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上元
宴会还是老样子,和陈知栀想象的差不多,观舞蹈听音乐。只是这过年的宴会嘛,肯定会更热闹,来的人更多咯!
宴会的场所还是分了男女,陈知栀一直都跟在谢氏身后,生怕这次又会出什么事情。
她这次回京参加的宴会一个巴掌就能数来,而她去的宴会,就问哪一次没有出事儿?
傅思谊的宴会,平乐公主挑事;夏皇后的生辰,傅家出事。
简直可怕。
不过细细想来,陈知栀觉得这京城有一双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好在这次年宴并没有出事也许是因为喻贵妃生了病还没好,至今未下床的缘故,总之这次宴会就这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初一一过,当然又要走这家那家去送礼,好在谢氏这次放过了陈知栀,没叫她天天跟着自己。
初四这天早晨,陈知栀练完剑就回屋吃早膳,指甲大的小汤圆,她吃了几个,都是芝麻馅儿的。
本来厨房里还包了花生的,可是下人知道陈知栀不爱吃花生馅儿的,于是只给她打了芝麻馅儿的。
陈知栀吃的快,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里面有两个鸡蛋,她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真饱啊……
陈知栀擦了擦嘴巴,慕容瑾刚好进来了:“知栀吃完了?”
“嗯。”
“张叔叔来了,老爷让我来叫你。”慕容瑾说。
陈知栀早听说张东伟要来,等啊等,初四了,他终于来了,陈知栀咧嘴笑了:“那我们快去吧!让我猜猜张叔叔有没有给我带特产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跨出门,兴冲冲地向大厅跑。
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一想离十五还有十一天,觉得时间过得真慢,算完这时间后,他才跟了过去。
张东伟给陈知栀带了连川的炸土豆,土豆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先放在水里面煮,煮了之后再炸,金黄金黄的,拌了佐料之后别具一番风味儿。
陈知栀知道炸土豆是这么做的,她以前试过这种方法,可是做出来味道怪怪的,吃起来也很油腻,自那过后她就没有再亲自做了。
陈知栀一边吃炸土豆一边问:“张叔叔这次来,什么时候回去啊?”
现炸现吃的土豆才是最好吃的,张东伟带来的炸土豆过了几天,味道有些变了,但陈知栀还是吃的起劲儿。
张东伟看着她吃,淡笑着回答道:“还早呢,这次回京城顺便要谈一场生意,或许二月份才会回去。”
陈知栀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张叔叔,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四月的时候,现在都正月了。
张东伟在京城有个小院子,不过过年就图一个热闹,陈伯忠就让他住在陈府了。
谢氏觉得谢老丞相一个人在丞相府怪清冷的,于是叫谢烯然将他接了来,这陈府一下子就热闹了。
不过还差一个人。
谢芳华。
“明天就是十五了。”皇宫内,谢芳华坐在屋子内看书,屋内有碳炉,暖和极了,“听说张叔叔也来京城了?”
清芝替她倒了一杯茶,水是刚烧好的,还很烫,她就将茶水搁在桌子上,觉得离谢芳华太近怕打翻烫着她,又将茶水往外头移了些,才点点头说:“是啊,陈府现在可热闹了,不过娘娘明日也能回去和老爷夫人一道热闹了。”
谢芳华看了一眼冒着雾气的茶杯,笑了:“是啊,一家人在一起是挺热闹的。喻贵妃呢?她的病还没好?”
这都病了这么久了,喻贵妃还是没有好,谢芳华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病躲过这一劫了。
不过喻贵妃不出来也是好的。
清芝说:“奴婢从永庆宫的丫鬟嘴中打听出,贵妃娘娘的病还没好,她甚至还躺在床上下不来。不过……我们安插在里面的人被撤了,所以奴婢猜,贵妃娘娘的病可能已经好了,她装病,或许只是想让陛下知道她是冤枉的。”
“她的确是冤枉的。”谢芳华放下书合上,封面上写着“云列杂记”,看来是一本游记书,“我想,也许是因为喻贵妃知道黑市的事情,所以想利用自己生病的事情来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谢芳华想了想,又说:“不过这次陛下不会再纵着她了。”
“为何?”清芝不解,但是一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陛下想要对付喻家了?”
清芝联想了皇帝对慕容瑾的态度,又想起皇帝好像很少再去永庆宫了,于是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帝想利用慕容瑾制衡喻家。
“只是喻家在朝廷的地位已经根深蒂固了,陛下若不能一次性将喻家斩草除根,恐怕喻家也会狗急跳墙呢……”
谢芳华伸手摸了摸茶杯,还有些烫:“黑市卖盐,路鱼的银矿,难道还不够将喻家一网打尽吗?”
这两项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清芝问:“那娘娘打算何时将这些事情告诉陛下?”
“二月份,喻贵妃的生辰宴。”谢芳华说,“王淑妃的孩子恐怕也快生了,过年人多口杂的,得让她们更注意一些。”
“娘娘放心吧,一会儿奴婢就去颜菲宫走一趟。”
正月十五。
对于皇宫的有地位的妃嫔们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好日子,她们是可以回家与家人团圆的,听说喻贵妃生了病也还是回了喻家。
皇帝怀疑喻家,但是又找不出理由,只能放着喻贵妃回去了。
这天上午谢芳华回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橙色云绣锦衣,批了淡黄色的斗篷,看上去轻快极了。
因为她的心情很好。
她好久没有回陈府了,看见她大家都高兴,尤其是慕容瑾,都不想出门了,只想这么一直看着谢芳华。
长辈们都在,谢芳华挨着喊了。
谢老丞相看着外孙女儿,心情更好了:“芳华这是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了?”
谢芳华微笑着轻声说:“外公,芳华这不是回来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谢烯然,说:“烯然,外公年纪大了,你别老往外头跑,多陪陪他,知道了吗?”
谢烯然听见谢芳华叫自己,看了看陈知栀,这才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看向谢芳华:“堂姐,我知道了。”
谢芳华又问张东伟何时来的京城,又打算何时回去,寒暄一会儿,丫鬟就叫这一大家子去饭厅用膳。
谢芳华和慕容瑾走在最后,跨出门槛之前,慕容瑾突然转过身来,微笑看着谢芳华:“晚上去看灯吧,一定很热闹。”
谢芳华本就打算晚上与他出去走走,于是点头就答应了。
午膳一吃完,陈知栀就拉着谢芳华冲出府了,不过走到大街上,她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姐姐,我们去哪里玩儿啊?”
陈知栀跑的太快,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割,谢芳华摸了摸有些干燥的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陈知栀头上还带着那江南烟雨翠簪,看得出来她还是挺喜欢的。
谢芳华也带了紫***流苏钗。
“姐姐,不如你带我去买一些擦脸的膏吧?”陈知栀摸了摸脸,感觉坑坑洼洼的,“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脸上身上总是很痒,脸上还好,伸手抓几下就好了,身上……穿太多,使劲儿抓也没感觉。”
谢芳华仔细看着陈知栀的脸,还真是。
陈知栀不爱照镜子,她自己恐怕都不清楚脸上有多少红痘痘。
谢芳华以前也长过这些痘痘,不过那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了,陈知栀都二十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长痘痘了吧?
“走吧,我们去馨允斋看看脂粉,我以前买过一种,擦在脸上不会痒,你别抓它,过段时间自己能消。”谢芳华伸手摸了摸陈知栀的脸,觉得这痘痘跟她长得那种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记住,千万别抓,不然要留疤的。”
“好。”
谢芳华带着陈知栀去馨允斋买了脂粉,先试了试,擦了之后的确不痒了,于是陈知栀就多买了几盒。
京城街道上很热闹,还有用竹圈子套布偶的,三个铜板就可以套十个竹圈,陈知栀以前还没怎么玩过,于是就拉着谢芳华套了三十个竹圈最后还是套中了两个布偶,一只老虎,一只公鸡。
谢芳华是属鸡的,陈知栀把那只公鸡布偶给了她,自己留了老虎。
玩了一会天就黑了,陈知栀以前没觉得时间过得快,今天就不一样了,下午跟着姐姐玩,晚上想着和谢烯然一道去银湖游船。
银湖说不定还有鱼呢,钓了鱼之后还能在船上烤鱼,也是一件没事儿。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谢烯然和傅思谊一道游过船,陈知栀也想和谢烯然去游船。
所以晚上吃了饭之后,四个人就撇下爹娘等人跑了。
谢烯然怕陈知栀冷,替她带了一件斗篷,慕容瑾看见了也帮谢芳华披了一件。
“下午跟知栀去套竹圈子,我觉得挺好玩的,要不你带我也去试一试?”谢芳华换了一件简单的橙黄襦裙,披着慕容瑾给她的斗篷,连脑袋都被遮住了。
“好啊。套了竹圈,我们再去看灯。”慕容瑾和她并排走着,微微笑着回应。
第七十八章 看灯
慕容瑾竹圈子甩得特别准,除了有个竹圈子甩得用了太大的力度甩远了之外,其他的九个圈子全部套住了布偶。
六十多岁的老板那张老脸可就不好了他几乎遇不到这种套十个圈子中九个的人,他的这些布偶不算值钱,但是三个铜板换去九个布偶,老人可就亏大了。
谢芳华见老人表情有些焦急,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她知道老人靠这个赚钱不容易,于是选了一个棕色的猴儿布偶,剩下的都还给老人了。
老人自然大喜,连连道谢:“多谢姑娘能够体谅理解小老儿,这个猴子布偶你拿去,小老儿再送你一对鸳鸯布偶。”
他说着就将猴子布偶塞给谢芳华,然后去捣鼓自己的大布袋子寻着鸳鸯布偶。
“老爷爷人很好。”谢芳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微微笑着轻声说,“实诚。”
这老人年纪大了,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家中恐怕还有孙子或者孙女儿养着,出来谋生也不容易。谢芳华提出只要一个布偶,他为了不亏太多自然高兴地答应,但是见谢芳华身边的慕容瑾,就知道这二人多半是小俩口,于是就琢磨着送他二人一对鸳鸯布偶。
慕容瑾点了点头,替她理了理披在腰间的头发:“是啊。”
不多时老人便将鸳鸯布偶给找到了,绣工自然是粗糙的,模样也不像,颜色是灰色的,还有暗红的点缀,与其说是鸳鸯,倒不如说是两只野鸭子。
老人将鸳鸯布偶递给谢芳华,谢芳华微笑着接下了:“谢谢老爷爷。”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姑娘喜欢就好。小老儿祝姑娘和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说着他还凑近谢芳华,在她耳边低声说:“姑娘我跟你说呀,我跟我家老太婆都在一起五十年了,我看那小伙子安安静静的,但是一定实诚,你俩会好好的。”
于是不等谢芳华和慕容瑾说话,老人又走过去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小伙子,对人家姑娘好一点。”
谢芳华抱着怀中的三个小布偶,淡笑着看向慕容瑾。
慕容瑾也看了一眼谢芳华,然后轻声对老人说:“老爷爷放心吧。”
老人不知道谢芳华和慕容瑾的身份,他只是单纯的希望这二人能够好好的。
就因为这姑娘心善,这小子实诚,他希望心善的姑娘都能被一个实诚的小子呵护着,因为从前他也是这么呵护着他家那老太婆的。
谢芳华看着老人面上又浮起幸福的笑,于是又道了谢,叫上慕容瑾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
慕容瑾跟在谢芳华侧边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脚步:“符隰。”
谢芳华的步子顿了顿,抱着布偶的手臂紧了紧:“怎么了?”她没有回头。
“我……”慕容瑾刚想说话,本来被灯笼照的亮堂堂的天更亮了,京城在放烟火了,五颜六色的烟火由一个冲向天际的小点点散发开来,像一朵花。一声接着一声,谢芳华抬头看向天。
这么一看,那天的像是一块无缝的黑蓝黑蓝的绒毛毯子,上面绣了五彩的花儿,美丽极了。
“真好看。”谢芳华嘴角浮起笑意。
“是啊……”慕容瑾也抬了头,只是笑得有些苦涩。
烟花只放了十来个的样子就停了,百姓们回过神来,仍有余味儿。
谢芳华缓缓地低回了头:“慕容刚才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慕容瑾忘了。
“我们去看灯吧!”他只说。
谢芳华的笑容淡了淡,怔了一下才道:“好。”
慕容瑾陪着谢芳华走着,两边都是卖灯的,也有抓阄出题送灯的,大多数是十个铜板一次。
以前谢芳华买过灯,但是比起买灯,她更喜欢抓阄答题得灯笼。
“你看看那个嫦娥奔月的大灯笼。”谢芳华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小铺子。
还真是嫦娥奔月的灯笼,那模样是一个美人抱着玉兔在云雾缭绕的情景中飘飞,灯笼很大,有谢芳华一半大。
“符隰若是喜欢,就买了吧。”慕容瑾说。
那灯笼又大,做工也相对其他的灯笼要细腻精致,想来一般的百姓也买不起。
谢芳华和慕容瑾走去,问了那老板娘灯笼的价格,老板娘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粗布衣服,看见有客人来,连忙将手在衣裳上边擦了又擦,然后笑着迎来:“这嫦娥奔月的灯笼我们不卖的,姑娘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抓阄答题,十个铜板一次,答对了就可以选走您喜欢的灯笼。”
“那就抓阄吧!”慕容瑾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灯笼,就对老板娘说。
“好勒!”老板娘从格子里捧出一个大盒子,放在铺子上,笑眯眯地说,“姑娘公子拿一个吧!”
“符隰你来拿吧。”
“嗯。”谢芳华说着,收回了目光,伸手进去想随便拿一个,但是捣了一圈还是拿了最底下的一个纸团。
谢芳华摊开纸条边看边念出上头的题目:“何物不畏天,何物不惧地。”
老板娘听着谢芳华念出这道题,心情更好了这道题可是难到过许多人的,若是这二位不能猜出,便又得花十个铜板重新抓阄。
“是心。”谢芳华揉回了纸团,侧首抬头看着慕容瑾,“慕容觉得呢?”
慕容瑾看了一眼谢芳华,又看向那老板娘,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动了情的心。”
谢芳华的唇角动了动,半晌竟微微笑了。
老板娘也怔住了,她可想不到慕容瑾竟然一下子就答出来了。
“您说是吗?”慕容瑾淡笑着问。
“公子为何会这么猜?”老板娘有些不服气,如是问道。
谢芳华也想听听慕容瑾的分析。
“不畏惧天地的物只有心,动情心则乱,无情心则静。”
老板娘没听懂,谢芳华自然是懂了。
最后老板娘取下来了那嫦娥奔月的灯,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了慕容瑾:“公子拿好。”
慕容瑾又陪着谢芳华看了许久的灯,谢芳华喜欢看灯,尤其是过年的时候看灯,热闹繁华极了。
谢芳华赶在宫中落钥的时候回去了,慕容瑾送她,叫清芝把灯笼也拿了回去。
陈知栀和谢烯然并不着急,既然能随便玩乐,怎么会嫌时间够?
他们俩在银湖游着船,裹着两件斗篷,围着烤炉还抱着手炉。
真冷啊。
来游湖的人不多,大多数是富贵人家租了豪船,里头有火炉的暖气,也不算太冷。可是陈知栀和谢烯然就是不一样,非要选普通的船,说是还能钓钓鱼。
哪儿来的鱼啊?
等了半天水草都没有钓到。
“早知道还是租大船了。”陈知栀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看看你看看,这水都结了一层薄冰,底下啥都没有,更别说鱼了。”她说着,还用鱼竿戳了一下冒着寒气的水面。
谢烯然身子骨可没有陈知栀好,他手里抱着三个手炉都不嫌多,听了陈知栀的话,没好气地伸脚轻轻地踹了踹她:“人家老板都说了湖里没有鱼,你还不相信。”
陈知栀哼了一声,收回鱼竿拢了拢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二人还是上了岸。
上了岸没方才那么冷了,陈知栀走了几步儿还觉得热,把斗篷都脱了一件甩给谢烯然抱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灯啊?”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街上的人还是很多,陈知栀即使有些困了也觉得无所谓过年嘛,不就是图个热闹,不就是玩个通宵?
谢烯然丢了手炉,抱着斗篷:“你要是想看就去看看呗。”
陈知栀兴奋地点着头,拉起谢烯然就朝热闹的地方蹦而去。
陈知栀看上了一盏灯笼,纸糊成牡丹花的模样,精致极了,她想买,不过老板娘说只能抓阄答题得灯笼。
啥?还要答题?
陈知栀瞪着眼睛看着那老板娘,绝对想不到姐姐和瑾哥也来过这里,选走了一个嫦娥奔月的灯。
“我直接买不行吗?”陈知栀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老板娘,“我出一两银子。”
老板娘可不干,她觉得眼前这姑娘傻模傻样的,应该不聪明,而且瞧她穿的锦绣华服,多半是富贵小姐,要是她铁了心要牡丹花灯,恐怕能从这傻姑娘那儿套出不少银子。
老板娘美滋滋地想着,但是表情却是遗憾的,她对陈知栀摇了摇头:“姑娘,这是我的规矩,希望你能理解。”
头疼。
“理解理解。”陈知栀抓了抓脸,从老板娘拿出的大盒子里掏了一个纸团,展开来看就将上面的字给念出来了:“何物不畏天,何物不惧地。”
这就是谢芳华和慕容瑾选的一个。
这可巧了,陈知栀居然也选到这个了。
老板娘看着陈知栀傻里傻气地想着,实在没忍住笑了:“姑娘,这道题可有点难哦!”
谢烯然站在一边看了一眼老板娘,又盯着陈知栀手里的纸条看。
会是什么呢?
“哪儿难了?”陈知栀反手一巴掌将纸条拍在桌子上,自信极了。
老板娘的笑容淡了淡。
不是吧,难道这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姑娘也是个聪明人?
正当她觉得又要亏大发了的时候,陈知栀冲她笑了:“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第七十九章 扯淡
……
老板娘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这丫头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谢烯然也扶额,说:“人家问的物,不是人。”
陈知栀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最近她的脸上长了许多痘痘,总是习惯性地抬手抓脸:“这上面写的物,也没说是事物还是人物啊!我呢也的确不畏惧天地呀……”
老板娘真想说她扯!太能扯了!
不过陈知栀倒觉得自己讲得挺好,说完还不忘看一眼那牡丹花灯,觉得那花灯定是她的无疑了。
老板娘略显尴尬地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这答案可不是人物啊……”
陈知栀不服气了,一听就双手拍在桌上冲她道:“你也别为难我啊,我难道能够想出一个答案,而且有根有据的……”
谢烯然生怕陈知栀和老板娘吵起来,这丫头最容易与别人起争执,她要是不讲道理起来,那谢芳华也拿她没办法。
于是谢烯然拉住了陈知栀,偷偷给老板娘递了一两银子,礼貌笑道:“老板娘通融一下,这丫头就是这么个倔脾气……”
老板娘摸到了银子,自然是眼前一亮,她自然也不愿意与别人起争执,尤其是这女孩儿看上去家庭条件不错,于是她接过银子就眉开笑了:“公子客气了,既然姑娘这么喜欢这灯笼,那就拿回去吧!”
陈知栀哪儿是很喜欢这花灯啊,她第一眼的确是看上了,不过说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就是这丫头不服输,总是想着要争赢要争赢。
老板娘既然退让一步,那陈知栀也不好意思了,于是瘪了瘪嘴,道了谢,提走牡丹花灯就离开了。
谢烯然陪着陈知栀提着花灯走了一会儿,竟遇上了喻武。
喻武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袍子,批了黑色的斗篷,在两边灯笼的光照下,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谢小少爷,陈二小姐?能在此地碰上二位,是我的荣幸。”喻武拢了拢斗篷,笑着走近谢陈二人。
陈知栀不明白为什么喻武见到他们要说荣幸,她只觉得这个人挺有礼貌的,于是就冲他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谢烯然也拱手:“喻公子。”
喻武脸上的疤痕总是很显眼,他就算笑了,那疤痕也会给他温文儒雅的脸增添几分肃杀感,所以喻武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怪多了,总之陈知栀就是这么认为的。
“谢小少爷和陈二小姐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喻武问。
“准备回去了。喻公子呢?”谢烯然客气道。
喻武说他才出来,不过外头太冷,准备逛两圈就回去了,他还说,二月三是喻贵妃的生辰,问谢陈二人是否准备好了。
他二人还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呢。
喻贵妃生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请人去皇宫参加宴会吗?
陈知栀一直都在说要离开京城,不过自从秋猎遇险获救后,她突然不想走了。
为什么?因为谢烯然在京城啊!
不过喻贵妃的宴会,别说谢烯然了,就连陈知栀都觉得必然有事情要发生。
谢烯然不明白的是喻武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件事,于是问喻武:“喻公子呢?准备去吗?”
要知道喻贵妃可是喻家嫡女,而喻武是喻家现如今唯一可以继承喻家家业的男丁,即使从前喻贵妃与喻武的关系再不好,喻尚书也不会让他二人关系太僵。
喻武果然笑着微微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贵妃娘娘,毕竟是我的嫡姐。”
陈知栀拽了拽牡丹花灯,看向喻武,言:“喻公子,其实你人挺好的。”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还是挺认真的。
陈知栀不喜欢喻家,好吃懒做嚣张跋扈的喻庆,自私自利心肠狠毒的喻贵妃,阴沉老练的喻尚书,陈知栀都不喜欢。
但是喻武不一样。
喻武给陈知栀的感觉就是人很温暖,说话很和气,虽然他的脸上那道疤痕显眼极了,看上去也有些狰狞,甚至影响了喻武的面貌,但是撇开这些不说,陈知栀就是觉得喻武这个人很不错。
当然,他们也只见了几面,陈知栀所想的也只是表层。
说完这句话,喻武还没什么表情态度呢,谢烯然就忍不住戳她,“我也很好的。”
“去……”陈知栀瞪他。
喻武看着她二人的小动作,轻轻一笑,“早就听说谢小公子和陈二小姐关系不一般,我这越看呐,越觉得那些人说得对。”
陈知栀不好意思地笑了,谢烯然倒是很坦然地向喻武道谢。
夸他们嘛,自然是要道谢的。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风挺大的,许多小点儿的灯笼都被吹飞了,陈知栀拢了拢衣裳,才发现她与谢烯然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注意到陈知栀的动作,谢烯然就对喻武拱了拱手,淡淡笑着说:“喻公子,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与知栀得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叙。”
喻武也觉得有些凉了,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二月三日嫡姐的生辰宴,二位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谢烯然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陈知栀刚才脱下的斗篷又给她盖上,然后带着她走了。
喻武看着陈、谢二人微微打闹着远去,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我还想再玩一会儿的。”路上,陈知栀将灯笼给了谢烯然,整个人都被斗篷裹着。
“这天凉了。”
“你说,喻武明明就不喜欢喻贵妃,干嘛要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会?”陈知栀跨着大步跳着行路。
陈知栀是很聪明,就连谢芳华也觉得她很聪明。
可是京城不一样,若想要在京城混的好,光是聪明是不够的。
这话陈知栀本来还想直接问喻武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怕喻武多想,于是就硬生生的憋住了。
她想,要是问谢烯然,也是一样的吧?
谢烯然自然是知道的,他解释道:“喻武这个人,我觉得不简单。喻贵妃是喻武的嫡姐,他参加喻贵妃的生辰宴也的确合情合理,但是知栀你仔细想一想,喻武被喻贵妃和从前的喻庆整的那么惨,哪儿这么容易忘了旧恨?”
“喻贵妃的生辰宴,有事情会发生?”陈知栀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是谢烯然知道,陈知栀已经明白过来了。
“是啊,会有事情发生的。”谢烯然说。
闻言,陈知栀抬起的脚忽然悬在半空中,她脑子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不过步子没站稳,她的脚落了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才在想什么也就忘了。
谢烯然将陈知栀送回陈府的时候,谢芳华已经回宫了,不过慕容瑾还没回来,陈伯忠和张东伟也不在,偌大的陈府,竟只有谢氏和谢老丞相父女二人。
“外公,娘。”陈知栀一进屋子就觉得身上的寒气散发开来,竟然感到更冷了,“爹和张叔叔呢?”
谢氏说:“出去办事情了,你看看你俩,这么晚了才回来。”
陈知栀脱下了斗篷,从谢氏桌子上拿了一个手炉抱着就坐在她身边。这个手炉是铜金间色的,做成一个莲花的模样,拿来抱在怀里也还暖和。
“哪儿晚了?”陈知栀坐下,“瑾哥不也还没回来?”
陈知栀知道慕容瑾一定是送谢芳华去了,不过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那她就不知道了。
谢烯然坐到谢老丞相身边,看着谢氏伸手去敲了敲陈知栀的脑袋。
“明天早上不吃汤圆了吧?我这几天都吃腻了。”陈知栀委屈巴巴地看着谢氏,又看看谢老丞相。
汤圆不必每天吃,但是谢氏和谢老丞相就是图个吉利,非要天天早上吃汤圆,说是要把十五给吃过去,现在呢,上元节也算过去了,陈知栀就得跳出来提醒他二人一下。
谢老丞相一笑,“好。”
再晚一点,谢烯然就扶着谢老丞相去休息了,陈知栀还想玩会儿,但是一看谢氏那犀利的目光,抱着头逃去洗漱睡觉了。
送走三人不久后,陈伯忠回来了。
陈伯忠乌发高束,一身简单的黑衣,衣服上连绣纹都没有。
“回来了?”谢氏一看见他,眼底一直隐藏着的担忧终于消了,她快速地走向陈伯忠,替他理了理衣裳,然后又走去给他递了一个手炉,“没事儿吧?”
陈伯忠摇了摇头,“没事。”
“东伟呢?”
“回去歇着了,我来跟你说一声也准备休息了。”陈伯忠看着妻子担忧的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开始陈伯忠娶谢氏自然是存着利用的心态,不过时间一长,他发现妻子真的很好很好,温柔细腻,而且能干,更何况,妻子给他生了两个乖巧聪颖的女儿,对他又有着无微不至的照顾,这让陈伯忠也开始以真心待她。
妻子担心,陈伯忠自然要安慰。
妻子不愿意他冒险,可是陈伯忠却必须要冒险,不为了什么,就为了光耀陈家的门楣。
仕农工商,陈伯忠是个商人,但是他却不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第八十章 宴会
陈知栀发现她家老爹这几天总是喜欢往外跑,然后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张叔叔被老爹带坏了,也爱往外跑。
不过说来也奇怪,张叔叔搬出去住了,在他那宅子一个人住,陈知栀觉得一个人住怪孤独冷清的,于是就去陪他,不过想不到的是,张叔叔基本都不在家。
真是奇了怪哉。
愉快地玩了一段时间之后,谢烯然来告诉陈知栀,明日就是喻贵妃的生辰宴了。
这次谢氏倒是没逼着陈知栀去参加宴会,甚至提都没跟她提一句,陈知栀猜,或许是娘亲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不爱参加宴会,所以就不打算再带着她窜了吧?
当然不是。
谢氏知道喻贵妃的宴会总归又是要出问题的,所以宁愿陈知栀在家好好待着,也不愿意带着她去目睹即将发生的乱事。
不过陈知栀这次偏要去。
谢烯然都觉得奇怪了,问她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当然是去参加喻贵妃的生辰宴啊!”二月份冷得很,陈知栀连门都不想出了,这段时间若不是慕容瑾监督她,恐怕连剑都懒得练了。
她坐在屋子里,屋内火盆“噼里啪啦”地燃着炭,暖气弥漫整个屋子,暖和极了。
陈知栀面前有个手炉,不过屋子里已经足够暖和了,她也就没用,更何况她现在还得擦粉呢!
也不是什么胭脂粉,就是止痒的粉。
陈知栀的脸已经痒了很久了,不过她自己也没有注意时间,大概……额,她记不起来了。
谢烯然撑着脑袋看陈知栀擦粉,盯着她长满红痘痘的脸,忍不住打趣道:“你看看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吃了太多的辣的食物?”
这粉挺管用的,比谢芳华买的那个还管用,听谢氏说,是她托朋友的亲戚从哪里哪里讨来的方子,涂上去脸不会那么痒了。
但是过一会儿又会痒。
陈知栀那叫一个焦灼。
“我最近没怎么吃辣的东西啊!”陈知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谢烯然又继续往额头上长得最多的痘痘处涂厚三层,“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痘痘也是越长越多了,真的烦……”
若说陈知栀不爱惜自己的容貌那是不可能的。她再跳再捣蛋那也是个女孩子,若这世上真有不爱惜容貌的女子,那也是绝了。
那可是奇女子!
但陈知栀却不是。
她不在意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是这无缘无故长出这么多痘痘,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谢烯然捣鼓着陈知栀搁在桌上的粉,用小粉刷点了几下,又去玩弄那个手炉,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在说话:“今日喻贵妃的宴会你还是别去了,你不是不喜欢宴会吗?要不然我单独带你出去玩吧!”
“这可不行!”陈知栀丢了手里的东西,认真地看着谢烯然,“你不是说喻贵妃的生辰宴会有事情发生吗?我心里慌,莫名的慌,我还是跟去看看会比较放心。”
是了,她就是莫名的担心,要是真的问她在担心什么,陈知栀还答不出来呢!
谢烯然知道劝不动陈知栀,纠结了一下为何陈知栀这次硬是要跟着去后,便释然了也对,知栀与堂姐是亲姐妹,姐妹连心,堂姐做了什么危险事儿,知栀担心也是正常的。
只是……
想到这里,谢烯然又忍不住想,若是他即将做一件危险的事情,知栀会莫名担心吗?
喻贵妃生辰这天,谢氏没有去,谢氏不去,以陈知栀的身份若去赴宴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她硬拉着谢氏去了一趟皇宫,然后谢氏自己又回来了。
陈知栀不明白谢氏为何不去,但也没有多问。
谢氏当然不会告诉陈知栀,她在担心,在害怕这场宴会。
与陈知栀不一样,谢氏的内心没有她那么强大,也没有那么坚强,她只想过个简单的生活,不愿意自己与家人被卷入京城权谋争斗之中。
陈知栀的性子也许就像谢氏,至于谢芳华……自然更像陈伯忠了。
喻贵妃病了许久,听说也是前不久才下床走动,然后招呼宫人准备自己的生辰宴会。
喻贵妃一向好强,难得过一个生辰宴,她自然得好好办,即使生了重病也得硬撑着起来好好办宴。
王淑妃没有来,因为太医说她最近不可乱动,因为小皇子可能就是这几天降生了,一定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深冬冷,所以宴会设置在喻贵妃的永庆宫,女眷在永庆宫来赴宴,男子则在邱宁阁用膳。
碍于喻贵妃的身份,本不应该请男子进宫赴宴,但是由于喻贵妃病了,想要见父亲,皇帝便答应下来,请了这些男人。
喻贵妃好胜心强呀!强极了!皇帝应了她的要求,给她挣足了面子,让她心情大好,感觉病都好了大半,比吃药还要管用。
陈知栀一个人在皇宫里溜达谢氏将她送到皇宫就走了,陈知栀觉得时候还早,便打算到处走走。
皇宫真大,夜里风也大,陈知栀裹了裹米白绣梅斗篷,那凉风一吹,感觉两边膀子疙瘩都起来了。
好在皇宫一向灯火通明,婉如白昼,陈知栀也不用担心哪里哪里太黑。
本来是想着和谢烯然一起走走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不符规矩,于是就让他跟瑾哥去了邱宁阁,自己一个人独处一块。
陈知栀没有想到会碰上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一身橘子橙浅绿间色碎花厚裙,领子上围了一圈狐毛,看上去很是暖和。平乐公主嚣张的眼神还是没变,人倒是瘦了一圈。
“哟陈知栀,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平乐公主眯了眯眼,袖中的拳头握紧了些。
“公主殿下。”陈知栀不想和她吵,叫了她一声算是打了招呼,这样也不用担心平乐公主又说她不懂规矩,然后被捏着这个把柄一个劲儿挨骂。
陈知栀就是不能理解了,自从秋猎至今,算算平乐公主被软禁五个月左右了吧?为什么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平乐公主见陈知栀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心情好了不少,袖中紧捏着的拳头也没有刚才那么紧了,就连身后的宫女都能感受到平乐公主的怒气渐消,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行了,今儿个母妃生辰,本公主也不跟你计较,我们走!”平乐公主瞪了一眼陈知栀,带着人离去了。
陈知栀目送平乐公主带着人远去,轻笑一声,“莫名其妙。”
话音刚落,又有宫女匆匆经过陈知栀的身边,一不小心擦到她,小宫女连忙停住脚步,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看清楚,就跪了下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小宫女知道来的女眷很多,若是撞倒哪家的千金,她都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感觉到将某个人擦到后,连忙就跪地求饶。
陈知栀觉得无奈,连连又将她拉起来,一边还说:“没事没事……”
小宫女被她扶起来后,连忙低着头后退几步,陈知栀好奇地问她:“你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呀?”
小宫女说:“是,是淑妃娘娘要生了,我去请太医。”
“淑妃娘娘要生了?”陈知栀一脸惊讶惊喜,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让小宫女去请太医。
因为谢芳华,陈知栀见过几次王淑妃,人还不错,对姐姐也很好。陈知栀知道王淑妃怀了孩子,也知道她快要生了,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今天生了和喻贵妃在同一天!
欣喜之余,陈知栀原地转了两圈,纠结要先去看看王淑妃,还是去找谢芳华。
另一不远处,谢芳华正站在河岸看着结了薄冰的河水,清芝替她又系了一遍斗篷,接着退到一边。
慕容瑾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盯着谢芳华的背影看了许久。
谢芳华高高瘦瘦的,慕容瑾还觉得自从进了宫之后,谢芳华越来越瘦了。
符隰过得不好,他也高兴不起来。
走进了,清芝先注意到了慕容瑾,见对方对自己缓缓地摇了摇头,再看了一眼走神的谢芳华,福了福身,轻轻离去了。
“清芝。”谢芳华回过神,叫了一声,不过没有人回应她。
待她转身去寻清芝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慕容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芳华可没有告诉慕容瑾她在这里。
慕容瑾说:“我在宫里转了一会儿,刚好走到这里来,碰见你了。”
谢芳华当然不相信慕容瑾这套说辞,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又转过了身,“没想到你也来了,还有知栀,我知道她不喜欢宴会,可是这次却来了。”
陈知栀为何来宴会,谢芳华多少能够猜到一些。
为了她这个姐姐吗?
“我……”慕容瑾想说点什么有关于自己的,但是想说的话在脑海一闪而过,一下子就忘了,顿了一下,他还是说到了陈知栀,“知栀那丫头你也知道,她来宴会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得到一些。只是符隰,在你的心里,真的只有知栀,只有陈家吗?”
谢芳华的呼吸窒了窒,眸子缓缓垂下。
她的心里只有陈家吗?
她的右手摸了摸左手臂,左手臂上面有什么呢?
守宫砂吧。
谢芳华知道,守宫砂已经不在了,那次为了救昏迷的慕容瑾,那红点就已经不在了。
第八十一章 下雪
下雪了。
豆大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夜空漫天飞舞,点缀了那灰暗的绒布似的夜,雪落得慢,谢芳华发现下雪的时候,是一朵花儿般的雪坠在了她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一下子就化成了水珠。
谢芳华的睫毛颤了颤,伸手去摸脸的同时也抬起了头,“下雪了。”
这是入冬来下的第一场雪,谢芳华回过神来的时候,这雪已经很大了,她自己给自己带了绒帽,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去邱宁阁吧。”
眼见着谢芳华转身准备离开,慕容瑾却伸手拉住了她,沉声说道:“符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芳华背对着他,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二人想不到的是,平乐公主会走到这里来,就连平乐公主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看见谢芳华与将军慕容瑾独处一处,而且慕容瑾还拉着谢芳华。
平乐公主身后还有一群宫人,看见这个场景,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都知道谢昭仪不得陛下宠爱,甚至进宫一年多,陛下碰都没碰她一下,可是现在,谢昭仪居然与慕容将军孤男寡女站在一起,看那距离还很是亲密。
宫人们担心起来,好不容易有段时间可以缓一缓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又看见了这一幕,他们实在是……实在是想找个洞钻进去,表示自己没有看见这个场面。
平乐公主倒是高兴啊,能够抓住谢芳华的把柄,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慕容瑾很快松了手,但是他知道,已经晚了。
“谢芳华,你不去永庆宫,与慕容将军站在这里干什么?”平乐公主用“站”这个字,也是给了谢芳华的面子了,看来惯了她五个月,也还是有点用的。
谢芳华向平乐公主走了两步,淡淡说道:“公主怎么也来了?”
雪下得更大,风声也有点紧了,树枝被吹着,枯叶离了枝干,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才落在草地上。
慕容瑾看着谢芳华的背影,冰凉的手颤了颤。
平乐公主这次有了理,就不怕谢芳华了,于是嗤笑一声,说:“本公主怎么来了?本公主行的端做得正,到处走走,倒是昭仪娘娘,你这又是有什么理由与慕容将军独处一块呢?”
她说了这么多,几乎不离谢芳华与慕容瑾独处一块这事儿。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猛烈极了,连谢芳华头上罩着的绒帽都被吹下来了。
“谢昭仪可别说慕容将军是你的哥哥云云。”平乐公主又道,“本公主可不相信这些,你若是不说清楚,休怪本公主将这件事情告诉父皇。”
她挑衅地看着谢芳华,她有理由,正所谓理直气壮,平乐公主这次倒是不怕与谢芳华闹,就算闹到父皇那里去,她也不怕。
她不怕,但是她身后的宫人们怕。
宫人们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他们真希望自己没有耳朵没有眼睛,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胆儿大的甚至开始悄悄静静地往后挪着小步子。
谢芳华轻笑一声,“公主殿下不让我用这个理由,那我还能用什么理由?”
她不会怪慕容瑾的,不会怪慕容瑾在这种时候来找她且陷她于险境的。
慕容瑾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怪他的。
“公主殿下想要怎么办?难道我来见见昭仪也有错吗?”慕容瑾走到谢芳华前面,背对着谢芳华对平乐公主说。
平乐公主又嗤笑一声,言:“慕容将军可真是有趣。本公主知道你是谢昭仪捡回去的,也知道你是被陈家养大的,可是慕容将军别忘了,谢芳华现在是昭仪,是父皇的人,你与她独处一地,难道还要跟本公主讲什么道理吗?”
谢芳华眯起眼睛,轻飘飘地在慕容瑾耳边说了一声。
“杀了他们。”
慕容瑾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听谢芳华说了这么一句。
“谢昭仪,本公主甚是奇怪,你都二十多岁了,父皇也没有碰你,真不知道你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平乐公主话音刚落,竟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双脚离地,仔细一看,她居然被慕容瑾掐紧了脖子,单手提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放,放开本公主……”平乐公主没有想到慕容瑾居然会对自己动手!
她可是公主,即使是养女,她也是公主。慕容瑾身为南渝的将军,怎么可以杀了她,还是在皇宫里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杀她?
谢芳华走到慕容瑾跟前,轻轻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平乐公主,斗篷罩着的手突然伸出,来不及看她手里握着的东西,平乐公主就已经嘴角含着血瞪着眼睛,歪着头死了。
平乐公主死了。
平乐公主死了!
被昭仪娘娘杀死了!
宫人们根本不敢再继续停留了,他们四处逃窜,慕容瑾来不及思考谢芳华哪儿来的匕首,就抽走她手中的匕首,以最快地速度冲向那些向四周逃走的宫人。
陈知栀正往这边走着,她想去锦华殿碰碰运气看姐姐在不在,但是一看见向自己慌张跑来的一个小太监,她停住了脚步。
小宫女一边跑一边往后头看,似乎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小宫女的发簪都跑没了,头发散了一半,乱糟糟的,若不是陈知栀闪得快,她就被小宫女撞到了。
小宫女看见有人,连忙停住了脚步,她整张脸焦急的拧成一团,连忙拉住陈知栀的手,请她救救自己。
“我救你?”陈知栀没反应过来。
慕容瑾却已经赶到了,他手里的匕首滴着血,浸在积了一层白雪的地上,一下子散开,一下子又滴了血,再散开,再滴血。
陈知栀看着慕容瑾手中滴着血的匕首,将小宫女护在身后,又抬头去看他,“瑾哥?”
听见她叫慕容将军“瑾哥”,小宫女一下子就慌了,她准备跑,却被陈知栀拉住。
“知栀,把她留下,你快去永庆宫吧。”慕容瑾走向她,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只是陈知栀知道,瑾哥心里慌了。
她不知道瑾哥在慌什么,但是瑾哥要杀人。
这不可以。
如果这个小宫女是无辜的,瑾哥要随便杀了她,这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要杀她?”陈知栀问。
“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看见了不该看的场景。”
“何事?何景?”
“你无需知道。”
陈知栀怔了一下,“姐姐呢?”
今天是王淑妃生产的日子,皇宫里怎么可以死人呢?而且看着那还在嘀嗒着血的匕首,陈知栀能够猜到,慕容瑾已经杀了很多人了。
可这是为什么?
慕容瑾回答她,说:“她去永庆宫了。”
谢芳华现在在哪里慕容瑾不知道,但是他必须得杀了这个宫女,否则这个宫女将事情捅出去之后,符隰会出大事的。
陈知栀还想说什么,慕容瑾却飞也似的冲向了她,陈知栀以为慕容瑾是想将自己打晕,便准备侧身躲开。
可是这不是慕容瑾的目的。
陈知栀躲开的瞬间,慕容瑾的匕首在手中打了个转儿,刀尖指向了宫女。
宫女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因为慕容瑾的匕首就插在了她的心口前。
雪下得可真大啊。
颜菲宫这边的积雪铺了一层又一层,不过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许多宫女都将这白色的丝绸毯子给踩黑踩乱了。
皇帝听了宫女的禀报连连赶来,留了一些早到的人在邱宁阁,喻贵妃听说也在赶来的路上。
这生辰宴还没有开始呢,王淑妃就生产了,喻贵妃恐怕心情非常不好,连永庆宫的一群女眷都懒得管了。
这可是皇帝陛下的第一个龙子啊!
皇帝不喜欢王淑妃,但是人家王淑妃的肚子争气,即使皇帝不喜欢王淑妃,也不能忘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站在宫门外,说不出有多担心,只是着急。
孩子能顺利降生吗?会是个大胖小子还是个女娃子?这孩子会不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他想了很多问题,都是关于孩子的,至于王淑妃的安危,他根本不担心,只要孩子能够顺利降生,这就足够了。
当然,他希望这是个儿子。
皇帝负手站在永庆宫外,冷风拂面,像是被针扎。
喻贵妃匆匆赶来了,那模样看上去是愠怒的,更别说什么担心王淑妃了。
然后谢芳华也来了。
“淑妃娘娘怎么样了?”谢芳华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皇帝和喻贵妃,转身问了一个守门的颜菲宫的小宫女。
皇帝和喻贵妃根本都不关心淑妃娘娘,只有昭仪娘娘和淑妃娘娘关系一直不错,现在也只有昭仪娘娘来询问淑妃娘娘的情况,这让小宫女感动极了。
“回昭仪娘娘的话,我们家娘娘应该没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就冲昭仪娘娘这份心意,她也得说点什么让对方安心。
谢芳华嗯了一声,目光投向颜菲宫半开的大门。
孩子会平安降生的,因为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她只想了这么一下,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慕容将事情解决好了吗?他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吧?他不会被人发现吧?
谢芳华的呼吸紧促,她是在担心慕容瑾,但是在旁人看来,她只是在担心王淑妃。
喻贵妃可不相信谢芳华会这么关心王淑妃,她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谢芳华,目光也投向了颜菲宫门,只是与谢芳华想的不一样。
喻贵妃可不希望那孩子顺利降生。
第八十二章 皇子
将谢芳华的思绪拉回来的是孩子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很大啊,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再看时,嬷嬷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她满头大汗,笑着走出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皇子?
皇帝自己都有些愣了。
真的是皇子?
嬷嬷走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说:“陛下,您看看小皇子吧!”
皇帝回过神来,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孩子,又怕自己的手抖着将孩子摔了,于是稳住手后才去接那孩子,抱过来宠溺地左看右看。
倒是喻贵妃,冷眼看着那孩子,恨不得伸手去掐死那孩子。
说来也奇怪,孩子一到皇帝的怀中也不哭了,反而嘀嗒着口水开始笑。
谢芳华只看了一眼那孩子,便进了屋子。
屋子内很暖和,绕了一个弯,谢芳华远远地就看见王淑妃虚弱地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打湿了,黏糊糊的让王淑妃觉得很不舒服。
她的余光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就知道是谢芳华来了,秋容走去行了礼,跟在谢芳华身后又走过去。
一开始秋容并不喜欢谢昭仪,她觉得这位昭仪娘娘来亲近她家淑妃娘娘,无非是因为淑妃娘娘地位高了,她来巴结自家娘娘罢了。
再后来,秋容又觉得谢昭仪心思缜密城府太深,淑妃娘娘又心善,也许会被谢昭仪利用。
总之,秋容对谢芳华的映像一直都不是很好。
可是现在,人们都在关心皇子的时候,谢昭仪却关心的是她家淑妃娘娘,就冲这一点,让秋容觉得昭仪娘娘没有她想得那么不堪。
昭仪娘娘是个好人。
“淑妃姐姐觉得怎么样?”谢芳华坐到王淑妃的床边,见她要起来,就亲自扶着她起来。
“还好,就是有点累。”王淑妃冲她勉强地笑了笑。
谢芳华回首看了一眼秋容,淡淡地笑道:“我想跟淑妃姐姐单独说会儿话,秋容先出去顺道照看照看小皇子吧!”
秋容这次说多余的话,看了一眼王淑妃,见她勉强点了点头,便福身出去了。
“姐姐身子虚,我这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你早点恢复……”谢芳华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花小瓷瓶。
秋容出来后,看见皇帝亲自抱着小皇子轻轻摇他,心里高兴极了她知道陛下不喜欢淑妃娘娘,但是陛下都快四十岁了,娘娘的这个小皇子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亲生的。
不像平乐公主,那只是个养女,还是喻贵妃的养女。
皇帝连门都不想进了,直到喻贵妃提醒他:“陛下,臣妾的生辰宴时候到了,不如您快去邱宁阁吧。”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今儿个可是喻贵妃的生辰啊!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流着口水傻笑的小皇子,说:“还真是巧了,这孩子跟你是同一天的。”
喻贵妃可高兴不起来,又不是她的孩子,什么时候生的关她什么事儿?
皇帝将孩子交给了秋容,也没说什么关心王淑妃的话,就离开了,喻贵妃看了一眼秋容怀中的孩子,冷哼一声,去了永庆宫。
永庆宫已经坐了许多人,不过夏皇后还没有到,喻贵妃来了也不能直接开始宴会。
陈知栀坐在一个角落里,倚靠在身后的墙上,淡淡地看着喻贵妃从外走进,行礼都给免了前面的人将她挡住,喻贵妃也看不见她。
之后不久夏皇后终于来了,一身玫红宫装,硬生生地将喻贵妃给压了下去。
喻贵妃的心情更差了,皇后坐在主位上,她只能坐在左侧,而且还不能发作她的脾气,只道:“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我的生辰宴,这么晚才来?”
夏皇后嗤笑一声,说:“本宫来晚了,贵妃你又当如何?”
不等喻贵妃说话,夏皇后又道:“听说颜菲宫的王淑妃生了个皇子,贵妃去看了吗?”
她问这个,无非是想勾起喻贵妃的怒火。
宴会已经开始了,歌舞升平,陈知栀看着上面的两个贵人,缓缓地垂下了眼睛。
桌上的菜色新鲜,有两样还是陈知栀以前比较喜欢吃的,比如说那爆筋牛肉丸,被爆炒得红彤彤的,应该是用辣椒榨成的新鲜辣椒酱,里面还有细碎的蒜与姜,再撒了一些绿色的大葱,闻起来香极了。
还有那炸油糕排骨,看上去美味极了。
可是陈知栀哪一样都吃不下。
她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慌得很。
瑾哥杀人,想必姐姐是知道的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那个宫女,或者说,瑾哥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陈知栀又联想到了慕容瑾手里握着的匕首,那匕首沾满了血啊……
陈知栀的呼吸窒了窒,看着夏皇后右侧一直空着的位置没有人来,心里更慌了。
她听说王淑妃生了一个小皇子,因为身体虚弱,喻贵妃的生辰宴一定是来不了了,所以那个右侧的位置一定是姐姐的,可是夏皇后都来了,姐姐还没有来,她在哪里?
瑾哥不是说姐姐来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
瑾哥说那小宫女看见了不该看的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儿,然后姐姐又不在,难道……
陈知栀忽然反应过来。
还有上次西越南渝一战,慕容瑾受伤的事情,那个药引。
陈知栀大概猜到了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瑾哥和姐姐之间发生了这种事情,究竟是好是坏。
邱宁阁这边,大概来了十几个臣子,喻家有喻尚书和喻武,谢烯然和慕容瑾坐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些大臣及其家中嫡子。
大臣们都知道皇帝宠爱喻贵妃,甚至为了她还请了一些男子进宫,自己也亲自来见他们,所以有几个带了自家的嫡子,希望能被皇帝看中,然后再朝中谋得官职。
而且听说淑妃娘娘为陛下诞下一子,陛下看上去也是高兴极了,这宴会才开始一会儿,他就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
“恭喜陛下喜得一子,微臣敬陛下一杯酒!”喻尚书也端着酒杯起来了,虽说孩子不是她家嫡女喻贵妃生的,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皇帝坐着端起盛宗刚给他斟的酒,对着喻尚书淡笑,然后将酒喝完了。
了不得。
皇帝能够把酒喝完,不仅是因为喜得一子,而且还是因为对喻尚书的尊重。
喻尚书也是挣足了面子,心情大好,说了两句好话才重新坐下。
“父亲。”喻武轻声笑道,“淑妃娘娘的孩子与嫡姐可是同一天生辰呢!”
喻尚书听着,却没有回答喻武的话。不过喻武已经习惯了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打算置气,还是好脾气地淡淡笑着。
谢烯然蹭了一下慕容瑾的胳膊,说:“瑾哥,你从一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你不是见了堂姐吗?还不高兴?”
一起进宫的时候,谢烯然就觉得慕容瑾有点不对劲儿,走了一段路程,慕容瑾就说他要去见见谢芳华,让他自己先去邱宁阁。
见到堂姐,瑾哥不应该是高兴吗?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没事。”慕容瑾说。
“瑾哥,我……”谢烯然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一看慕容瑾的脸色不太好,于是住了嘴。
慕容瑾不知道谢烯然想要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即使对方话说一半停下来,他也懒得问了。
谢芳华一直都在颜菲宫陪着王淑妃聊天逗孩子,让清芝去跟喻贵妃说了一声她不去了,也没有管喻贵妃之后会把她怎么怎么样,反正她就是不去了。
“这孩子很乖,眼睛大大的,像你。”谢芳华点了点小皇子肉呼呼的脸儿,笑道。
“芳华不是这孩子认你做干娘吗?”王淑妃微微笑着,忽然想起这么一回事儿。
“不急。”谢芳华却笑。
谢芳华没有去参加自己的生辰宴,喻贵妃倒也不生气,她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呢?
也不是担心谢芳华不来会扫了自己的面子,她就是担心平乐公主。
这孩子没有被软禁了,于是想到处走走,她走之前还笑着说自己一定会准时到永庆宫的,可是现在宴会进行的时间都过去一半了,还不见养女平乐公主。
她去哪里了?
虽然是养女,但是十几年了,喻贵妃对她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都说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喻贵妃可不是老虎,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这个养女能够好好的,即使平乐公主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去找找公主。”她对身后的宫女吩咐。
“是。”宫女闻言,领命匆匆而去。
夏皇后看着那宫女从侧门离开,轻轻一笑。
陈知栀也注意到喻贵妃的动作了,她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可是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平乐公主,她一下子就懂了。
平乐公主不见了?
真好。
等会……
平乐公主不见了!?
陈知栀一下子精神起来。
不会是因为瑾哥和姐姐吧?
陈知栀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上座微微笑着的夏皇后和面上有些焦灼的喻贵妃,再瞅一瞅那右侧一直空着的位置,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妙。
第八十三章 死了
喻贵妃怎么也想不到平乐公主死了。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冷得很,树枝地面都被雪给覆盖,走到哪儿冷到哪儿。
宫女小红说平乐公主周围还死了很多宫人,粗略看了一眼,应该有十几个,不过小红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按理来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带刀剑在皇宫里行走的,但是雪地上有些血迹,这让小红不敢轻易下定论。
小红将平乐公主的尸体安置在偏殿,她在喻贵妃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喻贵妃顿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带着小红去了偏殿。
夏皇后看了一眼喻贵妃匆匆离去的背影,招呼在场的小姐们继续看歌舞,然后也带着冬婵跟了过去。
有好戏看,她焉能不去?
更何况,这还是喻贵妃和平平乐公主的好戏。
陈知栀也跟去了。
偏殿上有个担架,架子上躺着的应该是平乐公主。说应该,那是因为死者的身体被一张白帆布给遮住了,看不清她的眉眼,但是容易猜到,那多半是平乐公主。
“这是这么回事儿?”夏皇后见喻贵妃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痛哭起来,于是抬头问小红。
“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啊!”小红的确不知道,“奴婢带着人去寻公主殿下的时候,经过梅河,然后在那附近还看见许多尸体,奴婢叫人处理了那些尸体,然后将公主殿下抬了回来。”
陈知栀默默地站在她们身后听着,心里越加肯定姐姐和瑾哥与此事有关。
陈知栀安慰着自己,姐姐那么聪明,一定能够想到法子全身而退的。
以身入局,总是那么危险,所以谢芳华从前向来都是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她会怎么办。
喻贵妃大哭一会儿,宣泄了心情后便开始抽噎,最爱的养女死了,她连面子都顾不得,即使夏皇后在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红连忙去扶喻贵妃起身,喻贵妃洗了洗鼻子,问:“这件事情通知陛下了吗?”
小红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去跟陛下说了,想来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皇帝心情本来是非常好的,可是一听说平乐公主被人杀死后,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脸上,手中的杯子似乎都被他捏的变了形。
平乐公主不是他的亲女儿,但好歹是看着她长大的。
今日王淑妃为他诞下第一个孩子,但是平乐公主却在今天死了!
皇帝心情能好吗?能好吗?!
他撂下一群人,匆匆赶向永庆宫,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连喻武和喻尚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坐着等皇帝回来。
不多时,盛宗又折了回来,说是陛下请慕容将军去一趟。
请慕容将军去干什么?
不知道。
就连慕容瑾都不知道皇帝为何要让他去慕容瑾可不相信皇帝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了,毕竟他来邱宁阁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给交代处理好了,不可能会被发现的。
谢烯然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又不好跟去,只让瑾哥自己小心。
永庆宫偏殿之内,喻贵妃站在平乐公主的尸体身边,白帆布将平乐公主给重新遮住了,大概在心口处,还隐约能够看见暗红的颜色。
“怎么回事儿?”皇帝来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皇帝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但好歹是个公主,即使是养女那也是皇宫里的人,现在无缘无故死了,还是在大皇子的诞辰日死了,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仵作早就来了,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平乐公主的尸体,告诉皇帝,言:“回禀陛下,公主殿下的脖子被人掐过,看样子是被匕首刺死的。”
“什么意思?到底是被掐死的还是被匕首刺死的?”皇帝蹙起眉头。
“陛下,公主殿下的脖子有被掐过的痕迹,但是致命一击还是被匕首刺死的。”仵作拱手说道,“另外,公主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一炷香之前。”
一炷香之前?
皇帝众人倒没有疑惑,陈知栀却是怀疑了。
什么意思?
陈知栀遇到慕容瑾追杀宫女的时间是在一个时辰之前了吧?如果她的想法没有错,平乐公主死了的时间和那宫女应该是差不多的。
可是为何仵作说一炷香之前?
这不可能。
不,不是不可能。
陈知栀抬起头看向慕容瑾想来瑾哥已经有了对策。再看仵作的时候,陈知栀觉得这人或许是被瑾哥收买了。
思及此,陈知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一炷香?”喻贵妃想了一会儿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可是平乐说了一定会按时到永庆宫的,宴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平乐却是在一炷香之前死的,这没有道理啊!”
仵作摸了摸灰败的胡子,闻言,对喻贵妃作揖说道:“贵妃娘娘,微臣不会判断错的。更何况,公主殿下或许一时贪玩,所以误了时间。”
喻贵妃尖叫道:“误了时间?平乐一向孝顺,怎么会误了时间?刘仵作,该不会是你判断错了却不敢承认吧?”
皇帝看着喻贵妃失态的模样,心情更糟糕了,“贵妃,刘仵作干这一行多久了你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判断错误的。”
皇帝说的委婉,但是喻贵妃听着却异常怪异。
过了一会儿,谢芳华也带着清芝来了,“听说平乐公主出了事情,我就匆匆赶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走到皇帝身边,行了礼。
夏皇后大概给谢芳华描述了一下。
谢芳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管陈知栀的目光,走到平乐公主前面,低头看了一眼,“找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夏皇后摇了摇头。
夏皇后一直都不喜欢平乐公主,她嚣张跋扈,仗着喻家的势力总是胡作非为,现在死了,夏皇后竟还感到高兴。
喻贵妃突然扑倒皇帝的身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陛下,今天是臣妾的生辰,可是平乐却无缘无故被人杀死了,陛下您要替臣妾,替平乐做主啊……”
皇帝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没有回答喻贵妃。
喻贵妃急了,哭得更猛了,“陛下,平乐的命好苦啊……”
陈知栀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比如说这个喻贵妃吧,平乐公主哪儿是无缘无故死了,她得罪了那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是哪个仇家杀了她。
现在喻贵妃在这里哭着闹着,陈知栀觉得胃里的东西都快消化完了,不过她刚才什么也没吃,光顾着担心姐姐和瑾哥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反而有些多余了。
“谢芳华,一定是谢芳华下的手!”喻贵妃忽然跳起来,又扑倒谢芳华那里去,好在被清芝拦住了。
喻贵妃说:“陛下,谢芳华和平乐一向不对盘,平乐今天刚被解除软禁就死了,一定是谢芳华搞的鬼!”
陈知栀还以为喻贵妃能有什么理由呢,结果是什么不对盘?
那她和平乐公主也不对盘啊,怎么不说是她杀得人,更何况,与平乐公主不对盘的人太多了。
陈知栀能够想到的道理,皇帝也能想到,他现在对喻贵妃有些厌恶了。
从前为何会喜欢喻贵妃,那是因为喻贵妃善解人意,懂事贴心,可是现在看来,她既不如夏皇后能干,又不如谢芳华沉着,当初为何就会这么宠她呢!
越想越深,皇帝还在想,若是他没有那么宠爱喻贵妃,恐怕喻贵妃就不会仗着这份宠爱在宫里无法无天吧?
现在养女死了,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喻贵妃的。
皇帝将喻贵妃宠的无法无天,喻贵妃就将平乐公主给宠的无法无天!
“贵妃,你冷静一点!”看着喻贵妃在清芝那里挣扎着,皇帝忍不住怒喝一声,眉头也蹙成了“川”字。
“陛下,您让臣妾怎么冷静?”喻贵妃红着眼,后半句话却是硬生生的不敢说出口。
她的后半句是什么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一直没有亲生的孩子,养了十几年的平乐公主却在自己的生辰日突然被人刺杀死了,而且在同一天,王淑妃还生了一个儿子,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皇帝看着喻贵妃的模样,当然也懂她,宠了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懂她?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皇帝转向慕容瑾,问道。
“微臣不敢妄言。”慕容瑾作揖。
“你只管说,朕只想听听意见。”皇帝揉了揉脑袋,感觉头的左边又开始痛了。
邱宁阁内,喻尚书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离影。
离影一来,喻尚书就起身出去了。
谢烯然盯着那边看,见喻尚书突然跟着一个人离去,心中起疑,但是见喻武还端正淡定地在对面坐着,又不敢起身跟上去。
“怎么回事?”出了邱宁阁,喻尚书就问离影。
“尚书大人,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离影蹙眉说道,“平乐公主被人刺杀身亡,贵妃娘娘正在永庆宫偏殿与陛下正直。谢昭仪和夏皇后也在。”
“你说什么?”喻尚书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思考良久,拳头被他握得“咔咔”作响。
喻尚书的拳头一下子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树枝上的积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掉在了喻尚书和离影的头上。
喻尚书的眼神忽然暴戾起来,冷哼一声,吩咐离影去办一件事情。
离影一听喻尚书的吩咐,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抱拳应是。
“谢芳华……”喻尚书恨恨念道,他的拳头还在树干上,树干被雪给浸湿了,喻尚书打在树上的拳头又被那湿润的树给染脏了。
第八十四章 赤女
喻贵妃叫着闹着就晕过去了,皇帝让小红将她安置好后,散了该散的人,只留下几个人去永庆宫商议事情。
谢芳华让陈知栀先回去,但是陈知栀不乐意了,她担心瑾哥和姐姐,所以留了下来,谢烯然也没走,跟陈知栀一起在永庆宫外候着。
“平乐公主也是罪有应得,死了就死了吧。”谢烯然看了一眼烫金牌匾上写着的“永庆宫”三字,拍了拍陈知栀的肩膀。
“我又没因为她的死不高兴,你干嘛还要安慰我?”陈知栀抓了抓脸,如是说道。
谢烯然也知道陈知栀没有不高兴,平乐公主的死她也根本不在乎。但是谢烯然还知道,陈知栀担心这件事情会牵扯进堂姐和瑾哥,而知栀之所以不笑,是因为这个。
陈、谢二人站在外面,盯着永庆宫门。
外面真冷啊!
陈知栀抱着双臂搓了搓。
永庆宫内到处都有燃着炭的火盆,暖和极了。
皇帝坐在上面,夏皇后和谢芳华各站一侧,喻贵妃被安置在寝宫,小红去照顾她了,殿中的人不多,只是喻尚书也来了。
“陛下,平乐公主毕竟是南渝的公主,更何况,皇宫内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陛下必须得严查啊!”喻尚书走到中间,拱手说道。
他已经断定此事是谢芳华搞的鬼了,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女子给拉下水。
皇帝自然是决定要彻查此事的,否则以后他的脸往哪儿搁?
听了喻尚书的话,皇帝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交给慕容将军去处理吧!”
喻尚书连忙出口阻止,言:“陛下,这慕容将军连黑市爆炸的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可见行军打仗他有一手,但是查案却差了点,依臣之见,还是另请人来查案!”
说是这么说,喻尚书无非是不想慕容瑾包庇谢芳华罢了。
更何况慕容瑾还在调查黑市爆炸的事情,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喻尚书心里清楚,既然对方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不可能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落幕,所以这背后一定不简单。
敌在暗我在明,喻尚书无时无刻不小心着。
那背后之后,说不定就在永庆宫内站着。
皇帝蹙眉,“那尚书大人倒是说说,谁来调查这件事情会比较适合?”
喻尚书以为皇帝会答应自己,于是作揖说道:“臣的儿子喻武可以担任此重任,必不会辜负陛下厚望。”
皇帝早就想要打压喻家了,怎么可能还给喻尚书的儿子这个表现的机会?
“这件事情,依朕看,还是交给慕容将军去调查吧!”
喻尚书的淡淡笑容逐渐凝固,慕容瑾看了他一眼,也走到中间,作揖言:“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另外,其实黑市爆炸一事儿,臣已经有了头绪。”
皇帝问:“哦?那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儿?”
黑市爆炸的事情在京城乃至整个南渝都是件不好的事情,若是不能给南渝百姓一个交代,恐怕皇帝这个位置也就不稳了。
就是有这么夸张。
都说江山社稷,君为轻民为重,那黑市爆炸一下子死了伤了那么多人,皇帝若是碌碌无为,那也不用干了。
慕容瑾那么一说,皇帝这么一问,喻尚书的眼睛就闪过一丝犀利,不过这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发现。
谢芳华看向慕容瑾,眼神淡然却深邃。
慕容瑾脑子里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皇帝这个问题。
陈知栀和谢烯然在外头站着冷了,就想跑到偏殿去坐坐,正准备找人带他俩过去,王淑妃却带着秋容走来了。
王淑妃的精神看上去出奇的好,丝毫没有因为生了孩子而觉得劳累。
“淑妃娘娘,您怎么来了?不歇着吗?”陈知栀跳着过去,她冷啊,多跳一跳,多运动一下,整个人会好很多。
看着陈知栀蹦着,王淑妃微微一笑,“听说平乐公主出事了,于是来看看。陛下和芳华都在里面吗?”
陈知栀点了点头,“在。”她说着,对着双手呵了口气,然后盖在脸上。
王淑妃见过陈知栀几面,她是个有趣的女孩子,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王淑妃挺喜欢她的,因为陈知栀还是芳华的亲妹妹。
谢烯然过来打了声招呼,王淑妃点了点头,“我进去看一看,你们不去吗?”
看得出来,陈、谢二人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脸都冻僵了。
陈知栀摇了摇头,“不了,我们去偏殿等姐姐出来,然后就回去了。”
王淑妃应了一声,她想说这件事情没那么快结束,但是看陈知栀冒着许多红痘痘,坑坑洼洼的脸,就没说出口。
王淑妃带着秋容进去了,陈知栀就和谢烯然去了偏殿。
刚才真傻,为什么不直接去偏殿候着,非要傻乎乎地站在外头等人?
王淑妃进去的时候,刚好将慕容瑾的话给打断了,慕容瑾还没说几句呢。
行礼过后,皇帝皱眉问她:“不在颜菲宫照看皇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皇帝说来说去都是他的宝贝儿子,全然不顾王淑妃的身体,这让王淑妃也认清了这个帝王的无情,她轻笑一声,却也是看开了。
谢芳华走向王淑妃,去扶她,“淑妃姐姐不好好歇着,怎么也来了?”
王淑妃被谢芳华扶到宫殿中央,站在喻尚书的身边,对皇帝淡淡笑道:“陛下,听说平乐公主出了事儿,臣妾有些担心,于是就过来看看。怎么样,凶手抓到了吗?”
皇帝冷哼一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快点回去吧!”
慕容瑾说了几句话,但都不是重点不是关键,皇帝只想早点知道真相,还南渝京城的百姓一个公道。要知道,还有许多户人家都是因为黑市爆炸一事儿,现在还在外流浪着呢!
王淑妃穿着宽松的黑白间色素花裙,随意挽着发丝,只插了一支青色的钗子,活像亲人刚去世似的,让皇帝看着,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王淑妃笑意盈盈,“陛下,你们查不到凶手的如果凶手不主动站出来。”
谢芳华微微垂首,静静地听着王淑妃说话。
皇帝眉头一拧,愠怒道:“滚回去!”
王淑妃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他这个皇帝无能吗?
人人都爱面子,更何况是皇帝,王淑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嘲笑他,皇帝焉能不生气?
不过王淑妃倒是视死如归了,孩子已经生下来,日后的路她也替孩子安排好了,身为淑妃,皇帝又不喜欢她,活着又是何必呢?
王淑妃累了。
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了几十年,她真的累了。
喻尚书知道王淑妃生了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但是这么一看,王淑妃在宫里并不得宠,那孩子是怎么样怀上的?
“陛下,不如先听听淑妃妹妹想要说什么吧?”夏皇后福了福身,淡笑道。
夏皇后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呐,她也一直没有孩子从嫁给皇帝的那一天起,除了洞房那一天,皇帝何时宠幸过她?
一开始,夏皇后还抱着幻想,想着皇帝只是忙碌,总有一天会对她好的。
可是到了后来,喻氏嫁给他,二人整天依偎在一起,夏皇后就知道自己的幻想简直是幻想!
若是当年没有选择身边这个人,夏皇后觉得自己可以过得更好。
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不过与王淑妃不同,她是皇后,淑妃可以说废就废,皇后可不行。再者,王淑妃独身一人,在朝廷没有亲人,但夏皇后就有一个将军哥哥,即使哥哥向来都是被远调。
听了夏皇后的话,皇帝居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淑妃,你是什么意思?”
王淑妃笑了,“陛下还记得赤女吗?”
赤女?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了?那个红衣女子向来神秘,行踪也不定,只是过去这么久了,赤女也是许久没有来找他了。
“你想说什么?”皇帝摊在桌子上的双手收了回来,紧紧握成了拳头。
“臣妾的意思是,平乐公主就是赤女杀的。”王淑妃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因为殿内所有眼睛向她投来而感到紧张,“而赤女,就是臣妾。”
皇帝愣住。
王淑妃就是赤女?
可是当时仵作说平乐公主是在一炷香之前死的,而当时王淑妃……不对,这个时间是没有问题的。
皇帝的脑子飞速的思考着。
他记得有一次在皇宫溜达,然后碰上了平乐公主和王淑妃,当时平乐公主绊倒了王淑妃,淑妃却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王淑妃当时好像是做了什么动作,然后让自己平衡起来的?
难道赤女真的是王淑妃?
可是王淑妃哪儿有这个本事,要知道,当初赤女可是比边疆探子更早得知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的,王淑妃看起来那么无害,不应该啊!
或许人不可貌相?
皇帝现在都不能用惊讶来说明他的心情了。
慕容瑾的心情和皇帝是一样的,符隰告诉他会有人做这个替罪羔羊,可是没有想到是王淑妃,用的还是“赤女”的身份。
“不对。”皇帝突然想起慕容瑾说过,赤女的武功并不好,“你会武功?”他问王淑妃。
王淑妃微微一笑,“陛下当初让慕容将军在御书房偏殿候着吗?臣妾的武功,可不是谁都可以确定高强与否的,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测探的。”
第八十五章 羔羊
王婷还是婕妤的时候,常常人被欺负。
婕妤,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妃位,三品嘛,努把力就可以是二品,再往上蹭一蹭就是妃了。
有一次厨子派小内侍送饭菜,可是送来的三碟菜里馊了两碟,剩下的一碟是肥肉,油腻极了,根本没法吃。
秋容找到了那厨子,质问他凭什么克扣婕妤的饭菜,厨子一边忙碌着一边烦躁地回答她:“一个小小的婕妤吃那么好干什么?别烦我了,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上菜呢!”
秋容愤怒地回去了,王婷正在吃那肥的滴油的肉,见她回来,招呼着秋容一起吃点,而且还安慰她言:“没事,一顿饭菜而已。”
一顿饭菜而已?
秋容可不这么想,她知道婕妤也不是这么想的。若是顿顿饭菜都这么难吃,紧接而来的便是例银的减少、衣裳料子的粗糙。
秋容深知婕妤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见婕妤发过脾气,动过怒气。
婕妤知道宫女们的饭菜也是差劲儿的很,常常叫上秋容与她一道用膳。
秋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婕妤对她好,那她也得对婕妤好。
后来一道圣旨,王婷从一个三品婕妤变成了一品淑妃,御膳房的人不敢送馊饭菜了,尚衣局的人也不敢送粗布衣服了。
当天来了许多妃嫔,夏皇后和喻贵妃也来了,不过喻贵妃向来蛮横,心眼也小,一来就是给淑妃娘娘下马威。
人走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谢昭仪也来了。
谢昭仪支走了秋容,秋容即使担心也不敢不服从。
秋容不知道谢昭仪跟淑妃娘娘说了什么,总之自那以后,谢昭仪与自家的淑妃娘娘关系越来越好,谢昭仪也总是惦记着淑妃。
秋容曾经多次想要告诉王淑妃提防谢昭仪,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是王淑妃一直没有听她的。
还好淑妃娘娘没有听她的,否则还真就会失去谢昭仪这么一个支持她的人。
再后来秋容觉得谢昭仪没有她想得那么不好,也就慢慢的接受了谢昭仪,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
刚才来的时候淑妃娘娘告诉秋容,或许自今日之后,她便不能再陪着秋容了,秋容不解,问她为何,淑妃娘娘却笑而不语。
直至现在,秋容明白了。
只是,淑妃娘娘怎么可能是那所谓的赤女呢?
秋容扶着王淑妃的手有些颤抖,可是王淑妃却拍了拍她的手,侧首给了她一个笑容。
第一次伺候淑妃娘娘的时候,她也是笑得这么温暖。
淑妃娘娘真是一个温暖贤淑的人,真不愧是“淑”妃。
“陛下。”王淑妃继续微微笑道,“平乐公主是臣妾杀的,那些宫人都是臣妾杀的。”
除了秋容,喻尚书一定是第一个不相信的人,未等皇帝开口,喻尚书就先说了:“淑妃娘娘这是什么话?您和贵妃娘娘并没有什么矛盾,为何要杀了平乐公主呢?”
杀人也是需要动机的,若说王淑妃无缘无故就把平乐公主给杀了,别说喻尚书了,皇帝自己都不相信。
谢芳华松了手,静静地站在王淑妃身后。
谢芳华没有想到平乐公主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否则她还能以赤女的身份做很多事情。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拖得太久,她只能让王淑妃做这个替罪羔羊。
王淑妃听谢芳华说了这些话后,只是淡笑。
谢芳华没有给她说什么对不起,多余的话一句未说,但是王淑妃懂了谢芳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性的,难怪她要教自己武功呢。
这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吧?
不过有了这么久的安逸时光,还有了个孩子,对于自己这一生,王淑妃已经很满足了。
她就是有点担心孩子,芳华年纪也不大,不知道能不能替她照顾好孩子。
“有一次平乐公主害得本宫险些摔倒,当时本宫可是怀着孩子呢!”王淑妃转向喻尚书,冷冷一笑,“喻尚书,若是平乐公主伤了本宫,本宫觉得无所谓,但是对本宫的孩子动了心思,即使只是动了心思,那么本宫就不可能手下留情。”
“那为何不在之前动手?当时的你,行动更方便不是吗?”皇帝问。
王淑妃说的这件事情不是编造的,皇帝甚至亲眼见过,所以并没有怀疑王淑妃的那句话。
的确,母鸡为了护子都能与人拼命,更何况王淑妃还是个女人呢?
王淑妃淡淡一笑,反问:“今日不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么?”
难道就因为平乐公主推了她一下,王淑妃就忍到这个时候对平乐公主动手?
皇帝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危险。
夏皇后也没有想到,王淑妃看上去这么个柔柔弱弱温温和和的人,居然还会武功,还在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
等等……
夏皇后突然想起什么,提出了疑问:“淑妃,虽然说平乐公主被杀的地点与颜菲宫不远,但是你是怎么在一炷香之内来回行动的,更何况,当时你才生了孩子不久。”
这是个问题。
夏皇后不提,皇帝还没有想到呢。
慕容瑾看了一眼谢芳华,忽然向前几步,作揖说道:“陛下,还记得当初微臣跟你说过吗?赤女的轻功在我之上,路程不远,而且看淑妃娘娘现在精神很好,臣认为,淑妃若真的是赤女,她有这个本事在一炷香甚至半柱香之内杀死平乐公主。”
“那你是怎么知道平乐公主在梅河附近的?”皇帝又问。
“皇宫内有不透风的墙吗?”王淑妃反问。
或许王淑妃真的是赤女。
因为现在的王淑妃,说话的态度跟赤女真的好像好像。
皇帝的呼吸窒了窒,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喻尚书也是知道赤女的,南渝夜幕的赤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
喻尚书的目光投向谢芳华,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喻尚书心里清楚,今夜不会太平,平乐公主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头。
天灰蒙蒙的,但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还是能够看清楚地上的积雪,现在没有人,雪还是那么干净,看上去也很松软,不留神,还真的会将这雪地看成毛绒毯子。
看着很舒服的纯白毯子,却因为十来个黑衣人的飞速奔走一下子脏了乱了。
那十来个黑衣人朝一个方向奔去,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带头的是离影。
离影听尚书大人说了,喻家将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不管输赢,离影都必须替尚书大人做最后一件事情。
杀了谢老丞相。
陈知栀和谢烯然在永庆宫的偏殿待了一夜,陈知栀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总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谢烯然的肩膀上。
“你醒了?”谢烯然唤了一声陈知栀,见她起来,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肩膀。
“你没睡?”陈知栀没想到自己居然靠着谢烯然的肩膀睡着了,挺不好意思,抓了抓脸笑了笑。
谢烯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他想,可能是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
可是眼皮子又跳了两下。
又跳了。
很不舒服。
谢烯然闭了眼又坐了回去,“早晨来了两个内侍,听他们说平乐公主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堂姐和瑾哥都没事,你放心吧。”
眼皮子跳动着,弄得他很不舒服,于是就想闭眼休息一会儿,然后跟堂姐说一声就带着陈知栀回去了。
陈知栀起来走动一会儿,伸了伸懒腰。
姐姐和瑾哥没事儿就好。
她看了一眼谢烯然,见他似乎睡着了的模样,不忍打扰,于是松了松肩膀出去了。
外面的空气真好,就是有点冷。
又下雪了,只是雪下的不大。
有一队宫女端着东西匆匆经过,陈知栀拉了最后一个矮点的小宫女,问:“昨夜平乐公主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宫女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不知道陈知栀的身份,但也不好不回答,只说:“听说公主殿下被赤女杀死了,赤女就是王淑妃。”
“陛下他们呢?”
“在御书房处理事情呢!”
“处理什么事情?”陈知栀心里“咯噔”一声。
“不清楚。”小宫女见前面的队伍走远了,陈知栀又愣住,然后福了福身小跑着跟去了。
皇帝应该也是一夜未睡吧?他们在御书房里处理什么事情?
是关于姐姐的吗?
陈知栀抬起步子就打算去御书房看看,但是一想起谢烯然还在偏殿呢,于是又收回了步子,进了偏殿,摇醒了谢烯然。
“怎么了?”谢烯然真的睡着了,不过也就半柱香没有的时间,不睡还好,睡了一会儿就更困了。
他揉了揉双眼,又眨了眨。
陈知栀让他先回去,自己想去御书房看看情况,谢烯然怎么可能让陈知栀一个人去御书房?“去御书房干什么?”
陈知栀简单解释了一下,最后拉起了谢烯然,认真地说道:“一定有大事发生,我必须要去看看。”
谢烯然也知道有大事发生。
这一次,或许是与喻家下的最后一盘棋。
“我们一起去吧!”
第八十六章 败露
御书房之中,该在的人都在,不仅喻武在,最后边还跪了一排布衣百姓,个个都低着头,看不清面貌。
甚至连张东伟都在。
皇帝站在案几之前,手紧握成拳重重地压在案几的几叠册子上,怒视下方。那一叠册子有些被翻开了,有些是合着的。
喻尚书双手搭在前边,微微低着头。
谢芳华和夏皇后不在,慕容瑾倒是在场的。
陈知栀和谢烯然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被侍卫们拦住了,争了几句话,谢芳华带着清芝从偏殿走来,步子有些快,“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的语气有些紧张,陈知栀都能够听得出来。
姐姐在紧张什么呢?
“我们昨夜一直都没有回去。”陈知栀疑惑地看了一眼谢芳华,说,“刚才醒来,听说姐姐你和瑾哥都在御书房,我和谢烯然就来了。”
谢芳华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摇了摇头,只叹了口气。
谢烯然觉得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
谢芳华看了一眼谢烯然,袖中叠在一起的手竟然出了些冷汗,只道:“烯然回一趟丞相府吧。”
谢烯然本来就是一头雾水,谢芳华这么一说后,他更疑惑了,问了几遍谢芳华都不回答他,心中越来越着急。
刚才眼皮子一直在跳,难道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我回去一趟。”谢烯然看了一眼陈知栀,声音提了起来。
“好。”
待谢烯然离开后,谢芳华让陈知栀跟着自己回锦华殿,一路上陈知栀都没有说话姐姐不说,她问了也没用。
不过快到锦华殿的时候,谢芳华忽然开口了:“外公出事了。”
什么?
陈知栀的脚步顿了顿,自己都没有感觉。
外公在丞相府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儿?再者外公是当朝德高望重的丞相,谁会对外公动手,谁敢对外公动手?
吹来一阵风,陈知栀顿时清醒了。
皇宫周围没有多少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好不习惯,要知道陈知栀每一次来,皇宫就没有像今天看上去这般凄清过。
难道是因为冬天到了,宫人们也不爱出门了?
陈知栀越行越远,锦华殿已经到了。
“外公怎么了?”陈知栀拉了拉谢芳华的袖子,问她。
姐姐让谢烯然回一趟丞相府,难道就是因为外公出事了?
陈知栀希望自己听错了,希望自己想多了。
可是谢芳华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记得西越南渝交战你发现的银矿吗?那就是喻尚书的,现在陛下正在御书房处理这件事情。”
不仅仅是银矿,还有黑市的盐。
总之,喻尚书的事情算是败露了。
陈知栀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谢芳华,希望自己能听到好消息,可是谢芳华这里没有好消息。
“丞相府大约在丑时的时候被一波黑衣人闯入,杀了很多人,黑衣人都是喻尚书的手下。”
“外公呢?”
“外公,他……”谢芳华没有说下去。
冷风吹拂,刺骨般疼痛,她们站在锦华殿门外,连冷都感受不到了。
外公他去了?
喻尚书派人行刺外公?
陈知栀不能接受,她知道,谢烯然更不能接受谢烯然本就四岁丧失了爹娘,是由丞相外公带大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有多么的好,谢烯然回去知道那消息之后,该怎么办?
陈知栀没发现自己的眼睛红了,连哭了都不知道。
谢芳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满脸不敢相信。这要她怎么相信啊!外公对他们几个都很好很好,手里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们几个孩子。
谢芳华喜欢和外公一起下棋,那是多么畅意的时光啊!
可是现在,外公死了?
外公死了。
清芝站在后面,微微抬起头看着两位主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谢老丞相的好她也知道,丞相是一个多么慈祥和蔼的老者,性子温温润润的,几乎都没有发过脾气,在清芝的记忆里,谢老丞相还很乐观,总是跟着谢小少爷吵吵闹闹。
“娘娘,二小姐,外头冷,先进去吧!”清芝见灰蒙蒙的天又飘雪了,于是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陈知栀擦了眼泪,哽咽着声音对谢芳华说:“姐姐,我去一趟丞相府。”
谢芳华应了一声,叫清芝去给陈知栀拿一把伞,但是陈知栀摇了摇头,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她跑的很快,那风在耳畔呼啸着,刮着耳朵和脸颊。
好痛。
整张脸似乎被风给吹裂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丞相府门口还有血的痕迹,只是那血被刚落的白雪给埋住,颜色看上去有些淡。
陈知栀翻身下马,冲进丞相府。
她的脸通红,脸上本来就有很多痘痘,现在被风一吹,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一般。
丞相府里的人基本都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存活下来的人想必不多吧?
陈知栀去了大厅,谢烯然就在那里,守着被搭了白布的谢老丞相低声呜咽着。
谢烯然为爹娘哭,为爷爷哭,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最爱的家人啊。
陈知栀到了门口就停住了,她站在门槛外,手搭着有些血迹的倾斜的门,眼神黯淡地看着谢烯然他的背影看着有些瘦小孱弱,整个人因为呜咽啜泣斗成筛子,远远的还能听见他呜咽的声音。
陈知栀不敢过去安慰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与谢烯然交流。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有时候说了一句话,之后会想很久很久,她会想,她说的那句话会不会有问题,会不会惹得别人误会。
陈知栀搭在门上的手逐渐握成了拳头,只是驾马飞奔,让她的手变得通红且僵硬,她的拳头握不紧,她只觉得现在全身无力。
陈知栀知道,谢烯然和谢老丞相之间的感情真的真的很好。
谢老丞相有一儿一女,可是儿子去的早,女儿又嫁了出去,他只能把所有的爱给了孙儿谢烯然。即使二人偶尔会小吵小闹,可那也是他们感情好的象征啊。
还小的时候,谢烯然生了病,发了高烧,谢老丞相干脆连早朝都不上了,亲自在他的窗边照顾他,直到谢烯然醒来,那紧蹙的眉才渐渐舒展开来。
锦华殿内,清芝默默站在谢芳华身边,等她说话。
昭仪娘娘一直都没有说话,自从二小姐走后就一直沉默着,一直坐在凳子上走神。
“清芝。”谢芳华的嗓子居然有些沙哑,像是哭过了一样,可是清芝知道,娘娘没有哭,娘娘从来没有为谁哭过。
“娘娘?”
“御书房那边什么情况了?”
谢芳华知道喻尚书也是狗急跳墙才让人去刺杀谢老丞相,因为喻尚书知道,他的事情败露,一定与谢芳华有关。
别看这个深宫女子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种一看上去就城府极深的人,哪儿会这么简单?
喻尚书通过自己的势力也调查了很多事情,发现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理由可以与谢芳华扯上联系,甚至连他的嫡长子,喻庆的死都似乎与谢芳华有关。
所以喻尚书也要让谢芳华尝一尝亲人离世的痛苦。
现在他成功了。
“陛下正在气头上,贵妃去过一次,可是没能进去,现在应该回永庆宫了。”清芝说道,“娘娘,盐的事情牵扯到乌伏,张老爷成了老爷的羔羊。至于喻武……他似乎已经有了和喻尚书同死的决心。”
清芝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娘娘,淑妃娘娘被陛下赐死,颜菲宫的人都迁出去了。”
“秋容和那孩子呢?”
“秋容带着孩子被安置在颜菲宫旁边的迎祥苑。”清芝想了想,问,“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淑妃在哪里?”
“听说被随意葬了,连墓碑这些都没有。地点似乎是在南后山。”
“我们去看一看。”谢芳华渐渐起了身。
一开始她就是存着利用王淑妃的意思,当她以赤女的身份让皇帝封王婕妤为淑妃的时候,谢芳华就有那个意思了。
或者是说,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时间更早。
她早就已经算好了。
这一路走来一直都很顺利,无论是对喻庆,还是傅家,总之顺利到谢芳华自己都不敢相信。至于喻家……喻尚书果然是个老狐狸,临死前还不忘拉着别人下水。
还有王淑妃……
她的死,谢芳华很遗憾。
王淑妃是个性子很柔和的人,或者说她是一个性子很软弱的人,可是她几次三番都为了谢芳华顶撞平乐公主甚至是喻贵妃,这让谢芳华对她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起初的利用那么简单了。
她也想让王淑妃好好的。
可是不行啊,她要是对王淑妃好了,陈家和谢家也就完了。
为了家族的利益,谢芳华可以失去身边很多的人,包括她自己。
清芝收拾好了一些东西就带着谢芳华去了南后山,一路上谢芳华都无精打采的,一会儿想到死去的王淑妃和谢老丞相,一会儿又想到谢烯然陈知栀和慕容瑾。
总之一路走去,她的脸上除了忧愁,什么都没有。
第八十七章 葬礼
冬日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悬挂在高空,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丞相府外挂了白色的花,派人来简单地修缮了一下破损的门房,看上去比刚才整洁不少。谢老丞相一向爱干净,这样安静的走,也好。
谢烯然亲自替谢老丞相小殓,替他穿了寿衣。然后通知了陈府的人和一些素日与谢老丞相关系不错的朝中大臣们。
来的大臣们虽然都很关心喻尚书的事情,但是比起喻尚书,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好友。
谢老丞相可不是什么人都会与之交友的,就比如站在棺前的这几个老臣子们,他们都安慰着谢烯然,询问着谢老丞相到底是被谁人刺杀的。
谢烯然替爷爷高兴,因为爷爷有一群真正关心他的好友。
这些老臣常常来丞相府与谢老丞相对弈,深知谢老丞相为人仗义而且两袖清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友与好官,若说自己去了还好,现在被人刺杀,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谢氏穿着孝服跪在棺前低声哭着,陈伯忠就在她的旁边安慰她。
陈知栀站在对面看着谢烯然,他穿着黑白间色孝服,微微垂着头,老臣们说一句他就木讷地回答一句,后来老臣们也不说话了,让他自己好好地静一静。
谢烯然已经尝过两次死别了,小的时候找不到爹娘,他就去找爷爷。
爷爷就会安慰他爹娘去远方了。
长大一些后,谢烯然渐渐明白爹娘究竟去了哪儿,爷爷就告诉他爹娘为国捐躯,他伤心的同时也自豪极了。
爹娘不在了,他可以和爷爷倾诉,可是现在爷爷不在了,他又该找谁倾诉?
他早上没有吃饭,现在肚子饿的很痛,但谢烯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谢烯然走着神,回忆着小时候爷爷与他玩乐的场景。
再晚一点儿的时候谢芳华也来了,她与夏皇后提了几句,换了身素色衣裳,不施粉黛,不做头饰地来了。
陈知栀侧首看了一眼,没想到姐姐也来了,于是连忙走过去拉住她,“姐姐……”陈知栀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听上去也文文弱弱的,与素日里的她太不一样。
谢芳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了谢氏身后,顿了顿脚步才跪倒她的身边。
陈伯忠见谢芳华来了,就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一旁。
谢芳华做了礼,然后侧首看了一眼谢氏,低沉着声音说道:“母亲,起来吧。”看谢氏的样子是跪了很久了,谢芳华扶都扶不起来。
陈伯忠也去扶谢氏,“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谢氏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但是她因为父亲的过世难过地哭了,不仅难受失落,还担心烯然。
烯然也是谢氏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和谢老丞相的感情有多深谢氏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氏拿出手帕擦干了泪,但脸上还是有明显的泪痕,她走到谢烯然身边,安慰着谢烯然。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几位老臣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于是作揖道了别,只剩下陈谢二家的人在大厅。
陈知栀也走向谢烯然身边,微微地摇了摇谢烯然的衣袖,“谢烯然……”
谢芳华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眸子里毫无感情,也不知道她是藏得太深,还是对谢老丞相的死毫不关心。
这当然是前者。
谢烯然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他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又转头去看陈知栀。
他觉得自己每转动一下,脖子就会“咯吱”响一下,似乎稍不留意脖子就会断开。
“姑母,姑父,知栀,不用担心我的。”谢烯然深一口气,说话都有些费力。
“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陈知栀又担心又气恼,担心谢烯然总是有事情一个人死撑着,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气恼谢烯然有事情总是憋着不跟她说。
谢烯然是因为不相信她吗?
陈知栀不清楚,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她向来不清楚。
或者是说谢烯然不想让她担心?
陈知栀希望是因为这个,但是转念一想,谢烯然若是不说出来,她只会更担心。
谢烯然的另一只手拉过自己的袖子,陈知栀的手滑落下去。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不可思议。
谢烯然没有再看陈知栀了,他走向谢芳华,步子很沉重也很缓慢,“堂姐,我有事情想与你说一说。”
谢芳华的眸子平淡极了,听了谢烯然的话,她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穿过谢烯然看了一下他身后的人,见陈伯忠点了点头,就和谢烯然出去了。
陈知栀看着谢烯然的背影,心中甚是没有滋味儿。
为什么谢烯然要扯开他的衣袖?
谢烯然要和姐姐说什么?
她的心中一紧,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一路走向偏院,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谢烯然在前面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只是没有回头,“爷爷是喻尚书派人刺杀的吧?”
“是。”谢芳华回答的很干脆。
谢烯然自嘲地笑了笑。
谢芳华淡淡地看着谢烯然的背影。
“堂姐,你到底想要什么?”谢烯然忽然转过身来,红了眼睛,“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谢二家,可是现在,爷爷因为你死了。”
谢烯然的意思是说,谢芳华为了夺权与喻尚书斗,而喻尚书狗急跳墙,刺杀了谢老丞相。
谢烯然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答应谢芳华替她办事儿。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堂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堂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若说是权利,对于谢烯然来说,昭仪、丞相,这二者的地位已经非常的高了。
谢芳华淡淡说道:“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权利。”
权利。
这或许真的可以迷失一个人的心。
谢烯然的内心不得不将谢芳华与陈知栀想比,看看人家知栀,她从来不渴望权利,她只希望过个简单快意的生活。
谢芳华见谢烯然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烯然,如果没有陈家,你觉得知栀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快活吗?她的这一切,都是父亲,都是我给她创造的。”
“你不配!”谢烯然忽然激动起来,猛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谢芳华,“喻庆的死与你有关,傅家满门抄斩也是你一手策划,还有刘烨的表妹,王淑妃,张叔叔……你害了多少人不够,还要害我的爷爷!”
谢芳华的眼神还是那么淡漠,似乎谢烯然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次是我失算了。”谢芳华说,“我没有想到喻尚书会来个鱼死网破,对外公动手。”
谢烯然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呼吸有些急促和困难,“不,如果你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喻尚书还是喻尚书,爷爷还是丞相,他还会好好的。”
对于谢烯然来说,谢芳华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以前他不觉得,可是现在细细想来,谢芳华真的是京城乱局的幕后主使,这样的人,太可怕。
还有,还有瑾哥。
堂姐真的在乎瑾哥,在乎瑾哥的感受吗?
或者,或者瑾哥根本知道堂姐在干什么,但他就是要帮着堂姐?
错了,都错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谢芳华向他走进一小步,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烯然,你真的觉得所有的过错都在于我吗?你真的以为我没有感情我不会伤心难过吗?你真以为,你自己没有错吗?”
谢烯然愣住了。
他有错吗?
自然有错,那就是当初答应了谢芳华与她一起夺权。
“昨夜你为什么不回来?明知昨夜是多事之秋为何不回来看看外公?明知外公不会武功,丞相府里的人更没有擅长武功的人,你为何不回来?”
谢芳华一步步靠近谢烯然,让谢烯然不得不晃着脑袋往后退。
他为什么不回来?
不是因为不担心爷爷,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啊!
谢烯然承认,是自己没用了,是自己愚蠢了。
谢芳华终于停住了脚步,语气也软了下来,“烯然,抱歉。”
谢芳华也承认,是她贪婪了,是她的野心太大了,若不是她一心为了权,陈家不会卷入风波,喻家不会受创而对谢老丞相下手。
“抱歉。”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对自己失望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步子有些踉跄。
谢烯然没有想到谢芳华会突然松了口,他便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愣了愣,只问:“堂姐在乎过知栀吗?在乎过瑾哥吗?”
谢芳华微微偏着脑袋看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谢芳华夺权,那是为了陈家,为了谢家。
现在看来,夺权的代价太大了,她以为自己将“借刀杀人”运用的炉火纯青,可是没有想到,喻尚书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
谢芳华也有些累了。
可是不归路已经走了很远了,停下来就是等死,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她怎么敢不继续前进?
“刚才是我冲动了。”谢烯然的呼吸逐渐匀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像刚才那般那么咄咄逼人,“我也该说声抱歉。”
第八十八章 结案
陈知栀躲在竹丛后边,背对着谢芳华和谢烯然二人,听着他们对话,仿佛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自从去年四月开始,京城就一直在发生这样事情那样事情,难道,都是姐姐一手操作?
陈知栀知道姐姐很有本事,但是想不到姐姐会为了那所谓的“权利”做了那么多事情,陈知栀就没有那个本事,她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法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还不会被别人轻易察觉。
陈知栀除了惊讶,还有担心。
谢烯然也参与了姐姐的事情吗?瑾哥知道吗?他们做的事情会败露吗?
陈知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平乐公主也是瑾哥和姐姐杀的,皇帝陛下会不会追查此事,然后查到姐姐和瑾哥的头上呢?
陈知栀没敢动,直到谢烯然和谢芳华走后,她在闭了眼睛松了口气,软着身子顺着竹竿子滑落下来,蹲靠在竹子前。
喻尚书的事情已经了解了,私吞银矿,私自卖盐,这都是死罪,更别说喻尚书还狂笑着告诉慕容瑾他派离影刺杀了谢老丞相,杀害朝中重臣,喻尚书根本没得活儿。
喻家满门抄斩,喻贵妃由于是皇帝的妃嫔,从喻武和慕容瑾呈上的证据来看也没有说她参与此事,加之皇帝之前对喻贵妃本来就宠爱有加,于是免了她的死罪,只是夺了她的妃位,将她降为六品才人。
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贵妃到了小小的六品才人,又没有了喻家做靠山,喻才人在皇宫里可谓是举步维艰了。
夏皇后自然是高兴的。她与喻才人斗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她赢了。
不过冬婵却没有见夏皇后有多高兴多高兴的,皇后娘娘只是爽快地笑了几声就止住了,冬婵不懂,问她为何不高兴,夏皇后却是摇头不语。
冬婵猜测皇后娘娘是想夏将军了,于是就不再往深处想,高兴的做事情去了。
她也高兴啊,没有了那不可一世的喻贵妃,皇后娘娘就可以真正的主宰后宫事物了。水涨船高,冬婵走到哪儿,以前对她客气的人现在都对她更客气了。
她亲自来到御膳房替皇后娘娘传晚膳,笑着对李大厨说:“给皇后娘娘做一道羊肉米粉汤,还要烤鸭,剩下的你们看着做。记住味道要清淡一些,娘娘不喜欢太辣。”
李大厨一看见冬婵来,连忙给她端了小板凳,让她坐好,听了冬婵的吩咐,连连点头,“冬婵姑娘放心,皇后娘娘的膳食我马上就去准备!”
李大厨今年四十多了,冬婵也就三十来岁,若不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李大厨都不会叫冬婵“姑娘”,而是叫冬婵“姐姐”。
冬婵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在哪儿竟然也不打算走。
她撑着脑袋想着喻才人现在一无所有,已经没有资格与皇后娘娘争什么了,陛下纵使再宠爱她那也是以前。谢昭仪向来不得陛下宠爱。至于剩下的什么林婕妤刘美人,那都不值一提。
对了,王淑妃,王淑妃不是生了一个孩子吗?
照这个情势来看,陛下一定会将那孩子交给皇后娘娘抚养假使陛下不会亲自养那孩子陛下日理万机,哪儿有闲情逸致天天对着一个婴儿?
李大厨炒了一道菜后给冬婵拿来一个火炉,又继续干活儿去了。
厨房里的油烟味儿太大,冬婵就靠在门外坐,但是门外又太冷,只能忍着冲鼻的味道坐在里头。
厨房里好几个厨子都在炒菜,一会儿有使人红鼻的酸味儿,一会儿又有呛人熏眼的辣味儿。
冬婵蹙着眉,起了身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
是清芝。
冬婵见过清芝,就是谢昭仪身边的丫鬟,听说还会点儿武功。
清芝没想到会在御膳房碰上冬婵,愣了一下,才淡笑着打了声招呼,“冬婵姑娘。”
冬婵可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李大厨比她大,叫她“姑娘”,冬婵可以理解,可是这个清芝,看样子就比自己小,居然不叫她“姐姐”?
清芝打了招呼就准备进门,外面太冷,她的脸都有点僵硬了。
可是冬婵却往左站了一步,堵了清芝的道路。
清芝又愣愣,看了一眼冬婵,又往右走,然而冬婵偏偏就是要与她过不去,也向右走动一步,又将清芝的路给挡了。
“姑娘何意?”清芝后退一步,微微蹙眉看着冬婵。
在清芝的眼里,冬婵一直都是夏皇后身边默默无闻的贴身宫女,可是现在居然会挡着她的路?
清芝跟了谢芳华这么多年了,当然也多少擦得到冬婵的小心思。
无非就是因为王淑妃被赐死,贵妃喻氏降为才人,夏皇后有了实权,她也跟着水涨船高罢了。
思及此,清芝冷笑一声,对冬婵多了一分不屑。
当初还觉得这个人默默无闻,是个识趣知大体的人,可是现在看来,无非也是个平常人罢了:许多的平常人不都是像冬婵一样势利吗?
冬婵听见了清芝的笑,似乎是在嘲讽自己,心情更不好了,“清芝姑娘笑什么?我不过是不小心跟你刚好走了同一个方向,我还没说你挡我的路,你凭什么笑我?”
清芝根本就没有提冬婵挡路的事情,可是对方就这么说出口,可见她的心虚。
清芝不打算理会冬婵。
娘娘早上和中午都没有用膳,刚回了锦华殿不久,她都是匆匆忙忙赶着来御膳房传膳的,可不想因为和冬婵吵架耽误了时候。
清芝从冬婵和门的缝隙中挤了进去,走过去对正在忙碌的李大厨微微一笑,说道:“李叔,做一份您拿手的豆腐丸子汤,然后来两盘青菜和一盘肉就好,还是老规矩。”
“好勒!清芝姑娘稍等!”李大厨笑得灿烂。
冬婵听着很不是滋味儿。
李叔?拿手?老规矩?
难道清芝和李大厨很熟吗?
冬婵的嘴巴歪了歪,转身走向李大厨,冷言:“皇后娘娘的菜还没有做好吗?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要知道李大厨可是御膳房里做食物最好的厨子,是从御香楼里出来的,皇帝都很喜欢吃他做得食物,现在冬婵说出这种话,清芝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李大厨心情也不爽啊,他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冬婵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李大厨讨好她也是正常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是这清芝姑娘好。
虽然说谢昭仪不得陛下宠爱,但是人家谢昭仪人还不错啊,常常会因为他做的菜好吃而赏赐给他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清芝姑娘更不用说了,也是个好脾气,一来二熟,大家说话的共同语言也就多了。
御膳房内也是个人多口杂的地方,李大厨要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也偶尔会悄悄告诉清芝。
“冬婵姑娘莫急,还差一道菜就好了!”李大厨只能赔笑。
有什么办法呢?皇后娘娘现在在皇宫可是真正的一宫之主了,之前还有喻贵妃与她“二分天下”,可是现在那贵妃都成了才人了,再提起喻才人,那都是说喻家怎么怎么样自作自受了。
现在啊,夏皇后才是皇宫的老大。
“快点!”冬婵真想早点回去,她要告诉皇后娘娘,以后一定要注意那谢昭仪。
那谢昭仪现在可是除了皇后娘娘以外妃位最高的了,谁知道哪天陛下就想起了她,然后她家皇后娘娘又会多个劲敌。
清芝看了一眼冬婵,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坐下,凳子早就凉了,甚至有些冰。
冬婵提着食盒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清芝。
李大厨目送冬婵远了,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人呐,一时得益,就会得意忘形。清芝姑娘看看那冬婵姑娘,从前喻贵妃,不,喻才人还在的时候,能与皇后娘娘一争高下,现在好了,喻才人成了才人,那冬婵也开始瑟起来。”
清芝看了一眼门外,冬婵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是啊。”
不多时,清芝也提了食盒,出了御膳房。
回到了锦华殿,清芝一边将食物摆在桌子上,一边将刚才在御膳房发生的事情与谢芳华大致说了一下。
谢芳华听着却没有说话。
她喝了一口汤,热腾腾的汤从嘴巴到肠胃,那暖流也从嘴巴流到了肠胃,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也精神了起来。
“喻才人还在永庆宫吗?”谢芳华问。
“在偏殿。”清芝说,“她始终不愿意离开永庆宫,陛下就将她安排在了最偏僻的一个殿内。依奴婢看,喻才人就是强弩之末,娘娘还关心她作甚?”
谢芳华又喝了几口汤,这汤的味道很鲜,听李大厨说只加了盐,其他的作料一点儿未加,可谢芳华觉得这汤就是好喝。
或许那盐的多少和做的方法才是重点吧。不过这是李大厨的拿手好菜,想来也不会外传,于是清芝从来没有问过。
听了清芝的话,谢芳华只是微微一笑,“说的不错,强弩之末,那就不管她了。”
或许是因为谢烯然的一些话触动了谢芳华,她之前还想将喻才人彻底击垮,可是现在想想,没有必要了。
正想着再喝一碗汤,门外却来报盛宗公公来了。
第八十九章 德妃
盛宗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圣旨,只是里面写了什么,还得等盛宗念。
谢芳华和清芝微微低头跪在地上,盛宗看了她们一眼,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昭仪,温婉贤淑,恪守本职,特晋封昭仪为德妃,钦此”
谢芳华听完愣了一下,清芝已经站了起来,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清芝便已经伸手准备扶她了。
“多谢公公。”谢芳华微微笑了笑,让清芝走去拿圣旨。清芝接过圣旨的同时,也悄悄地给盛宗塞了钱袋,盛宗都不用掂量就放进了自己的袖中,满面笑容。
谢昭仪向来大方,给的银子从来不少,这次也不用多说。
盛宗没想到陛下会封谢昭仪为德妃,毕竟他从来就没有与谢德妃接触过,王淑妃和喻才人的事情才结束没有多久,他便封了谢芳华为德妃。
盛宗惊讶,但是高兴。
有何高兴?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送走了盛宗后,清芝跟在谢芳华身后走去继续用膳:“娘娘,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晋封您为德妃?”
谢芳华也疑惑呢。至于这封号“德”……谢芳华好笑且无奈地摇了摇头皇帝这是在讽刺她吗?她谢芳华哪儿来的“德”?
坐下后,谢芳华又看了一眼那圣旨,一时间连饭都吃不下了:“收拾准备一下,我们去见见皇后娘娘。”
陛下晋封谢昭仪为德妃的事情很快在皇宫内传开来,许多丫鬟都说陛下这是要对德妃娘娘好了,锦华殿一定又是下一个永庆宫。
夏皇后的风头一下子居然又被谢德妃给压了下去。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宫女太监们之间的饭后话题也多了起来。
都已经准备好去见夏皇后了,可是夏皇后像是知道谢芳华要去找她一般,自己先来了。
夏皇后一身玫瑰红的绣花宫装,袖子上有柠檬黄金丝条纹,她外面拢了一件银白色的斗篷,进来之后冬婵便替她取下了斗篷。
“皇后娘娘。”谢芳华回过神来,走过去行了礼。
夏皇后应了一声,然后微微一笑:“德妃客气,过来坐吧。”夏皇后叫着谢芳华,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清芝看了一眼夏皇后,又看了一眼一脸不屑看着自己的冬婵,轻呼一口气,去准备热茶。
夏皇后坐下后就道:“没想到王淑妃竟然是什么赤女,难怪当初陛下会封跳过二品位,直接封她为一品淑妃,原来是去找了陛下。”
赤女的事情已经被捅了出来,皇帝自己心里肯定也是不爽的。
只是夏皇后在这种时候提起王淑妃,倒是让谢芳华心里更不舒服。
王淑妃的死她不仅遗憾,而且感到抱歉。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谢芳华也不可能停手,她只能一错再错下去,至于路的尽头是什么,谢芳华自己都不知道。
“是啊。”谢芳华只能应这么一声。
“还有那喻才人。”提到喻才人,夏皇后的眸子都有点犀利,她这辈子恐怕最恨的人便是喻才人了,“喻家犯下滔天大罪,陛下没有将她赐死,也是便宜她了。”
对于夏皇后来讲,喻才人到这种地步都没有被皇帝赐死,简直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凭什么?凭什么皇帝还那么偏袒喻才人?
夏皇后咬牙切齿地想着。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锦华殿,原因很简单:冬婵将刚才的事情跟她说了,她觉得这个看上去一直默默无闻的谢德妃也的确需要她去重视。
谢芳华听着夏皇后一下说到王淑妃,又一下提及喻才人,心中不由冷笑。
看来夏皇后果真是忍不住了。
以前忍了那么久,恐怕也是她的极限了吧?
夏皇后是不是也要出手了?
清芝端来了糕点茶水,一一摆在了桌子上。茶是用雪水煮的,夏皇后喝了一口,明明是热水,喝一口却有一丝凉意,像是太阳穴涂了清凉油的感觉。
这茶也是神奇了,夏皇后觉得有意思,竟然一下子就喝完了一杯。
“皇后娘娘喜欢这茶不如多喝点。”谢芳华想要试着转移话题,所以如是说道,“这茶的煮法是清芝自己研究的,我已开始喝也觉得神奇。”
夏皇后没想到谢芳华居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
冬婵瞥了一眼清芝,上前一步准备提夏皇后倒茶,可是夏皇后却挥了挥手,示意冬婵退下。
冬婵愣了愣,这才收回了手。
夏皇后看着谢芳华,却对着清芝和冬婵说:“本宫有事情想要和德妃娘娘说,你们俩先退下吧!”
“是。”
待屋子内只剩下夏皇后和谢芳华之后,夏皇后又开口了:“本宫今日来找德妃的目的,想必德妃你也知道了吧?”
谢芳华知道。
一直都知道。
夏皇后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认识夏皇后的时候,是在夏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那个时候夏氏只是皇子妃,一直都不受宠的她难得过一次生辰,陪她的人却不多。
恰好谢芳华就去了。
谢芳华当时也还小,十二三岁的模样,但是已经很老成了,夏氏对她的映像也很深刻。
夏氏当时还拉起谢芳华的手,微微笑着:“小姑娘性子沉稳,将来一定能够做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不似我这一般。”
夏氏的意思谢芳华懂,她也微笑:“皇子妃是个温柔的人,时间一长,或许您就会被皇子殿下接受了。”
夏氏摇了摇头:“谢小姐不会懂的。我嫁给他两年,他连生辰日都不肯陪我过,更别提什么接受了。”
谢芳华沉默,夏氏又道:“谢小姐以后多来陪陪我如何?”
“我的荣幸。”
夏皇后回过神来,略带嘲讽的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这个笑容是对自己还是对谢芳华:“当时本宫还说你将是个贤妻良母。”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发现,你这个实在不适合做什么贤妻良母。一双素手掀风浪,深邃眸子观沧海,你是个特别的女子。”
“皇后娘娘太抬举我了。”
夏皇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嘴角除了苦涩还有凉意:“芳华。”她竟然叫了谢芳华的名字,“几年前本宫心灰意冷,找人制了一种药,给陛下吃了之后他便不能与别的女人有孩子,那人,是你认识的苏无名对吧?”
夏皇后曾经听哥哥夏凌生提及过这个人的名字,后来让夏凌生身边的人去调查一番,就发现苏无名与谢芳华似乎认识。
谢芳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夏皇后,等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王淑妃能够怀上孩子,是不是你找了苏无名拿了解药?”夏皇后又问。
“是。”谢芳华回答地很干脆。
夏皇后深吸一口气,又将这气给吐了出来:“你不累吗?”
你不累吗?
夏皇后这个朴实的问题让谢芳华的身子有些软。
夏皇后的意思谢芳华明白,她的意思是,从那么小就开始算计,到现在也有将近的十年的时间,谢芳华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头也回不去了。
谢芳华问:“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夏皇后回答道:“本宫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请你帮本宫一个忙。”
夏皇后不管谢芳华累不累,总之她累了。
皇后这个位置,看上去尊荣无比,可是只有当过的人才知道,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呐!
喻才人已经没了,她很高兴,因为一直处于下风的她比喻才人笑得更久。
也正是因为喻才人再没有价值,夏皇后便觉得倦了,如果再这么漫无止境的走下去,总会被累死的,倒不如早点解脱。
“皇后娘娘希望我帮你什么?”
“我想离开皇宫。”
她没有再自称“本宫”,想来也的确是累极了,的确是想要挣脱皇宫这个牢笼了。
谢芳华抬眸看她,有些惊讶:“就这么容易放弃皇后的位置?”
夏皇后的呼吸有些不匀称,调整过来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就这么简单的放下了,芳华若是喜欢便来拿。至于拿不拿得到……”
夏皇后这是激将法,她自己没那个本事逃脱这个牢笼,希望谢芳华帮她。
夏皇后觉得谢芳华有这个本事,而且谢芳华既然做那么多事情,一定是个好胜的人,自己刺激她一下,对方一定会帮自己的。
谢芳华犹豫一下,果然答应了:“即使您不用‘激将法’,我也会帮你的。因为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至于‘皇后’这个位置,我也一定能够得到。”
夏皇后微微笑了,起身垂首:“多谢。”
她出去以后,不多时清芝便进来了。清芝福了福身,说道:“娘娘,林婕妤自尽了。”
自尽了?
谢芳华有些惊讶。
林婕妤曾经告诉过她,她活着,就是为了替家人报仇,现在喻家亡了,她自尽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可是谢芳华居然有些伤心。
为何伤心?可能是因为喻家的事情牵扯进太多的人,她有些感慨,然后联想到许多事情,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吧。
第九十章 皇子
谢芳华去林婕妤的院子看了一眼,吩咐人打扫一下院落,又吩咐人将林婕妤安葬了,最后才离开了林婕妤的院子。
林婕妤走得很安静,除了脖子上有点被绳子勒的痕迹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和从前并无两样。
回到锦华殿的路上,竟然遇见了秋容。秋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看见谢芳华,连忙小跑过去:“德妃娘娘。”
淑妃已经死了,皇帝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因为他知道,现在这皇宫之中已经没有谁能够害这个孩子了。
不,有人可以。
谢德妃就可以。不过皇帝知道,谢芳华不会害这个孩子,相反的,她会对这个孩子好好的,她会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
所以从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皇帝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秋容没了主子,从前因为有王淑妃,她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想要独自照顾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她只能来求助谢德妃。
谢芳华看见秋容,目光投向那个孩子:“淑妃姐姐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是,是的。”秋容冻成冰人,将保暖的衣服都罩在了皇子的身上,“德妃娘娘帮帮奴婢和大皇子吧!”
谢德妃与淑妃娘娘的关系向来很好,秋容觉得谢德妃会答应自己的。
谢芳华当然会答应,她浅浅一笑,从秋容怀中接过那孩子,只是她没有抱过孩子,姿势有些不对,秋容便来提示她:“德妃娘娘,这只手要放在这里,不然皇子会不舒服的。”
秋容想不到喻家的事情过去,谢昭仪竟成了德妃,但是对于秋容来说也不算坏事。
旧主子不在了,她就要照顾好小主子,至于谢德妃,便是她的新主子。
好在淑妃娘娘之前与德妃娘娘关系好,德妃娘娘的条件很好,一定能够替淑妃娘娘照顾好小皇子。
思及此,秋容松了口气。
这些天她想过来找谢德妃,甚至想了许多的话想要德妃帮她一起照顾孩子,不过秋容没有想到,谢芳华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吧!”谢芳华开口说道,“秋容若是不弃,就与清芝一道在我身边做事。只要你像对淑妃姐姐一样对我好,我便不会亏了你。”
秋容不奢求谢德妃对她怎么怎么好,只要淑妃娘娘的皇子能够平安长大就好。
意外的惊喜。
秋容欣然接受,连连表明自己的忠心,随后跟着谢芳华一起回了锦华殿。
夜色将近,天边灰蒙蒙的,似乎看见了云雾中的一线残月。
风吹来,有凉意穿过整个身子。
谢烯然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一个人靠在谢老丞相的棺前,一语不发。
屋子内没有点灯,如果不注意看,不会发现屋子内有两个人,一个是谢烯然,另一个自然是陈知栀。
下午的时候刘烨和慕容瑾来过一次,不过当时谢烯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疯狂,连陈知栀都拦不住他,好在慕容瑾及时将谢烯然打晕,将他安置在了房间。
谢烯然醒来之后便平静下来了,慕容瑾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便叫上刘烨、陈伯忠和谢氏一道回去,只留了陈知栀照顾着谢烯然。
谢烯然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知栀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开口。
“知栀。”谢烯然的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声音沙哑低沉,听不太清楚,“你回去吧。”
语气听着还有些虚弱,和素日里温暖的嗓音简直不像是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的。
陈知栀担心谢烯然,怎么可能回去?她的腿跪的有些麻木了,不能说是麻木了,完全就是没有知觉了,她动了一步就觉得腿碎了一般。
“我陪你。”她干脆就不动了,只坚定说道。
“你还会下棋吗?”谢烯然赶不走陈知栀,只好如是问。
陈知栀不擅长下棋,但是谢烯然这么问了,她也不愿意让对方失望,微微点点头,便道:“还记得一点点。你想下棋吗?”
小时候爷爷常常教他们几个孩子下棋,爷爷说下棋是一种惬意的事情,不过当时谢烯然哪儿会认真地跟着爷爷学下棋?
大一点的之后,谢烯然和陈知栀发现许多家的孩子都会下棋,而且技术都不赖,不过起步点晚了太多,想补也补不回来了。
所以每次谢烯然只能和陈知栀下棋,毕竟他二人的技术都差不多,谢烯然甚至还要比陈知栀好一点。
“嗯。”思及此,谢烯然轻轻地应了声。
陈知栀扶着柱子站起身来,腿脚发麻,但还是出门去找棋了。
大厅的门本来就是开着的,冷飕飕,谢烯然也不让她关门,说是要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出来之后,陈知栀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冷。
她理了理黑衣,去了谢老丞相的屋子,果然翻出许多棋盒,她选了比较新的,害怕选了旧的棋子,会让谢烯然想起往事。
一路走来被风吹,整个人似乎成了冰块。
陈知栀的脸越来越痒,有时候连带身上也会痒,甚至有些地方被抓出了黄水儿,味道难闻极了。
她进屋之前还伸手抓了抓后背,然后才进去。
谢烯然执白子,陈知栀执黑子。
“爷爷。”谢烯然一边看着棋盘走了第三步棋,一边勉强笑道,“小时候您总是想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我们,可是我和知栀总是置之不理。爷爷放心吧,烯然以后会把棋下好的。”
陈知栀听着谢烯然说话,默默地走了第四颗子,然后也道:“外公,我会照顾好谢烯然的。”
从前谢烯然总会打趣她,就像现在陈知栀说了这句话之后,谢烯然竟也笑着说了:“爷爷别听她胡说,日后还得我来照顾知栀。”
陈知栀微微垂眸,嘴角却是勾起浅浅的弧度。
她同谢烯然说这些,不知道外公在天之灵能不能听见。
“瑾哥说,明日就大殓,让外公安生地去了。”陈知栀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瑾哥回去之前还一直在提醒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谢烯然。免得谢老丞相的身体僵硬腐坏。
陈知栀害怕谢烯然不能接受,于是一直没有提,现在见谢烯然能够说几句话了,便随口说了。
没想到谢烯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烧七的日子,知栀可以陪着我吗?”
人死后,家属要隔七天就去墓地看望、烧纸钱,一共七次,四十九天。
谢烯然不这么问,陈知栀也会答应的,她点了点头:“我会陪着你。”
第二天早晨,谢烯然默默地看着别人将谢老丞相的棺材盖给钉上了,然后将棺抬到另一个放了许多金银珠宝的棺中,听说这些金银珠宝,是给去了的人当钱在地下用的。
谢烯然还往里面放了一盒棋,那是谢老丞相生前最喜欢的一套棋。
谢烯然执着“引魂幡”,身后跟着许多人,十六个人抬着谢老丞相的棺,后面还有人在吹吹打打,撒着纸钱。
陈知栀跟在后面,身边时慕容瑾,前面还有谢氏和陈伯忠。
黑白,黑白色。
东郊城外,迎来这么一大群人。
在这群人的前面是一处空旷的地,因为之前下了雪又融了雪的缘故,地面有些潮湿,杂草有些多,但是并不密集。
冷风拂过,连草都感受到了阵阵寒意,蜷曲成一团,稍稍倾斜,与旁边的草依偎在一起。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大红色布衣的男子,定眼一看,竟然是离影。
离影自从完成了喻尚书交给他的任务,得知喻家灭亡的消息之后,便苟活了一段时间。
为何要活?他不仅要杀了谢老丞相,还要杀了陈知栀替尚书大人报仇。
离影不笨,他知道尚书大人的死与那德妃谢芳华有关,而谢芳华又是陈知栀的亲姐姐,他还要让谢芳华尝一尝亲人离世的痛苦。
谢老丞相也是谢德妃的亲人,可是那女子似乎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来丞相府的时候面无表情。
离影都看见了。
听说谢德妃很在意陈知栀这个妹妹,甚至因为妹妹的与平乐公主、傅思谊闹矛盾的时候与喻才人争论,既然如此,那么他离影便要杀了陈知栀,看看那谢德妃到底会不会绝望!
“什么人?”慕容瑾一看见前面出现一个红衣男子,飞速冲来,站在了谢烯然的前面。
离影大红色的衣裳与这队人格格不入,谢烯然看了气恼不已。
稍微近一点,慕容瑾便确定了来者何人。
是喻尚书的人?
慕容瑾当时去黑市遇见过这个人,虽然只看见过离影的眼睛,但是对比现在此人暴戾的眼神,熟悉极了。
一定是喻尚书的人。
看他这副模样,难道谢老丞相就是这个人杀的?
是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慕容瑾当时也告诉皇帝说他们俩的武功不相上下,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再见!
离影嘴角一勾,剑在手中旋了一旋,然后一步步走向前方:“我只杀陈知栀,其他人大可离开。若是不离开,那就一起死!”
第九十一章 烧七
离影的话吓到了不少人,慕容瑾侧首一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冷眼看向离影,话却是对着身后的某些人:“谁若敢退,我让他死的更快!”
慕容瑾的声音本来就冰冷,现在又和着这寒凉的空气,昏昏沉沉的阴天,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动了。
慕容将军的本事他们可是听说过的,以一人敌万人,一招就灭了西越近万士兵。
还是……别动吧,慕容将军一定能够处理掉前面那个红衣男子的。
他们这么想着,放心了不少。
陈知栀安慰了谢氏,也走到了谢烯然的身边,微微蹙眉:“他,或许是刺杀外公的人,是喻尚书的人。”
谢烯然自然也猜测到了,只是他不会武功,不能亲手为爷爷报仇。
谢烯然头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一无是处。
爹娘的死,他靠着堂姐报仇。爷爷的死,他也无能为力。
离影走近了,离慕容瑾只有十五步之遥,他看着慕容瑾,冷冷笑道:“慕容将军好魄力。你觉得,你能够赢我么?”
未等慕容瑾开口,陈知栀又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离影:“你的魄力也很佳啊。难道你觉得你就可以赢得过我们?”
陈知栀的意思很明显了,她要与慕容瑾联手对付离影。
后面的陈伯忠和谢氏都紧蹙起眉,谢氏捏着素色的帕子,额头上还冒出了冷汗:“老爷,那个人看起来,武功不在瑾儿和知栀之下啊……”
陈伯忠也看得出来,否则那红衣男子也不会一个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路上遇到这种事情,谁的心情都很沉重。
“夫人莫担心,瑾儿和知栀联手,不会有问题的。”陈伯忠自己都没有把握,但是又不得不沉下心来宽慰妻子。
慕容瑾和陈知栀本没有打算带剑的,但是转念一想,刺杀谢老丞相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冒出,于是就和谢烯然商量着拿了剑。
现在看来,慕容瑾的决定没有错。
青龙剑出鞘,泛着寒光,切断了风。慕容瑾执剑率先刺向离影,离影也拔剑而出,与慕容瑾打成一片,看那样子,还真的是不分上下。
离影的目的本就是陈知栀,陈知栀的武功虽然不及慕容瑾,但是也不差,打不过她也逃得过。
离影或许不知道陈知栀的武功如何,只一心想着杀了陈知栀,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有错,结果也一定会失败。
陈知栀正准备上去帮忙,谢烯然却拉住了她:“知栀,小心。”
谢烯然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看得出来,那个人的武功和瑾哥不相上下,如果单靠瑾哥一个人,想要打败他的确很难。
所以知栀无论如何都得上去帮忙。
陈知栀只愣了一下,随即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安心的笑容:“放心!”说着,她提起玉锦剑在谢烯然的面前晃了晃:“这是你给我的玉锦剑,我用玉锦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人,我会为外公报仇的!”
话音刚落,陈知栀已经拔剑出鞘,不等谢烯然回答,就飞奔而去。
慕容瑾的余光看见了陈知栀的影子,知道她是来帮自己的。
入了冬,陈知栀就很少再练剑了,玉锦剑用的次数不多,但是对于陈知栀来说就是好用,甚至比从前那把剑还要好用。
她挥剑刺向离影,处处都是离影的要害,可是都被离影给躲开了。
“陈知栀,是我小看你了。”离影利用剑将自己反弹出去,在半空中旋转一圈,稳稳地落在五步之外,“今日即使我杀不了你,我也不会失望。”
陈知栀嗤笑一声:“将死之人还会失望?”
离影狂笑,许久才停下来:“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吗?看看你自己的脸,那些疙瘩,你觉得会是偶然吗?”
陈知栀的嗤笑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
她脸上的确长了许多红痘痘,一开始并不多,但是越到后面就长得越多,最近这段时间全身都在长痘痘,又痒得很,她忍不住去抓,多抓几次就会流出黄水。
听离影说这句话,难道他知道这件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知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疙疙瘩瘩坑坑洼洼的,的确很不舒服。
“我是什么意思?”离影笑了,“烟雨翠簪,自己回去找大夫看看吧!”
陈知栀感到恼火,感情她变成这样子都是离影或者说是喻尚书干的?
难怪那个卖东西的人那么殷勤,难怪那个人认识陈知栀要知道,陈知栀当时帮着那个人抓贼的时候是带着纱幔的,那个人怎么会认出自己?
原来是喻家人搞的鬼!
陈知栀打出一个剑花,不等慕容瑾,自己便冲向了离影,慕容瑾见状来不及阻止,只好也提剑随她而去。
离影招架不住二人的联合攻击,最后被慕容瑾一脚踹飞在一块巨石上,他沉闷的哼了一声,从巨石上滑落,嘴角滴出鲜血。
陈知栀甩出玉锦剑,那剑不偏不倚,刺在了离影的心口上。
离影冷笑一声,偏头闭了眼。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甚至都没有人说话,仿佛就是“百鬼白行”。
折腾了一天,回到陈府后,陈知栀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那烟雨翠簪。离影的话声音不大,但是慕容瑾却是听到了的,他跟在陈知栀身后,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知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簪子,是快过年的时候,娘带我去买的。”
“在哪里买的?”慕容瑾问。
“云……云烟斋吧。”陈知栀记不清楚名字了,“反正是什么什么斋。”
“是云翠斋。”不等慕容瑾说话,谢烯然从外面进来了,“簪子有什么问题?与你脸上的疙瘩有什么联系?”
陈知栀将烟雨翠簪递给谢烯然:“我也不知道。”
这支簪子起初她挺喜欢的,还带了好几次,不过后来就没怎么带了,然后被放在了盒子里。
谢烯然接过簪子翻弄几下,还摁了几处珠子,不过看样子没什么玄机:“会不会有毒?”谢烯然突然问。
簪子为何会有毒?就算有毒,为何会让脸上长这些东西?
慕容瑾看了一眼簪子,又看向谢烯然,微微蹙眉:“不会吧?”
慕容瑾也不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谢烯然不放心陈知栀,就提议道:“不如让无名回京一趟吧?知栀脸上长这么多红痘痘,还长了这么久,京城名医没用,就让无名来看看。”
慕容瑾觉得甚好,便点点头:“我去写信。”
他走后,谢烯然便将烟雨翠簪还给了陈知栀,担心地看她:“你不会有事儿的。”
他也是突然感慨吧。
前面的时间,堂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太顺利了,顺利的让谢烯然都有点难以置信。
可是到了现在,爷爷走了,知栀的脸上莫名其妙地长出痘痘,或许还中了毒。这些都是喻尚书下的手,或许是因为比堂姐慢了一步,可是喻尚书的手段,谢烯然也算是体会到了。
“我当然不会有事啊!”陈知栀也知道谢烯然最近受到的打击很多,虽然自己心里也很担心,但不想让谢烯然担心。
陈知栀算是明白谢烯然为何不愿意与自己诉说心事了,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担心。
就和她一样,她也不愿意谢烯然担心。
谢烯然应了一声,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
陈知栀看着谢烯然远去的背影就知道,她的谢烯然,回不到从前了。
之后陈知栀陪着谢烯然烧七,两次过后,苏无名也回来了。
二月下旬,还是冷。
天气冷,人心更冷。
簪子果然有问题,苏无名检查过后便死死地看着陈知栀,直到陈知栀被看得撇过头,他才摇了摇头说:“簪子有毒。”
陈知栀只愣了一下:“簪子有毒,为何我的脸上会长这些东西?”
谢烯然和慕容瑾也想要知道。
苏无名看着他们仨,挑了挑眉,说:“簪子通过头发进入头皮,然后从脸上到脚底……嗯,懂了吗?”
“那知栀现在……”谢烯然试问着。
“中毒已深。”
陈知栀又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头,又顺着摸了摸脸:“我没救了?”
苏无名好笑地看着她,然后用手中的树枝去敲她的脑袋:“你们怎么每次遇到毒都要问有救没救的,真的这么不相信我吗?”
喻尚书就一个朝廷人,即使下毒,那也是最简单的毒,别说苏无名了,京城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治这个毒。
只是那些大夫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这种毒被隐藏了,大夫们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清楚不确定。再者陈知栀是陈家的小姐,是德妃的妹妹,哪个大夫敢拿她开玩笑?
苏无名以为有什么大事儿呢,没想到就是一种简单的毒:“还没有瑾哥那次中的毒复杂,我知栀施针,然后吃两副药就好了。”
“就好了?”陈知栀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前段时间擦了很多药膏都没好。”
“我都说了是毒,那些普通的药膏怎么可能治好?”苏无名又敲她,“放心吧,为了不让你留疤,我再给你一支膏药,每天擦,不会有痕迹的。”
陈知栀连续被打了两下,但是也没兴致和苏无名闹,只是淡淡地应了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