给拔了出来。
粉衣女子看着谢烯然,怔了怔。
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没,没事。打搅了公子小姐雅兴,是刘婉的错。”粉衣女子红着脸,低下头。
陈知栀打量着她,拿了谢烯然怀里的箭,再将兔子甩给谢烯然。那刘婉穿得像个大小姐,但是跑这来干什么?
“你叫刘婉?”谢烯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是的。”
陈知栀戳了戳谢烯然,好奇地问:“你认识?”
谢烯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问了刘婉:“你认不认识刘烨?”谢烯然好像听刘烨说过这个人,不过只提过两次,谢烯然也没有刻意去记,对这个名字也是挺迷糊的。
刘婉忽然抬起了头,“那是我的表哥。公子认识我的表哥吗?”
她抬起头来,陈知栀才看清了她的面貌。她长得还不错,看上去很温婉柔和的那种,虽然不如傅思谊好看,但是这人的品行……应该比傅思谊好吧?
陈知栀不能说自己品行一定非常非常好,但是与正常人相比,她可以很自信的说自己的品行绝对没问题!
绝对!
绝对……吧。
听了刘婉的话,谢烯然差不多想起来了,“我是刘烨他大哥。”
实际上刘烨比谢烯然的年龄要大一些。
刘婉只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我,我在找表哥。可是我找不到他了,公子可以帮我吗?”
“不可以!”陈知栀插嘴。她还想让谢烯然给自己打下手呢,怎么就能放了他去给别人打下手呢?
刘婉呆住了。她一直都还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子,看她的穿着和样貌,的确也非常不起眼。直到现在吼了一声,刘婉的目光才在陈知栀身上停留了,“姑娘?”
陈知栀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礼貌,毕竟刚才还在心里夸了自己的……思及此,陈知栀挠了挠头,“你找刘烨干什么?”
这问题问得有些尴尬,刘婉硬是没回答出来,只问:“还,还不知道公子和姑娘的名字呢?”
“他谢烯然,我陈知栀。”
刘婉又去看谢烯然,“丞相府的谢小少爷?”
谢烯然点了点头,“正是。”
刘婉又低下了头。
“刘姑娘,谢烯然还要跟我打猎呢,要不然你自己回去,那崽崽就是一介文弱书生,玩一会儿肯定就会回去的。”陈知栀笑眯眯地看着她。
刘婉嗯了一声,“那,那打扰谢公子和陈小姐了。刘婉先回去了。”
她挺惊讶的,惊讶陈知栀叫刘烨崽崽,心里就猜到陈知栀、谢烯然与刘烨的关系一定很不错了。
刘婉走了之后,陈知栀看着谢烯然手里提着的兔子,舔了舔嘴巴,“谢烯然,要不我们再猎一只兔子,然后试试辣椒和糖?来的路上我可都想好了,除了苦的咸的不要,酸甜辣都可以试试。或者酸的辣的和在一起……”
说到这酸的辣的,陈知栀就想起以前在江湖的一个馆子里吃的酸辣面,除了谢烯然的兔子和慕容瑾的烤鱼之外,那可是陈知栀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尤其是在冬天吃,不管你再冷再累,吃上那么一口酸辣面,整个人就会特别暖和。只是可惜后来再去那家小馆子的时候,老板已经换了人,面也没有之前做得正宗了。虽然还是叫酸辣面,可不论陈知栀这怎么加辣椒和醋,都吃不出最开始的感觉。
她想,可能是作料的问题吧。
“我这个兔子跟瑾哥那个不一样……”谢烯然真想捶她,“埋进土里你还想加辣椒和糖?你是猪吧……”
陈知栀瞪他,“你才是猪。”
谢烯然觉得这只兔子有些重,就叫陈知栀再猎一只兔子然后快点回去。于是陈知栀又猎了一只灰兔子,不过这只灰兔子有些小了,颜色也没有第一只兔子深。
她本来还想重新猎一只,但是见谢烯然的确有些累,再加上天有些黑了,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谢烯然回去了。
回到帐篷,谢烯然就准备烤兔,可是刚把材料给找齐了,就进来一个丫鬟,看装扮,好像是刘府的,“谢小少爷,陈小姐,我们刘公子请您们去他那里吃晚膳。”
“刘烨?”谢烯然嘀咕一声,“你跟你们家刘公子说,我一会儿就去。”
“是。”
“我的烤兔子……”陈知栀眼巴巴地望着他。
看着她这幅模样,谢烯然怔了怔,但很快回过神来,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放心吧,晚膳吃不到烤兔,夜宵也能吃得到的。”
陈知栀一下子就兴奋了,“好呀好呀!那我们去找刘烨吧!”
第五十六章 教人
刘烨的帐篷离谢烯然的不远,不多时,陈知栀与谢烯然便到了。
帐篷内只有刘烨一个人,他坐在凳子上,自个儿喝着酒。在他的面前有一桌的美食,好多都是陈知栀没有见过的,不过有一道她认出来了,是红烧鸡肉,多半是刘烨自己猎的鸡。
刘烨不会箭术不会骑术,猎这只鸡可费力了,而且这野鸡还能飞,若不是有人帮了他,想必刘烨连只鸡都猎不到。
陈知栀和谢烯然走过去,刘烨见他俩来了也没有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招呼他俩坐。
“你小子,吃的可以啊!”谢烯然坐在他旁边,边说边举了酒壶酒杯给自己斟酒。
“你是不是见到刘婉了?”刘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陈知栀的身上,不过陈知栀给自己夹着鸡肉,没理会刘烨。
“傍晚的时候,她说她找不到你了,本来想让我待她去找找,不过知栀要猎兔子,就让她自个儿回来了。”谢烯然喝了酒,这酒太烈,他只喝了一口就扭曲了脸。
陈知栀吃了那红烧鸡肉,麻麻辣辣的,不过她觉得挺好吃。
刘烨正欲说话,外头有了动静。
帐篷帘被掀开,进来两个女子。
陈知栀转头去看,又回头,再转头。
嗯?
平乐公主怎么来了?
陈知栀起了身,看向平乐公主,再看看她身后的刘婉,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就问:“哟,平乐公主怎么有空过来了?”
平乐公主认为被软禁,那都是陈知栀害的,所以她一想到这事儿一看见陈知栀就气得牙痒痒。上次找谢芳华麻烦被王淑妃给阻拦了,这次好不容易到了秋猎时刻碰上了陈知栀,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
“婉儿妹妹邀请本公主来吃饭,怎么,不可以吗?”平乐公主走过去,高傲地抬起下巴去看陈知栀,身后微微垂首的刘婉跟了过去。
平乐公主坐下后,发现位置上只有四个碗四双筷子。
刘烨可没有想到平乐公主会来,他只听刘婉说要请谢烯然和陈知栀吃饭,于是就只准备了四个人的份儿。
当然,平乐公主可不会这么想,这样的情况,她只会觉得是刘烨这个做主人的针对他,于是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刘公子不会是不欢迎本公主吧?”
刘烨觉得憋屈。纵使他再不喜欢这个嚣张跋扈没事找事的平乐公主,但是他爹从小就教育他要有礼貌,读书要对夫子有礼貌,待客要对客人有礼貌,他再傻,也不可能得罪这公主吧?
若是叫爹知道了这事儿,皮都要被刮掉一层。
刘烨想想就觉得可怕,连忙叫小厮再添了一套碗筷,“不知公主要来便没有准备,公主大人大量,莫与我计较。”
陈知栀用手指戳了戳谢烯然,小声地说:“我们吃快点……”
她才不想跟这个公主待在一块地方,但是碍于刘烨的面子,多少还是把饭给吃完吧。
谢烯然点了点头。
陈知栀又看了一眼刘婉,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当刘婉对上了陈知栀的目光,连忙又低了头。
陈知栀觉得奇怪,抓了抓下巴继续吃饭。
这刘婉看起来像个害羞的姑娘,但是陈知栀总觉得这不是她的真面目,而且凭她的身份能与平乐公主这眼高如天的人搭上关系,着实不容易啊。
陈知栀想着自己的事情入了神,平乐公主后来与刘烨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
不过庆幸的是,平乐公主被刘烨转移了注意力,今日竟没有找陈知栀的麻烦,这叫她松了口气,也同情刘烨起来。
那小子似乎被骂傻了。
吃饱了之后,陈知栀就打算和谢烯然一道回去了,可是刚出了帐篷没多久,又被刘婉叫住了:“陈小姐,谢小少爷请留步。”
二人转身,是刘婉匆匆跑了出来。
“刘小姐有什么事情吗?”谢烯然问。
刘婉看向陈知栀,不过她还是半垂着眼眸,她的睫毛挺长,将眼睛给遮住了,“陈小姐,刘婉自知箭术不佳,但是也想亲自猎一只野味,不知陈小姐可以教教我吗?”
陈知栀的一身本事都是跟别人学的,若说到教人箭术什么什么的,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把握。这万一把刘姑娘给弄伤了,回头刘烨找她算账怎么办?
于是陈知栀尽量语气委婉地推辞道:“刘小姐啊,狩猎挺危险的。主要是我还没有教过别人,不知道怎么教你箭术啊……”
打人?陈知栀可以。
教人?那她可没有这个信心。
刘婉捏了捏手指,“我,我只是想要试一试。陈小姐可以试试教人箭术,但你若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陈知栀挺纠结的,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看那平乐公主,整个人硬的跟块石头似的,陈知栀不喜欢她,如果可以,她真想事事都想跟平乐公主对着干。不过这个刘婉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温温和和的,叫她想要狠狠拒绝都难。
“那,你想什么时候学?”陈知栀还是答应下来。
没事儿,说不准以后她也是个叱咤江湖的大姐头,说不准以后找她拜师的人也很多,说不准现在学着教人武功箭术,以后用得上……
刘婉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也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说:“多谢陈小姐愿意教我。时间……不如就明日用了早膳之后吧?我在东林等你。”
“好啊!”陈知栀一口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谢烯然问陈知栀为什么又突然答应了,陈知栀就说不好拒绝。
谢烯然也算了解陈知栀,她的心思自己多少都能猜到一些。陈知栀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是平乐公主来命令陈知栀教她箭术,陈知栀时不会答应的。即使答应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平乐公主就会被陈知栀给搞死。
“一会儿想吃烤兔来找我,时候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谢烯然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说道。
陈知栀还想玩会儿,但是若她回去晚了母亲肯定要担心,于是就乖乖地点了头。
谢烯然送陈知栀到了她的帐篷外,等她进去之后,才离开回了自己的帐篷。
谢氏果然在等她,谢芳华也在,陈知栀进去的时候,她俩正在聊天,看见陈知栀回来,谢氏连忙起了身,“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晚膳吃了吗?”
陈知栀老实交代,言:“打猎呀。然后刘烨叫我和谢烯然去他那里吃饭,不过我们吃了就回来了。”
谢氏见女儿回来,也没那么担心了,只是拉起陈知栀的双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白拍了拍,“知栀啊,你这孩子从小就跟个男孩儿一样,爱胡闹。这猎场危险的很,林子里说不准就有什么老虎啊狮子在里头,你可要少去。”
谢氏叫她少去而不是不去,那是因为她知道,若真的叫陈知栀像个大小姐一样待在帐篷里,那会把她憋坏的。
陈知栀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知道啦娘!不过明天早上我得去一趟猎场,我答应了一个小姐要教她箭术的。”
“姑娘?”谢氏闻言,有些高兴,“你在京城也没几个闺中好友,若真的能结交这个姑娘,也是不错的。说说,她是哪家的姑娘?”
谢芳华在旁边听着,却将重点词放在了‘教她箭术’上。
陈知栀说:“刘烨的表妹。”
谢氏知道,因为谢烯然的缘故,陈知栀与那刘烨的关系也算不错。但是谢氏很少出门,大部分出门的时间都花在周迦寺上了,所以刘烨的表妹有哪些她也不认识,于是就不打算继续追问陈知栀这个问题,而是嘱咐她明日一定要小心。
陈知栀点了头,谢芳华起了身,走过去,“知栀,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知栀见她微微笑着,朝谢氏看了一眼,谢氏松开了陈知栀的手,“去吧。”
出了帐篷,陈知栀就问:“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谢芳华看向她,“你要教刘烨的哪一个表妹箭术?”
“好像是叫……刘婉。”
“刘婉?”谢芳华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边,不由蹙了蹙眉。
“姐姐,有什么问题吗?”陈知栀觉得刘婉是个很温婉的姑娘,就是太害羞了,她好像都没怎么正视过陈知栀的眼睛。
谢芳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明日小心一些。”
陈知栀笑着一个劲儿点头,“放心吧姐姐!”
谢芳华又与她聊了几句,就带着清芝回了自己的帐篷,路上,清芝感到疑惑,她就是好奇,自家娘娘为何听到刘婉的名字就蹙了眉。
清芝跟在谢芳华的身后,对方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娘娘,怎么了?”清芝本来低着头想着这个问题,谢芳华这么一停,她差点儿撞了上去。
“刚才,忘了问知栀去哪儿教刘婉箭术。”谢芳华说。
“娘娘在担心什么吗?其实二小姐的武功不差,甚至比奴婢还要厉害,而且二小姐机灵的很,不会出事的,娘娘且放宽心……”清芝安慰道。
谢芳华闻言,只叹了口气,心里只想着明日得早点去找陈知栀问个清楚。
第五十七章 东林
第二天一早,谢芳华就去找了陈知栀,不过谢氏告诉她陈知栀走了有一会了,这叫谢芳华心里有些焦急,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碰上了谢烯然,就问他怎么没有跟着陈知栀一路。
谢烯然说:“知栀教刘烨的表妹箭术去了,我要是跟着去,肯定要被晾在一边,所以还不如老实待在这儿。”
谢芳华心里虽然有些担心陈知栀,但是听了谢烯然的话,还是忍不住淡淡一笑,“母亲还说你俩爱黏在一起,我看呐的确如此。有了个外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谢烯然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堂姐……”
谢芳华见她这般模样,不由调侃道:“烯然就不打算与知栀的关系更进一层吗?”
“堂姐啊……”谢烯然觉得被人这么点出来,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陈知栀的亲姐姐。
谢芳华却是觉得谢烯然面子薄,心里明明是喜欢陈知栀的,可他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你们的事情想来你也有把握,只是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能有个结果,就早点结果吧。”谢芳华轻轻一笑。
谢烯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堂姐。”
谢芳华正欲带着清芝离开,但是刚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烯然,你知道知栀在哪里教刘婉箭术吗?”
“好像是说,在东林?”谢烯然回忆了一下昨夜刘婉说的话,然后回答道。
“东林?”谢芳华心中一紧,微微锁了眉。刘婉不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东林的危险?难道……
糟了!
谢芳华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觉得,知栀可能出事了。
“堂姐,东林怎么了?”谢芳华的反应虽然不大,但是谢烯然却感觉这事儿不简单。
“这么多林子不去为什么要去东林?那地方可是危险得很,以前有好几个少爷公子都在那里出过事,知栀怎么会想到去东林?”谢芳华着急,她却忘了这事陈知栀第一次参加秋猎,怎么会想到危险不危险呢。
倒是谢烯然,一听这话就沉不住气了,“不是知栀说得,是刘婉。堂姐,要不我去东林一趟,把知栀叫回来?”
谢芳华点了点头,“拿上剑,让清芝跟你一道去吧。我去找禁军,一会儿东林汇合。”
谢烯然和清芝纷纷应了一声,赶快准备动身前往东林。
陈知栀来东林有一会了,她手里提着弓,背上背着箭,在林子里踢着石头,等着刘婉。石头踢着烦了,她就坐到树荫下,找了根树枝画圈圈。
东林树木茂盛,枝叶葳蕤,就是太密了,有一种密不透风的感觉,好在陈知栀所处的这块地方空旷,也不觉得有多热。
好不容易来了阵风,将地上的细小的沙石吹了起来。
陈知栀的眼睛进了沙,就丢了树枝擦眼睛。
有动静。
陈知栀的耳朵向来灵敏,她听见了树叶沙沙响的声音,听见了有人使用轻功朝这边跃来的声音。
来的人还很多。
陈知栀把沙子擦出眼睛了,但现在根本不敢乱动,只是用手遮着眼眸,细细听着周边动静。她突然反应过来,刘婉与平乐公主走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陈知栀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当时就觉得刘婉和平乐公主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刘婉的性子又叫陈知栀不好怀疑,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陈知栀握弓的手紧了紧,突然,远处射来一支箭,她虽然遮住了眼睛,却能够以声辩位,迅速腾身跃起,躲过那支暗箭的同时,也将箭尾的标记记在了心里。
躲过一支箭,接下来的便是箭雨!
陈知栀没有拿剑出来,不好躲也不好藏,只能拿了一支箭勉强挥开那些暗箭。
她一边躲着,一边仔细听着动静,嘴角一勾,陈知栀借助暗箭的力跳上了树枝,朝着前面一个方向弯弓搭箭,射了一支出去。
那树上忽然倒下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当陈知栀打算朝另一个地方发箭的时候,林子里忽然涌出一大波蒙面黑衣人,地上有拿剑的,树上有射暗箭的。
剑箭贱,这些人可真够贱的!
陈知栀心中暗暗骂道。
若这次她有幸回去,不仅要找平乐公主和刘婉,还要找刘烨算账!
“陈知栀,若你束手就擒,我们还能留你全尸,若你非要与我们抗争,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将你射成刺猬!”为首的一个蒙面黑衣人用的左手刀,指着陈知栀冷笑道。
陈知栀翻了个白眼,“若你放了我,我一定不宰了你,若你不放,我回去就把你揪出来炖了吃!”
这算个什么恐吓?那人一听就狂笑一番,“不识好歹!放箭!”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躲在暗处的人纷纷放了箭,陈知栀躲过这支箭根本来不及反应又得躲过下一支。
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
思及此,陈知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用左手拿刀的黑衣人头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犀利,从背后取出一支箭,飞速冲向那左手刀。
陈知栀的速度很快,快得让人眨了一下眼睛,她就离左手刀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了。
而当左手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吼了一声‘放箭’。陈知栀在箭雨中躲闪着,可是现在的她只想要杀了左手刀,不能够全心全意注意箭,一个不小心,左手臂便被划伤了。
陈知栀觉得痛,但是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运足内力将手中的箭拽了出去,刺穿了左手刀的左手臂。
‘哐’的一声,刀从他的手中滑落,他捂着手臂痛苦叫着:“给老子宰了她”
陈知栀觉得手臂疼,衣服似乎也被血给浸湿了。
“这位兄台说错话了,是我要宰了你,你不是要把我变成刺猬吗?来呀!”陈知栀一边嬉皮笑脸地惹怒他,一边缓缓后退着。
左手刀真的怒了,他大喝一声:“上啊”
林子里的黑衣人更多了,从高处看,简直就像一群饥饿的蚂蚁冲向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
陈知栀的左手没了力气,丢了弓就跑。
“追!”
不知道就这样跑了多久,陈知栀的体力有些不支了,额头上冒了汗,时不时还要回头去看穷追不舍的黑衣人群。
黑衣人越来越多,陈知栀跑不动了,干脆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转身去看那些黑衣人。
左手刀捂着伤口从后面挤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陈知栀,“跑?你倒是跑啊!”
话音刚落,连陈知栀都还没说什么,那左手刀的胸口上突然**上了一支箭,重重地倒了下去。
“二小姐,您没事儿吧?”
是清芝。
还有谢烯然。
陈知栀看见他俩来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我没事。”
“小公子,您先带二小姐走,这里交给奴婢。”清芝横着剑挡在面前,警惕地看着前面的黑衣人群,缓缓地拔出了剑。
谢烯然点了点头,“自己小心。”说罢,他拉着陈知栀继续往前跑。
清芝上去对付那些黑衣人了,可是奈何对方人太多,清芝一个人自保可以,若是想要牵住所有人,着实不易。
陈知栀和谢烯然跑了一会儿,后面又有追上来的黑衣人。
“这些什么人啊?”陈知栀咬着牙蹙着眉,即使手臂受了伤也不喊一声疼。
“刘,刘婉想害你。”一开始,谢烯然还觉得谢芳华小题大做想要喊禁军,可是现在开来,还是堂姐有高见。
陈知栀回头看了一眼举剑朝这边追来的黑衣人,“刘烨那个老实人,怎么有个这么狠毒的表妹?”
谢烯然本来就不会武功,跑一会儿就觉得累得喘不过气来,到最后,竟然还要陈知栀拽着他跑。
前面有一片密林,比东林还要密。
远远看过去,黑漆漆的。
陈知栀和谢烯然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要能跑那就跑,于是想也没想,就一头扎进了那密林里。
黑衣人们突然停住了。
“别追了,我们回去复命吧!”
再说清芝那边,禁军很快赶到,将黑衣人一举歼灭。
谢芳华看见清芝受了重伤,连忙走过去扶她,“你没事儿吧?”
就是很短的时间里,清芝的手臂便被割了一刀,一条腿也被上下刺了两剑,她的脸上都是血,看见谢芳华来了,长长地松了口气,将手里紧握的剑放了。
“娘娘……”清芝晕了过去。
谢芳华没看见谢烯然和陈知栀,但是清芝的情况也有些令人焦急,于是她便叫了禁军,先回了帐篷。
陈知栀和谢烯然进的这片密林是真的密,一进去,感觉整个天地都昏暗了。
又跑了许久,他们总算停了下来。而当谢烯然喘过气来去看陈知栀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再仔细一瞧,她的手臂居然在流血,“你受伤了?”谢烯然的语气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一路上,陈知栀一声不吭地逃跑,谢烯然竟然也一直没有注意到。
“小伤,不碍事的。”陈知栀额头冒了汗,却还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第五十八章 喻家
谢烯然知道陈知栀从前行走江湖惯了,受伤对于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可是看到这女孩儿负伤忍痛一声不吭,他就是心疼。
“那些黑衣人怎么没有追来了?”陈知栀故意转移谢烯然的注意力,转头去看了一眼。
“不知道。”谢烯然还是盯着陈知栀的伤口看。
陈知栀开始打量起这片密林。
这片林子给她的第一感觉,那就是密。
大树一株株紧挨着,上头的树枝交叉,树叶朝不同的地方生长着。
这地方有些阴森森的。
这是陈知栀的第二感觉。
她坐到一棵树下,嘴巴和手同用,把自己的袖子给扯了一圈,手法熟练的包扎好了伤口,最后漂亮地打了个结。
谢烯然看着她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知栀,以前在江湖没少受伤吧?”
陈知栀不置可否,始终用一种轻松地语气说话:“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对于她来说,这的确是小伤,可是对于谢烯然来说,那红红的血简直要命,更别说受伤的还是他在意的人。
陈知栀叫谢烯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走,谢烯然点了点头,坐在她的身边。
“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找刘烨算账。”陈知栀弯起一只脚,将受伤的手臂搭在腿上,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
以前受伤她都是垂着手,不过后来见许多老江湖都是把受伤的手啊脚啊的搭在高处,陈知栀还觉得挺有趣的,直到有一次遇上刺客,她被追杀,脚也被暗器划伤,接着就找了绳子挂在矮枝头上,把脚吊在上面。
这么一尝试,她突然觉得那些老江湖还真是有道理,难怪要把受伤的地方抬高。
听了陈知栀的话,谢烯然却是不解,问:“刘婉把你引到东林,为什么要找刘烨算账?”
陈知栀哼了一声,“刘婉那人温和过了分,我要是朝她大声吼叫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找刘烨呗!”
谢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同情起刘烨来,“殃及池鱼。”
陈知栀又哼了一声。
“对了,”她想起了清芝,“那么多黑衣人,清芝一个人对付不过来的!”
谢烯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你放心吧,堂姐叫了禁军,想必这个时候已经与清芝接应了。”
闻言,陈知栀这才松了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陈知栀扶着后面的树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姐姐和娘会担心的。”
谢烯然也站起身来,“好。”
陈知栀的身上还有伤,若是能够早点回去也是好的。
当陈知栀遇刺的事情传入皇帝耳朵里的时候,他只是冷笑,看着谢芳华说道:“好端端的哪儿来的刺客?该不会是你那妹妹在外头惹了事,仇家寻来了吧?”
陈家二小姐爱往江湖跑的事情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包括皇帝。
都说江湖朝廷是各不相犯的,可是陈知栀不听话,加之皇帝对谢芳华本就厌恶,自然对陈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谢氏也在,她听了皇帝的话,心中又急又怒。
谢芳华看着皇帝,淡淡说道:“陛下,知栀不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人。这次行刺的也不是江湖中人。”
“哦?那你说说,是谁?”皇帝站在最前面,冷眼看着谢芳华。
“是……”
未等谢芳华把刘婉的名字说出来,外头就进来一个内侍,告诉皇帝大理寺卿之子刘烨求见。
陈知栀出了事儿,谢芳华就一直蹙着眉,心里烦躁的很,现在有人打断她说话,却还是忍着不能发作。
刘烨进来之后,行了礼,然后才开口说道:“陛下,陈二小姐遇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这件事情,与平乐公主有关。”
听了刘烨的话,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就连谢芳华也忍不住看向刘烨。
皇帝更怒了,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气得他好几天睡不着觉,眼见着好不容易来猎场狩猎放松一下心情,可是如今,又出事了!
而且又跟平乐公主有关。
他宠爱喻贵妃,爱屋及乌就宠爱喻贵妃的养女平乐公主,可养女毕竟是养女,又不是自己的亲女儿,皇帝怎么可能事事都纵容她呢?
上一次因为傅思谊的宴会,平乐公主被软禁一个月。如果这一次平乐公主又惹事儿,皇帝一定不会再看着喻贵妃的面子,轻易饶恕她了。
“平乐是贵妃的养女,她贵为公主,怎么可能组织这么多刺客刺杀陈知栀?”皇帝坐下,手搭在桌子上。
谢氏欲言,却被谢芳华拉住。
见女儿对自己摇了摇头,谢氏便忍着不说话了。
刘烨作揖道:“陛下,之前在傅思谊的宴会上,平乐公主与陈二小姐本来就有矛盾,如今借着秋猎复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于那些刺客,不一定是平乐公主找来的,但是幕后主使,却一定是平乐公主。”
皇帝闻言,怒极反笑,“刘烨,你可知冤枉公主是什么罪?”
刘烨知道,但不慌不忙,“死罪。”
“既然知道是死罪,你还想继续说下去吗?”
刘烨淡笑,“陛下,冤枉公主,自然是死罪,可是若没有冤枉……那么公主刺杀昭仪娘娘的妹妹,也是死罪!”
素日里,刘烨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可是现在却能够说出这么一席话,连谢芳华都有些惊讶了。
谢氏更是惊讶。因为刘烨来陈府找过几次谢烯然,谢氏见过他几面,刘烨给谢氏的印象就是安静。
当然,谢氏自然不知道,刘烨在长辈面前的乖巧那都是装出来的。
皇帝说道:“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宣平乐公主!”
不多时,平乐公主来了。陈知栀遇刺的事情她听说了,刘烨找皇帝说着幕后主使是她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所以一进帐篷,就是对着皇帝哭着撒娇,“父皇,不是平乐,平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情呢?”
这件事情就是平乐公主做的。
但幕后主使不是她。
也不是刘婉。
是喻贵妃。
喻贵妃想要对付谢芳华,自然就要先除掉陈知栀,而她知道养女对陈知栀恨之入骨,就告诉了她自己的计划。
当然,喻贵妃利用平乐公主,平乐公主就找到了刘婉,让刘婉替自己将陈知栀引去东林。
虽然不明白刘婉为何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自己,但是平乐公主觉得,只要能够给陈知栀一个教训就可以了。
但她没有想到会是刺杀。
思及此,平乐公主有些慌了,她看向皇帝,皇帝也看着她,平乐公主连忙低下了头,这叫皇帝更怀疑了。
“陛下,这件事情,我想单独跟您说说。”刘烨见皇帝看平乐公主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了,便如是说道。
皇帝深吸一口,遣退了所有人,只留刘烨。
“说吧。”皇帝看着刘烨。
其实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个大理寺卿的儿子居然敢指证平乐公主。要知道大理寺卿一向低调,他教出来的儿子也不会胆子很大,可是这个刘烨……就是不一样。
“陛下,这些人的武器是喻家的。虽然没有标记,可是那些武器的材料很特殊,我见过两次,一次是这次,还有一次,便是当初喻家大少爷喻庆,我们曾经一道出去玩过,我见过喻庆使用过那种特殊材质的武器。”
听刘烨提起喻家,皇帝的眉紧紧蹙起。
若说他最讨厌的一家是夏家,那么最忌惮的不是丞相一家,而是喻家。
刘烨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皇帝抬手打断了,“这件事情你且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刘烨听皇帝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垂首作揖,“是,陛下。”
出了帐篷,平乐公主被喻贵妃叫去了,谢芳华也喊谢氏先回去,所以刘烨只看见了谢芳华,“昭仪娘娘……”
谢芳华看着他,“我没有想到,你今天胆子这么大?”
刘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不瞒昭仪娘娘,知栀出事,刘婉一定脱不了干系。只是刘婉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关系很好,若是刘婉出事,他的父亲便会伤心,我爹也会伤心,所以……”
“真是大理寺卿的好儿子,”谢芳华点了点头,“不过刘公子,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
“昭仪娘娘请讲。”
谢芳华走动一步,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淡淡说道:“如果知栀没事,这件事情可以到此结束。可若知栀出了事,就别怪我没有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刘婉动手。”
刘烨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紧张地看着谢芳华,轻声说道:“放心吧。知栀和烯然都是我的朋友,抛开刘婉不谈,我自然希望他们俩没事儿。”
谢芳华嗯了一声,“今日也多谢了。我那边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是。”
谢芳华回了帐篷,御医刚从里头出来,看见谢芳华,他作揖道:“昭仪娘娘,清芝姑娘已经没事了,只是流血过多,现在需要静养。”
谢芳华点了点头,让那御医先回去,自己则是进了帐篷去看清芝。
清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谢芳华看了她几眼,便出了帐篷给她休息的时间,自己则准备差人去找陈知栀和谢烯然。
第五十九章 坦白
密林里,陈知栀与谢烯然已经走了许久,可是来来回回绕了许久还是没能出去。陈知栀对路向来敏感,可是现在她却迷了路。
“难怪那些黑衣人追到这里来就不追了,”陈知栀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皱着眉想休息一会,“这林子怎么都绕不出去,肯定有古怪。”
谢烯然长叹一口气,“那怎么办啊,你也知道我一向不识阡陌,你都绕不出去,就别指望我了。”
陈知栀伸手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心里多少有些烦躁。
这密林上头太密了,就算陈知栀想要跃上去登高望远,这片林子也不允许,如此情况,着实恼火。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陈知栀实在走不动了,干脆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交叉错杂的树叶树枝,“谢烯然,你说我英明一世,会不会就此葬送性命啊?”
谢烯然坐到她身边,闻言忍不住瞥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能出去的。”
陈知栀觉得平躺着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哪儿有胡说八道。我早上饭都没吃多少就跑来东林,谁知不仅被耍了,还被追杀。现在倒好,过去这么久,外头应该也天黑了,我真的好饿啊……”
陈知栀觉得自己上辈子多半是饿死的,这辈子只要稍微饿一点她就浑身不舒服。
连谢烯然都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他靠在树干上,弯曲着一只脚,手搭在上面,“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陈知栀没理会他,随手拔了一根草就叼在嘴里,伸出手在头顶上的树枝树叶那儿比划着。
“你在干什么?”谢烯然看见她的一只手一直在空中晃动,好奇问道。
“转移注意力呗,”陈知栀回答,“你看那上面的树枝,这棵、那棵,都是由左向右,但是弯弯绕绕后,最后却能交叉在一起,是不是很神奇啊?”
谢烯然顺着陈知栀的手指也朝上面看,自己的手也不自觉地在那儿比划,“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
谢烯然突然觉得那两棵树就是自己和陈知栀。
他们的家境都差不多,命运都差不多,不同的是,陈知栀不愿意被束缚,她更愿意走自己的路,而谢烯然虽然也不喜欢京城,但是始终都被绑在京城。
就是不知道,他二人会不会经历弯弯绕绕,最后也在一起呢?
陈家与谢家本来就是亲家,若是他们也在一起,那就是亲上加亲。陈、谢二家也会世代交好。
“知栀,”谢烯然叫了她一声,对方还在树枝上比划这,“你喜欢江湖,那么在江湖有没有喜欢的人?”
陈知栀的手忽然僵了僵,缓缓握成拳伸了回来,“喜欢的人?很多啊,比如我的一个朋友,叫风娘,她啊,暗器使得好,人也漂亮,帮过我不少忙。有一次我喝酒喝多了,就是她照顾了我一夜。”
陈知栀大概知道谢烯然的意思。喜欢的人?
江湖没有,京城有。
她不喜欢京城,但是喜欢的人却在京城。她喜欢江湖,可喜欢的人好像并不喜欢江湖。若是可以,她也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行走江湖。若是不是京城有她眷念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待在京城吧。
“江湖之中,你有喜欢的男子吗?”谢烯然的心一紧,对于陈知栀的回答害怕又期待。
陈知栀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起身靠在树干上,侧首看了一眼垂眸的谢烯然,又笑了,“没有。”
谢烯然松了一口气。
长长地松了口气。
陈知栀也问:“你呢,有喜欢的姑娘吗?若是有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帮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很轻松,只是这所谓的轻,松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谢烯然说:“有。”
“哪家的?等出去了,我就找她说几句话,看看这个人怎么样。”陈知栀的手抓着身边的泥土,指甲都脏了。
“陈家的。”
陈知栀一愣,抓着泥土的手也顿住。
陈家的?
京城姓陈的有好几家,而且,她也姓陈。
“你是在说我吗?”陈知栀扯开笑容,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
是啊,就是在说你。谢烯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哪儿的勇气,憋了多年的话就在这随意聊天的情况下给说出来了。
林子里静静的,没有人讲话,连风声都没有。陈知栀听了谢烯然的回答,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其他的什么感觉?
应该是高兴吧。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不敢跟你说,怕你笑话我,”说都说了,那就一次性说完吧,谢烯然突然有了勇气,“堂姐跟我说过几次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也好几次想要跟你坦白我的心思,可就是害怕,害怕你笑话我,拒绝我。”
陈知栀低着头,默默听着。
“知栀,你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不是那种刻意的不一样,就是给我的感觉不一样……”谢烯然有些紧张,上一句说得是什么他都记不得了。
“你不喜欢京城,你喜欢江湖,喜欢自由。”
陈知栀听着,眼底闪着光,嘴角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烯然后来说了什么,陈知栀也记不得了,只是当他说完的时候,陈知栀的笑容很灿烂,谢烯然看见了她在笑,也没有说话。
如果他说话了,陈知栀一定会马上收回笑容,然后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笑。
那倒不如让她笑着。
林子里又恢复了沉默。
陈知栀忽然站起身来,拍去手里的泥土,只是指甲里的得回去再做清洗了,“走,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也没有灯火,走几步容易被长出来的粗壮树根绊倒。
谢烯然也站起来,走在陈知栀前面,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地面的路。陈知栀边走边在树上做记号,这样有利于找到认路。
以前她也在林子里迷过路,就是用石头在树上划几下做个标记,证明自己来过,然后换一条路走。之前没有直接这么做,只是想和谢烯然多待一会儿。
当然,这样简单的法子谢烯然自然也知道,不这么做的原因,和陈知栀一样。
刚才说了那么多,陈知栀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但是谢烯然很高兴,因为她没有拒绝,她还笑了,笑得挺高兴的。
路上,陈知栀做标记的时候有只蜘蛛爬到她的手上了,黑乎乎又大,吓得陈知栀脸都白了。
谢烯然知道,这姑娘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最怕的除了父亲陈伯忠嗦以外,还有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虫子。
于是谢烯然就替他拍走了蜘蛛,后面一路上都牵着陈知栀的手,另一只手则替她去刻标记。
谢烯然的手从小就长得很好,小时候练字的时候有些茧,但是不厚,他的手掌宽厚,手指纤细,陈知栀挺喜欢看他的手。
相比起来,陈知栀的手就有些不好看了。她的指甲不长,里面有些泥土是刚才抓的,本来手指也是挺细的,就是练剑习武,让她手上的茧又多又厚。
谢烯然能够感觉得到陈知栀的手有些粗糙,而且还有些伤疤,可能是刀剑割到的,不过已经结痂了。
就是心疼。
出去的时候,陈知栀和谢烯然都觉得空气都要清新一些了,林子太密太闷,走了这么久他俩身上也冒了点汗。
他们是从东林进入那片林子的,不过这里不是东林,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从另一个地方出来的。
“我们回去吧。”陈知栀把手从谢烯然那儿抽了回来。
谢烯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回到猎场,二人就去找了谢氏,谢芳华也在屋子里坐着,看到陈知栀和谢烯然回来,连忙起了身,紧握的拳也松开了。
“你俩没事儿吧?”派去那么多禁军都没找到陈知栀和谢烯然,谢氏担心得满头大汗,现在二人突然平安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谢氏多少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
陈知栀笑了几声,跑过去拉着谢氏的手晃了晃,“没事儿啊娘!你女儿我可是行走江湖多年,那么些刺客根本不算什么!”
谢氏无奈地笑了笑,她突然看见女儿手臂上有伤,连忙去仔细瞅瞅,“还说没事儿,这么长一条伤口。”
陈知栀安慰她:“娘,真的没事,这伤口不深,过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谢芳华也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谢氏的手背,叫她安心,“娘,知栀和烯然好不容易回来了,午膳和晚膳都没吃。”
谢氏光顾着陈知栀和谢烯然的安危去了,这一点她还的确没想到,好在大女儿及时提醒,她这才吩咐丫鬟去准备晚膳。
陈知栀洗了手,将手指甲的泥土给洗干净后,又盯着自己粗糙的手。
手上几处痂有些显眼,那是前段时间练新招式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陈知栀从前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
谢烯然一定能够感受得到自己双手的粗糙吧?
他会在意吗?
陈知栀走了神,双手在水里泡了许久,直到谢烯然来叫她吃饭,她这才回过神来,在身上擦了一下手,但是又觉得不对劲儿,便找丫鬟要了手帕。
第六十章 处理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大多都是荤的。
陈知栀用手扯下一个兔腿,兔子是红烧的,就是辣椒放得太多,看那红彤彤的样子就觉得肯定很辣。陈知栀张开嘴巴刚想咬,却突然停下来,将兔腿放在了碗里,慢慢吃。
注意到她的动作,谢氏挺高兴的,心道女儿终于有了该有的吃相了。而谢芳华心里则是好奇,她看了一眼陈知栀,又看了一眼谢烯然。
要知道,陈知栀吃饭向来是刨,啃鸡腿兔腿什么的向来用嘴扯,可是现在,她居然用筷子夹兔腿慢慢吃?
太阳明日可能要从西边出来了。
谢氏给陈知栀夹了白菜,清炒的,味道不错。
“姐姐,”陈知栀忽然放下筷子,将嘴巴里的饭吞下去之后才说,“刺杀我的人找到了吗?是不是刘婉?”
陈知栀第一次答应别人教其箭术,可是却被算计,心里自然很不好受。
当然,她还是得感谢刘婉,若不是刘婉,她和谢烯然怎么可能独处密林,谢烯然又怎么可能与她坦白呢?
思及此,陈知栀本来愤愤的表情淡了,嘴角还勾起一抹笑意。
谢烯然也放下筷子,看向谢芳华,“是啊堂姐。刘婉将知栀引去东林,自己却没有现身,后来还有那么多黑衣杀手,会不会就是她动的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他和刘烨之间的关系会有些僵硬了。
刘婉再怎么说都是刘烨的表妹,这一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既然如此,他的表妹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以后见面,多少都会尴尬。
谢芳华看了一眼谢烯然,又看向陈知栀,“不是刘婉,是平乐公主。刘婉不过是被平乐公主利用的。”
说是被利用,若没有自己的一点儿心思,又怎么可能甘被利用呢?
陈知栀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刘婉再笨也不可能亲自动手,于是便不打算继续问了,可是那个平乐公主……
陈知栀觉得她没有那个本事。
那么多的黑衣人,本事还不小,平乐公主那个没脑子的笨公主,哪儿来的人脉?
谢烯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还多想了一层,那就是平乐公主的养母喻贵妃,喻贵妃是喻尚书的嫡长女,若说此事跟平乐公主有关,倒不如说跟喻贵妃跟喻家有关。
“那平乐公主被陛下怎么处理了吗?”陈知栀问。
平乐公主虽说是公主,但毕竟是养女,现在陈家二小姐被黑衣人刺杀的消息恐怕来猎场的人都知道了,平日里皇帝再怎么纵容平乐公主,发生了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护短了吧?
“被软禁了,软禁了五个月。”谢芳华说。
“又被软禁?才五个月?”陈知栀觉得皇帝实在是过分了,这平乐公主素日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欺负人的事情,现在还与刺客勾搭上,结果呢?又是软禁。
这京城简直没法待了!
陈知栀气呼呼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谢芳华不说,她自然不会知道皇帝这么做的用意究竟为何,即使说了,陈知栀也不一定能够听懂了。
陈知栀还是适合简单一点的生活。
譬如江湖。
江湖中人性子直,爽快得很,陈知栀觉得每次离开京城,就落得一身轻松,不必担心爹嗦,不必担心娘追着她学习琴棋书画。
只是离了京城,见谢烯然的面就少了。
当然,谢烯然自然能够明白过来。
他既然能够想到喻家,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皇帝这么做,一来是因为证据不足,二来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敢动喻家。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皇帝以后不会再继续纵着喻贵妃和平乐公主了吧?
他要开始对付喻家了。
倒是谢氏,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想着两个女儿的性子简直是相反的。陈知栀喜欢自由,谢芳华喜欢权势;陈知栀怕麻烦,谢芳华却能将那些麻烦事儿理得清清楚楚;陈知栀对京城的人情世故基本不能理解,谢芳华则能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
谢氏不知道,这样的性子对于她们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思至此,她拿筷子夹了好几次白菜都因为走神而滑落。
“知栀也别担心,陛下对平乐公主的态度很差,想来平乐公主以后也不敢再继续惹是生非了。”谢芳华朝她淡笑,实际上,谁能够保证平乐公主不会再恃宠而骄呢?
毕竟,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知栀也懒得继续问下去了,自个儿吃着饭,有一盘烤羊肉看起来不错,就是离陈知栀太远了,她懒得起身去夹。
在林子里兜晃那么久,她累得慌。
谢烯然也道:“是啊知栀,那平乐公主被软禁一个月都受不了了,如今被软禁五个月,想来出来之后就不会再敢找你的麻烦了。”
陈知栀舔了舔嘴角,“希望如此吧!对了姐姐,清芝没事儿吧?”
谢芳华也挺担心清芝的,好在她去得及时,清芝的情况也不算糟糕,“放心吧,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那就好。”陈知栀松了一口气。
小时候,清芝经常做糕点给她吃,大一点了之后陈知栀还与清芝切磋过武功。
她挺喜欢清芝的。
吃完饭后,谢烯然准备回去了,陈知栀的帐篷就在谢氏旁边,所以也不着急走,于是就被谢氏留下来聊聊天。
谢烯然刚出帐篷没多久,谢芳华也跟了出来,“烯然。”
谢烯然转身去看她,“堂姐?有什么事情吗?”
谢芳华向前走了几步,侧首看了一眼背后的帐篷,“知栀刚才用筷子夹兔腿了,而且吃饭也比以前斯文了。”
谢烯然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点了点头,“是啊。”
“你们在林子里……”
“我跟知栀表明了我的心意,她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我看见她笑了。”
闻言,谢芳华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她一直都很看好谢烯然和陈知栀,若是二人真的在一起了,作为姐姐,她自然是要祝福的。更何况这样一来,陈家与谢家的关系就会更亲了。
谢烯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微低了低头,用手挠了挠颈子,“堂姐,若是没什么事情,那我先回去歇着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也好,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
待谢烯然走远之后,谢芳华又回头看了一眼帐篷,帐篷很厚,看不清陈知栀和谢氏的影子,只迷迷糊糊有两团黑影。
又笑了笑,谢芳华回头离去了。
回去的时候,清芝也醒了,谢芳华连忙走过去扶她,清芝惶恐,哪儿有主子扶奴婢的?可是无论她怎么说,谢芳华还是将她给扶了起来。
“多谢娘娘。”清芝觉得有些别扭。
“不必,”清芝比谢芳华年长两岁,从小就很照顾她,谢芳华也从来没将她当过奴婢,而是真心待清芝好,“觉得好些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清芝自然也知道谢芳华是把自己看成伙伴,真心待她,可是清芝出身卑微,是被卖到陈府的,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自卑。
“奴婢好多了,奴婢不饿,娘娘不必麻烦了。”清芝垂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剑伤。和陈知栀一样,清芝也是受惯了伤,再疼也能忍着。
谢芳华还是差人做了点清淡的吃食端来,她也知道清芝的不安,于是就叫她自己起来吃。
清芝吃的时候,谢芳华就看着桌上的一盘清蒸豆瓣鱼,淡淡说道:“我准备对付喻家了。我估摸着,陛下对喻家的权利也有些忌惮了。”
清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娘娘准备在哪儿对付?猎场,还是皇宫?”
皇宫里头有一个恨喻家入骨的林婕妤,若是在皇宫对付,自然会多一个帮手。至于猎场,喻家或许会放松一些警惕。
谢芳华回答道:“过段时间,我想回到京城,陛下也会开始打压喻家羽翼,届时喻尚书就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陛下那边,然后我们再去背后捅一刀……”
“是啊,这段时间一过,淑妃娘娘的孩子可能也快要降生了。”清芝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呢?
时间过得真快。
至于谢芳华刚才说的捅一刀,那一刀其实就是路鱼的银矿。
喻尚书明明知道银矿已经有另外的人知道了,而且那个人究竟是谁,能不能为他所掌控都不知道,喻尚书却还是继续留着银矿,这足以看出此人是多么的贪心。
清芝吃了几口就饱了,其实也不是饱了,就是被人这么看着吃,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第二天一早,陈知栀吃了饭就待在帐篷外透透气。
她本来是想去找刘烨的,但是既然姐姐都说了跟刘婉没关系,那就算了吧。可是她不去找刘烨,刘婉却来找她了。
陈知栀本来坐在外头发呆,刘婉的面容却呈现在眼前,将阳光给遮住了,“陈小姐。”
陈知栀闻言,起了身,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她讲,话说出去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刘小姐?你找我有何贵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