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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素     凤策凰权txt下载     凤策凰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道歉

    刘婉那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我,我是来跟陈小姐道歉的。表哥已经教训过我了,陈小姐若是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陈知栀比刘婉要高半个脑袋,她后退几步,忘了后面还有台阶险些摔倒,站稳之后,又对她说:“我没什么想说的。”

    她能说什么?

    刘婉不是说刘烨已经教训过她了吗?那陈知栀再继续说点什么,把人家姑娘说伤心可就不好了。

    刘婉轻声说道:“陈小姐,是平乐公主让我那么做的,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公主她仗着喻家的权势威胁我,所以我才不得不听她的话。险些让陈小姐丧命,是我的错。”

    刘婉的语气挺诚恳的。

    谢芳华本来就说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平乐公主,再加上刘婉这么认真地道歉,陈知栀自然不会再惦记着刘烨有个表妹害了自己了。

    “没事儿,我都没在意了,”陈知栀挥了挥手,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平乐公主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的养女,素日里欺负别人习惯了,你也是受害者,我怎么会怪你呢?”

    刘婉嗯了一声,“只要陈小姐别怪我就好。平乐公主她毕竟是喻家的人,陈小姐也莫要找她麻烦,否则喻家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替陈知栀着想。

    陈知栀也以为刘婉是帮着自己的,于是抓了抓脑袋,笑道:“你放心吧!”

    刘婉的头低得更下去了。

    陈知栀说:“刘小姐,你干嘛喜欢低着头?我是个好人,你别怕我。”陈知栀以为是刘婉太胆小,或者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才会跟别人说话总是低着头,可实际上不是。

    刘婉在家里备受父母宠爱,可是在京城认识她的人不多,而且京城里的小姐们个个眼高如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久而久之,刘婉就变得自卑了。

    至于她的自卑会将她变得怎么样,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听了陈知栀的话,刘婉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陈知栀。其实刘婉长得不丑,也没必要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认真来讲,她的眼睛很好看,水灵灵的,尤其是那扇子一般的睫毛。

    “陈小姐误会了,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习惯了低着头,”刘婉的眼睛看上去随时都能挤出水一般,“我和平乐公主不一样,公主贵为陛下养女,我却只是一个普通小姐,所以在别人面前习惯低头了。”

    陈知栀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刘婉总喜欢提起平乐公主,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在意这些繁文礼节?

    陈知栀别过耳边的碎发,说:“刘小姐,你以后可以试着抬起头去看别人,我娘告诉我,这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刘婉想要习惯性的低头,可是听陈知栀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陈小姐。我还得去找表哥承认错误,就先告退了。”

    “嗯。”陈知栀冲她笑着。

    她也在想,刘烨不会还要教训刘婉吧?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不在意了,反正这事儿都是平乐公主干的,跟刘婉也没有直接联系。

    陈知栀抓了抓脑袋,决定还是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正欲转身进帐篷,陈知栀却被叫住了,闻声望去,是谢芳华,“姐姐?”

    陈知栀认为秋猎真是个好活动,比什么什么宴会自由多了,而且没事儿还能打野味儿吃,最主要的是,还能常常和姐姐见面,只是可惜了,瑾哥不在。

    谢芳华看了一眼刘婉离开的那个方向,这才走向陈知栀,“刘婉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就跟我道了歉。”

    “就这么简单?”谢芳华显然有些不相信。不是不相信陈知栀,是不相信刘婉,不相信她的目的会这么单纯。

    陈知栀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回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后又点了点头,“对,没错,她就是道了歉。姐姐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陈知栀也很聪明,可是她的聪明却不适合京城的权谋争斗。

    思及此,谢芳华摇了摇头,淡淡地看着她,“没事,知栀以后离刘婉远一些。”

    陈知栀在京城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看的顺眼的更是只有那么几个,现在呢,刘婉算得上一个,可是姐姐却告诉她离刘婉远一些,这让陈知栀有些不解,想要问为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姐姐又不会害她,姐姐叫她远离,那就尽量远离吧。

    聊了一会,外头有些热了,谢芳华就和陈知栀进了帐篷,谢氏正在刺绣,手法娴熟,陈知栀凑过去看了几眼,光是那一朵简单的梅花就叫她头晕。

    “娘你要绣什么东西啊?”陈知栀坐在她身边,挑了根银子去戳桌子。

    谢氏的爱好不多,烧香拜佛算一个,这刺绣嘛自然也算一个。陈知栀和谢芳华小时候听谢氏说过,当初就是因为谢氏绣了一幅全开的山水图,名动京城,也正是因为如此,陈伯忠认识了谢氏,并且与她走在一起,接着就陆续有了谢芳华和陈知栀。

    “给你爹绣一个香囊,”谢氏笑着,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去年给你爹绣了一个,他用了很久也没有舍得换,如今都旧了破了。我想着,他出门谈生意会遇见很多人,总不能让他丢脸,于是又给他绣一个,到时候叫他换了。”

    谢芳华也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谢氏手里灵活的针线。

    “娘,你对爹真好。而且这手艺也好。”陈知栀感慨着。

    她突然又想起了谢烯然。

    若是有一天,谢烯然带了自己绣的香囊,可能带出去比不带出去还要丢脸吧?陈知栀一想起自己在中秋给谢烯然准备的香囊,就觉尴尬。

    她想好了,回去把香囊藏好一点,千万不能叫谢烯然发现。

    谢氏放下手中的东西,点了一下陈知栀的额头,“你呀,没事儿也学学刺绣,说不定以后找到个如意郎君,也能亲手替他绣一个香囊。”

    陈知栀抓着头发,朝着谢氏笑笑却不说话。

    谢芳华浅笑,言:“知栀不必刻意变成另一个模样,这样的你就很好了。若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仅你浑身不自在,找到的那个如意郎君喜欢的也不是你。”

    陈知栀觉得谢芳华这话有点深意。

    是在说她吗?陈知栀想起来,昨夜擦手和吃饭的时候,她的确有些刻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姐姐居然发现了?那,姐姐发现了,谢烯然是不是也发现了?

    陈知栀想到这里,脸又微微红了。

    “姐姐,我知道了。”陈知栀认为谢芳华说的没错。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外头进来一个丫鬟,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垂首道:“昭仪娘娘,陈夫人,陈二小姐。我们家小姐请二小姐明日去她那里喝粥。”

    “你们家小姐是谁啊?”陈知栀问。

    “是刘小姐。”

    “刘婉?”谢芳华忽然警惕起来。

    丫鬟没想到谢芳华会问她,愣了一下才点头应是。

    谢芳华提醒陈知栀远离刘婉,可是想不到那个刘婉会这么主动,她正犹豫着,陈知栀就先委婉拒绝了,“我不喜欢喝粥,就算了吧。”

    她只是记着谢芳华的话,要远离刘婉。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丫鬟显然没有想到陈知栀会拒绝,又愣了一下,忽然跪在地上,那说话的语气像是刚大哭过一般,“陈小姐,我们家小姐因为昨日之事被刘少爷训了很多次,可,可是那件事情都是平乐公主逼的,陈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别再埋怨我们家小姐,就给她一个面子吧!”

    丫鬟突然跪下来,叫陈知栀有些焦灼。

    刘婉刚才才走,现在就又派丫鬟来告诉陈知栀明天去她那里喝粥,这让谢芳华想要不怀疑她别有用心都难。更何况这丫鬟无缘无故又扯起昨天的事情,叫谢芳华更疑惑了。她刚想要说点什么替陈知栀拒绝,谢氏却拍了拍陈知栀的手,劝她去一趟。

    对于谢氏来说,女儿在京城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既然那个刘小姐这么诚心邀请她,一定是想要和陈知栀交好,既然如此,不去倒有点说不过去了。

    谢氏这个做娘的都同意了,谢芳华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丫鬟感到欢喜,说了具体时间后便起身告退了。

    “你们两个也是,昨日的事情既然是平乐公主做的,又何必与刘小姐过不去呢?”丫鬟走后,谢氏就开始教训自己的两个女儿,“若叫人知道我们针对刘小姐,那对陈家和谢家的名声都是不好的。”

    谢芳华自然不会告诉谢氏她对刘婉的态度,既然谢氏误会她们针对刘婉昨日所做之事,那就误会吧,总比知道她觉得刘婉别有用心要好。

    思及此,谢芳华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氏的手背,“母亲,是我的不是,母亲别生气了。”

    陈知栀也傻笑道:“是啊娘,我明天保证去,而且还不添乱!”

    谢氏看着两个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啊……”

第六十二章 喝粥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陈知栀换了身水蓝色的素衣就去了刘婉的帐篷。

    陈知栀去之前,谢芳华还再三叮嘱她要小心刘婉,尤其是注意粥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陈知栀知道姐姐担心自己,点着头答应了。

    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千金小姐到了,陈知栀不认识她们,就看着她们跟刘婉笑着聊天。

    刘婉注意到陈知栀的时候,陈知栀已经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了,她看了一眼陈知栀,又转过头与那几个小姐谈笑。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官家小姐,不过看她们的装扮,想来家庭背景都与刘婉差不多。

    刘婉招呼着众人坐下,自己也唤了丫鬟小厮端上粥,“诸位小姐能够赏脸来我这里喝粥,是我的荣幸。一会儿端上来的粥都是肉粥,那些肉自然是林子里的一些猎物所做的,大家若是喜欢,可以多喝几碗。”

    陈知栀喝过最多的肉粥就是猪肉粥,就是把猪肉剁碎了煮粥喝,当早餐吃还是挺不错的。

    这会儿听刘婉说会用各种猎物的肉煮粥,陈知栀突然来了兴致。

    不多时,小厮丫鬟鱼贯而入,陈知栀的面前忽然摆上了三碗肉粥,不过那碗也就半个手掌大小,装的粥自然也不多。

    陈知栀拿着勺子就吃,每一碗都先吃了两口,感觉味道不错,就是有一碗太闲了,她没吃出来是什么肉。

    第三碗是兔子肉,这兔子肉对于陈知栀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山间林里野兔是最多的,不说谢烯然给她做的兔子,单是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露宿山野的时候大多情况是打兔子来吃。

    吃了几口,陈知栀就想起走之前姐姐的嘱咐,于是就放下了勺子,但那眼睛却还是盯着桌前两碗看。

    那两碗她没吃出来是什么肉,其中一碗还有些咸。

    “刘小姐的肉粥是什么肉?我的这个呀,有狗肉与鸡肉,不过剩下一碗我可没有吃出来。”有一个黄衣小姐用绣了花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笑着对刘婉说。

    “我这个也有鸡肉,不过另外两碗我也没有吃出来。”刘婉笑着回答。

    陈知栀一听别人碗里头还有不同的肉,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不过好歹是忍住了。

    那些小姐开始谈论起自己碗里头的肉来,陈知栀除了刘婉谁也不认识,而刘婉作为主人家也没空搭理她,于是陈知栀就百般无聊地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婉突然叫了陈知栀,微笑着走向她,“陈小姐觉得这粥可还好吃?”她低头看了一眼陈知栀桌上的粥,基本没动。

    陈知栀起了身,点了点头,“还可以吧。”她本来还想说其中有一碗太咸了,但是又觉得刘婉会不高兴,于是没说出来。

    刘婉难得一次对上陈知栀的眼睛,“可是陈小姐却没喝几口。”

    陈知栀怎么会告诉她姐姐叫她少吃点刘婉的粥呢?她抓了抓后颈,尴尬地笑着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烤鸡,有点撑……”

    刘婉可不相信她,只觉得陈知栀还是怀疑自己的,但她的目的不在此,陈知栀吃多少或者吃与不吃都无所谓。

    “对了陈小姐,”刘婉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之前我与平乐公主有了点摩擦,但我又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陈知栀没想太多,“你说说,我尽力。”

    刘婉道:“我本来也想喊平乐公主来一起喝粥的,可是她被软禁了,我又不敢去见公主,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送粥过去。”

    陈知栀闻言,苦着脸。

    刘婉这可是为难她了,陈知栀与平乐公主的关系难道她还不知道吗?外人不知道平乐公主曾经在皇宫找过陈知栀的麻烦,但是傅思谊的宴会那事儿刘婉应该知道吧?陈知栀和平乐公主的梁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正式结下的。

    现在倒好,刘婉让她陈知栀给平乐公主送粥?

    这不可能。

    陈知栀拒绝了。

    刘婉有些不高兴了,垂下眸子,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有些为难陈小姐,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京城的朋友不多,这帐篷里的小姐们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请来的。若是失去平乐公主这个朋友,我……”

    若不是相处时间不长,接触的次数也不多,陈知栀都快要认为刘婉非常非常了解自己吃软不吃硬的这个性子了。

    你说你来硬的还好,可是刘婉这性子……

    陈知栀真是无奈。

    “可是我给她送过去了,她不要怎么办?”陈知栀道。

    “没关系的,只要粥送过去,我的心意也就到了,想来公主也不会再生气了。”刘婉以为陈知栀答应了,连忙又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陈知栀。

    陈知栀无奈地答应下来,刘婉连连道谢,并且吩咐丫鬟端来粥,南瓜肉粥,上面还撒了葱花,冒着热气,看起来还不错。

    陈知栀没有带丫鬟的习惯,于是就亲手端着粥朝平乐公主的帐篷走去。

    平乐公主的帐篷挨着喻贵妃的,离刘婉的有些远,不过陈知栀走路不慢,没多久便到了。

    她刚走过去,帐篷外的两个侍卫就用枪挡住了陈知栀的去路。

    “刘小姐给你们家公主的粥,端进去吧!”陈知栀哼了一声,将粥塞进一个侍卫的手里就转身离去了。

    那侍卫看了一眼另一个侍卫,有些犹豫,但还是端着粥进去了。

    平乐公主一开始还在发脾气,不过后来喻贵妃来了一道好生安慰她之后就没闹腾了。

    这件事情其实她挺冤枉的,被养母喻贵妃利用,又替刘婉背了黑锅,可惜她自己还不知道,一直觉得是自己没计划好。

    侍卫进来的时候,平乐公主正坐在床头使气,那瞪大的眼睛充满的恨意,可是一想到母妃的安慰她又不好发作。

    “公主殿下,这是刘小姐给您的粥。”侍卫也不敢招惹平乐公主,将南瓜肉粥放在桌子上就作揖退下了。

    “这个刘婉还敢给本公主送粥喝?”平乐公主跺了跺脚,怒喝。

    丫鬟连忙说话:“公主殿下消消气,那刘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现在这种情况却还是给公主送粥喝,想来 是想与您重归于好。公主殿下您想,等五个月之后您才不被软禁,那会失去多少千金小姐们的支持?倒不如就接受这个刘小姐……”

    这丫鬟向来自作聪明,说出的话看似长远,实际上根本就不知道这长远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她不仅不知道,而且没考虑过。

    而听了她的话,平乐公主却觉得很有道理,勉强地点了点头,“端过来尝尝。”

    平乐公主心情不好,吃的饭也就少了,这两天下来,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丫鬟闻言,连忙跑过去端过粥,双手递给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里头有南瓜,应该还放了糖,吃起来甜甜的,里头的肉有些熟悉,好像吃过,但是次数不多,平乐公主也就没想起来。

    吃了一口她觉得味道不错,就又吃了一口,再吃了一口。

    本来分量就不多,平乐公主一下子就吃完了,“没了?”她头一次觉得没吃饱,可能是因为两天没怎么吃饭的缘故吧!

    丫鬟也没有想到平乐公主居然一下子就吃这么多,挺高兴的,“公主殿下若是喜欢,奴婢这酒吩咐人再去做。”

    “去吧!”

    陈知栀离开平乐公主的帐篷后,就先回了自己的帐篷,谢芳华在里头等着,清芝身上还有伤,就坐在谢芳华身边。

    “回来了?”谢芳华一直都在担心陈知栀,直到现在见到她平安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嗯!”陈知栀笑着走去,“姐姐,那肉粥挺好吃的,以前只吃过猪肉粥,今日算是长见识了。不过你放心,我也没吃多少。”

    谢芳华淡淡一笑,“你若是喜欢,回头叫厨子给你单独做就是。”

    陈知栀笑着应下了。

    谢芳华又问:“今天上午你独自去了趟林子,下午又去刘婉那里喝粥,不打算去见见烯然吗?”

    陈知栀一惊。

    她怎么觉得姐姐知道她和谢烯然的事情?

    难道是谢烯然说得?

    陈知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姐姐,谢烯然跟你说了?”

    谢芳华浅笑着点头,“迟早的事情。”

    陈知栀挠了挠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她用手背贴在脸上,忽然发现手背挺凉的。

    陈知栀走神的时候,帘子忽然被掀开,进来两个侍卫,看见谢芳华在,作揖行了礼,“昭仪娘娘,贵妃娘娘请陈二小姐去一趟。”

    谢芳华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贵妃娘娘叫知栀去做什么?”

    侍卫有些头疼,这谢昭仪给人的感觉太清冷了,“不知道,说是平乐公主吃了陈二小姐送去的粥后中了毒,  所以……昭仪娘娘也别为难奴才们,请二小姐去一趟吧!”

    陈知栀全程蒙。

    平乐公主中毒了?

    还是吃了她送去的南瓜肉粥?

    陈知栀忽然想起了刘婉,她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第六十三章 中毒

    谢芳华看了一眼那为难的侍卫,又看了一眼满脸烦躁的陈知栀,再想一想那刘婉,顿时明白过来。

    “走吧,我跟你们一道。”谢芳华对着那侍卫说。

    虽然喻贵妃没有说让谢昭仪一起去,可是看谢昭仪那仗势,若是不让她去,恐怕也不会让陈二小姐去,若是那陈小姐不去,自己就交不了差……

    侍卫思虑再三,答应了。

    一路上,陈知栀都跟在谢芳华身后一声不吭。

    又给姐姐添乱了。

    她想,若是刘婉再来找她,恐怕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理会她了,否则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出事。

    一路上都想着这件事情,直到到了平乐公主的帐篷外,谢芳华停住了脚步,陈知栀差点撞了上去。

    侍卫对谢芳华说:“昭仪娘娘,进去吧。”

    谢芳华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还算老实的陈知栀,先进去了,陈知栀愣了一下,也跟上了谢芳华的脚步。

    帐篷内,平乐公主躺在床头,双手捂着肚子,看样子肚子很疼,而且她的身子时不时还要抽搐几下。

    喻贵妃满脸着急和愤怒,一直询问着太医平乐公主怎么样了。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喻贵妃就知道陈知栀来了,于是猛地转身看去,却没想到谢芳华也在。

    她冷哼一声,“谢昭仪还真是宠着你这个妹妹。如今你妹妹给本宫的女儿下毒,本宫看你还怎么纵着她?”

    陈知栀那叫一个憋屈,她想反驳喻贵妃,但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又不想给谢芳华添乱,于是硬生生地忍着闭了嘴。

    谢芳华看了一眼平乐公主,只问:“太医,公主中了什么毒?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起了身,作揖说道:“回昭仪娘娘的话,公主殿下中了雷公藤的毒。雷公藤是断肠草的一种,中了毒之后会头疼想吐,腹疼难耐,身子也会抽搐。不过好在公主殿下被发现的及时,雷公藤的用量也少,只要想法子让公主殿下吐出来,再给她喝糖水就可以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又看向喻贵妃,“公主殿下没事儿,贵妃娘娘也不必担心了。”

    “谢芳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平乐出事了你才高兴吗?”平乐公主虽然只是养女,但是这么多年了,喻贵妃对她也有了感情,无论怎么利用她,唯一不变的是希望平乐公主平安。

    陈知栀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打算插嘴。

    就算插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说不是她下的毒?喻贵妃会相信吗?

    显然不会。

    “贵妃娘娘,知栀虽然与平乐公主有些仇怨,但是断然不会做出对公主下毒的事情,”谢芳华淡淡说道,“与其说是知栀下的毒,倒不如说是另外的人,她的目的,无非是想引起陈家谢家与你们喻家的争端。”

    谁?夏家吗?

    喻贵妃觉得不是,夏皇后没那个心眼和本事,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要知道,夏皇后的哥哥夏凌生还在战场上对抗西越呢!哪儿还有闲情逸致想什么喻家谢家的事情。

    见喻贵妃不说话,谢芳华又道:“贵妃娘娘还是先把公主殿下治好吧!”

    太医连忙在这个时候又道:“臣会竭尽全力替公主殿下根治。”

    喻贵妃不依不饶,怒言:“谢芳华,这件事情是陈知栀引起的,无论如何都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喻贵妃不傻,她也知道陈知栀再笨也不会亲自下毒亲自给平乐公主端粥来,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若叫她退一步,可能吗?

    不可能,这会扫了她贵妃的面子。

    既然找不到真的下毒者,那就要让陈知栀付出代价!

    陈知栀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气愤道:“贵妃娘娘,您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我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交代啊?”

    喻贵妃显然没有想到陈知栀会反驳自己,只愣了一下,愤怒地拍着床起身,“陈知栀!本宫和谢昭仪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另外,请注意你跟本宫说话的态度!”

    “我……”陈知栀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谢芳华拉住了。

    “贵妃娘娘,这粥的确是知栀送来的,但却不是知栀做的。今日刘婉小姐请了一些人去她那里喝粥,若真的要调查,不如叫刘小姐来问问话吧?”谢芳华说道。

    她对刘烨说过,若是刘婉再惹事儿,她不会看在刘烨的面子上放过刘婉,现在看来,刘婉还真就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喻贵妃也没想那么多,既然太医说养女能够根治,那么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现在谢芳华说要把刘家的小姐找来问话,喻贵妃有些犹豫了。

    她看向谢芳华,还是那么一副淡然的脸。

    喻贵妃最讨厌这样的谢芳华,仿佛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一文不值,就连亲妹妹出了事儿,她还是这样!

    实际上,喻贵妃是不会理解谢芳华心里的愤怒与着急的。

    愤怒是因为刘婉的不识好歹,着急是因为陈知栀抬天真的脾性。

    “来人!把刘家的刘婉小姐叫来!”喻贵妃走到谢芳华面前五步,停了脚步。

    外头的侍卫应了一声是,又匆匆办事去了。

    不多时,刘婉被叫来,她心里多少有些焦灼与担心,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没叫人发现自己的表情。

    刘婉行了礼,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陈知栀,又连忙垂下脑袋。

    陈知栀在心里早就把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心狠手辣的刘小姐给骂了千百遍了。要不是刘婉,她用得着这么憋屈,连说一句话都要被喻贵妃训斥吗?

    喻贵妃瞥了一眼谢芳华,绕过她走向刘婉,“今天你请了陈知栀去喝粥?”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的。”刘婉把头低得更下去了。

    “你下了毒?”喻贵妃开门见山,问。

    刘婉一听,连忙跪了下来,磕头慌张说道:“贵妃娘娘明鉴,刘婉与平乐公主关系不差,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事情……”

    说这类话的人,喻贵妃在后宫见惯了。

    谢芳华也走过去,“可是平乐公主吃了你的粥,中毒了。”

    太医那边,平乐公主开始呕吐,他刚才说平乐公主吐了就好了,丫鬟连忙拿了痰盂接着,然后问太医平乐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喻贵妃听见平乐公主的呕吐声,连忙转身也问:“太医,公主好了吗?”

    太医听着几个女人的对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回贵妃娘娘的话,再给公主喝几杯糖开水就没事儿了。”

    喻贵妃连忙去吩咐人准备糖开水。

    谢芳华又问了一遍,刘婉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昭仪娘娘,您不能因为陈小姐是您的妹妹就帮着她陷害我呀……我的粥,那么多人喝了都没有事儿,为什么喝了陈小姐送过去的粥就中毒了呢?”

    谢芳华又靠近她一步,清冷的声音俨如冷玉,“怎么?刘小姐的意思是说,是知栀在路上下的毒?”

    不等刘婉说话,喻贵妃先开口了:“刘小姐说得也没有错,陈知栀本来就与本宫的女儿交恶,若是对她下毒也不是没有道理。”

    “母妃……”平乐公主醒来了,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喻贵妃。

    “平乐?你醒了?”喻贵妃一听这声音,高兴地又做到她身边,亲自扶她起来。

    刚才她们的对话,平乐公主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她想,自己与陈知栀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缓解的地步,而刘婉有意讨好自己,为何不帮着刘婉呢?

    思及此,平乐公主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母妃,平乐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小姐,非要与平乐过不去,还,还要下毒……”

    陈知栀一脸黑线,真的好想回答平乐公主,她哪里都得罪自己了。

    刘婉听见平乐公主说话,就知道她有意帮着自己,于是又磕了头抽噎着说道:“贵妃娘娘,刘婉只是大理寺卿的侄女儿,深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公主殿下交往过密,但是刘婉是真的将公主殿下看成朋友,怎么可能会对公主殿下下毒呢?”

    陈知栀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些人怎么说哭就哭啊?眼泪用不完的吗?

    谢芳华忍着怒气,盯着刘婉纤细的身子,却对着喻贵妃说:“贵妃娘娘若是想要处置凶手,那就把事情给彻底查清楚,免得我的妹妹受委屈。”

    陈知栀走了几步,走到谢芳华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算了吧。”

    刘婉一听谢芳华说彻底调查,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又道:“贵妃娘娘,这件事情是刘婉引起的,要怪就怪刘婉,不要怪陈小姐了。”

    谢芳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眯了眯眼,说道:“我倒是觉得刘婉小姐说得没错,既然平乐公主好了,就不要再追究下去,将这件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贵妃娘娘您说是吗?”

    的确不能闹大。

    平乐公主刚被软禁没多久,现在又因为中毒而闹出事情,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又会觉得喻贵妃管教无方,觉得平乐公主恃宠而骄,这对喻家是非常不好的。

    喻贵妃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又松了拳,“既然平乐已经好了,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第六十四章 警告

    “母妃?”平乐公主却是不依了,拧眉嘟着嘴巴嗔道。

    这次她可是妥妥的受害者,难道还要让他咽下这口气吗?

    喻贵妃再傻,再宠爱这个养女,也得顾及喻家的利益,她拍了拍平乐公主的手背,安慰着她:“平乐,你放心,乖乖的把这五个月熬过去,母妃一定补偿你。”

    平乐公主满脸委屈,但是听喻贵妃的语气,多少有一丝丝不耐烦,于是忍着没说话了。

    平乐公主这个受害者没话说,陈知栀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反正只要没误会她就行了,再扯下去牵连更多的人进来,结局也不好收拾,反而要给姐姐徒增烦恼。

    喻贵妃叫所有人都退下了,自己留在帐篷里陪着平乐公主说话。

    谢芳华和陈知栀先出来,只是谢芳华没有着急走,只走了几步,又转身过去,直到刘婉也垂着脑袋出来了。

    谢芳华看着刘婉,淡淡说道:“刘小姐,我知道,平乐公主中毒定当与你有关。”

    刘婉缓缓将头抬高了些,“昭仪娘娘,这件事情不是刘婉做的,刘婉不会承认。”

    谢芳华轻笑一声,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刘婉会不会承认,所以她言:“我不管你承认与否,反正我就是认定是你做的了。”

    陈知栀挺惊讶的,她觉得姐姐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至于刘婉呢,那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非要招惹她招惹不起的人。

    陈知栀看见刘烨从旁边跑来,挺着急的,他的身边还有谢烯然。

    刘烨听说刘婉被喻贵妃叫去,不巧的是又发生了平乐公主中毒之事,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表妹,但是碍于父亲又不得不多照看着她一些,奈何刘婉非要惹事儿,还将陈知栀牵连进来。

    陈知栀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昭仪姐姐,有谢家和陈家撑腰。

    刘婉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而刘烨非常的不明白,刘婉为什么要给平乐公主下毒,若是被揪出来,别说被冤枉的陈知栀了,光是喻贵妃都能轻易将刘婉给捏死。

    “昭仪娘娘……”刘烨看见谢芳华,朝她作了揖。

    “刘公子?”谢芳华看向他。

    谢烯然站在刘烨身边,朝陈知栀笑了一下,陈知栀见他对着自己笑,抓了抓脸,把头又转向谢芳华。

    刘烨先教训了刘婉几声,又对谢芳华说道:“昭仪娘娘,表妹又给您添麻烦了,我先替她给您道歉。”

    谢芳华可不吃这一套,她跟刘烨说过,若是刘婉再惹陈知栀,那么她一定不会看在刘烨的面子上放过刘婉。

    “道歉就不必了,”谢芳华说,“刘公子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就好。这件事情到此结束,都回去吧。”

    话落,谢芳华再看了一眼刘婉,拂袖而去。

    谢烯然走向陈知栀,问她有没有事儿,陈知栀摇了摇头,“有姐姐保护我,能有什么事儿?”

    从小就是这样,无论陈知栀遭遇了什么麻烦,谢芳华总能及时出现,替她处理掉麻烦事儿。

    就比如她**岁的有一次,陈知栀与街角的几个小孩子玩闹,玩着玩着就因为一点儿小事吵起来。

    小孩子嘛,争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用脑子的,能动手就动手,也不管能不能打赢。

    于是陈知栀就与他们打了起来,对方是几个男孩子,陈知栀纵然会一些武功,但是年龄太小了,没一会儿就被打得流了鼻血,脸上好几处也挂了彩。

    不过那几个男孩子也没捞到好处,甚至有一个被陈知栀踹得好几天下不了床。

    于是那几个男孩子的父母就找来陈府,当时陈伯忠出门做生意去了,谢氏也去了周迦寺,好在谢芳华出面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后来那一条街的人都夸谢芳华,年纪那么小就能稳重的帮妹妹处理事情。

    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替妹妹擦屁股。

    不好听,但是意思很明显。

    “你从小就是这样,闯了再大的祸也有堂姐和瑾哥帮你挡着,”谢烯然也想起那件事情了,或者说他想起来的例子还不止那一件事,“不过以后若再遇到事情,我也可以帮你挡着。”

    陈知栀高兴地应了一声。

    不过陈知栀和谢烯然高兴,旁边的刘婉就很不是滋味儿了。

    从小,她除了爹娘还有谁护着她?刘婉甚至不敢闯祸,她生怕给父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个陈知栀……

    刘婉握起了拳头,她低着头,没有人能够看清她自卑却愤怒不甘的表情。

    陈知栀跟着谢烯然出去玩了,刘烨看了一眼刘婉,“后面的日子你最好小心一点,谢昭仪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她的妹妹出了事,还是被你整得,你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他哼了一声就走了。

    所有人都走完了,刘婉缓缓抬起了头,眸子里的嫉妒不甘愤怒表现得很明显。

    谢芳华回到帐篷里,眼底有些冷意。

    清芝看见她回来,连忙走过去问陈知栀的情况。

    “已经解决了,”谢芳华说,“我还以为刘婉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以身入局,我若是她,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这般冒险。”

    谢芳华大概知道刘婉的目的了。如果刘婉有着和谢芳华一样的目的,那么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挑起谢陈两家与喻家的争斗。

    清芝颔首,“二小姐没事儿就好。”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娘娘,西越要退兵了。”

    “这么快?”

    “是的,不过据我们的探子来报,这是鲁翰的权宜之计,鲁翰还是想要拿下南渝的。”

    “拿下南渝?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谢芳华走过去坐下,挺直了腰杆,“慕容呢?什么时候回来?”

    清芝也走过去,给谢芳华倒了一杯水,“兴许也快了,想来秋猎结束之后,这场战争就结束了。娘娘,恕奴婢多嘴,这场战争雷声大雨点小的,奴婢总觉得不简单。”

    谢芳华接过水,满满地举起来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轻轻嗯了一声。

    刘烨去找了谢烯然和陈知栀,他发现,这两人最近关系好像更好了?

    这不得不让刘烨又想起来前段时间谢烯然给他找来的那个丑女人,刘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想起来了。

    但是看他那一脸苦,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

    “你来找我们干什么?”谢烯然坐在地上,盯着刘烨。

    “重色轻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刘烨瞥了他一眼,也盘腿坐下了。

    陈知栀随手抓了一颗身边的小石头,甩到刘烨的身上,刘烨差点跳了起来,看见陈知栀一脸坏笑,连忙拉下脸来,“姑奶奶我错了……”

    刘烨觉得自己就不该来。

    不过他倒是发现,谢烯然对陈知栀的态度越来越……怎么说呢?暧昧?关心?

    以前没少看见谢烯然与陈知栀斗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谢烯然都是处处让着陈知栀呢!刘烨嘴上不说,但是打心眼里替谢烯然高兴。

    谢烯然是他在京城关系最好的兄弟,从小玩到大,即使过程中有些摩擦,但是过后他们之间的友情会更加的牢固。

    “你那个表妹,真不打算送回京城去吗?”谢烯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刘烨。

    要是刘婉还要找陈知栀的麻烦,那可不好办了。

    谢烯然多少还是顾及刘烨的感受的。

    刘烨耸了耸肩,“不知道,起初以刘婉的身份自然是来不了的,不过爹想带她开开眼界,就带来了,如今闯了祸出了事儿,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送回去了吧。”

    轻叹一口气,刘烨又道:“你俩也知道,我爹跟刘婉的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从小关系就好,要是刘婉出事,家里人肯定要伤心的。”

    谢烯然能够理解刘烨的感受,就比如谢芳华要是出事,陈知栀就会不高兴,陈知栀不高兴,那他也会不高兴的。

    谢烯然伸出脚去踢了踢刘烨,“没事儿,我们家姑奶奶大人大量,不会跟你表妹计较的。”

    我们家?

    姑奶奶?

    陈知栀眯了眯眼,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刘烨看向陈知栀,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是啊,你家姑奶奶不计较就行了。”

    他其实还是很担心的,不是担心陈知栀会不会计较,是担心谢芳华会不会对刘婉下手,要知道,谢芳华可是提出过警告的。

    晚膳的时候,刘婉用手撑着脑袋。

    她现在思维很混乱,心情也烦躁的很。

    大理寺卿说要送她回京城了,说是为了她的安全。

    丫鬟送来吃食的时候,见表小姐怏怏不乐,就知道她还在为今天平乐公主的事情烦忧,“表小姐,您吃点吧。”

    两素一荤一汤,很平常的吃食。

    刘婉看着这些饭菜,顿时没有了胃口,她今日下了血本请了那么多千金小姐去喝粥,还当着她们的面让陈知栀给平乐公主送粥去,无非是想利用那么多双眼睛,告诉喻贵妃,粥是陈知栀端去的,陈知栀与平乐公主有仇,在粥里下毒不无道理。

    刘婉就是没有想到,谢芳华居然会跟着陈知栀一道来,甚至说要彻查。

    这若是真的彻查了,哪儿还有她刘婉生存的机会?

    “我没胃口,端下去吧。”刘婉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表小姐可别气坏了身子,倒叫陈家的小姐笑话。”丫鬟觉得刘婉一天心思很多,但是她一个做丫鬟的,不能多说,也不能多做。她只用一心服侍好主子就行了。

第六十五章 白狐

    “我说了不吃,端下去!”刘婉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呼吸也急促起来。

    丫鬟见她生气,连忙收拾好了饭菜又端了出去。

    丫鬟出去后,帐篷里又恢复了安静。

    刘婉的帐篷很小,而且很暗,她只叫人点了一根蜡烛,刚才那丫鬟还在的时候,刘婉觉得没什么,现在她突然出去了,刘婉忽然有些害怕。

    她忽然听见角落里有动静。

    刘婉的心悬了起来,连忙睁开眼睛跳了起来,准备出去。

    那角落里好像有个东西,黑乎乎的一团,这叫刘婉又害怕又好奇,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去一看究竟的时候,那小东西突然跑了过来。

    刘婉尖叫一声,待看清楚之后,又安静下来。

    是一只白狐,只有猎犬一半的大小,亮亮的眸子很可爱,狐狸叫了一声,看见刘婉竟也不害怕。

    外头的丫鬟听见刘婉见教,连忙掀开帐篷的帘子慌张地跑进来,“表小姐,怎么了?”

    刘婉看着那只白狐,指着白狐对丫鬟说:“去,把它给我抱过来。”

    丫鬟看了一眼白狐,又看了一眼刘婉,心里有些犹豫,见她没有反应,刘婉又催促了一声,丫鬟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那白狐也没有动,就这么乖乖地被丫鬟抱了过来,丫鬟本来还在担心这小狐狸会不会抓她的脸,可是怀里的小东西一动不动,甚是乖巧,仔细一看,丫鬟也喜欢上了这只白狐。

    刘婉从丫鬟怀中抱过白狐,眼睛盯着它看。

    白狐甚是可爱,狐狸的毛很柔软很舒服,刘婉的脸贴近它的白毛擦了擦,一直闷闷不乐的脸也露出了笑容。

    刘婉叫丫鬟又点了烛火,将这白狐看得更仔细了,她玩弄了白狐一会儿,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掀开。

    来者是谢芳华。

    看见谢芳华,刘婉的笑容一僵,连忙走过去行礼。

    谢芳华叫她起身,也叫那丫鬟出去,只留自己和刘婉,“刘小姐,我有话跟你说。”

    刘婉抱着白狐的手臂紧了紧,她一脸警惕地看着谢芳华,“昭仪娘娘莫非还惦记着平乐公主之事?”

    谢芳华淡淡笑了,她一步步走向刘婉,刘婉一步步后退。

    谢芳华走到凳子那坐下,并不理会刘婉后退的脚步,“我听烯然说了,你和知栀第一次见面是在林子里?”

    刘婉不知道谢芳华的来意,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谢芳华又问:“第二次见面,是在刘烨的帐篷,你和平乐公主一起去得。吃完饭后,你请知栀教你箭术?”

    “是。”

    “第三次,你给她道歉,第四次是今日喝粥的时候,第五次就是被喻贵妃叫去的那次,对吗?”

    刘婉被谢芳华问得摸不清头脑,只是手臂又紧了紧,白狐似乎被嘞得有些紧,叫了一声,刘婉回过神来,又松了松手臂,“是。”

    谢芳华将次数记得这么清楚,而且这么细,到底想干什么?

    刘婉蹙起了眉。

    “刘小姐想要陈谢二家与喻家为敌?”谢芳华继续问道。

    “刘婉惶恐,娘娘也请慎言。”刘婉说完,咬了咬唇。

    “你不必惶恐,我也用不着慎言,”谢芳华笑了,“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对权利非常的渴望。”

    刘婉听得愣了。

    但是谢芳华没有说错。

    刘婉就是很渴望权利。

    没有为什么,权利那种东西,只要你动了念头,想要忘记和摆脱,那就非常的困难了。更何况,刘婉的家庭状况,让她比谢芳华还要渴望,还要着急。

    谢芳华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白狐,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痛快的笑意,“不过呢,我们也不同。我有陈家给予的财力,有谢家给予的地位,可是你没有。”

    刘婉低下了头,“是啊,我什么都没有。连个真正疼爱我的长姐和兄长都没有。我挺羡慕陈知栀的,有你这么一个处处帮着她的姐姐,不过我也同情她,有你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姐姐。”

    心狠手辣?

    刘婉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芳华不置可否,“刘小姐记住,一山容不得二虎,你我都想夺权,可立场又不同,所以你尽早放弃,否则会输得很惨。”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刘婉不服气地说道,又抬起了头。

    “因为,我比你更聪明,”谢芳华淡笑着起了身,又看了一眼刘婉怀里的白狐,“刘小姐的白狐很可爱,想必很多人都想要,若是喜欢它就藏好了,免得哪家千金看见,将你这只白狐夺了去。”

    谢芳华要说的要问的都说完问完了,于是转身款款离去。

    刘婉看着谢芳华的背影,是那么的高贵和优雅。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乖巧可爱的白狐,紧紧地拧眉。

    “娘娘,您觉得刘小姐会一直养着那白狐吗?”离刘婉的帐篷远了之后,清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问道。

    谢芳华点了点头,“我与她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我告诉她她斗不过我,可是刘婉却很不甘心的问我原因,我猜她求胜心很强,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表现出来而已。我跟她说小心别人夺了她的白狐,为了自己的面子,恐怕她不会拿出来招摇,只会自己留下自己养着吧。”

    白狐身上有苏无名给谢芳华的毒,无色无味,只是挨得近了挨得久了,中毒者就会慢慢变老,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就和老者逝世一样。

    清芝闻言,点了点头,跟在谢芳华的身后,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可是她若对白狐起了疑心,将白狐给了别人呢?”

    “那又如何?白狐是刘婉自己捡的,即使送给别人,出了事儿也扯不到我们的身上。”

    “可是若她真的送给别人,恐怕又会有无辜的人失去性命……”

    谢芳华的步子顿了顿。

    她想起刚才刘婉说的话。

    刘婉说她很同情陈知栀,因为陈知栀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姐姐。

    她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清芝见谢芳华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了下去,“奴婢多嘴,请娘娘责罚。”谢芳华很少会算错别人的心思,清芝那么问也是出于担心。她只是没有想到,谢芳华心中有些迷茫罢了。

    迷茫什么呢?迷茫以后的路吧。

    她一心夺权,又是为了什么?慕容瑾以前回答过她这个问题,他说芳华夺权,为的不过是自己在乎的人,可是她保护了自己在乎的人,却伤害了别人在乎的人。

    “没事儿,你起来吧。”谢芳华深吸一口气,又迈开了步子,只是这次她走得有些急,清芝看得出来,谢芳华的步子还有些乱。

    刘婉在第二天早上被刘烨送走了,送走这个**烦,刘烨松了口气。

    刘婉不在,谢芳华这几天也待在帐篷里不出来,秋猎过得很快,也很平静,待到所有人再次回到回京城的时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这次头筹是张家的二公子拔得,皇帝赐了他白玉碟,张家甭提有多高兴了。

    刘烨与谢烯然进城分开之后就回了刘府,只是刚进门他便被大理寺卿叫去了。

    路上,刘烨奇怪得很,就问管家为什么父亲这么着急叫他去,管家就回答说:“表小姐不知道这么回事儿,一下子变得很苍老,现在就和我那七十岁高龄的母亲差不多大啦!”

    刘烨心里咯噔一声,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是谢昭仪吧!

    刘烨加快了脚步,去了刘婉的房间,她的娘正趴在床头哭泣,嘴里念叨着女儿女儿,若是不知情的,看见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叫七十岁的老太太女儿,那可不得惊讶得眨不了眼睛?

    刘婉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叠在腹前。

    她的手很苍老,就像是干树枝一般,脸也是,刘烨见过管家的老母亲,即使年老,但是脸却没有刘婉这么干枯,干枯得让人觉得刘婉只剩下骨头。

    若是不说,刘烨怎么都认不出这是他那个貌美的表妹刘婉。

    “爹,大夫怎么说?表妹怎么了?”刘烨走到大理寺卿身边,低声问道。

    “我们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就走了。”大理寺卿也很奇怪,这人怎么就突然变老了呢?

    其实不是突然变老的。

    刘婉最开始察觉自己变老的时候就着急了,可是女孩子都爱惜自己的容貌,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于是刘婉就瞒了下来,没有与任何人说。

    可是连续好几天没有见到女儿,刘二夫人自然觉得奇怪,当她非要见刘婉的时候,才发现女儿竟然看上去和自己年龄一般大了。

    而当刘烨回来的时候,刘婉就成那样了。

    刘二夫人哭了好久,最后晕了过去。

    “爹,”刘烨拉着大理寺卿出了门,往里头瞧了瞧,“你说表妹会不会已经……咳咳。”

    “我想也是,可你看你叔父叔母,他们怎么能够接受啊?”大理寺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婉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谢芳华回了宫,刘烨想要找她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就想请谢烯然帮帮忙,与大理寺卿说了一声后,他便去了丞相府。

第六十六章 凯旋

    谢老丞相没有参加秋猎,谢烯然回到京城第一时间肯定是要去见他的。

    这都十月中旬了,天有些凉,不过刘烨着急,他跑了一会儿还出了汗。

    谢烯然正在和谢老丞相对弈,看他猴跳的模样就知道肯定要输了,果然,刘烨走过去看了几眼,谢烯然的黑子几乎全部被谢老丞相的白子给包围了。

    “谢老丞相的棋艺那可是南渝数一数二的,”刘烨拍了谢烯然的头,“你小子居然还敢找谢老丞相对弈?勇气可嘉呀……”

    他说罢,朝着谢老丞相作了揖才做到谢烯然身边替他下了一颗子。

    棋盘有了微妙的变化,谢烯然没看懂,谢老丞相却是夸了刘烨,言:“以退为进,刘娃子这一步走得不错。”

    刘烨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烯然将手中的黑子甩到棋盒里,拍了拍手,捏了这么久的棋子,手里有些汗,“老头儿你也知道我不擅长棋,难得我有心情跟你对弈你还不让着我一点儿。”

    谢烯然也很无奈呀,小时候光顾着和陈知栀玩儿了,也没学到什么,而且还要常常被夫子教训。

    下棋就更不用说了,每次谢芳华慕容瑾都是轮番上阵与谢老丞相对弈,虽然没怎么赢过,但是谢烯然和陈知栀在旁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就算要结束了也需要别人提醒。

    哦,爷爷又赢了。

    现在长大一点儿自然棋艺要进步一些,但是不说谢老丞相,光是谢芳华和慕容瑾就能把谢烯然给下得心服口服。

    谢老丞相瞪了谢烯然一眼,“你跟人家刘娃子关系这么好,多跟他学学,看人家对长辈多尊重,你这没大没小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说虽这么说,但是谢老丞相宁愿谢烯然一直这样。

    前段时间爹娘的事情让谢烯然的心情跌到最低谷,如今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刘烨笑了笑,“丞相大人,我找烯然有点事情,能否让他跟我走一趟?”

    谢老丞相这么久没见到谢烯然,怪想念的,但是既然刘烨都说有事儿找谢烯然了,他也不好拒绝,看着棋盘点了点头,“去吧。”

    谢烯然一路被刘烨拽出了丞相府。

    “你干嘛啊?”出了丞相府,谢烯然一把甩开了刘烨。

    “我表妹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当时离开猎场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可是我一回来她就变老了。”刘烨瞥了一眼谢烯然。

    如果要找谢芳华问个清楚,拜托谢烯然肯定是没有用的,得去找陈知栀。

    可是刘烨一个男子,贸然去找陈知栀也不好,于是只能通过谢烯然的帮助找来陈知栀,再请陈知栀问谢芳华。

    很麻烦。

    但是刘烨只想问个清楚。

    他不太喜欢刘婉,但是他的父亲和刘婉的父亲是亲兄弟,刘婉要是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她的父母会伤心,她的父母伤心了,大理寺卿也会担心。

    京城的世家关系都是这么复杂,刘烨也很无奈。

    “听说了,你找我难道就想问这个?”刘婉陷害陈知栀,谢烯然当然对她没有好感。

    “我不是想找你,我是想要你去找陈知栀,然后陈知栀替我进宫找谢昭仪问个清楚。”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儿了。

    为什么要找谢芳华问个清楚?

    谢烯然瞪着刘烨,“你不会怀疑是我堂姐做的吧?这人变老也很正常啊……”

    谢烯然知道刘婉的情况,京城早就传开了,给刘婉看病的几个大夫早就被这个人那个人围着问情况。

    如果说是谢芳华做的,谢烯然不会不相信,毕竟谢芳华和江湖用毒高手苏无名关系很好,想要什么作用的毒药,苏无名都会给她。

    而且谢芳华自小就很保护妹妹,刘婉对谁下手不好非要对陈知栀动手,那谢芳华真要对她下毒那也是刘婉活该。

    哪里活该?

    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着,非要惹不该惹的人。

    “哪里正常了?”刘烨真想一拳把谢烯然打飞,“我只是想问个清楚,如果谢昭仪有解药就最好拿出来,她实在要狠这个心我也觉得无所谓。”

    “那你就无所谓吧!”

    刘烨觉得他不能和谢烯然好好说话了。

    谢烯然不想让陈知栀去问谢芳华这个问题,不管是不是谢芳华做的,若是陈知栀这么去问了,恐怕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影响?

    因为陈知栀素来不爱阴谋阳谋,她只想简单生活,可是谢芳华不一样。

    谢烯然忽然一拍脑袋,把刘烨给吓了一跳,“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不出意外,瑾哥后日便会回来了,这个好消息我得去跟知栀说一声。”

    他说着也不管刘烨了,撒腿就跑。

    刘烨还想跟上去,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

    至于刘婉……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可是人家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安了心,刘烨回去了。

    陈府之中,陈知栀正在院子里练剑,秋猎的这段时间,陈知栀偷了懒没有练剑,只能现在补回来了。看她的样子已经练了有一会儿了。

    察觉到有人,陈知栀习惯性地挥剑指向来者,“你不是回丞相府陪外公了吗?”看见谢烯然,陈知栀收了剑,走到院子去坐下。

    谢烯然也走了过去,倒了杯水递给陈知栀,水是温的,陈知栀练了剑喝刚刚好,“本来是陪爷爷下棋的,不过刘烨来找我我就出来了。”

    “刘烨呢?”陈知栀接过水。

    “他回去了。我是来告诉你,瑾哥要回来了。”

    “我听说了。”

    京城消息传得快,陈知栀出去走一圈就能听到一些传言,当然,谢烯然现在来告诉她,那么那些传言就都是真的了。

    谢烯然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陈知栀放下杯子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慕容瑾回来的那一天,京城大街小巷全是百姓,全是欢快的百姓。

    妻子为丈夫自豪,孩子为父亲自豪,爹娘就为儿子自豪。

    当然,也有伤心难过的家庭,他们的男丁为国捐躯而死,自豪的同时也是悲痛。

    慕容瑾坐在黑马上,挺直了腰杆跟在夏凌生的身后,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朝着皇宫的位置驾马而去。

    南渝大败西越,这可是皇帝这一年来听到过最高兴的事情了。打败了西越,这可比打败了北狄还要令人振奋。

    当天夜里,皇帝就大摆宴席,犒劳三军。

    夏皇后知道哥哥回来,自然要去找他,谢芳华便去找了慕容瑾。

    夜里,灯火通明,婉如白昼。

    看着来往的宫女端着装了精致美食的托盘,谢芳华淡淡笑道:“二十三岁便以主帅和副将的身份大败北狄、西越,慕容还真是厉害呢。”

    慕容瑾将手搭在青龙剑上,也微微笑着,“比起夏将军我还是差的太远了。符隰,回到西越,我又与鲁翰交过一次手,我发现他的内力大不如前,否则这次恐怕又得负伤回来了。”

    谢芳华的笑容淡了下去,微微垂首。

    看来鲁翰还将那香囊留着的,

    既然西越已经退兵,即使鲁翰知晓香囊有问题,那也无所谓了,更何况,修炼内力不容易,若想要恢复,也没那么简单。

    谢芳华的脸上又浮起一抹笑意,“是吗?慕容觉得鲁翰是不是装得呢?”

    慕容瑾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装的,鲁翰不会这么快就退兵。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鲁翰迟早会卷土重来。”

    鲁翰在这天下可是有着不败将军的美称的,可是如今居然战败了,而且斗武还输给了年仅二十三岁的慕容瑾,无论如何鲁翰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谢芳华颔首,“你让陛下多注意边疆就是。想来北狄西越双双败于南渝,今后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出现战事了,慕容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

    “好。”

    时间到了之后,慕容瑾就去参加宴会,谢芳华则回了锦华殿。

    慕容瑾在皇宫赴宴受赏,陈知栀就拉上了谢烯然逛大街。

    今天街上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吆喝声。

    “你看那里,有个耍猴儿的。”陈知栀指着一堆人兴奋地说道。

    谢烯然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陈知栀给拉了过去,陈知栀一边挤开人群,谢烯然就一边给那些被挤开的人道歉。

    陈知栀总算挤进去了。

    耍猴人有三只猴儿,都特别机灵,跳得也很高,耍猴人挥着皮鞭想要猴儿跳,可是猴儿却抓住了皮鞭,扯着不放,另外一只猴儿就跳起来将那耍猴人的帽子给扯了下来,再甩给另外一只猴儿。

    挺有趣的。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放声大笑,指着那耍猴人笑话他被猴耍。

    陈知栀扯了扯谢烯然的衣服,眯起眼睛大笑,她这么一笑,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谢烯然这些猴子好机灵啊……”

    耍猴人一直追着猴儿跑,想要拿回自己的帽子,谁知这么一放松,手里的皮鞭竟被一直握着皮鞭的猴儿夺了去,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猴儿已经挥着鞭子朝他打来了。

    不过猴儿个子小,力气不大,耍猴人穿得多,打在身上不是很疼,若是打在脑袋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第六十七章 喻武

    街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那珠帘是用普通珠子制作而成的,轻轻一晃就会与旁边的珠子相互碰撞,然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忽然停下来了,因为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怎么停了?”马车的帘子是用麻布织成的,看上去就很粗糙,现在被人掀开,马车内露出一张脸。

    这人长得很丑,左脸还有拇指般大小的伤疤。

    他是喻武。

    自从嫡子喻庆被皇帝刺死之后,喻尚书便开始培养这个庶出的儿子。喻武的母亲本来只是喻夫人的贴身丫鬟,岂料喻尚书醉酒认错了人,和她缠绵一夜,这才有了喻武。

    喻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气病了,本来身子就不好的他因为刚生下儿子喻庆就这么病逝了,否则也不会让那丫鬟生下喻武这个庶子。

    喻贵妃还在府的时候,和喻庆在一起没少欺负喻武及其母亲,喻武脸上的伤疤就是喻庆干的好事。

    犹豫愧对喻夫人,喻尚书也一直没有娶妻,一直没有纳妾,如今尚书府连一个当家夫人都没有,若不是喻庆死了,恐怕喻武一辈子都不会被喻尚书想起来。

    当然,现在想起来了,喻武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甚至连母亲都成了姨娘。

    “少爷,前面有一群人。”小厮听见声音,连忙走过来解释道。

    喻武蹙了蹙眉,“请他们让一让吧。”

    小厮连连道是。

    比起喻庆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少爷,府上的小厮都挺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二少爷。喻武从来不打骂丫鬟小厮,对人向来和善。

    当然,喻庆和喻武从小的待遇就是云泥之别,更何况喻尚书什么都纵容喻庆,也难怪喻庆养成那么一个性子。

    喻武的声音很好听,不似慕容瑾清冷,和谢烯然一样有一种给人温暖的感觉。

    陈知栀和谢烯然看猴子正高兴呢,后面的人却渐渐被疏散,然后有人拍了拍谢烯然的肩膀,“这位公子麻烦让一让,我们家少爷要过去。”

    谢烯然转身看着那小厮,又看了一眼小厮背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点了头应了一声,拍拍陈知栀的肩膀,“知栀,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可是陈知栀还没玩儿够呢,哪儿这么轻易答应,“谢烯然要不然我们买一只猴子回去玩吧?”

    买猴子?还要买这么机灵的猴子?谢烯然无奈地侧首敲了敲陈知栀的脑袋,“你不会也想被猴儿耍吧?”

    陈知栀哼了一声,转过身,看着那小厮,“都怪你们家公子,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过路。”

    小厮还没遇上过这么有趣儿的姑娘,他愣了一下,但是他随跟了喻武十几年,行事作风多少有一些喻武的影子,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姑娘,不如等我们家公子过去之后您再继续?”

    陈知栀抬头看了一眼谢烯然,嗯了一声,让了路。

    小厮道了谢,又继续去请人离开,陈知栀不想看猴子了,于是就朝着那马车的方向走去,路过那辆马车的时候,她忍不住打量这辆简单朴素的马车。

    “你看什么呢?走啦!”谢烯然站在左边去拍陈知栀的右肩。

    陈知栀转向右边却没看见人,转了一圈才发现谢烯然在自己的左边。

    正当陈、谢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帘子又被掀开了,喻武看着二人,淡淡地笑了笑,“叨扰姑娘和公子看猴儿,是在下失礼了。”

    陈知栀被这人的面貌给吓了一跳,他脸上的疤痕太明显了,好在陈知栀也是见怪不怪,很快回过神来,只是觉得这个男子本就样貌普通,整个人都被那道疤痕给毁了。

    不过陈知栀觉得他的声音挺好听的。

    “没事,反正我们也准备走了。”谢烯然朝他客气道。

    小厮走来,告诉喻武可以走了,于是喻武又冲陈、谢二人笑了笑,放下了帘子。小厮对他俩拱了拱手,便跟在了马车的旁边。

    马车走远了之后,耍猴人又开始耍猴,可是陈知栀和谢烯然都没有心思再去看了。

    谢烯然看了一眼陈知栀,又看向那远去的马车,问:“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陈知栀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是喻武。”

    “喻武?”

    陈知栀对这个名字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过也难怪,她本来就很少待在京城,若是听说过喻武这个庶子的名字,那才怪了。

    谢烯然告诉陈知栀喻武的身世,也告诉她喻武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陈知栀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我倒是觉得这个喻武比喻庆人格要好多了。不过也奇怪啊,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为什么不叫喻文,要叫喻武呢?”

    谢烯然着实无语。

    人家取个名字关你什么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喻武现在敢在大街上走动了,想必京城又要出事儿了吧?

    谢烯然微微蹙起眉头,但是转念一想,傅家没了,喻家也快了。

    喻武去了一趟御香楼,说是有人约他吃饭,他吩咐小厮在楼下等他,于是自己下了马车上了楼。

    陈知栀和谢烯然经常来这里用膳,皇宫好几个厨子都是从这里调去的。一进来,就是扑鼻的饭菜香和酒香。

    喻武的脸惹来不少人的指指点点,来着万香楼的大多数都是富家子弟,看见喻武这样,自然不屑一顾。

    喻武并不在意,而是上了二楼,去了左边的第三间房。

    喻武推门而入,进去后便关了门。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桌上却摆了吃食,喻武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已经来了,竹叶青姑娘就不必隐藏了。”

    话音刚落,从左边屏障缓缓走出一个青衣女子,她带着面具,走向喻武,“喻公子。”

    喻武请她坐在左边的位置,自己则走到右侧位置坐下。

    竹叶青说道:“喻公子想好了吗?如今你可是喻家唯一的儿子了,喻尚书再不宠你,为了喻家也会将家主之位让给你,如果你真的要与我们合作,以后可就享受不到这种安逸生活了。”

    是了,喻武现在可是喻尚书唯一的儿子。

    当初喻夫人死之前给喻尚书下了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喻夫人以为这样一来喻庆就会成为喻家家主,可是她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太过于宠爱喻庆,才导致他那副模样,才导致他被皇帝赐死。

    喻武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竹叶青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合作有一段时间了,当初也是你们帮我处理掉喻庆,现在我又怎么可能后悔呢?你也知道,我和母亲被喻家折磨了二十多年,我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犹豫呢?”

    竹叶青放了心,“你决定了就好。我们主子说了,要你先博取喻尚书的信任。”

    “银矿呢?不直接告他吗?”

    “喻家不是傅家,不能太鲁莽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竹叶青应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现在天气转凉,吃食都已经冷了,“看来今年的冬天会来的比较早呢……”

    喻武笑起来很温暖,但是脸上的疤痕总是会毁了他,“京城,什么时候不冷过?”

    竹叶青沉默。

    喻武又道:“今天我看见陈家的小姐和丞相家的小少爷了,看他们俩的样子,关系一定很好。竹叶青姑娘你说,谢家和陈家会不会因为此二人亲上加亲呢?”

    竹叶青的声音冷了下来,“管好你的喻家就行,陈家和谢家的事情不需要你多问。”

    夜幕和喻武的合作只是毁了喻家,喻武本就无心京城琐事,毁了喻家也不过是报了自己的仇而已。

    他只是没有想到竹叶青的反应会这么大。

    喻武有些好奇了,“竹叶青姑娘这般反应,着实叫我好奇你的真实身份啊……”

    竹叶青拍案而起,“喻公子,夜幕与你的合作内容,与陈家、谢家毫无关系,如果你还想跟我继续废话这些,恕不奉陪。”

    喻武缓缓起了身,微微笑着,“姑娘消消气,莫要与我这不识规矩的人一般见识,既然姑娘不愿意听,喻某不讲就是。”

    吃完饭后,喻武就下了楼,却没有想到又遇上了陈知栀和谢烯然。

    “咦?怎么又是你?”陈知栀和谢烯然就是逛着逛着就饿了,于是来御香楼吃点什么,算算时间,顺道再去接慕容瑾。

    喻武想起竹叶青,笑意又深了几分,“还不知道姑娘和公子的姓名呢。”

    陈知栀咧嘴嘿嘿笑道:“陈知栀。”

    谢烯然连忙戳她一下,但是对方说的太快,谢烯然刚戳到她,陈知栀就已经把自己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行走江湖嘛,别人问你姓名,自然是爽快地回答。但是京城可不一样,你就算知道对方是谁,有时候也要装作不知道,而自己的姓名更不能随意说出去了。

    陈知栀被谢烯然戳到腰,躲了一下,“你干嘛啊?”

    谢烯然无奈地摸了摸脸,只好对喻武拱手说道:“谢烯然。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

    陈知栀还想问谢烯然他不是知道喻武的身份吗?但是刚被戳了一下,陈知栀又觉得谢烯然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就闭了嘴。

    “喻武。”

第六十八章 信任

    “原来是喻家的二公子。”谢烯然浅笑着作揖道。

    “早听说过谢小公子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有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意气风发。”喻武也淡笑着回礼。

    喻武还朝陈知栀笑了一下,陈知栀正在走神,他这么一笑,还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喻武又道:“谢兄,我家中还有事情要解决,就先行告辞了。”

    谢烯然点了点头,“慢走。”

    喻武走后,陈知栀点了点谢烯然的胳膊,回头看喻武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你刚才不让我说自己的名字?”

    “没什么,我们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接瑾哥呢!”

    喻武回到尚书府,第一时间便被喻尚书叫了去。

    “父亲找儿子来,有何吩咐?”喻武来到喻尚书的书房,喻尚书刚好猛地丢了手里的卷册,拍案而起,看那气呼呼的样子,也许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地上跪了一个小厮,喻尚书的火气很大,他不敢抬头,身子都在打战。

    喻武叫那小厮离去后,自己则走过去将喻尚书丢的卷册捡起快速瞄了几眼,随即抬头,“父亲?”

    喻尚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缓缓又坐了回去,看向喻武,“这件事情交给你去解决吧。可别让我失望。”

    喻武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吧。”

    喻尚书心情有些烦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喻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没了喻庆,父亲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将来喻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武儿,你的才智比庆儿强太多,只是这些年……唉,是父亲亏待你了。”

    喻武微微垂眸。

    若是喻庆还在,喻尚书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现在想要补偿他,也要看喻武领不领情。

    “父亲,您放心吧。”

    “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会让你接手一个银矿。”喻尚书又道。

    “银矿?”喻武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从竹叶青那里知道喻尚书有个私人银矿,惊讶一是因为没想到喻尚书会在现在跟他提出这个,二是他必须得用这种表情对着喻尚书。

    喻尚书点了点头,将银矿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有说的是,夜幕凤飞也知道银矿的事情。

    不过既然喻武和夜幕合作,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至于为何喻尚书要把银矿给喻武,无非是因为防着夜幕把银矿的事情泄露出来。

    喻武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说到底,喻尚书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喻武这个庶出的儿子。

    “父亲,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儿子告退。”喻武将卷册放到喻尚书的桌上,作揖退下了。

    喻尚书看着喻武远去的身影,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

    不屑?是的。

    提防?是的。

    愤怒?也是的。

    谢烯然和陈知栀吃了饭就去接了慕容瑾,慕容瑾倒是没有想到他俩会来接自己。

    “瑾哥,你也太厉害了,战北狄,战西越,你可都是头功啊!”陈知栀拐着慕容瑾的手臂,乐呵呵地说道。

    整个宴会说是给众将士接风洗尘,但是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放在慕容瑾这边的。

    那些个虾兵小将不必说,夏凌生有夏皇后,但是夏家只有他们俩兄妹,何况皇帝还那么针对夏家,所以巴结慕容瑾对于京城权贵来说,这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慕容瑾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不过意识还算清醒,“夏将军才是头功,若没有他,南渝坚持不了这么久。”

    陈知栀放了慕容瑾的胳膊,蹦到前面去,“瑾哥已经很厉害了。对了瑾哥,我们这次去秋猎,天天吃不一样的肉,挺有意思的。”

    陈知栀不爱吃青菜,慕容瑾也知道,不过若是光吃十几天的肉,也不知道陈知栀时怎么坚持下来的。

    当然,若是陈知栀愿意,陈家有底子让她天天吃不一样的肉,只是陈知栀不是那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听了陈知栀的话,慕容瑾只是淡淡地笑笑。酒喝多了,多少有些不舒服。

    谢烯然看着陈知栀到处蹦的身影,也是淡笑。

    暗夜之中,有十几个人在被追杀。

    那十几个人边跑边回头去看追杀的人,当有人靠近他们了,就挥刀将其砍死,血溅在脸上也没有察觉。

    他们现在只能跑。

    当京城的人们都睡下,只有巡逻的士兵之后,喻武的书房还亮着灯光,他正拿着一本书看,说是看,倒不如说是在走神,因为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一页看,半天了也不见他翻到下一页。

    书房的门被推开,喻武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人,他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抱拳半跪在地,“二少爷,人已经抓到了,有几个性子烈的咬舌自尽了。剩下的都在地牢里等着您发落。”

    喻武放下书,又看了一眼那书,这才站起身,走了过去,“去地牢。”

    “是。”

    喻武刚进地牢,一股腐臭味儿迎面而来,可是他连眉头都没蹙,鼻子都没捂,就像是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一般。

    是的,他早就习惯了。

    小时候被喻贵妃和喻庆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三天,不给吃不给水但也不折磨他,一个月至少会碰上两次这样的情况。

    起初喻武还会害怕,因为里面关着的都是败给喻家的仇敌或者背叛喻家的叛徒,他们被鞭打,被处以极刑,喻庆甚至让人将那些将这些画面都给喻武看,那惨不忍睹的场景,年纪尚轻的喻武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时间一长他便习惯了。

    不就是不吃不喝么?不就是看别人被折磨么?

    他这样也是被折磨。

    喻武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地牢的最里处,这里有老鼠蟑螂活动的声音,有木柴被烧的噼啪声音,还有人痛苦的叫声。

    黑衣人都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地方了,尤其是这里的恶臭,让他有些反胃。

    可是再看看二少爷……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像个书生的少爷,身处这种地方还能不惊不躁,的确有些令人佩服。

    “二少爷,到了,”黑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死了的几个人都拖走了,这是剩下的人。”

    地牢最深处,暗得很,只有两旁的两只蜡烛闪着微弱的光。

    前面锁链锁着七八个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身上还有伤,仔细看还能看见地上的血,看见有人来了,那些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喻武走到前面,如是说道。

    黑衣人有些不放心,但是这地方他也不想就待,于是道了一句‘二少爷小心’便离去了。

    喻武又走近一步,最前面的人使出浑身力气也冲他骂道:“喻尚书的狗儿子!你父亲在黑市买盐,我们不想干了就将我们的妻儿尽数杀死,还派人来追杀我们,你们,你们喻家都不得好死!”

    喻武唇角一勾,不过这地方太暗,看不清楚他在笑,“是啊,喻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这么一说,那些受伤的人倒是有些惊讶了。

    喻武又道:“你们真的恨喻家吗?”

    “喻家仗着喻尚书和宫里的喻贵妃,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不恨?”

    “就是!民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对你们喻家怨声载道,难道这种问题还要问我们?”

    “喻武!要杀要剐你随便,爷爷们不怕死!”

    喻武又笑了,这次笑出声来,叫那些人又是一惊,喻武说:“你们要是不怕死,为何不像之前那几位一样咬舌自尽?”

    地牢一片沉寂。

    喻武说得没错,若是他们不怕死,早就和那几个性子烈的人一样咬舌自尽了,又何必苟活至今,与喻武废话?

    “我可以保你们不死,但我也有我的条件。”喻武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你们现在无非两条选择,一是现在自己就自尽,二,活着,但要听我安排,我可以保证,待我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不但给你们银子,还会还你们自由。”

    那些人犹豫了。

    选择第一个,他们马上就得死,至于第二个选择……若是喻武没有骗他们,此事过后他们还能活下去,若喻武骗了他们,那还是死 。

    赌一把,选择第二个!

    那些人没有动作,喻武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假死药,吃了它。”

    喻武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甩给那些人的时候,瓷瓶里的药碰撞着轻轻地响了响,声音很细微,但是这么静的地牢,听得却很清楚。

    至于这瓶药,自然是竹叶青给他的。

    那些人接过药,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分着吃了。

    “喻武,你最好不要骗我们,否则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喻家!”有人吃药之前,还冲着喻武吼了这么一句。

    喻武不在意,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淡淡说道:“好……”

    喻武转身离开了地牢,因为有人会替他处理剩下的事情。

第七十章 病倒

    陈知栀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讲故事的人看。

    这茶水是红茶,不是很苦,毕竟陈知栀、慕容瑾、谢烯然都喝不惯太苦的茶,所以这红茶对于他们来说到算是好茶了。

    正当陈知栀看得起劲儿时,茶馆外忽然冲进来十几个官兵,看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像是来喝茶的。

    他们是来抓人的。

    来抓那个说书人的。

    说书人极力挣扎,奈何抓他的官兵气力很大,他挣脱不开,最后还是被拖走了。他被拖走之前还抱着门不肯撒手,不过官兵拔出刀后他就怕了。

    茶杯还被陈知栀捏在半空中,这个场景陈知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发,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烯然知道那是喻家的侍卫,他化身凤飞去喻家的时候见过,喻尚书派人捉了这讲故事的人,想来是因为喻贵妃在宫里头着实忍不下去了。

    “京城诽谤喻贵妃的人恐怕都被抓了。”慕容瑾也回过神来。

    诽谤?

    是的吧,那些官兵抓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借口。诽谤当朝贵妃。

    谢烯然也说:“想来也是,听说喻贵妃还为此病倒了呢!这天气转凉,她又天天受惊吓,这一病就一直没下床。”

    喻贵妃的确病倒了。

    一连十几天,她的永庆宫也死了十几个小宫女,听说还有好几个宫女第一天死在了这里,第二天又死在了那里。

    这简直就是一件奇事。

    一开始皇帝还在怀疑喻贵妃,可是这时间一长,他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对付喻贵妃了。

    可是会是谁呢?夏皇后?不会是她,她一向对下人们很好,不会为了对付喻贵妃就暗中害死这么宫女,更何况夏凌生战胜西越刚回来不久,她才没心思对喻贵妃动手。

    王淑妃?也不应该啊,她的孩子还有四个月就生了,何况她无权无势,怎么敢对喻贵妃动手?

    谢昭仪?她一向默默无闻,看起来的确是与世无争,但……

    皇帝觉得谢芳华有这个可能。动机他说不上,但是谢芳华有这个心性也有这个能力。

    “你说要不要我进宫看看姐姐?”陈知栀说着,还转头去看了一眼慕容瑾,“虽然永庆宫离锦华殿挺远的,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姐姐。”

    慕容瑾当然也担心,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进宫探望谢芳华,如今已是十一月,陈知栀也是可以去见谢芳华的。

    “也好,你明天去看看吧。”慕容瑾点头。

    第二天去的时候,陈知栀还看见了皇帝,他刚从锦华殿出来,脸上很平静,但是仔细一看,他的眼底有藏不住的戾气。

    陈知栀行着礼,一直到皇帝远去,这才起身进了锦华殿。

    刚才……皇帝好像还瞪了她吧?

    皇帝来锦华殿干什么?找姐姐说什么事儿呢?难道皇帝因为喻贵妃出了事儿,要来找姐姐的麻烦吗?

    带着这些疑问,陈知栀跟上小宫女去后院找了谢芳华。

    与从前的素雅不同,谢芳华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的云纹锦衣,头发半挽,看着有些懒散随意,她坐在亭子里悠闲地画画,若不是亲眼所见,陈知栀觉得皇帝没来过锦华殿一般。

    还是清芝先看见了陈知栀,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走到谢芳华身边告诉她:“娘娘,二小姐来了。”

    谢芳华握笔的手顿了顿,这才搁下笔抬头望去。

    陈知栀走到谢芳华面前,低头看了一眼那画。陈知栀不懂画,匆匆一瞥只知道谢芳华画得是花鸟画,不过陈知栀不知道谢芳华画得什么花,芙蓉,还是牡丹?

    “知栀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谢芳华示意清芝将桌上的东西收走,招呼陈知栀坐下。

    “来看看你呗!”陈知栀坐下后,才觉得刚才走得太快,突然停下后挺热的,甚至背后还冒了汗,“姐姐,那个喻贵妃人没事儿吧?”

    谢芳华就知道她是为此事而来,她拍了拍陈知栀的手背,让她安心,“没事。”

    陈知栀的手有些发热,被谢芳华微凉的手拍着,她觉得挺舒服的。

    她进来的时候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姐姐,可是现在看见姐姐从容的笑,她又觉得没必要问了。

    谢芳华问了陈知栀很多问题,她问慕容瑾怎么样了,问谢烯然和陈知栀最近关系如何,问谢氏是不是又去周迦寺了,还问陈伯忠最近生意怎么样。

    陈知栀都一一回答了,她还告诉谢芳华,喻家好像派人将京城中说喻贵妃故事的人给抓了。

    听到这里,谢芳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喻尚书也插手了?他不是去管黑市盐业的事情了吗?

    “姐姐。”陈知栀见谢芳华的思绪又飞了,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谢芳华回过神,“喻贵妃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叫慕容他们也放宽心,在宫里我有自己的打算。”

    聊着聊着,小宫女来报说是夏皇后来了。

    夏皇后?想必也是为了喻贵妃一事儿来的。

    夏皇后一身淡紫色凤凰纹宫装,凌云髻高高的,本来要比谢芳华矮一截的她,现在看上去却比谢芳华还高那么一点。

    行礼落座后,夏皇后看见了陈知栀,脸上有些惊讶,“这是……陈家二小姐?”

    陈知栀笑了笑,“皇后娘娘好!”

    平日里她都是这么打招呼的,不过不知道皇宫里是不是这样。

    夏皇后又愣了一下,随后淡笑着看向谢芳华,夸着陈知栀,言:“陈小姐性子活泼,昭仪静雅,陈家还真是出了两个优秀的姑娘。”

    “皇后娘娘过奖了。”

    “其实呢,本宫今日来是有正事儿找你的,”夏皇后似乎并没有因为陈知栀在这里而觉得尴尬,“喻贵妃病倒的事情你也知道,她找陛下哭着闹着要换宫殿,但是本宫觉得永庆宫是东西六宫之一,不能说换就换,所以才来问问昭仪的意见。”

    陈知栀默默听着,她觉得夏皇后看上去挺和善能干的,何况她贵为皇后,说话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会说她做错了或者哪里做的不好,为何现在又要来问姐姐的意见呢?

    陈知栀又想想,可能是因为姐姐身份高贵吧?

    但是姐姐高头不是还有一个王淑妃吗?

    陈知栀转念又一想,王淑妃现在可是怀了龙子的,谁敢让她操心这些事情呢?

    “这种事情,皇后娘娘最主不就得了?我一个昭仪,还管不上贵妃的事情呢。”谢芳华笑言。

    “那便不迁宫。”夏皇后决定了。

    若是给喻贵妃破了例,日后她在后宫的威严就不复存在了。

    再者她与喻贵妃不和,即使拒绝她与她对着干又怎么样?

    夏皇后只是不想让哥哥担心。她知道,喻贵妃背后有喻家,有喻尚书,可是夏皇后却不一样,她只有一个哥哥,虽然目前哥哥还住在京城,不过夏皇后猜测,皇帝最后还是要将夏凌生调回原处。

    “娘娘决定就好。喻贵妃那边……娘娘去看过了吗?”

    “去了,她还以为本宫是去笑话她,激动得咳出血,”夏皇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是对喻贵妃的不耐烦,“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陛下这几天也老往永庆宫跑。”

    在夏皇后的记忆里,皇帝似乎没怎么去过凤台宫。

    夏皇后来了,陈知栀连桌子上摆着的糕点都不敢吃,更不好插嘴,于是就一直忍着不说话,低头默默听。

    后来夏皇后还说了什么陈知栀就没听了,被谢芳华拉回思绪是因为谢芳华问她要不要留下来用午膳。

    陈知栀饿了,自然就点头答应。

    吃完午膳后陈知栀就回去了,她还得给瑾哥他们报平安呢!

    喻尚书这边也是操碎了心,不仅替女儿担心,还有黑市的事情。

    喻武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掉了,可是喻尚书派去暗中监督他的人却说话前后不搭支支吾吾,喻尚书觉得这有问题,可是找了喻武,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盐业不可私人卖,和银矿一样,可是现在,喻尚书两样都沾上了。

    喻武今天又被喻尚书叫去了。

    “父亲。”喻武拱了拱手。

    “我让你处理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些人你怎么处理的?”喻尚书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可是喻武知道他担心极了。

    “父亲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不过父亲,大姐那边,听说她病倒了?”

    “这个你不必管,她在宫里自有人照应,”喻尚书显然不想让喻武管喻贵妃的事情,“武儿,黑市的事情关乎到我们喻家存亡,你是喻家未来家主,父亲希望能从这件事情开始培养你。”

    喻尚书知道喻武从小受尽喻贵妃和喻庆的欺负,但不知道喻武心里究竟有没有放下往事儿。

    怎么可能放下啊……

    喻武这辈子都放不下。

    他的母亲被喻家人害死,他自小受尽欺负,任谁都放不下。

    喻武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只是这张平静的脸上却被一道疤痕给破坏了,“父亲放心吧。”

第七十一章 爆炸

    喻武后来去了御香楼吃晚膳,竹叶青自然也来了,不过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喻武知道喻尚书派了人跟踪他,于是慢悠悠地吃饱后才坐了马车准备回去。

    说来也奇怪,喻武行了一半的路程,就叫人停下来,说是吃的太饱要走回去,顺道消化消化。

    小厮们没有多想,听了喻武的安排。

    喻武走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下了,他微微笑着,只是脸上的疤痕怎么看怎么怪,“离影兄,你出来吧。”

    喻武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瘦瘦高高的,直直地立在那里,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叫人不敢接近,尤其是他的眼睛,犀利过了头,总归有些吓人。

    离影是喻尚书手底下武功最高强的刺客,他叫离影,因为他的武功高强,图的是一个“快”字,若是行动起来,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有一种人与影子离开来的感觉。

    “二少爷知道是属下?”离影走向喻武,语气听起来也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温度。

    “我被父亲叫去,现在却又跑出来吃晚膳,父亲定然会怀疑我,我猜他派了人监督我,但是能够让我察觉不了的人,只有你。”喻武转过身去,淡笑看着离影。

    离影跟了喻武一路,这一路上喻武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进御香楼吃饭的时候没有叫任何人,离影不敢靠的太近被旁人怀疑,只好离喻武吃饭的房间远了些,可是他低估了喻武。

    喻武不会武功,但是他聪明。

    聪明得能够凭直觉猜出身后站着谁,而他的解释,也的确令人信服。

    “二少爷果然聪明。”离影很认真地夸了他一句。

    离影跟了喻尚书很多年了,他知道喻尚书一共只有两个儿子。大少爷喻庆向来张扬跋扈,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且还总是招惹是非,他死了,离影心里竟还有些高兴。

    可是二少爷喻武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被欺负长大,比喻庆善于隐忍,也比喻庆能干。最让人佩服的,还是他的容人之量喻武从来不摆少爷架子,即使现在他是喻家的独苗。

    离影猜,也许这与喻武的身份有关,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他的好心态。

    可是离影错了。

    喻武没那个好心态。

    “离影兄跟了我一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吗?”喻武笑呵呵的,问得很直接。

    离影当然觉得喻武有问题。他虽然没有太靠近喻武用膳的厢房,但是凭他的直接,喻武有问题。

    当然,离影又怎么可能将心中想法告知喻武?他只言:“二少爷只是进了御香楼吃饭,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离影兄,我们一起走走吧。”

    离影犹豫一下,着实找不出拒绝的话,于是蹙眉点头答应。

    喻尚书告诉他今夜务必跟着喻武,那他就跟着吧。

    离影一路上都跟在喻武的身后。喻武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偶尔看见喜欢的物件就去摊前仔细看一看,走了这么久,喻武却什么都没有买。

    离影看了看漆黑的天,街道上的人也不多了,两边小摊大部分都收了回去。

    繁华热闹一天的街道,慢慢地安静下来。

    正当离影想要叫喻武回去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惊天的爆炸声音。

    黑夜被照亮了。

    被火光照亮了。

    远处浓烟滚滚,就像是长了一朵暗红色的大蘑菇。

    离影连忙护住喻武,看那方向,却蹙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儿?”喻武伸手挡住眼前的强光,离影拉着他往回跑。

    “二少爷我们先回府!”

    离影知道,那可是黑市的方向啊!黑市突然爆炸,与喻尚书或许没有关系,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皇帝一定会彻查,既然是彻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出喻尚书在黑市私自卖盐?

    皇帝在宫里都感觉到了震动,派人一询问,就知道是京城的一处黑市爆炸了。

    他连夜叫来慕容瑾和谢老丞相,喻尚书自然也来了。

    慕容瑾是武将,本不应该参与此事,可是皇帝就是叫来了他,这让许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御书房内,亮起灯火,皇帝怒不可言,额头上暴起了青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可怕极了。

    “朕派人查了,那是一处黑市,现在突然发生爆炸,死伤近万,”皇帝胸口剧烈起伏,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你们说,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京城一处黑市突然爆炸,弄得百姓们人心惶惶,连觉都不敢睡了。慕容瑾当时正在和陈知栀谢烯然聊天,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忙跑出去看,刚叫人打听了消息回来,皇帝就派人来找他了。

    谢老丞相更是惊讶,他来得匆匆忙忙的,连衣服上的腰带都栓反了,一路赶来,额头还冒了汗,“陛下,此事事关重大,陛下得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彻查黑市一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喻尚书心中慌张,但是现在却不敢反驳谢老丞相的话。

    他倒是想要反驳啊!可是他得怎么反驳?

    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理由不是牵强,而是根本在扯!若是喻尚书反驳,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到时候盐业的事情没被查出,这**爆炸的事情就得算在他的头上。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身边佝偻着身子的盛宗更是将头低得能碰到脚。

    “陛下,”慕容瑾上前一步,“丞相大人说得没错,何况黑市爆炸,说明黑市有人造**,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说不准,此人还有谋逆之心……”

    喻尚书问:“慕容将军觉得会是谁呢?”他问完,又转向皇帝,“陛下,依臣之见,此事伤亡近万,首先得平定民心,先处理好百姓们的惨状,接着再派人暗中调查。”

    这事儿,喻尚书觉得他需要缓一缓。

    喻武出去吃个晚膳,黑市就爆炸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他明明派了离影暗中监督喻武啊!离影可是他喻尚书最信任的人,他甚至觉得离影比喻武这个儿子都要对他忠心……

    喻尚书说这话的确也有道理,皇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吸了好几口气,他额头上的青筋还在,眼睛也瞪得老大。

    最后,皇帝说出来的话,语气听起来怪怪的,“既然如此,喻尚书,朕命令你安抚百姓,明日必须将百姓的事情给朕安排好了!”

    “微臣,领旨……”喻尚书鞠躬作揖。

    皇帝叫他们先回去,可是喻尚书却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想问,若是不问,恐怕他今夜连觉都不敢睡了。

    “彻查此事的人,陛下可有人选?”

    皇帝觉得胸口上有无数蚂蚁在咬他,他很烦躁,很不舒服,额头冒了汗,聚在青筋上,看上去有些可怖,“朕自由安排,你们先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将彻查此事的人选提前告诉他们。

    皇帝想要暗中调查。

    这可把喻尚书急坏了,但是面对谢老丞相和皇帝,他不敢表现出来。

    这两个人,可都是老狐狸。

    退出御书房后,喻尚书与谢老丞相说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去了,他还得回去亲自处理一下盐业的问题,以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

    慕容瑾扶着谢老丞相慢慢地下了御书房的台阶,“丞相大人怎么想?”

    谢老丞相能怎么想?现在没有丝毫头绪,他不能胡乱猜测,“陛下会派人调查,我们就不必多事了。至于那些百姓……”谢老丞相提及百姓,自然有些痛心疾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丞相大人放宽心,明日我会从我的俸禄里提出一些,助喻尚书安抚百姓。”

    “你有这个心,挺好的。”

    自从儿子儿媳的事情落幕之后,谢老丞相对朝廷没那么上心了,这样一来,生活倒是轻松惬意不少。尤其是谢烯然,常常会回丞相府看望自己,这叫谢老丞相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普通人家的老爷爷。

    这样的生活,很好。

    又走了一会儿,慕容瑾和谢老丞相突然被叫住了。

    来叫他们的是盛宗,他慌慌张张的,想来出了御书房,呼吸了新鲜空气后,他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天子之怒,太可怕了。

    即使盛宗跟了皇帝那么多年,他还是觉得可怕。

    盛宗依稀记得有一年南渝水灾,皇帝怒得掀桌,甚至有几个小太监都被他踹了几脚,盛宗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盛宗公公有什么事情吗?”慕容瑾转过身,问他。

    谢老丞相也转了过来。

    盛宗鞠躬作揖,连脑袋都没抬,“丞相大人,慕容将军。陛下请慕容将军去一趟御书房。”

    慕容瑾大概知道皇帝找他所为何事了。

    喻尚书问皇帝彻查此事的人选,皇帝没说,现在又叫慕容瑾去一趟,能为了什么事情呢?

    只是可惜了,喻尚书走得太匆忙,没有碰上这样的好事儿。

    “瑾儿去吧,宫外有人接我。”谢老丞相混迹朝廷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慕容瑾此去的原因,她朝慕容瑾点了点头,叫他放心。

    “好。丞相大人路上小心。”

第七十二章 安抚

    陈知栀一夜未睡。慕容瑾进宫的时候她便和谢烯然跑出去打听消息了,听说是黑市爆炸,百姓伤亡近万,要知道,黑市爆炸的事情以前也有,但是这一次,却是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历代帝王的一生将会被史书记载下来,当今皇帝亦然。为了自己在史书上的芳名和后世人们的看法,他都得查清楚此事,给京城百姓,给南渝天下一个交代。

    可是彻查此事的人会是谁呢?

    皇帝没有说。

    谢烯然回去陪谢老丞相了,陈知栀今天没有找到慕容瑾,想进宫去找谢芳华,可是皇帝却下了令,不让宫里宫外有联系。

    于是陈知栀想要去黑色看看。

    她去的时候,喻尚书已经招呼人移走了大部分受伤的百姓,听人说百姓们被移走去了东郊林外,那里搭了帐篷施粥。喻尚书不仅从工部拿了国库的钱,还从自己的小金库捐钱出来,当然,他哪儿来的小金库,那就不为人知了。

    皇宫中,喻贵妃半靠在贵妃椅上,神情恍惚,脸色有些苍白。

    这几天永庆宫倒是没有再死人了,可是喻贵妃收了惊吓,找夏皇后提出迁宫也被拒绝了。

    如今倒好,现在又传出黑市爆炸的消息。喻贵妃怎么不知道父亲喻尚书在黑色干的事情?即使与爆炸无关,但既然皇帝说要彻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出黑色有人在大量卖盐呢?

    “娘娘,”大宫女碧月走过来,替喻贵妃搭了坎肩,“您在担心黑色爆炸的事情吗?陛下让尚书大人安抚百姓,那是对他的信任,娘娘别担心了,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子……”

    碧月不知道喻贵妃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贵妃娘娘满脸忧心,碧月还是要安慰一下的。

    不仅如此,碧月觉得贵妃娘娘还在担心永庆宫的事情。即使现在没有小宫女自尽了,但是她知道贵妃娘娘这几天夜里一直被噩梦惊醒,否则也不会因为受了惊吓而生病了。

    喻贵妃没有抬头去看她,软绵绵地说问道:“碧月,你说陛下会派谁去彻查黑市的事情呢?”

    碧月闻言,连忙跪了下来,颔首慌道:“贵妃娘娘,朝廷之事,奴婢不敢妄言。”

    “罢了,你起来吧。”喻贵妃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她其实也没有指望碧月能够说上几句话,如果可以,她真想跟皇帝说说让喻尚书彻查此事,可是现在,喻贵妃有心无力,帮不上喻尚书的忙了。

    碧月起身后,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眼睛无神的喻贵妃,有些犹豫着说:“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倒是觉得,此事的调查,慕容将军或许是个人选。”

    碧月告诉她,昨夜皇帝只叫了三个大臣去商议黑市的事情,其中有一个是慕容瑾,为什么皇帝要叫一个武将商议?或许在他心里,慕容瑾就是调查黑市一事儿的最佳人选。

    喻贵妃闻言,睫毛颤了颤,嘴里喃喃道:“慕容将军?谢芳华……”

    提起谢芳华,她现在正在锦华殿的院子里坐着画画呢!

    是一幅花鸟画,画了孔雀与牡丹,画上有两只未开屏的孔雀,一只立在高处,目光犀利,看向远处,一只坐在地上,尾羽垂下,张嘴理着自己的羽毛。

    牡丹自不必说,谢芳华最擅长的花便是牡丹。她手下的牡丹,可以清雅,可是雍容。

    勾了牡丹花的花蕊,谢芳华就放了笔,捏了捏有些酸痛的右手,“清芝,陛下派慕容暗中调查黑市爆炸一事,你确定吗?”

    谢芳华早就让清芝暗中去打听消息了。

    清芝点了点头,“回娘娘,盛宗公公是这么说的。”

    “盛宗……”谢芳华将这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嘴角又勾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喻武那里准备好了吗?”

    谢芳华一边问,一边又调着**和黄颜料,准备洒在花上。

    “喻武救下的几个人,奴婢都安排在了步云街,这就有了人证。喻武告诉奴婢,他会在喻尚书出行安抚百姓的时候将物证拿到,至于银矿那边……他说还得多延迟几天。”清芝说。

    “你告诉喻武,叫他不用着急,”谢芳华洒了**,手上也沾了一些颜料,“喻家嘛……自然得慢慢对付。对了,贵妃是不是二月份生日?”

    “回娘娘,是的。”

    谢芳华蘸墨准备提款了,听了清芝的话,又淡笑起来。

    陈知栀去东郊林外看了看,那里的百姓都很可怜,身上全都是被火烧伤的痕迹,陈知栀还看见了慕容瑾,他也正在给百姓们施粥。

    百姓们排好队,慕容瑾亲自拿碗打粥,递给百姓,陈知栀过去看的时候,慕容瑾正递给一个瘦瘦矮矮的百姓一碗白粥,又给他拿了一个白面大馒头,“拿去那边吃吧!”

    “多谢慕容将军,多谢慕容将军。”那瘦瘦矮矮的人费力地端着碗,感激地看着慕容瑾,向他道谢。陈知栀注意到那人的手还在颤抖,想必是太激动太高兴了。

    “瑾哥,”陈知栀走到慕容瑾身边,拿了另一个大勺子冲他笑了笑,“我来帮你。”

    慕容瑾早就猜到陈知栀会来这里了,所以对于她的到来也并不惊讶,“好。”

    两个人一起做事儿,自然会快一些,不过受难的百姓太多了,陈知栀觉得其中还有一些街边的乞丐,他们没有受伤,但是碰上朝廷施粥这种好事儿,怎么可能不来混一混?

    好在慕容瑾只是自动提出来帮忙的,喻尚书也设了粥棚,也叫了喻府的人来施粥。

    看着慕容瑾和陈知栀忙碌的样子,站在不远处背手站立的喻尚书皱起了眉头。

    他的身后站着离影。

    “老夫昨夜让你跟着喻武,他一点儿动作也没有?”喻尚书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当然要将昨天的事情给问个清楚。

    如果黑市爆炸的事情与喻武无关,那么喻尚书可以信任他,银矿也会慢慢转交给喻武,可若是与喻武有关,喻尚书不能保证喻武是死是活。

    虽然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但喻家还有其他旁系不是吗?

    离影想了想,“尚书大人,昨夜二少爷去了一趟御香楼吃饭,之后在街上逛了逛,什么事儿也没做。属下可以保证,黑市爆炸一事,与二少爷无关。”

    离影自然不可能告诉喻尚书自己与喻武还一起逛街,但是他说的都是事实。

    当然有一件事情瞒了喻尚书喻武在御香楼吃饭的那段时间,离影没有进去,而是在御香楼外等着他。

    喻尚书深吸一口气,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瑾,“你觉得陛下会派谁暗中调查?”

    离影注意了喻尚书的目光,也看向慕容瑾,粥已经打完了,慕容瑾和陈知栀在收拾桌子准备回去。

    “尚书大人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啊……”喻尚书的确有答案了,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陛下会让慕容瑾暗中调查。

    慕容瑾是谁?一个将军,行军打仗他或许在行,可是调查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件很大的麻烦事儿。

    更何况,皇帝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谢昭仪吗?既然如此,作为谢昭仪所谓的“哥哥”,按理来说陛下更不应该让他来处理此事啊……

    喻尚书越想越不服气,他甚至还想起了宫里的女儿。

    喻贵妃生了病,这几天也是汤药不断的,现在好点了没有?

    这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从小到大都被他宠在心尖上,可是现在却遭受到了人生最不高兴的事情。喻尚书听说陛下去看了喻贵妃几次,不过待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儿就走了。

    对了,宫里头还有一个怀了龙子的王淑妃呢,陛下现在对王淑妃,恐怕紧张的不得了呢。

    喻尚书想着,眉头拧成一团,看上去就像一个“川”字。

    “知栀,”慕容瑾叫了陈府的人来抬东西,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回去了,你叫老爷别担心。”

    “瑾哥你不饿吗?”陈知栀忙碌了一天,只吃了一碗咸菜下稀饭。那咸菜是真的咸菜,太闲了,但是有味儿,和着没有味道的白稀饭一起吃,嚼都不用嚼,直接吞下去。

    陈知栀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慕容瑾才发现自己也只喝了半碗稀饭,现在的确饿的肚子直叫,他轻咳两声,“那回去吃饭吧。”

    “我们去御香楼吃吧?那天我跟谢烯然去的时候上了新菜,是洞庭湖的大螃蟹,冰冰凉凉的,蘸着醋吃,美味极了。”陈知栀记得就是那天还碰上了喻武。至于御香楼的大螃蟹,她还吃了两大只呢,过后肚子撑得不舒服,回家好晚才睡着。

    听陈知栀这么说,慕容瑾忍不住敲她脑袋,“天气转凉,烯然还带着你去吃凉的东西?”

    其实谢烯然不让她吃来着,可是他拦得住陈知栀吗?拦不住的。

    陈知栀摸着后脑勺傻笑,心里却想着等会吃两只螃蟹,不要太大,免得今夜又睡不着觉。

第七十三章 调查

    慕容瑾陪着陈知栀去吃了凉拌螃蟹,半生的那种,蘸上醋吃,口感的确很好,凉凉的,不冰,慕容瑾觉得味儿不错,尤其是蟹黄,味道挺特别的,他吃了几口但是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

    难怪知栀喜欢。

    吃了饭后,慕容瑾就送陈知栀回去,自己则是准备去一趟黑市。

    皇帝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黑市,于是黑市还是昨夜的模样,房屋垮塌,全部都被烧焦了,不仅有无处不在的焦味儿,还有浓浓的**味儿。

    慕容瑾觉得这次爆炸也许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揪出她的仇敌,不过究竟是谁慕容瑾并不知道。

    这只是他的猜测。

    天已经黑了,慕容瑾握着手中的青龙剑,微微拧眉打量着周围。

    越往里走,**的味道就更浓,慕容瑾割下衣服一角,遮住了口鼻,虽然还是能闻到**味和焦味,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慕容瑾忽然听见了身后有动静,他陡然转身,身后果然跟了一个人。

    是离影。

    “何人?”

    “刺客。”

    离影只露出一双眼睛,慕容瑾也是。

    看着离影,慕容瑾警惕起来,他能够感觉到,离影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刺客?你想杀我?”

    离影言语上不置可否,动作上却回答了慕容瑾的问题,他拔剑腾空,直刺慕容瑾的脑袋。慕容瑾被他的剑锋逼得连连后退,也以最快的速度拔剑出鞘。

    剑与剑碰撞在一次,发出清脆的响声,慕容瑾利用离影的剑反弹腾空,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在倾斜的倒屋子上稳稳地站立好。

    那屋子看上去风吹都能倒塌,可是慕容瑾却能够凭借轻功站得这么稳当,这让离影不敢轻敌了。

    “西越一战,听说慕容将军与西越的鲁翰打成平手,现在看来,将军果真名不虚传。”离影实话实说。

    “你是哪家的刺客?黑市爆炸事关国家安危,切不可为了一时己欲毁了整个南渝。”

    黑市爆炸与喻尚书无关,和国家安危更没有直接联系,慕容瑾不知道,但是离影知道。

    离影知道什么呢?

    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捣鬼,目的是让皇帝注意到黑市,好让人来彻查,顺藤摸瓜,喻尚书私卖盐的事情也会被捅出来。

    离影是被喻尚书救回来的,当时天降大雪,冷极了,他一个人颤抖在荒郊野外,甚至饿得冷得晕了过去,本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他却突然觉得身子热烘烘的,猛地睁眼一看,他竟然在一间屋子里。

    离影记得很清楚,屋子内很暖和,盖着被子他甚至觉得有些热。身上肮脏破烂的衣服被换了,他穿了一身素色的布衣,他头一次穿得这么体面。

    后来喻尚书出现了,那个时候的喻尚书还年轻,对比一下现在,离影突然发现这都过去快二十年了。

    喻尚书对他的救命之恩,离影忘不了,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他都得报答喻尚书。

    喻尚书告诉离影,一定要看好慕容瑾,那他就看好慕容瑾,决不能让慕容瑾怀了尚书大人的好事儿,更不能被慕容瑾抓到尚书大人的把柄。

    思及此,离影的眼睛忽然犀利起来,“慕容将军可别多管闲事,这件事情早早结束对谁都好。何必苦苦调差,你不省心,这背后的人也不省心。”

    慕容瑾站在高处,垂眸看他,只觉得离影这个人不简单,“各为其主罢了。”

    是了,各为其主。

    离影为了喻尚书,慕容瑾可就说不准了,他不知道他是为了皇帝,还是为了谁。

    离影又挥剑而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剑锋看上去也更犀利,好像还泛了光。

    慕容瑾侧身躲过,以剑护住胸口,这才躲过了离影的招数。

    慕容瑾不知道与离影斗了多少回合,总之他有点累了。

    离影也是,额头上冒了汗,遮住口鼻的黑布也有些湿了。

    “你我各退一步,就此停手吧。”慕容瑾说做就做,当真收了剑。

    离影狐疑地看着慕容瑾,但是见对方毫不犹豫地收了剑,加之自己本来也累得喘不过气儿来,于是也归剑入鞘,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瑾,便腾身离去。

    慕容瑾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今晚上陈知栀算是好好地睡上了一觉,也没有等慕容瑾回来问问情况,就早早地歇下了。

    慕容瑾跟上离影,离影像是知道背后有人跟着他似的,一直没有回尚书府,而是提着剑这里走那里走,总之,就是不归家。

    慕容瑾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也没有再继续跟上去,而是进宫复命。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盛宗没在。

    皇帝批改奏折总是喜欢一个人,否则当初赤女来的时候,面对的除了皇帝,还有盛宗了。

    今日也不例外,盛宗在偏殿候着。

    “你来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

    宫门落钥之后,没有皇帝的召见,宫外人是不得入宫的,慕容瑾能够进来,自然是有皇帝给的令牌。

    听皇帝问了这么一句,慕容瑾嗯了一声,接着又道:“陛下,微臣今日去了一趟黑市,然后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了,微臣与他交手,发现他的武功与微臣不相上下。”

    要知道,西越大将军鲁翰的武功堪称天下第一,慕容瑾能与他打成平手,可见他的武功之高强,现在听见慕容瑾这么大方地承认那黑衣人与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皇帝心里到有些不是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看上去有些无神,就想蒙了一层翳似的,“你觉得他是哪家的刺客?”

    对于皇帝来说,那个人武功高强,还蒙着面,身份自然就是刺客了。

    皇帝的问题倒是叫慕容瑾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跟踪过离影,但是对方警惕极了,累成那样也不肯放松,他被发现了,然后就折了回来。

    慕容瑾实话实说了,皇帝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了,“朕知道了。慕容将军,南渝就属你武功最高强,若是连你都对付不料那个刺客,恐怕就没有人能够对付了。”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初让慕容瑾留在宫里,他探清了赤女的底细,而现在的那个刺客……

    皇帝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头疼。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先是喻贵妃宫里出了事儿,接着民间黑市又有**出现,现在呢?慕容瑾来告诉他有一个不知身份的武功高强的神秘刺客,皇帝不担心不头疼就怪了。

    “陛下,恕臣多嘴,微臣觉得,此事与喻尚书有关。”慕容瑾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离影离开转向的第一个方向是东方,慕容瑾顺着那地方想了一些府邸,比较重要的就属喻府。

    一个人若是想要回家了,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转向家的方向,所以……

    慕容瑾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帝听了,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顿了一会儿,他便挥手遣退了慕容瑾。

    慕容瑾作揖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秋猎的时候,因为平乐公主的事情,让皇帝对喻家已经开始忌惮起来,慕容瑾此刻提及喻家,着实让皇帝对喻家的印象更不好了。

    他宠喻贵妃是没有错,但若喻家的确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么他也不可能看在喻贵妃的面子上放了喻家。

    喻家……是要谋反吗?

    皇帝心烦意乱的,奏折也看不下去了。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刺痛的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撑着脑袋,还是痛,实在受不了了,便一个劲儿地敲打着头部。

    盛宗来替皇帝送帕子擦手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晕了过去,于是手里的东西‘哐当’落地,连忙吩咐小宫人去喊署令。

    陈署令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年龄也是最大的,他专门替皇帝看病。

    把脉过后,他替皇帝盖好了被子,摸了摸灰白的胡子,“陛下日理万机,思虑过多,这是偏头痛之症,我开几个方子,你随我去抓药。”

    “偏头痛之症?”盛宗似乎听过这个症状,不过映像并不深刻。

    陈署令一边点头,一边叫人收拾药箱。

    这夜,夏皇后和喻贵妃来了一趟,确认皇帝没事儿之后才回去。

    宫里没有秘密,第二天一早便传出皇帝昨夜头疼之事,听说连陈署令都被请去了。

    谢芳华不惊讶,她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向来都不惊讶,她坐在窗边看书,清芝替她开了窗户,觉得风有些大,于是又将窗户给拉进来了一些。

    这日子啊,越过越快,最开始进宫的时候,清芝觉得日子就像蜗牛一样,慢慢地过,可是现在呢?

    这是件简直就像流水。

    哗啦啦的一下子就没有了。

    现在都十一月份了,算了算日子,谢芳华都进宫有一年多了。

    清芝站在一边看着谢芳华,谢芳华往后翻了几页,又往前翻几页,应该是记不清前面的内容了。

    “清芝,昨夜慕容进宫了?”谢芳华合上书放在桌上,问。

    昨夜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关心皇帝头疼之事,结果谢芳华呢?

    比起皇帝,她自然是关心慕容瑾的。

    “娘娘,陛下命慕容将军彻查黑市一事,所以慕容将军每天都会进宫向陛下复命。”清芝想了想,回答道。

第七十四章 平衡

    清芝打听得没有错,慕容瑾每天都会不定时的进宫向皇帝汇报事情。

    不过这几天慕容瑾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皇帝心情自然不好,加之前几天得了偏头痛之症,让他心中压抑着的怒气更是不可随意发泄。

    这天向皇帝说了事情之后,慕容瑾还被允许去见一见谢芳华,他心中自然高兴,退出御书房便大步走向锦华殿。

    谢芳华叫清芝刚送走林婕妤,想不到慕容瑾就来了。

    “慕容将军?”清芝有些惊讶地看着慕容瑾,不过礼数还得有,她请慕容瑾进了殿。

    谢芳华吩咐小宫女收拾着桌上的茶点,林婕妤来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桌子上的茶点摆上来如何扯下去就如何。

    亭子里,谢芳华穿了一身鸢尾紫绣云纹宫装,肩上搭了薄薄的珊瑚蓝坎肩,头发挽得很随意,只戴了一支琉璃簪子。

    她正坐在亭子里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呢,眼前却走来了慕容瑾。

    慕容瑾今日穿得衣服与谢芳华挺搭,白衣上有淡淡的银紫色花纹,慕容瑾向来喜欢素色,谢芳华以前翻过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一种颜色的,他今日穿了有花纹的衣衫,谢芳华都有些惊讶。

    她走到亭子前,和慕容瑾又进去。

    “你怎么来了?”谢芳华问着。

    她不是不希望慕容瑾来,相反的,她巴不得天天能够看见慕容瑾。

    可是谢芳华明白,以慕容瑾的身份,不能经常来看她。

    慕容瑾坐下后就说:“陛下允我来看看你,这段时间京城起了风,你还好吧?”

    京城起了风,慕容瑾的意思谢芳华懂。

    诡谲多变的京城,何时没有风?

    谢芳华也坐下后,一边替慕容瑾倒茶,一边说:“我没事。只是陛下最近不是派你调查黑市的事情,你有眉目了吗?”

    她问完这句话,茶也倒好了,接着就递给慕容瑾。

    慕容瑾接过茶水,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前几天我在黑市与一个黑衣人交手,他的武功不比我差,我怀疑他是喻家的人。”

    茶还是温热的,慕容瑾匆匆赶来,嗓子有些刺痛干燥,喝了一口茶,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

    谢芳华听着他说话,微微垂眸。

    喻家的刺客?

    她知道。

    是离影。

    谢芳华不说话,慕容瑾也沉默,亭子内安静下来。

    清芝送来慕容瑾就离开了,她不愿意打扰娘娘和慕容将军相处的短暂时光。

    “陛下能让你来看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谢芳华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她的手隔着茶杯,触着茶水的温度。

    慕容瑾也是在京城长大的,皇帝的目的他多多少少已经能够猜出来了。

    “秋猎的事情我知道,知栀和烯然被刺客追杀,虽然没有十足的理由惩处平乐公主,但是陛下已经对喻家起了忌惮之心。”

    慕容瑾顿了顿,又说:“傅家一直以喻家马首是瞻,现在傅家没了,喻尚书定要找到合适的新盟友,陛下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想要利用我来牵制喻家,让朝廷的天秤平衡。”

    皇帝毕竟是皇帝,纵使再宠喻贵妃,可是在他的江山面前,美人儿并不重要。

    只是为何要利用慕容瑾来牵制呢?

    谢芳华和慕容瑾心照不宣。

    慕容瑾虽然是被陈家养大的,与丞相府也有不浅的交情,可是他毕竟不是陈家不是谢家的人,他姓慕容。

    当然,也是因为他与陈、谢两家有交情的缘故,才更好权衡喻家。

    喻家在朝廷的位置根深蒂固,慕容瑾若单单只是一个人,皇帝也不会用他。

    谢芳华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瑾,心思也飘了。

    当初她还想着要慕容瑾与陈知栀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可是现在看来,即使她这么做了,皇帝也有各种理由让慕容瑾归京替他做事。

    还有陈知栀,她生在京城,心却在江湖,她聪明,可是对京城的世家权谋却不愿了解。

    谢芳华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希望能够尽她最大的能力,护陈知栀一世长安吧。

    而且,知栀还有烯然呢。

    慕容瑾也想着一些心事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一叹气,嘴中就呼出白气,被微凉的轻风吹起来,又消失了。

    “慕容,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谢芳华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与慕容轮番上阵对弈谢老丞相,不过总是输多赢少。

    慕容瑾也想起来了,他点着头,“好。”

    谢芳华回屋子拿了棋盘,这是小时候她与慕容瑾练习下棋的时候用的,拿出来的时候,红漆掉了一片,棋盘有些旧损了,不过上头一点灰都没有。

    慕容瑾也认出来了,见谢芳华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棋盘,他笑得有些感慨,言:“符隰还留着这棋盘?”

    谢芳华一边摆着棋盘,一边微笑着说道:“这棋盘是外公送给我俩对弈的,怎么可能不留着?”

    谢芳华执黑子,在中间落了一颗子。起初二人落子的速度很快,不过到了后面,速度就慢了下来。

    谢芳华食指与中指夹了一颗黑子,不过迟迟没有落子,她的眼睛盯着棋局,想着这一步该走哪里,走了之后慕容又会怎么走。

    好不容易落子后,慕容瑾竟然很快就落了一颗白子。

    看来他是已经想好了谢芳华会走哪一步。

    谢芳华又去棋盒里拿黑子,“外公总是说,人生最快活的事情就是干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从白天到夜里,从春日到冬季。”

    慕容瑾也记得这句话,谢老丞相总喜欢给晚辈们时不时冒出一句富含人生哲理的话。

    他还记得,谢老丞相特别喜欢下棋,传闻谢老丞相与先皇曾经对弈三天三夜,正是因为赢了先皇,才被先皇看中,给了他官位,一步步成为了一代贤相。

    谢芳华说:“我比不上外公。外公与人对弈,能够观出对方的心思,我就不行。”

    对弈观山河,世间黑白色。

    谢老丞相就是有这个本事。

    不过呢,现在他老了,否则皇帝不仅仅是忌惮喻家,他还会忌惮谢家了。

    谢芳华落了子,不过落了这一颗子她就后悔了,看见她懊恼的模样,慕容瑾对她说可以重新走一步。

    不过谢芳华却没有答应,她说:“人生如棋,悔不重来。”

    最后是谢芳华输了,慕容瑾放了水,否则她会输的更惨。

    谢芳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从前她与慕容瑾的实力都是不相上下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她自己不知道,可是慕容瑾知道。慕容瑾觉得谢芳华没有从前那么淡然了,现在的符隰,心中有了杂念,究竟是什么杂念,慕容瑾也知道。

    “符隰总是有太多的心事。”可惜她却很少同他说,这样一来,慕容瑾即使想要替谢芳华分忧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何以解忧?”谢芳华看着棋盘问他,眼睛有些无神。

    “心若不平,何以解忧?”慕容瑾反问。

    谢芳华垂首沉默。

    慕容瑾说:“符隰,路上走得太累就休息一下,害怕了就往身后看一眼,我在。”

    谢芳华的眸子亮了亮,有了点颜色,“慕容……”

    慕容瑾伸手想要去抚她的发丝,不过悬在空中的手还是握成了拳,最后收了回来。

    他起了身,言:“符隰在宫中照顾好自己。喻贵妃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现在恐怕正惦记着自己家的事情呢!”

    谢芳华也起了身,勉强地微微笑着,点点头,“放心吧。”

    慕容瑾不敢再锦华殿停留太长的时间,又与谢芳华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谢芳华看着慕容瑾离去的背影,对方走到转弯角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慕容瑾笑了笑。

    谢芳华就愣住了。

    慕容瑾很少笑,为数不多的笑容都是给她的。

    可是现在谢芳华竟然愣住了。慕容瑾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冰冷如碎冰,可是只要他笑起来,再冷的天也会被暖化。

    谢芳华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又坐了回去。

    谢芳华忽然觉得全身无力,累极了。

    清芝送走慕容瑾,就回来了,她看见谢芳华趴在桌子上,吓得她连忙跑来,“娘娘,桌子凉。”

    石桌子被风吹得的确有些冰冰凉凉的,可是谢芳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清芝,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多杂念该多好,”谢芳华还趴在石桌上,自嘲地勾唇笑了笑,“我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真的好后悔,选择了这么一条不可退的路,仿佛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会垮塌,变成深渊。

    若是当个普普通通的陈家大小姐也好啊,和爹娘在一起,和妹妹在一起,和他在一起。

    可惜就像谢芳华方才说得一样,人生如棋,悔不重来。

    更何况这可不是下棋。

    “娘娘……”清芝想要安慰谢芳华,可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是谢芳华选的,清芝跟了谢芳华十几年,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第七十五章 平静

    喻贵妃的永庆宫没有死人了,黑市爆炸的事情也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皇帝派了慕容瑾去调查,可是慕容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点儿都不上心。

    慕容瑾不上心,喻尚书自然是高兴的,所以连银矿的事情都在渐渐移交给喻武。

    京城就这么突然的平静下来。

    十二月下旬,有些冷了。

    不过陈知栀不怕冷,她穿着简单的樱花粉的蝴蝶衣衫,跟着谢氏在衣裳铺子走走看看。

    要过年了。

    谢氏拿了几件衣裳在陈知栀面前比着,最后自己先替陈知栀选了两件出来,“这件椰奶白素花衣怎么样?不过你跳得很,容易脏。这套呢?鳄梨绿碎花衣,我记得你有一套坎肩,刚好配这个颜色。”

    陈知栀坐在凳子上,谢氏说了那么多她也没怎么听。

    她觉得谢氏选的衣服都不适合她。

    第一套不耐脏,第二套太花了。

    陈知栀不喜欢全素的衣服,但也不喜欢太花的那种,像自己身上穿得这套粉色的裙子就不错,除了上半身和裙角有一些蝴蝶,也没绣太多的花花草草。

    还别说,这蝴蝶绣得活灵活现的,站远一点看,恐怕还真的会将这绣纹认成蝴蝶。

    谢氏见陈知栀撑着脑袋坐在哪儿不言不语,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将衣服给了丫鬟,走到陈知栀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都快过年了,你难得在家过一次年,娘替你挑几件衣服还不乐意了?”

    陈知栀砸了咂嘴巴,用手去挡着谢氏,免得又被敲,“娘,去年你买的几件衣裳我都还没穿呢。”

    像陈家这种大户人家,每年甚至每季都是要添置新衣服的,去年快过年的时候,谢氏替陈知栀挑了几件冬衣,不过陈知栀跑了,一直没穿上。

    衣不如新,谢氏觉得陈知栀作为自己的女儿,不能失了体面,该穿新衣就得穿新衣。

    平日里陈知栀被人笑话衣服穿得寒酸就算了,可是现在就要过年了,这么喜庆的日子,当然得穿得好看一点。

    “你还知道去年买的衣服没穿呢!”谢氏真是想再敲几下陈知栀,不过见她将自己的脑袋护得紧,刚伸出的手又放了回去,“今年你要是再跑,明年就别回来了。”

    陈知栀连忙认错,嬉皮笑脸地从凳子上蹦起来,挽着谢氏的胳膊笑嘻嘻地撒着娇,“娘,我错了。”

    这哪儿像认错的样子?

    谢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后,陈知栀听了谢氏的话,老实地试了几件衣裙,买了两条坎肩和两套衣服。

    出了衣服铺子,谢氏又打算再去簪子铺看看。

    陈知栀本来不想陪着谢氏出来买东西的,要知道,她这个娘啊,买起东西来逛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

    冬天穿的衣服太厚,陈知栀觉得肩膀有些痒,隔着厚厚的衣服抓了几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抓一下肩膀,然后就这么来到了一家簪子铺。

    这家簪子铺叫云翠斋,谢氏说她的头饰很多都是在这里买的。

    陈知栀一进去就碰上熟人了。

    其实也不是熟人,他俩只有一面之缘,陈知栀甚至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姑娘,是你?”

    “你谁阿?”陈知栀倒是一点儿映像都没有了。

    谢氏也奇怪着呢,那人爽快地笑了两声,说:“姑娘忘了?当初有个贼偷了我们店里头的东西,我们追了他半天都没追上,最后还是姑娘你替我抓了那贼呢!”

    陈知栀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就是因为抓了贼,还被陈伯忠给数落了一番。

    不过……

    陈知栀记得她当时戴了头幔,这个人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还没等陈知栀问出口,谢氏就先笑着说话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呢!小女胡闹惯了,没有给您添麻烦就是好的了。”

    那人笑得爽快,“夫人说笑了,姑娘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叫吴越,夫人小姐是来看头饰的吗?我们上了新品,这边请来看看。”

    谢氏含笑点头,拉着满心疑惑的陈知栀跟上了吴越的脚步。

    吴越带着陈知栀和谢氏来到一个柜子前,柜子上铺了一层白净的羊毛,羊毛上则正隔着一支翠绿的簪子。

    吴越笑着介绍道:“夫人,小姐,这个簪子是我们家老板亲自打造的,叫江南烟雨翠簪,是用绿色玛瑙制作而成,看小姐的模样,应该比较喜欢简单的款式,我觉得吧!这支簪子就挺适合小姐的。”

    陈知栀的确喜欢简单,而且这支江南烟雨翠簪的确挺好看的。

    雅致。

    想来姐姐也喜欢。

    想到谢芳华,陈知栀就问吴越还有没有这样的簪子。

    吴越笑着点点头,“当然有。我去给夫人小姐挑几个选,二位稍等。”

    吴越走后,谢氏看向陈知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竟然还捉贼去了。”

    陈伯忠知道陈知栀捉贼的事情,不过他不想让谢氏担心,就没跟谢氏说。

    陈知栀微微咬着嘴巴,嘿嘿笑了。

    吴越很快就取了三支簪子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羊毛上。

    一支是纯银雕花发簪,一支是金银相间的莲花钗,还有一支是紫***流苏发钗。

    陈知栀捡起那支紫***流苏发钗,看了几眼,对谢氏说:“娘,这个不错,姐姐就挺喜欢这种颜色的。然后你再帮我把那个翠簪给买了。”

    吴越在一边默默听着,脸上的微笑还在。

    谢氏听这话,高兴极了。

    陈知栀买簪子还想着姐姐,她怎么能不高兴?

    谢氏最怕的不是谢芳华进宫,而是谢芳华进宫后与陈知栀的关系渐渐疏远,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并不糟糕。

    “那就要这支蝴蝶流苏钗和这支翠簪。”谢氏指了指自己要买的头饰,对吴越淡淡笑道。

    “好勒!”吴越一听,脸上乐开了花,连忙殷勤地帮谢氏包装簪子。

    要知道京城最大的头饰铺子就是云翠斋了,许多贵妇千金都爱来这里买簪子,簪子精致小巧不说,主要还是贵,现在这位夫人一下子买了两支簪子,吴越怎么可能不高兴?

    当然,他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卖出了簪子。

    他还有一个高兴的原因。

    不过他可不会跟别人说这个原因。

    陈知栀拉着谢氏的胳膊蹦着出了云翠斋。

    “娘,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怎么样?谢烯然不会买东西,外公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方便出来,我们就替他们买点什么吧?”

    谢氏偷笑,“你就是想替烯然买点东西吧?”

    陈知栀的小心思被戳穿,脸不由红了红,“哎呀,娘……”

    谢氏又伸手敲了敲陈知栀的脑袋,“小丫头,看来你姐姐说得没错,我呀,不用替你操心婚事了。”

    谢氏的意思陈知栀当然懂。

    不就是,不就是……

    嗯,就是那个意思。

    “走吧!替烯然选几件衣服去。”谢氏见她脸红,也不好再继续打趣下去了。

    她这个二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面子。

    谢氏发现,替谢烯然买衣服的时候,陈知栀比买自己的衣服还要认真。

    女大不中留,看来得与老爷商量一下知栀的嫁妆咯!

    谢氏心中乐开了花。

    陈知栀没有回陈府,她给谢烯然送了衣服之后才回去的。

    谢老丞相的身子还算健朗,但是到了冬天,老人身边最好还是有个人照应,所以谢烯然现在很少来陈府了。

    第二天,陈知栀穿了新买的椰奶白素花衣,带着江南烟雨翠簪进了宫。

    本来没打算买这件白色的衣裳,但是陈知栀大概地看了一下那家铺子,这套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其实陈知栀穿白色挺好看的,她虽然爱到处跑,但是皮肤一点儿都不黑。

    陈知栀抬手打量着要送给姐姐的蝴蝶流苏钗,白袖顺着手臂滑落,露出一大截白皙的手臂,风一吹,手臂凉,陈知栀连忙放下手,拉好了袖子。

    进了锦华殿,陈知栀蹦跳向谢芳华。

    “姐姐!”陈知栀一进屋,带进一身寒气,不过谢芳华的屋子很暖和,她还觉得热,取下了银粉的看见,随手丢了。

    谢芳华抱着手炉走来,“来了?”

    陈知栀使劲儿点头,“姐姐,我昨天跟娘出去玩,然后买了一些东西,你看,我还替你挑了一支钗子。”

    陈知栀掏出那支紫***流苏发钗,举在谢芳华面前晃了晃。

    谢芳华接过那支钗子,仔细地看着,做工细致,蝴蝶的翅膀是用四块紫水晶镶嵌进去的,精致极了,就连流苏的丝线摸上去都很舒服。

    谢芳华很喜欢。

    “是云翠斋的钗子吧?”谢芳华以前也爱在那里买东西。

    “是啊!娘说她经常去那里买头饰,都说云翠斋的头饰做得细腻,我觉得也是,”陈知栀指了指头上的翠簪,“姐姐,我的这支翠簪也是在那里买的。”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这种款式很适合你。”她拉着陈知栀过去坐下,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难道在京城待这么久,好好地与父亲母亲过节,别跑了哦!”

    陈知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姐姐,我知道了。”

    “上元节的时候,我可以出宫,下午陪你玩。”谢芳华又道。

    陈知栀明白谢芳华的意思。

    下午跟她玩,晚上嘛……自然是要找瑾哥玩的。

    “好啊!”陈知栀还是头一次觉得过年这么好玩,被母亲责骂了一句的她也没打算再跑了。

第七十六章 礼物

    过年嘛,走亲戚送礼物是一件很重要也很常见的事情,这几天谢氏一直带着陈知栀去自己的几个好友家做客,陈知栀也是难得的听话,跟她一道。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皇宫热闹,民间更热闹。

    陈知栀被谢烯然叫去了御香楼,这种时节,御香楼的小二大厨们忙不过来,谢烯然选的厢房还是好几天前定下的。

    除了谢烯然,刘烨也来了。

    外头有些闹,关了门还能听见客人大声叫的声音,不过过年嘛,怎么可以不热闹呢?

    陈知栀穿着谢氏给她买的挽花裙,拢了一件梅花刺绣的斗篷,屋子内有火炉,陈知栀一进屋子就觉得有些热,干脆脱下了斗篷,随手甩了。

    刘烨还是一身蓝,连冠都是珊瑚蓝。谢烯然就穿了黑色的褂子,上头简单的绣了花纹。

    “陈知栀,难得见你待在京城过年啊。”刘烨见陈知栀坐下后,笑话她道。

    “我这次不是没跑吗?”陈知栀喝了茶,暖了暖身子。

    刘烨听了她这话不由大笑,谢烯然随手抓了一把葵花籽丢向刘烨,“让你上的菜呢?”

    刘烨连忙抬手用袖子去挡,过后他又抓了一把化生甩向谢烯然,“不是让你点菜吗?”

    陈知栀看着他二人胡乱闹着,咧嘴笑着。

    谢、刘二人又闹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刘烨认输出去叫小二进来点菜了。

    点了一些菜后,谢烯然看向陈知栀,一脸微笑,“知栀,你以前在外头都是这么过年的?是不是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

    刘烨一直都知道谢烯然喜欢陈知栀,不过从前他一直都有隐藏,对陈知栀也是吊儿郎当的那种模样,但……

    现在不一样了。

    不仅陈知栀有这种感觉,刘烨也有。

    现在的谢烯然,对陈知栀特别好,他不会再跟陈知栀开各种玩笑,也不会在陈知栀面前胡诌八道。

    刘烨为兄弟感到高兴。

    听谢烯然这么问,陈知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一家人,江湖上很多没有门派的人都会偶尔小聚,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在指定的地方大聚,过年嘛……什么样的人都有,但不是一家人。”

    陈知栀说了两次‘不是一家人’。

    或许是因为同情那些漂泊江湖的人,陈知栀才离开京城去江湖同那些人一道过年吧?

    谢烯然就是这么想的。

    刘烨也好奇了,坐好身子向前挪了挪,“你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作为富家子弟,刘烨这一生就与京城绑在一起了,他和谢烯然一样,很少有机会离开京城,去其它地方走走看看。

    有时候他就挺羡慕陈知栀的。

    虽然陈知栀只是一个女孩儿,不过刘烨认为,陈知栀这个走南闯北的小女子知道的奇事都比他这个大男人要多。

    陈知栀也往前挪了挪身子,说起江湖,她的眼睛总是闪着光芒,“我跟你们说,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叫风娘。”

    秋猎被黑衣人追杀至一个神秘的林子里的时候,谢烯然听陈知栀说过这个人。

    “风娘特好,不仅人漂亮,心也漂亮……”

    心怎么漂亮呢?陈知栀的意思谢烯然懂,风娘人很好。

    讲着讲着,小二端进来许多吃食,道了句‘客官慢用’就出去了。

    不过谢烯然和刘烨听得入了神,陈知栀则讲得入神,菜凉了也没见他们动几口。

    要说起江湖上的事情啊,陈知栀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毕竟她在江湖可不止待了三天三夜。她选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谢烯然和刘烨听。

    谢烯然听陈知栀提起一个地方,叫‘三石泉’,陈知栀说这里是有一大片温泉,她去过好几次。夏季的时候温泉会偏凉,冬季的时候就比较烫了。

    神奇的是,温泉周边的石头会‘唱歌’,只要有水碰到了石头上,石头就会发出规律的声音。

    清脆。

    好听。

    陈知栀讲了许久,直到她的肚子抗议了好久之后,才发现桌上的菜都凉了。

    她饿得慌,又懒得叫小二热一下饭菜,于是拿着筷子就夹了红烧牛肉混着饭吃。

    谢烯然看她吃得高兴,也打消了叫小二热菜的念头。

    见陈知栀吃得差不多了,谢烯然从身边拿起一个大盒子,起身走到陈知栀面前,随地坐下,将大盒子放在了陈知栀的面前。

    陈知栀正在刨饭,眼前突然冒出个大家伙,她筷子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这什么?”

    刘烨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那是他昨日陪着谢烯然逛了一天替陈知栀买的礼物。

    谢烯然端正了坐姿,笑嘻嘻地说道:“礼物啊!过年怎么可以不给你买礼物呢?”

    谢烯然不知道陈知栀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不是他不注意,而是陈知栀仿佛什么都喜欢,又仿佛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

    陈知栀一边抬头看谢烯然,又一边低头拆着盒子。

    她猜着盒子里面装了什么,猜着谢烯然会给她买什么礼物。

    盒子很大,陈知栀拆完后将盒盖甩到一边。

    里面有很多东西,一件衣裳,一把精致的剑还有一些其它零零碎碎的东西。

    陈知栀拿起那把剑,翻来转去地仔细地瞧着,“这把剑看起来真好,与瑾哥的青龙剑简直有的一拼!”

    “这把剑叫玉锦剑,听闻是前朝一位公主的佩剑,那位公主上过战场,与夏凌生将军也打过一仗呢!”谢烯然说。

    刘烨在一边吃着饭,默默地盯着那二人摆弄着礼物,突然发现这白米饭像是石头一般。

    真是难嚼。

    刘烨心想,早知道就不来了。

    陈知栀很喜欢这把剑,怎么看都不够,她笑得特开心,露出了两排洁白却不算整齐的牙齿。

    “我那把剑用了好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喜欢的剑,于是没换,”陈知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划着玉锦剑,“现在好了,你送了我这把剑,我有新剑了。”

    玉锦剑泛着银光,陈知栀比划着,一不小心被烛火照到,闪了眼睛。

    陈知栀的手一顿,连忙放好了剑,“以后就用这把剑啦!”

    还有那件衣裳,做工特别精细,陈知栀没有细看,但是决定上元节的时候穿给姐姐看。

    里面有好多小玩意儿,不过都是民间的小物什,做工都比较粗糙。

    但是陈知栀喜欢。

    她是陈家二小姐,父亲是南渝的大商人,母亲是丞相的嫡女,她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谢烯然送她这些质地不好但是有趣的小玩意,她反而比较喜欢。

    其中有十二生肖的布偶,陈知栀是属猪的,那猪布偶圆鼓鼓胖胖的,挺可爱。

    陈知栀将盒子里头的东西都看了个遍,谢烯然这才替她收拾好,准备送她回家。

    刘烨自己回去了,谢烯然就抱着盒子去了陈府。

    回房间的时候,刚好碰上谢氏,她看着谢烯然,又看看女儿,不由笑了,“你们又出去玩了?”

    这几天,陈知栀上午跟着谢氏到处走,晚上就拉上谢烯然和慕容瑾出去玩。

    今天慕容瑾没来,因为他说黑市的事情有了一点头绪,需要去调查,于是谢烯然就叫了刘烨。

    陈知栀手里提着那把剑,看见谢氏就兴奋地拔出剑,指向谢氏,“娘,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玉锦剑泛着银光,被陈知栀突然抽出指向自己,谢氏吓着了,连连后退两步,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谢烯然连忙用胳膊蹭她,“干嘛呢?”

    陈知栀咽了咽口水,“娘,我错了……”

    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陈知栀替自己找着借口,然后收了剑。

    谢氏回过神来,训了她几句,不过她知道女儿一向胡闹,也就没打算与她置气,“外头站着冷,回屋子去吧。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京城还有几家需要拜访,你张叔叔也会来京城。”

    陈知栀和慕容瑾在四月份的时候去过一次连川,那还是因为张东伟的生意出了问题,现在过年了,张东伟来京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知栀特高兴。

    她高兴起来就喜欢热闹,热闹了她就更高兴。

    “张叔叔什么时候来呀?”陈知栀想知道准确的时间。

    “就是这几天了,你也不用着急。另外,明日是大年初一,宫里头有宴会,随我一道吧。”谢氏又道。

    “又有宴会啊……”陈知栀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下来。

    她突然不想要热闹了。

    见着女儿一副快哭的表情,谢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天就是大年初一了。

    站在京城,不管从哪里看去,不管是哪条街道,一眼望去,通红通红的。

    你看那灯笼,红的。

    看那门口挂着未爆尽的爆竹,红的。

    再看那门前对联,红的。

    下午天微微暗下来的时候,谢氏就催促着陈知栀快点准备进宫了。

    谢氏知道女儿不爱宴会,于是这次就顺了她的意思,叫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但是宴会时一定要去的。

    谢烯然送给陈知栀的那套衣裳她准备上元节的时候穿,今天就找丫鬟随便挑了一件柠檬黄的绣裙,搭了橙色的坎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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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策凰权介绍:
身为陈家嫡女,却不姓陈。一朝入深宫,就是要把南渝给搅个天翻地覆! 皇帝厌恶、公主挑事、贵妃针对,可那又如何?她不仅将日子越过越好,而且手中的权利还越来越大。 别人眼里,她就是个不可理解的狠心人。 可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因为他知道,谢芳华谋权,为得不过是她所在乎的人 他曾经对别人说:我的命运由天安排,可她的命运,即便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会替她扫除一切妖神鬼怪,让她自己掌握! 陈知栀向来不爱繁华,不爱京城这所牢笼,可是一朝回京城,却逐渐被卷入到夺权的风波之中,兜兜转转却发现,这幕后主使竟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她就是喜欢江湖,喜欢那样逍遥洒脱的,北风萧萧飘雪舞长剑,睥睨俗世转身狂笑,数着漫天雪落地叠了几层。 ——你就是喜欢江湖,江湖的酒,江湖的人,和江湖的人醉酒,听着冷雨轻敲土瓦。可那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进了这纷扰尘世的京城。凤策凰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策凰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策凰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