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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终兮不复弹全文阅读

作者:冬至瑞临     此曲终兮不复弹txt下载     此曲终兮不复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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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拔扇相助》

    虎爷不禁怒从心来,他在雍城称霸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过他,当下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一只拳头瞬间凝满内力,脚下尘土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内力震得沸沸扬扬,就在这尘土飞扬间,虎爷一个闪身冲到了少年跟前,眼看拳头就要落在少年脸上,那少年打开手中折扇护在头上大喊:“别打脸啊。”

    虎爷的拳头就这么硬生生停在了折扇扇面一指之外,再也前进不了一下。他之所以停下并不是因为被扇面上江山如画四个大字给惊到,而是这一拳真的打不出去,那感觉就像是撞在了软绵绵的棉絮上一般,不仅打不出去,似乎还收不回来了。但当他看清了扇面上的四个大字和大红印章时,内力迅速如退潮般撤去,内力撤去的同时他发现他的拳头也可以收回来了,当下心中已然明了,眼前这位真的是传言中在雍城逗留了多日的琅琊华家华如江,这把折扇错不了。若说扇面上的字有雷同不可避免,但那鲜红的印章却是独一无二,诸葛山庄大公子的印章武林中人谁敢仿冒。

    武林中人人都知华如江手中折扇是诸葛清鸿亲自描画题字的,且在扇面还有他的私印,华如江并以此折扇做为武器,终日不离其身。若不是华如江将江湖中有名的美人撩了个遍,这武林中人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何不可说的关系了。

    虎爷站稳身形看着眼前少年状若惊恐的表情在心中暗暗鄙视,这厮果然如传闻一般喜逢场作戏,扮猪吃老虎,以少年一辈中排名第三的实力常做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之势。但华如江的实力他可是刚刚领教过的,当下不敢松懈,复凝聚内力于双手抱拳说道:“不知华公子这是何意。”

    在他回身之时匕首已被华如江的折扇震回冷墨妍藏身的方向,所以他只看到了折扇并没有看到那柄几乎取他性命的匕首。

    华如江看着他青筋暴起的双拳向后跳了一步说道:“好说,好说,本公子只是路见不平拔扇相助,你们几个武林高手在这里欺负手无寸铁的孤儿寡母,不怕被武林中人唾弃吗,若是这对母子去诸葛山庄告上你们一状,你们就不怕进扬清殿吗?”

    虎爷听到扬清殿时脸色一变,那是诸葛山庄的执法地,让武林中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若是武林中有不守江湖规矩,欺压平民无恶不作之徒,有人去诸葛山庄求救,诸葛山庄便会出面将人擒到东岳山上的扬清殿,由殿内执法长老评定是非,若事出有因属无奈之举,诸葛山庄自会根据情况从中调解,尽力助恩怨双方解开是非。

    若真是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徒,那就任由诸葛山庄处置,管你出身名门大派还是武林世家,只要进了扬清殿大门,生死旁人一律不可干预。

    扬清殿自建成十年间从未出过差错,故诸葛山庄的扬清殿是江湖中人最敬畏的地方,虽然有很多进去过的人因为解开恩怨被放了出来,可是也有很多人再也没有走出过东岳山。

    虎爷稳了稳心神对华如江说道:“赌坊自建成以来就有铁定的规矩,若是有欠账不还者,以手指做为抵押便可放其一条生路,若是使诈者赔钱和砍其双臂任选其一,并且已得州府衙门默许。赌坊规矩标的清清楚楚,冷照林知道还敢明目张胆在我眼皮底下使诈,且不肯赔钱,我们也是按照规矩行事。为武林扬清激浊荡去滓秽,以义字当先的扬清殿,想必也不会包庇这种破坏赌坊规矩之徒吧。”

    华如江用扇柄挠了挠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本公子也觉得颇有道理,但本公子一向乐善好施且怀有慈悲心肠,最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而且你看冷照林的母亲都一把年纪了,实在可怜,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吧,改日请你喝酒如何。”

    “不行。”虎爷回答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华如江急道:“这么死板,那本公子好人做到底,你说吧,要多少银子本公子赔了。”

    “一千两。”虎爷回答的干净利索。

    “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打劫,哦,我忘了,你们就是在打劫,且是在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打劫,我一定要去诸葛山庄告你们。”华如江一手叉腰一手拿扇柄指着虎爷怒道。

    “华公子请便,即使你要去诸葛山庄告我们,今天冷照林的双臂我也要定了,赌坊规矩若是今日破了,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虎爷长得五大三粗,可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并不是无脑莽夫之辈。

    “唉,本公子想想啊,那这笔钱记在我名上吧,改日我亲自把钱送到你小东家楚扬手上,这样总行了吧。”华如江好说好商的对虎爷说道。

    原来福来赌坊竟是楚家的产业,冷墨妍总算知道华如江为何会阻止她杀领头虎爷了。

    “不行,东家是东家,赌坊的生意是要入账的,不可混为一谈。”虎爷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公子这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诸葛清鸿又离开雍城了,爷去哪给你们找钱。”华如江喃喃自语显然是没有耐心了,从腰间解下一块碧绿玉佩,提到虎爷眼前晃了晃说道:“看看,值多少。”

    “五百两。”虎爷看了一眼玉佩当下定了价格。

    “你识不识货,这可是本公子生辰之时凉州莫家三小姐送我的,你看这玉的水头足不足,成色润不润,你再看这鸳鸯雕的精不精细,本公子自得到之时可从未舍得离过身,怎么说这玉佩也得值两千两,先放你这里,等诸葛清鸿回来我让他去赎,不准给我弄坏了。”华如江气狠狠的将玉佩塞到虎爷手里,转过身去打开折扇呼啦啦的摇着,似是极为生气。

    虎爷见他架势,知道这混世小魔王今天吃定他了,当下把玉佩小心翼翼收入腰间口袋说道:“既然如此,福来赌坊卖华公子一个面子,今日暂且放了冷照林,若是他再敢来犯,必定不会轻饶,还请华公子早日拿银子来赎回玉佩。”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华如江没有回头,依然气狠狠的摇着手中折扇催促道。

    虎爷转身看了冷照林一眼,冷照林还没弄清楚情况正在发愣,看到虎爷的目光一个激灵立马趴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虎爷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对其他四人说道:“走。”

    待五人走远了冷照林才敢抬起头来打量华如江,眼前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但是这样一位贵公子怎么会出手帮他这卑贱之人。冷照林还在打量之际,他的母亲已起身走到华如江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道:“恩人哪,今日多谢恩人出手相救,才保住了吾儿一条性命,老身愿当牛做马来报答公子的大恩。”

    华如江见状俯下身子将老妪扶起说道:“老人家使不得,我也只是恰巧路过,看不得有人仗势欺人而已,今日之事就当是为我自己积福缘了。”

    老妪被他扶起后弯腰拍了拍华如江衣角刚沾上的泥土,随后对冷照林怒吼道:“孽子,还不快向恩公谢恩。”

    冷照林这才反应过来爬到华如江身边边磕头边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华如江拉起冷照林细细打量起他的样貌,确实跟冷墨妍有五分相似,当下喜滋滋的说道:“大哥不必如此,快起来吧,我刚才听你言语间是被人给骗了,对吧。”

    “正是,公子,我确实是被人给骗了。”冷照林狼狈不堪的站起说道。

    “怎么回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华如江问道。

    “自然可以,几日前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倒了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他就非说是我弄坏了他的衣服,要让我赔,他那身衣服一看就价格不菲,我哪赔的起。他看我刚从福来赌坊出来,就教了我一套在赌场作弊的手法赚钱来赔他,我知道那里的规矩,哪里敢去啊,可是他说我不赔他就要废了我,我没有办法啊,我是被逼的。”冷照林虽然浑身都在打着哆嗦,可还能条理分明的说出前因后果。

    华如江听完他的话沉思片刻说道:“只是这样吗?”

    冷照林有些不明所以的回道:“只是这样。”

    华如江没有回他,环视了一圈院子,最后视线落在损坏的茅草屋顶上说道:“你家中这房屋损坏已多时,你有时间去赌坊,为何没时间修葺一番,好让年迈母亲有个安逸的遮风之所。”

    冷照林闻言略带悲伤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凡是丰沃一点的土地皆被官宦世家圈之,莫说茅草,就连黄土我等也不敢动其一粒,所幸我家这一带土地贫瘠,景色又不悦目才幸免于难,不然别说是残破的茅草屋,恐怕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华如江闻言转过身去看着冷照林和他的母亲,脸上神色不定,思索片刻从袖袋中掏出几枚碎银子递到老妪手中说道:“如今我也帮不到你们太多,只能微尽绵薄之力而已,这些是我身上仅有的银两,可助你们暂解燃眉之急。”

    老妪伸出干裂如枯枝朽木般的双手接过银子,一个俯身又要跪下,华如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说道:“老人家不要折煞晚辈了,我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第二章《长辞殿内》

    山风吹着凌空殿外七棵古樟木树沙沙作响,随风摇摆的枝叶似美人柔软腰肢一般轻柔。司马正清看她神情,转身叹了一口气说道:“辛儿,你跟我来。”

    肖辛夷愣了一下,辛儿是她在家中乳名,师父是如何知道的。她在医圣门学艺十年,师父从来都是只称呼她为徒儿,今日是有些反常。

    司马正清虽须发皆白,但脊背挺拔依然,虽须及胸前,脸上却没有几条皱纹,可谓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乃真正的得道高人。

    司马正清在前面不疾不徐的走着,肖辛夷跟在他身后三步以外,有些心神不宁,看了看师父带她走的方向,这是去长辞殿的路。长辞殿是摆放双圣门历代祖师以及有功弟子牌位的祠堂,每个双圣门弟子都以死后牌位能入长辞殿为荣。长辞殿也是除了凌空殿以外最大的殿堂。

    离得远远的,肖辛夷就看到了祠堂牌匾上暗金色的长辞殿三个大字,还有门口左右两边的题字,右书长辞于世,左书万古流芳。祠堂小路两边栽种着修剪整齐的万年青。一走近祠堂大门,一股悲凉肃穆的感觉便迎面而来,这里是双圣门无数英魂长眠之地,万籁寂静,只闻风语。

    肖辛夷跟着司马正清对着长辞殿拜了三拜,然后走到前面将殿门打开,白色雪绢软罗从房顶垂下,将祠堂正中几十座牌位隔离开来,这里供的是双圣门历代门主,司马正清百年以后也是要供在此处的。雪绢右侧供着数百座历代长老的牌位,左侧供着双圣门历代有功弟子的牌位。

    肖辛夷从一旁木桶里打了清水盛进黄铜水盆里,跟着司马正清净手以后点起三支清香双手递于他手中,司马正清拿着香拜了三拜,静默了一会才将香插进铜炉里,然后走到祠堂右边轻轻打开侧室紧闭的木门。

    侧室里的牌位很多,肖辛夷曾经花了一夜的时间一座一座数过,整整两千五百六十三座。这满满一屋子牌位都是十年前新添的。两千五百六十三名弟子,都是为了救那些自以为是的武林高手战死在皇城脚下的。肖辛夷点起一把清香,恭恭敬敬举过头顶跪在蒲团之上拜了三下,起身将一把清香插入铜炉中,转身已泪流满面。她没有来过这里几次,她不是不愿来,她只是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两千五百六十三名英魂。

    “辛儿。”司马正清终于开了口,“明日你就同毒圣门弟子冷墨妍一起下山吧,代为师去诸葛山庄为诸葛浩初贺寿。”

    肖辛夷脸上泪痕未干,震惊之余抬头望着他问道:“师父,您肯让我下山去了?”

    司马正清回道:“十年了,是时候要个结果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等肖辛夷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司马正清留她在凌空殿用了晚饭,她回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方盒,方盒里有一枚小小的蓝田玉盒,玉盒里是一粒泛着莹润微光的红色药丸,师父告诉她说那红色药丸名为“血玉太岁”。

    肖辛夷捧着方盒站在窗边许久未动,今晚星光暗淡,只有缺了一角的弦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

    她的大师兄钟渊曾对她提过血玉太岁,传说那是一种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她以为这种药只是传说,但没想到她师父真的有,不仅有,还将它送了出去,还送给了现任武林盟主诸葛浩初。

    肖辛夷接过木盒的时候很想问一下她的师父,诸葛浩初他配吗?但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能问出来。对啊,她有什么资格问出这句话,这十年来,她虽然不能下山,但是她有大师兄钟渊给她带回的一本《武林传记》,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诸葛浩初在武林中的所作所为,持危抚颠,殚精竭虑,将十年前几乎成了一盘散沙的武林治理的井井有条。江湖人人称颂的有德君子,正义之士,她有什么资格质疑。好在司马正清并没有忽略她脸上的表情,说了一句“待你从山下归来,十年前的事我会尽数讲给你听,在此之前,切莫要任性而为,可能做到”算是对她的回答。

    她自然能做到,都忍了那么多年了,多忍几天又何妨。

    翌日清晨,肖辛夷刚吃过早饭正在收拾东西。胡古月便风风火火的闯进她的房间,手里拿着两套衣服,深褐色的粗布麻衣,两顶薄纱帷帽,一进门就嚷嚷道:“气死我了,为何让冷墨妍那丫头跟你一起去,为何不让我跟你去,她经常下山,我也经常下山啊,我也可以带路的。”

    肖辛夷转身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有心想调笑他几句,奈何心情实在不佳,只是淡淡的安慰道:“我这次出门要赶许多天的路程,你毕竟是男子,同我一起赶路多有不便,何况她这次代表的是毒圣师父,待日后有机会我再让你带我一起下山可好。”

    胡古月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说道:“师姐你说的话我可记着呢,你说话要算数啊。”

    肖辛夷点点头:“自然是会算数的。”

    胡古月嘿嘿一笑,跟她说起山下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什么住客栈的时候要将屋内全部查看一番才能把门闩上,什么要时时提防偷偷靠近她的人,什么吃东西之前一定要闻一闻有没有下毒再吃,絮絮叨叨的让肖辛夷想起了幼时照顾她的李婆婆。

    这厢胡古月还没说完,就听见冷墨妍的声音传来:“用这些中听不中用的鬼话唬谁呢。”

    胡古月腾地一声站起来:“冷墨妍,你想让我唬我都不唬,你管我唬谁。”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我呸,谁唬人呢,我说的这些都是金玉良言,经验之谈,你说谁说的是鬼话。”

    “说的就是你。”冷墨妍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肖辛夷一看见面就吵的两人有些头疼,赶紧将冷墨妍拉到身后对胡古月说道:“好了古月,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会很小心注意的,我和墨妍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胡古月压下心中的一口气看了冷墨妍一眼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师姐,我买的两匹马还在山下,我去将它们喂得饱饱的,好让它们跑的快点,让师姐早点回来。”

    肖辛夷笑着点点头:“好,快去吧。”

第三章《初入尘世》

    冷墨妍师承凌峰旁边凛峰之上的毒圣门,在江湖中与医圣门合称为双圣门,但同宗不同脉,所以两派门中弟子相互称一声师姐或师弟以示尊重,但有关系特别好或特别不好的互唤姓名也无可厚非。但不知冷墨妍与胡古月之间是属于关系特别好,还是属于关系特别不好的。

    凌峰和凛峰两座山虽然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山貌却完全不同,凌峰山上终年郁郁葱葱,四季繁花似锦,山脚之下一汪湖泊更是清澈见底,波光粼粼,一派山光湖色净无尘的锦绣风光。

    凛峰虽然与凌峰比肩而立,却天差地别,但也不仅仅是与凌峰有所差别,与之周围的山川地脉都格格不入。

    凌峰山顶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宛如仙境一般,凛峰山顶也是云雾缭绕,不过那云雾却不似凌峰山顶如细雪轻纱般的飘逸,远远望去漆黑一片,不只有山顶,整座山都被一股黑雾笼罩,似乎连它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染上了黑色的雾气,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这座山,打猎的猎户也尽量离这座山越远越好,不过离得近了也没用,除了凌峰,凛峰附近的几座山上根本就没有鸟兽栖息。

    这也是多亏了十年前那一战,毒圣门与医圣门一起救了江湖众人的命,才不至于让江湖中人把它归于邪魔外道一类。不然就凭着这漫山阴森森的鬼雾,又怎么让江湖众人心甘情愿的,把它和以医术闻名天下的医圣门合称为双圣。

    在两座山的山顶处有一座吊桥,唤作连心桥,将两座山紧紧的连在一起,连心桥下面是幽森森的万丈深渊。平时两派弟子走动都是从连心桥上过,毒圣门新收的弟子刚入门时也是住在医圣门里的,待渐渐适应了凛峰的黑雾以后才会正式转往毒圣门。毒圣门的掌门长老以及有功弟子百年之后的牌位,也是供在医圣门内长辞殿里的,故此自古以来两门之间都是毒圣门以医圣门为首。

    冷墨妍刚被毒圣门收养的时候就是住在肖辛夷的院子里,住了一年有余才搬去了凛峰自己的院子。不过两门之间从来不限制弟子之间的走动,冷墨妍自学成之后几乎每天都会从晃晃悠悠的连心桥上走上一遭,与医圣门里的弟子很是熟稔。

    两人换完衣服以后肖辛夷先去她相邻苏月仙的院子里停留了片刻,又和冷墨妍一起拜别了司马正清,之后便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台阶缓缓而下。肖辛夷小心翼翼的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悲伤随着她的脚步在心口蔓延开来,上一次她踩过这些台阶的时候只有六岁,现在她已经十六了,转眼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不过十年来这些青石板上已经很少有人走动了,不只有她,门中弟子除了大师兄钟渊和他的那一脉弟子经常下山以外,就只有负责下山采买的胡古月能来回走上几趟了,其他弟子都如她一般未曾离开过医圣门。

    十年前,双圣门就已经隐世关山,不问江湖事,不收求医人。这一次下山拜寿肖辛夷知道师父有了入世的打算,她知道师父不会让长辞殿里那两千五百六十三名弟子白白牺牲,她也不会让她肖家苍安山庄两千冤魂枉死。

    肖辛夷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山门,医圣门三个大字在摇摆的青翠树荫间若隐若现,随后在山脚下对着山门重重的磕了三下。这是护佑她平安长大的地方,她一定会查出当年真相,以报当年相救之恩。

    胡古月见她站起身来,将马缰绳递到她手中说道:“师姐,这匹马是我能找到的最温顺的一匹,你在路上跑慢点不要急,让冷墨妍慢慢教你。”

    肖辛夷接过马缰绳说道:“古月,不用太过担心,我小时候也是骑过马的。”

    胡古月自然是不放心的,那么多年都没有碰过马了,还能驾驭的了吗,他接过肖辛夷的行李说道:“师姐你骑一圈我看看。”

    肖辛夷点点头,走到那匹枣红色的母马跟前深吸一口气,抓住马鞍翻身一跃便稳稳的坐了上去,轻轻一踢马腹,马儿就抬起四蹄嗒嗒的向前走去。肖辛夷围着胡古月转了两圈说道:“怎样,师姐的骑术还行吧。”

    胡古月长出一口气赞道:“师姐就是师姐,这等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肖辛夷笑了笑从他手中接过行李对他说道:“你回去吧,我和墨妍这就赶路了。”

    胡古月退到石阶前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再在这里站一会。”

    肖辛夷点点头,将帷帽带好,见冷墨妍也准备好了对胡古月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师父就劳你照顾了。”

    胡古月挥挥手说道:“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你路上要多加小心。”

    肖辛夷说了一声好,使劲一踢马腹,两匹马同时撒开蹄子飞快的朝前奔去。

    胡古月看着阵阵马蹄腾起的尘土,脸上一片落寞。

    凌空殿外,有一紫衣老妪与司马正清并肩而立,紫衣老妪正是毒圣门门主柳将离,看着两人远处的背影,柳将离开口道:“你明知道她这么多年心里的猜忌,就这么让她下山,不怕她对诸葛浩初出手吗?”

    司马正清淡淡道:“这孩子以后要走的路太难了,若是心性不稳贸然出手,那我还怎么敢让她去查当年的事情。至于诸葛浩初,我已让辛儿带了一封书信给他,他自会护辛儿周全。”

    柳将离点点头道:“有墨妍在她身边,外人是伤不到她的,肖家丫头虽然功夫不差,却容易生出恻隐之心,此乃行走江湖的大忌。坚韧有余,戾性不足,她以后的路注定不好走。”

    司马正清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初涉江湖,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前路尚未可知。”

    两位曾叱咤风云的一门之主在谈话间就已经预定了肖辛夷将来的命运,但不知是毒圣门主的一语成箴还是医圣门主的尚未可知。

第四章《妙手仁心》

    肖辛夷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过山,如果说对外面的事情不感觉好奇那是骗人的。两人停下休息的时候肖辛夷看每一件事物都觉得新鲜,路边的茶铺,行路的商旅,甚至于在田间劳作的黄牛,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冷墨妍从来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向往的神色,不觉有些好笑。这是一贯在山上抚琴调香的白衣仙子初到人间便动了凡心了?

    两人行了两日离师门越来越远,在路上遇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人和孩子坐在木板车上由男人推着,没有木板车的就背着大大的包袱拄着树枝蹒跚而行。起初肖辛夷并没有在意,她知道这是些背井离乡的人,可是一路行来几乎每天都能遇到,这是不是多了点。肖辛夷问一脸淡漠的冷墨妍:“为何会有这么多背井离乡的人。”

    冷墨妍看了看人群说道:“西北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南方水患连连,哀鸿遍野,这些人都是从两边逃难过来的。”

    肖辛夷一滞愣了愣问道:“没有人管吗?”

    冷墨妍说道:“起初是有的,但现在看这情况,应该是不管了。”

    肖辛夷听她说完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明显已经没了看风景的心情。

    两人又行了几日,冷墨妍估摸就她们这速度,再有两天就能到东岳山了,诸葛山庄就建在东岳山上。这日两人在一块空地上歇息,从远处走来一群难民,大概是有什么顾及,踌躇了片刻才来到了这方圆几里唯一一片平整的空地上,但也离得两人远远的,那群人将背上的锅碗瓢盆放下就开始生火做饭。

    两人见他们过来就准备离开,路过那群人的时候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有一年轻的妇人将婴儿搂在怀里,急得满头是汗,但也只能催促旁边的男人快点生火烧水。

    肖辛夷看了一眼那啼哭的婴儿,脸色蜡黄,骨瘦如柴,虽然啼哭不止但声音有气无力,再不医治,恐凶多吉少。肖辛夷看到他们临时搭建的锅灶旁边有一堆新鲜的野菜,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冷墨妍拉着了手腕。肖辛夷回头,冷墨妍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肖辛夷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将她的手拿开走到妇人跟前。

    刚一靠近妇人,正往锅里放野菜的男人霍然起身,手中拿着一把长柄铁勺护在妇人跟前,恶狠狠的看着戴着帷帽的肖辛夷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肖辛夷摘下头上的帷帽对他拱手行礼道:“这位壮士,我看你身后的婴儿有疾在身,需要医治,在下略懂岐黄之术,如不嫌弃,在下可为她针灸推拿以缓病症。”

    男人看到摘下帷帽的肖辛夷有一瞬间的愣神,身后的妇人一把推开他,急急走到肖辛夷跟前说道:“你真的是大夫吗?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肖辛夷看着满眼噙泪的妇人说道:“这位夫人莫急。”说完从破旧的襁褓中轻轻拉出婴儿的手腕诊脉,手指搭在婴儿的手腕片刻,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腹泻呕吐食欲不振已有七日。”

    那妇人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肖辛夷看了看瘦弱不堪的婴儿说道:“这孩子太小了,受不得针灸,为今只能推拿了。”说完轻轻攥住婴儿的左手揉捏起她的板门穴,一边推拿一边对妇人解说手法,妇人紧盯她的手指仔细聆听,过了两刻钟肖辛夷停下动作问妇人:“夫人可看懂了。”

    那妇人连连点头道:“看懂了看懂了。”

    肖辛夷松开婴儿的手说道:“那夫人推拿一下我看看。”肖辛夷仔细看了片刻妇人的手法说道:“就是这样,但切记推拿的时候要由轻到重,不可太轻以免刺激不到穴位,但也不可过重会损伤孩子的肌肤,望夫人能斟酌下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瓷瓶递到她手中说道:“我这里有一些药,但剂量过大,你取出药丸碾成粉末,每次用指甲挑一点放入她口中即可,切记万不可过量服用,普通风寒腹泻都可用此药。”

    那妇人接过白瓷瓶扑通一声跪在肖辛夷跟前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待有机会当牛做马以偿。”

    肖辛夷赶紧拉起她来说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如此,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要走,看到十几个难民都围在她身后,冲他们点点头就要绕过去,突然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堵住了她的去路。肖辛夷还未说话,只见人影一闪,冷墨妍挡在她身前,一把匕首已搭在了那名男子的脖子上,那名男子大概还从没被刀架在脖子上过,登时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女侠饶命,我只是想请这位大夫救救我母亲,她的腿肿了许久了,已经痛的不能走路了。”

    冷墨妍冷冷的说道:“没空,滚开。”

    那男子连声道是,从匕首下轻轻的移了出来,吓得转身就跑,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问他:“这位壮士,你的母亲是哪位。”

    男子回头便看到有倾城容貌的女子正柔声询问他。手不受控制的指向一边坐着的老妪说道:“我的母亲在那边。”

    肖辛夷点点头,便朝那老妪走去,气的冷墨妍在她身后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肖辛夷走到老妪身边询问了她的病症,然后蹲下身子掀起她的裤腿仔细看了看如发面馒头般的小腿,诊完脉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找到足三里三阴交等几处穴位扎了下去,又让旁边站着的男子找了几种野菜揉出汁液,交给老妪让她敷在气海穴上。

    留针的过程中肖辛夷问老妪:“婆婆,你们从何而来,为何会流落到此。”

    老妪恭敬的说道:“回大夫,我们是从西北金城来的,我们的家乡遭遇大旱,已经饿死很多人了,若是再不出来寻条活路,我们怕是也要饿死了。”

    肖辛夷沉默片刻问道:“朝廷不管吗?”

    老妪叹了一口气说道:“管不过来了,南边这几年水患连连,淹死的人也不少,本来分的粮食就不多只够保住一条命,今年分的粮食却连命都保不住了,幸好这边没有受灾,还能让我们找一口吃的。”

    肖辛夷闻言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凡人在天灾面前始终只能听天由命却束手无策。

    冷墨妍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歪着头托腮看着肖辛夷给那老妪诊完腿,又跑去一边给一老者去诊胳膊,诊完胳膊还有一个妇人的脖子在等着她。冷墨妍心想,这些人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不用付诊金的大夫,陈年老病都在此时犯了。不过她看着忙碌的肖辛夷显然是乐在其中,也对,这可是她学了十年医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病人呢,就像是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宝刀终于出了刀鞘,随她高兴吧。

    冷墨妍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朝她走来,睁开眼睛一看是肖辛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总算是把所有人的新伤旧病都给诊完了。

    冷墨妍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戴上帷帽翻身上马。肖辛夷走到马前转身对那群人拱手行礼说道:“各位不用送了,山水有相逢,若是有缘自会再相遇。”

    冷墨妍闻言拍了拍额头,天哪,可不要再相遇了。

    待肖辛夷上了马冷墨妍转到她身后说了一声坐稳了,使劲一抽她那匹枣红色的小母马,那匹小母马一路上都没有受过如此残暴的待遇,当下受了刺激长嘶一声,四蹄生风一骑绝尘,终于有了点千里马该有的样子。虽然两人的马跑的很快,但在天黑之前还是没有赶到附近的城镇,别说是城镇,就算是村庄都没有。

    冷墨妍拿出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说道:“前面不远处是五灯坡,山里有个寨子,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宿。”

    肖辛夷点点头说道:“也好,只是不知那寨子里面可有客栈。”

    冷墨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笑着说道:“你以为五灯坡里的寨子是普通的寨子吗?”

    肖辛夷奇道:“难道不是吗?”

    冷墨妍收起地图问她:“你可知道占山为王这句话。”

    肖辛夷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冷墨妍说道:“五灯坡虽名为坡,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座山,里面的寨子也不是农家庄寨,是专门打劫过路行人的山贼寨子。”

    肖辛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想为民除害呗。”冷墨妍也幽幽的看着她。肖辛夷沉默不语,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去做。

    冷墨妍看她发呆说道:“别想了,我不会去的,万一你在那里有什么闪失,你大师兄回来会活剥了我的。五灯坡山下有一片树林,我们可以在那里凑合一夜。”

    肖辛夷:“......。”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影影倬倬的树林影子,眼看就要进到密林了,冷墨妍停下马对肖辛夷说道:“不要进去,不对劲。”说完翻身下马,侧着耳朵仔细听树林里的动静,肖辛夷也来到她身边凝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的确不对劲,里面有打斗声。

    冷墨妍小声的问肖辛夷:“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肖辛夷如冷墨妍预料的那般点点头,冷墨妍在黑夜中狡黠一笑,心想这肖辛夷在山上可谓是天人之姿,医术武功也是双圣门里的佼佼者,平常弟子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出,可如今这下了山,她怎么就变成傻大姐了呢,这样的肖辛夷太好玩了。不过也就现在能逗逗她,待她时间长了熟悉了山下事物,可就不好玩了。

第五章《英雄救美》

    冷墨妍将那两匹马拴在一处矮树丛中,带着肖辛夷小心翼翼的潜到树林深处,果然看到在一处空地上有两人在打架,冷墨妍抓住肖辛夷纵身一跃落在旁边最大的一棵树上,拨开树叶往下看去,这个位置正好将那处空地一览无余,两人之所以看的那么清楚是因为空地边上有几人手中拿着火把充当灯座。

    冷墨妍啧啧说道:“真会享受,打个架还要有人伺候着灯火呢。”

    肖辛夷说道:“他们大概是怕伤到那名女子吧。”

    冷墨妍伸头看去,果然在空地的正中,有一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被一身穿淡蓝色衣衫的男子护在身后,两人的对面是一穿红色喜服的男子。这是什么情况?抢亲?英雄救美?这么俗套的戏码竟然让刚出山的肖辛夷给遇上了。

    虽然身穿淡蓝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她们所在的大树,但两人还是能看清他手中用的是一把长剑,剑身雪亮如冰,发着淡淡的微光。

    冷墨妍看着那背影心想,这一定是正派,戏文里的写的正人君子都是衣袂飘飘,长剑在手的,长得肯定也差不了。至于对面那位,看武器就知道是反派,一把乌漆嘛黑的狼牙锤,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偏偏脸上还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细腻光洁的胭脂涂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将他红色喜服下露出的半截脖子衬得愈发黝黑粗糙。难道这涂上厚厚的一层脂粉是此地娶亲的风俗?

    看场中两人的打斗明显是蓝色衣衫男子占了上风,虽然他右手拽着那喜服女子,但是身形未动只用左手,轻轻松松的就把那喜服男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看来邪不压正这句话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只听得哐一声巨响,淡蓝色衣衫男子的剑居然将狼牙锤的锤柄卷住一扯,飞出三丈以外砸在一块石头上,登时将那块石头砸的四分五裂。

    冷墨妍心下大惊,好柔韧的剑,好强的臂力,江湖中何时有了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喜服男子没了武器在手也不气馁,赤手空拳的冲上前去同那蓝色衣衫男子厮打在一起,大有同归于尽之势。旁边似乎有两三个人想上去帮忙,那喜服男子一声大喝:“都不要过来,我要和这小白脸单打独斗,即便是死在他手里,也不能让夫人看了笑话。”

    两人心想,还算是条汉子。但是那喜服女子显然并没有被他感动,带着哭腔怒骂道:“狗贼,谁是你夫人,若不是公子今日前来搭救,小女子早已一条白绫了却了残生,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字字泣血声声控诉,让人闻之觉得真是一烈性女子。

    那喜服男子显然是没回过神来,呐呐的说了一句:“可是你说过你嫁给我很欢喜,是心甘情愿的啊!”

    那女子呸了一声道:“狗贼休得胡说,小女子只是万不得已才跟你虚以委蛇,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有哪个女子会真心想要嫁给你做什么压寨夫人。”

    那喜服男子显然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了,将身上的红色喜服一脱,将脸上的脂/粉尽数揉搓掉骂道:“贱人,你说你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白脸,老子才用这娘们用的东西涂的像鬼一样,你说你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老子才穿了这身扭扭捏捏的衣服,现在来了个小白脸,你他娘的就翻脸不认人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抓那喜服女子。

    两人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喜服男子是把自己打扮成了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但是可能也许他对小白脸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不是所有白色的脸都可以称之为小白脸的啊!

    淡蓝色衣衫男子手中长剑微动,喜服男子登时便抱着一条腿哀嚎着跌坐在地上,有鲜血从他指间涔涔流出。

    淡蓝色衣衫男子开口道:“苟寨主,既然孙姑娘不愿嫁于你,你又何苦勉强。”

    冷墨妍听到淡蓝色衣衫男子说出“狗寨主”时一愣,心想这正派怎么能骂人呢,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寨主真的姓苟。不过这男子的声音是真的好听,低沉又清冷,犹如玉石之声悦耳。

    苟寨主止住哀嚎说道:“今日栽在你诸葛山庄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所有的错事都是我一人犯下,不关我弟兄们的事,你放了他们,况且我们打劫的都是贪官奸商,从来不为难平民百姓,你凭什么抓我们。”

    淡蓝色衣衫男子回道:“是你们强抢民女在先,有错没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们跟我去诸葛山庄,到了扬清殿长老们自然会给你一个公正。”随后一声令下:“将苟寨主带走。”他身后走出几人将坐在地上的苟寨主架起向树林外面走去。

    苟寨主一边走一边喊道:“你让那贱人脱下老子花钱做的衣服,她不配做老子的夫人。”

    淡蓝色衣衫男子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孙姑娘,见她还攥着他的衣袖说道:“姑娘,现在安全了,你可以放开在下了。”

    那孙姑娘脸色一红,恋恋不舍松开手中攥的有些发皱的衣袖。男子对身后的几人说道:“将孙姑娘安全的送回孙府,今日所听所见务必要守口如瓶,不可乱说。”有人回了一声是。

    那孙姑娘对着他行了一福礼说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跟随公子去诸葛山庄为奴为婢,还望公子成全。”

    冷墨妍心想,这公子长得是有多好看哪,让你见了一面就要以身相许了。

    那公子显然是没有看上那孙姑娘说道:“姑娘乃千金之躯,怎可屈身为奴为婢,况且在下家中不缺奴婢,还是请孙姑娘速速回府吧,孙老爷已经急得快要病倒了。”

    这脸打的,若不是场合不对,冷墨妍就要对他好好赞美一番了。

    显然那孙姑娘还不死心,往前一步还要再说些什么,那淡蓝色衣衫男子霍然转身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孙姑娘送走。”

    他手下的几人慌忙将那频频回头的孙姑娘连拖带拽的带出了树林。

    那男子转身的时候冷墨妍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孙姑娘为何会如此厚颜无耻。若她是孙姑娘,她也愿意跟着他为奴为婢,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眉似刀锋眼若桃花,鼻若悬胆唇似仰月,额头方正饱满下巴光滑圆润,整个脸庞似刀刻般棱角分明,多一分显肥少一分显瘦。玉树临风身姿挺拔,站在那里不动亦有一份贵气王者之风。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白了,也就是他浑身散发的阳刚之气才压住了这细皮嫩肉,不至于让人看见他就觉得他是苟寨主口中的那种小白脸。

    只见那小白脸,不,只见那淡蓝色衣衫男子走到被他抽飞的狼牙锤跟前,轻轻捡起砸掉一角的狼牙锤,从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将狼牙锤上面的尘土细细擦净,然后看了一眼两人藏身的树顶,转身大步朝树林外面走去。

第六章《东岳山下》

    冷墨妍回头朝肖辛夷看去,见她脸色平常,并没有如她一般有惊艳之色,想了想也是,她大师兄钟渊也是天人之姿,大概除了钟渊她眼中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吧。待外面的一群人走远了,两人才从树上跳下来,冷墨妍问肖辛夷:“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肖辛夷回道:“我们刚落到树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冷墨妍哼了一声说道:“算他识相,没有来招惹我们,不过他是诸葛山庄的人,不知是不是诸葛家二公子。”

    肖辛夷问她:“为何你觉得他不是诸葛家大公子。”

    冷墨妍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久居深山自然是不知道,诸葛家大公子生的虎背熊腰,健壮如牛,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个模样的。”

    “哦?你见过?”肖辛夷问她。

    “没有,江湖中人都这么说,错不了。”冷墨妍回道。

    肖辛夷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走吧,我们是要去寨子里借宿还是在此地过夜?”

    冷墨妍看了看大树底下躺着的两具尸体说道:“那寨子里现在也肯定有很多死人,不要去了,我们连夜赶路吧,什么时候找到客栈什么时候再休息。”

    肖辛夷点了点头回道:“好吧,听你安排。”

    两人走出树林找到拴着的马匹,借着清亮的月光一路前行。直到天色微亮才找到一座小镇。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小小的客栈,睡了两个时辰便继续赶路。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二月十四这天傍晚到了东岳山脚下的小镇边界处。

    冷墨妍摘下帷帽对肖辛夷抱怨道:“终于是到了,要是再跑上一天,我的腰怕是要断了。”

    肖辛夷也摘下帷帽长出一口气说道:“已经到了,不过你要切记以后我就是江海棠,莫要唤错了。”

    冷墨妍白了她一眼说道:“知道了,一路上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肖辛夷叹了一口气说道:“快走吧,咱们再不赶紧去镇上找客栈,你我今日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冷墨妍一挥马鞭叫道:“快走快走,我不想露宿街头。”肖辛夷一挥马鞭紧跟其后。

    夕阳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中慢慢落了西山,留下一片如锦的丹霞悬在半空,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拍打着翅膀飞进小镇旁边的树林。日落西山,倦鸟归巢,忙碌的一天又将落下帷幕。

    两人牵着马踏入小溪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商铺大多数都已关了门。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这小镇名唤东亭,本来地界就不大,又地处偏僻,若不是紧挨着东岳山,恐怕这里终年都不会有外人来。

    走过了东亭镇的第一道牌坊以后,迎面走过来一 队人,旁边的掌灯仆从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上面题着诸葛山庄四个字。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面色微微有些狐疑,抱起双拳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道:“在下瞧二位姑娘面生的很,想必不是镇上的人吧。”

    肖辛夷向前走了两步,抱拳回礼道:“少侠所言极是,我二人从凌峰而来,受家师之命前来为诸葛盟主祝寿。”

    少年闻言有些惊讶道:“在下是诸葛山庄的段辰,不知二位可有诸葛山庄送出的请帖。”

    肖辛夷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了金红相间的帖子,上面刻有诸葛山庄的暗印。那少年双手接过请帖不着痕迹的用手抚了抚暗印,脸色大喜:“原来是双圣门的贵客,盟主已恭候二位多时,还请姑娘随我速速前往山庄。”

    说完少年身后走出两人,要帮二人牵马,肖辛夷回道:“多谢二位,我们自己来就好。”

    那少年也不勉强,把请帖双手递到肖辛夷跟前,肖辛夷接过请帖后与冷墨妍对视一眼后开口说道:“谢过盟主的盛情,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上山多有不便,不如今日就在镇中客栈歇息,待明日收拾妥当再去山庄拜会盟主。”

    段辰略微沉思以后回道:“如此就听姑娘的安排,镇中有盟主专门为各位侠士落脚所建的客栈,请二位随我来。”说完便转身在前面带路,后面的随从跟在两人马后。

    一行人走了约莫半刻钟在一座客栈前面停下,少年转过身对着二人道:“这间客栈今晚住的全是明日上山的侠士,今晚就委屈二位姑娘在这里暂住一宿了。”

    肖辛夷抬头朝客栈看去,上面的牌匾有悦朋客栈四个字。从外面看这客栈与寻常客栈一般,倒是门口对联不似别家一般和气生财财源广进之类的。

    “江湖风雪百年品,正气余息万古存”

    十四个字刚劲有力若鸿鹄高飞,内行人一眼就看的出来这是有人以内力为笔,生生在石质的立柱上刻下的。单单是看着这区区数十字,便已让人感到有雷霆之势扑面而来,却不知能刻下这些字的又是何等人物。

    肖辛夷回过神来对着段辰微微颔首道:“少侠客气了。”

    这时从店里跑出来一个小伙计,满脸笑容对着少年连连鞠躬道:“原来是小段爷回来了,小的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您了,每到盟主的寿辰,整个山庄最忙的就属您了,待盟主的寿宴结束,您可一定要来店里坐坐啊。”

    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扔到小伙计怀里笑骂道:“小泼猴,整个客栈就数你最机灵,我今日接了两位贵客前来,快让翠儿把后面小院收拾出来一所让贵客歇息,你领他们把这两匹马带到马厮好生照料,万不可怠慢。”

    小伙计好奇的往少年身后看了一眼,见是两位纤细高挑的女子,但是夜色朦胧却看不清楚长相,便点头连声称是说道:”后院的霞落居一直都收拾着呢,正适合两位姑娘居住。”

    少年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唤翠儿前来带路。”小伙计连声称是转身回到客栈,倾时便带着一圆脸女孩走了出来,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红扑扑的脸上一双圆圆的眼睛清亮清亮的,甚是机灵,见到少年抱拳说道:“好些日子不见小段爷来了,能劳烦到爷亲自送到的客人必定不是俗人吧。”

    小段看了她一眼说道:“此事以后再说,两位姑娘已连续赶路多日,你快带她们去霞落居歇息。”那名唤作翠儿的女孩也是爽利人,闻言也不再墨迹,对着两人抱拳说道:“两位姑娘请跟我来。”

    两人抱拳回礼道:“有劳这位姑娘了。”走到少年身边的时候两人停下,肖辛夷对少年说道:“今日劳烦少侠了。”

    少年回道:“姑娘言重了,今日能接到两位,是段某的荣幸,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同她们一般唤我小段就好。我今日就住在前院,待明日一早便带姑娘上山。”

    肖辛夷说道:“那我二人先谢过段公子。”

    翠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跟着翠儿往后院走去。         一路来到了后院,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人,江湖中人大都脾气火爆,行事随心,平时在江湖走动免不了有磕磕碰碰。今时前来贺寿,怕是遇到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横生事端。所以都早早的睡了,毕竟这是在盟主的地盘,谁也不想在这种日子里给自己找麻烦。

第七章《睹物思人》

    整个后院大大小小有七八座院落,第一座院落便是霞落居,翠儿停下将院门打开,里面已经掌了灯,可见之前有人进来收拾过了。

    翠儿回头对两人说道:“房间里已备好热水,请两位姑娘先行梳洗,我去为姑娘准备饭菜,不知两位姑娘可有何忌口的。”

    肖辛夷正在打量院落上下,冷墨妍说道:“姑娘随便准备点清淡的就好,我二人什么都吃得。”

    肖辛夷回过身来说道:“有劳姑娘了。”

    翠儿见两人甚是和气,与一般的江湖中人大有不同,当下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如此,那翠儿去让厨娘为二位准备饭菜,姑娘自便。”三人同时抱拳行礼以后,翠儿便去厨房了。

    两人朝院里走去,院子虽不大却收拾的整洁利落,正厅加上左右一共四间房,四间房内俱已掌了灯。院里凿了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养了几尾锦鲤,因天气还有些寒意,那几尾锦鲤只是懒懒的摆几下尾,也不怎么动弹。

    正厅之中挂着一副落霞余晖图,这画倒是与这院名相得益彰,主位左右有两把圈椅,两边各放四把,在正厅右侧有一间套房,门口用珠帘隔开,里面放了一张圆形餐桌,八张板凳。

    两人看过正厅便朝卧室走去,推开了房间的门,墨妍像只小鸟一样张开双臂扑向了那张看起来软绵绵的大床:“今天晚上终于不用赶路了,头一次觉得床居然如此舒服。”

    肖辛夷走到床边把墨妍身上的包袱解下来,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到旁边的柜子里,然后坐到床上帮墨妍整理被弄乱的头发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山去诸葛山庄。”

    肖辛夷把门从里头闩上,又在屋子里查看了一番,这才转到屏风后头,把手伸到浴桶里用手试了试水温,拿出手来捻了捻手指,然后转身对冷墨妍道:“过来沐浴。”

    冷墨妍看着她忙完说道:“你还真信胡古月那个草包的话,那水我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毒,谁那么不长眼会在毒圣门弟子身上下药。”

    肖辛夷把胰子和皂角摆好说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好了,快来沐浴。”墨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说道:“要不要一起。”

    肖辛夷头也不回的走到桌边说道:“你先洗。”

    说完从腰间解下腰带,平放在桌子上,原来这腰带的内衬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这银针与普通银针造型一般无二,只是更小更细,若是换了普通人,只怕捏都捏不住,更不要说拿来治病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了能熟练的使用这些银针受了多少苦。蒙着眼睛去摸一根根倒插着的银针,刚开始的时候不到一刻功夫十个指尖便已鲜血淋漓。慢慢的越来越熟练,不过两年时间即使蒙着眼睛,她也能准确的从密密麻麻的银针中迅速的抽出自己想要的那支。

    同门师兄弟都感叹她天资过人,用两年时间就达到了别人数十年才能做到的。                                                    他们不知道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肖辛夷就是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对着这些冷冰冰的银针度过的。只为能早日下山寻找十年前的真相。

    冷墨妍看了一眼桌上的腰带,揶揄道:“睹物思人呢,也不枉你的大师兄为了制作这条腰带费了这么多心思。”

    不等肖辛夷说话冷墨妍转身钻进了屏风后面沐浴去了。如果她这时偷看一眼,就会看见桌边人如霞般的双颊。

    这条腰带的内衬,是用凌峰后山丛林之内剑齿虎的筋皮制成的。钟渊早年在外游历,不知从何听说了用特殊方法将猛兽的筋皮制做了以后,既可以坚不可摧又能柔软顺贴,回到山上便去猎了几只剑齿虎,据说制作方法甚是繁琐,为了这条内衬,钟渊忙活了足足半年有余,用了八只剑齿虎的筋皮方才炼成了这小小一条。这份情谊,肖辛夷一直记在心里。

    肖辛夷欠钟渊的情谊何止于此,她六岁那年,家里突生变故,祖母,爹娘和哥哥还有肖家三百家眷,两千护卫,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如果不是那个踏着血色而来的少年把她死死压住,恐怕肖辛夷早已成了一黄土。

    被司马正清带上山后,练了半年的内功心法和一些粗浅的招式,肖辛夷便独自赶往后山的丛林里去猎剑齿虎,每个要入医圣门的弟子必须要猎得一只剑齿虎以后才能正式拜师入门。

    肖辛夷赶去之时,那个如清风皓月般的少年已等在那里。虽然跟剑齿虎搏斗的时候钟渊并没有出手,可肖辛夷知道他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手里一直紧紧的攥着几枚银针。

    匕首插进老虎喉咙里那一刻,钟渊已瞬间移到了她身边,没让她倒在血泊里。

    再往后肖辛夷就没有意识了,等她醒来之时,旁边的苏月仙笑着告诉她,“你已经正式入门了,快去拜见师父和大师兄。 ”

    肖辛夷匆匆到了凌空殿内,见到了那天带自己上山的白衣老者和一袭白衣手持玉萧的少年,肖辛夷知道从今以后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司马正清和大师兄钟渊。

    想的出神之时墨妍已经收拾好换上了干净衣服,唤了肖辛夷一声,看见她神色,清了一下嗓子笑吟吟念起了诗:“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

    肖辛夷听到以后站起身来把腰带卷起嗔怪的拍了一下冷墨妍肩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转身到屏风后面洗漱去了。

    肖辛夷洗漱完了还没坐下,就听到有人敲门,门外传来翠儿的声音:“姑娘可梳洗好了,我已将饭菜送至偏厅。”

    冷墨妍走去把门打开将翠儿请了进来,肖辛夷正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翠儿见此景也不便多打扰,留下两个丫鬟在门口等候,自己也退出了房间。

    只是走的时候眼底多了一抹惊艳之色。

    两个丫鬟都是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待两人打开房门见了二人微微一征,随后对二人行了福礼说道:“二位姑娘请随奴婢去用饭,奴婢伺候两位姑娘起居。”

    “奴婢是萍儿。”

    “奴婢是红儿。”

    “二位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二人。”

    肖辛夷和冷墨妍互看了一眼,有些错愕,二人在凌峰起居饮食都是自给自足,从来没有假过他人之手,这里突然有两个人过来说是伺候自己的,委实适应不来。

    肖辛夷对着两人说道:“多谢二位,有事我们自会劳烦。”

    四人到了偏厅,两个丫鬟在门外止步道:“姑娘请用饭,我二人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姑娘可唤我二人。”

    说完两人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两人到了门外面,红儿拉着萍儿的手欣喜的说道:“萍儿,我们今天莫不是见到了仙女,凡人怎么可能长的那么好看。”                       萍儿使劲捏了捏红儿的手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仙女,但是仙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第八章《初入江湖》

    过了大约两刻钟,肖辛夷打开房门,桌上碗筷俱已收拾好叠放在托盘上。

    肖辛夷对着门口二人说道:“劳烦二位姑娘把碗筷送去后厨吧,二位劳累了一天,还请早些休息。”

    萍儿福了一礼答道:“奴婢就住在姑娘隔壁,有事姑娘只需唤我一声即可,姑娘也请早点安歇,奴婢们退下了。”

    说完便走到桌边端着托盘退出了房间。

    两人回到刚才的房间,肖辛夷闩上房门对冷墨妍道:“今晚我们两个就挤一挤共睡一张床吧。”

    冷墨妍奇道:“为何。”

    “咱们初来这里,对一切都不熟悉,还是睡在一处。”肖辛夷说道。

    冷墨妍用手扯了扯衣袖:“想加害咱们,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神情甚是不屑。

    肖辛夷看着冷墨妍傲睨一世的表情,笑着说道:”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冷墨妍点了点头。肖辛夷打开柜子,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香囊递到冷墨妍手里。冷墨妍拿起细看,只见香囊做工甚是精细,紫色的缎面上绣着数朵白色海棠花,愕然的问道:“你做的?”

    肖辛夷挑了挑好看的眉:“你猜。”

    冷墨妍不确定的说道:“是吧?”

    肖辛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还真看得起我啊,我哪有这个本事,是月仙师姐帮我做的。”

    冷墨妍了然道:“整个师门也就月仙师姐的女红能拿出来见人了,不过你给我这个是要做什么。”

    肖辛夷道:“这是我在山上配好的百草香,可御百毒,晚上睡觉之时放在枕边,以防万一。”

    冷墨妍把香囊塞回肖辛夷手里,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呢,难道你忘了,我、冷墨妍、从八岁起就日日泡在毒物堆里,早已百毒不侵了么。”

    肖辛夷把香囊塞回冷墨妍手里说道:“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过托大了,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大有奇人异士,师父不在我们身边,还是要多加防范。”

    冷墨妍拿起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挺好闻的,不像寻常药草包一样难闻。”

    肖辛夷说道:“我在里面加了灵香草,就算你用不到它解毒,也可以当成寻常香包一样佩戴,芸香草的气味虽不浓烈,却是最清雅怡人。”

    冷墨妍点点头,把香囊攥在手里,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熄灯歇下了。

    肖辛夷听着冷墨妍在耳边均匀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一个月前钟渊突然被司马正清遣去江城,说是一位故友云游到了江城,让钟渊去代师拜访,这一去肖辛夷便再没有了他消息,她下山之前司马正清让她带给诸葛浩初一封书信,千叮万嘱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司马正清十年不曾理会江湖中事,这次突然让她们来诸葛山庄,是不是十年前肖家灭门之仇有了线索?司马正清不让她在山下暴露自己身份,为何要向诸葛浩初坦白?诸葛浩初和十年前的事究竟有没有关系?若是他和十年前的事有关,师父又怎会让她在诸葛浩初面前暴露身份。在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肖辛夷不想胡乱猜测别人,就像十年前苍安山庄被天下所有人冤枉一样。

    可是诸葛浩初在十年前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又是怎样在五湖令下落不明的情况下让武林中人都对他马首是瞻的。

    想了半夜,想的肖辛夷一阵一阵头疼,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远处东岳山上诸葛山庄内一片灯火通明,诸葛浩初站在窗边听完来人的回报陷入了沉思,“双圣门派了两个年轻的女弟子前来?究竟是何用意,若是不想重入江湖,大可像往年一般不来东岳山,若是有意重入江湖,为何只派了两名年轻女弟子?”

    诸葛浩初问前来回报的仆从:“那两名女子可有何特别之处。”

    仆从答道:“小人虽恐失礼未敢太过细看,可也瞧得那两名女子极为年轻,样貌端正,其他的未有特别之处。”

    诸葛浩初挥手让仆从退下,愣了许久长叹一口气:“罢了,双圣门已为武林做的够多了,万不敢再有所奢求。”

    翌日清晨,肖辛夷是被冷墨妍起床的声音惊醒的,冷墨妍看着迷迷糊糊的肖辛夷,笑着打趣道:“原来不知道你竟然比我还能睡。”说着穿上了拿在手里的紫色衣衫。

    肖辛夷起身下床走到柜子旁边取出昨日带来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一套白色衣衫,今日两人换上了师门在正式场合才会穿的礼服,肖辛夷礼服为纯白色,冷墨妍为纯紫色,两人的衣衫样式相同。头发用同色玉簪挽起。因冷墨妍从小便与毒物打交道,脸色有些发青,擦上肖辛夷为她特制的胭脂以后,脸色竟比平常人更为白皙娇艳。

    待两人梳妆完肖辛夷打开房门唤了一声萍儿,萍儿应了一声从隔壁房间出来,看见肖辛夷登时就愣在了原地,眼前的女子一袭长衫,白色交领素衣裹身,外披纯白色宽袖纱衣,腰间系白色腰带,月光般的颜色,白色襦裙轻泻于脚踝,冰肌玉骨如皎月舞清风般清雅,沉鱼落雁似流云卷素雪般脱尘。萍儿望着她静淡似海的双眸竟一时痴了。

    直到肖辛夷唤了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赶忙行了福礼,声音微微颤抖:“姑娘有何吩咐。”竟不敢再抬头。                   肖辛夷看着她的样子不觉有些奇怪,也未曾多问言道:“我二人已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去诸葛山庄为盟主祝寿,还望姑娘替我转告段少侠。”

    萍儿应了一声是,唤了红儿去后厨端饭菜,自己去找段辰。

    红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肖辛夷如萍儿般愣了片刻,慌忙福了一礼匆匆赶去后厨。

    等段辰来到门外的时候两人已用完早饭,正站在院子中间池塘旁边望着水里的锦鲤。

    见段辰过来二人朝门外看去,瞬间段辰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白色身影,犹如仙子踏月而来。

    直到冷墨妍咳嗽数声,段辰方才如梦惊醒般赶紧转过头来,看到紫色衣衫的冷墨妍,又是微愣,艳若桃李凛若冰霜,好一个冰山美人。

    却也赶紧回过神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两位姑娘,马车已备好,出了镇子不过五里便是东岳山,山路崎岖只能步行,姑娘的马可以暂时放在客栈,待下山之时段某再送姑娘回来取马。”

    肖辛夷回了一礼说道:“还是段少侠考虑周全,我二人对庄上规矩知之甚少,一切听从少侠安排。”

    段辰道:“请两位随我来。”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肖辛夷转身从房间取出方盒抱在怀里,冷墨妍帮她披上一件纯白色狐领斗篷。

    肖辛夷从七岁那年开始变得极其畏寒,故出门穿衣总是比别人要多那么一件。

    段辰走在前面在心里暗自思付,这双圣门果然是人杰地灵,自己在江湖闯荡数十年,阅人无数,像这等风华绝代的女子,江湖之中屈指可数。日后若这等女子出山,对江湖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九章《泰山北斗》

    两人跟着段辰一前一后走出后院,从后院到客栈门口要从前院饭厅路过。

    此时已是辰时,客栈里的人大都已经起床了,前院饭厅里也坐满了食客,肖辛夷粗粗打量了一下,清一色江湖中人打扮。

    这时,一个手持折扇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无意间抬头看了看从后院走出的两人,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刚才还热闹喧哗的大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声音,等到那两抹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客栈里瞬间人声鼎沸,无一不是在讨论刚才所见的那两位女子。

    这边桌上腰里别着两把板斧的黑衣大汉猛的一拍桌子:“他娘的,俺老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娘们,这次东岳山没白来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端起桌上酒碗一饮而尽。

    那边桌上背着长剑的少年脸色微红寻问旁边的人江湖之中最近多了什么门派没有,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刚才两位女子。

    更多的人围在一个白胡老翁旁边听老翁细细分析这究竟是哪家门派的弟子。白胡老翁捋了捋长及胸前的胡子,更为自己多加了一份高深莫测:“以老夫看来,这八成就是双圣门的弟子了。”旁边有人说道:“双圣门已有十年未曾涉足过江湖,盟主虽年年往凌峰递请帖,可是从未见其回应过。”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看那两名女子身着一白一紫冠服的样式,与双圣门一般无二,老夫于三十年前有幸跟家父去双圣门求药。”老翁说到这里听见人群里发出羡慕之声,更加得意起来,“适逢双圣门祭拜祖师仪式,曾远远见过其门下弟子,医圣门下弟子皆着白衣白冠,毒圣门下弟子则分为五色,蓝蝎,赤蟾,紫蛇,黄蜈蚣,青蜘蛛,刚才那紫色衣衫女子应该就是五毒中的紫蛇一脉。”

    人群中有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双圣门有这么多门道。”

    老翁停下捋胡子的手对着人群说道:“双圣门当年的风采岂是你们这等小辈能想象出来的。”脸上神情甚是不屑。

    老翁只知毒圣门分为五毒五色,但他又岂知这五色背后代表着怎样一番荼靡血色。

    白胡老翁看了看他周围一脸崇拜的人群又继续说道:”双圣门下弟子三千,个个有出尘之资,举止姿态飘逸,让人恍如误闯仙境见到仙人一般。”

    若是冷墨妍听到他说这些话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若说医圣门弟子仙气飘飘她深以为然,但她毒圣门弟子有哪个不是狷狂邪魅傲睨不逊的,跟仙气哪里有半分关系。可见江湖传言大多不可尽信。

    老翁停下了捋着胡须的手,神情颇有向往之色,似是在回想当日情景。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可惜十年前那场大战,双圣门损失惨重门中弟子已所剩无几。”

    “双圣门落的如此下场,还不是为了拯救武林众人,若不是当初医毒二圣带着门下弟子门而出,如今江湖怕是已东海逝泼无力回天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了十年前那场大战。已然不敢再妄议已登上马车赶往诸葛山庄的两抹身影。

    在如今江湖中人心中对双圣门还是怀有三分敬佩七分愧疚的吧。

    双圣门数千弟子性命,双圣门列位祖师数百年心血经营,为了十年前武林中那场浩劫,几乎毁于一旦。如今时过境迁,江湖中人提到双圣门,唯留敬仰惋惜,世间有重情重义者在清明节这天会为当年牺牲的数千性命遥遥烧上一把纸钱,洒一碗清酒。

    而更多的人在提到当年的那场大战之时,只是叹一口气,惋惜一下那风光不在的古老门派。

    在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前,双圣门是江湖中的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创建的,在这代武林中人爷爷辈的爷爷的记忆中,它就已经存在了,武林之中只知双圣门以医毒传承,偶有弟子会出山游历,有时也会去医馆坐诊,有人去双圣门求药,双圣门也会慷慨相赠,但是却从来不参加武林中任何活动。

    直到那一天,一场灭顶之灾席卷武林,双圣门才第一次向世人展示出了其恐怖实力,以一门之力挽救了整个江湖。

    从那之后,武林中人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内功心法可以压制人身上戾气,化解别人内力。原来这世上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可怕毒药。原来舍生取义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那一战,朝廷损失了三万大军,江湖豪杰陨落半数,双圣门三千弟子只余百人。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纵然如今江湖之中仍对双圣门时望所归,被江湖中人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可是这荣耀,是凌峰之上医圣门内摆在长辞殿中两千多座牌位换来的。

第十章《诸葛山庄》

    一队十几人的人马分列两旁护着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到了东岳山脚下,马车里当先下来两个丫鬟,拿下脚凳扶着车里的人出来,车里坐着的正是肖辛夷和冷墨妍。

    当先从车里出来的是冷墨妍,下了马车以后整了整压皱的衣襟,然后伸出手来扶怀里抱着方盒的肖辛夷下马车,冷墨妍为肖辛夷扯了扯斗篷,让她看起来更暖和一点。

    段辰来到了两人身边行了一礼道:“我们已经到了东岳山脚下,诸葛山庄就在前面,山路崎岖马车已经行不进去了,只能步行,还望二位姑娘海涵。”

    肖辛夷抱着箱子不方便行礼,冷墨妍回礼道:“还请段少侠带路。”

    段辰道:“两位姑娘请。”

    说完走在前头引路,萍儿上前一步想帮肖辛夷拿着箱子。

    “不敢劳烦姑娘,我自己拿着就可。”

    肖辛夷对着萍儿颔首行礼以示感谢。萍儿也知箱子里的东西应该甚为珍贵,不敢多言,福了一礼回到肖辛夷身后。

    肖辛夷抬眼朝山上望去,只见山路蜿蜒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行,路径两边便是一溜参天树木,往左右绵延数里,沿着狭窄的小路走了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路两旁已经没有了花草树木,只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

    刀削般的峭壁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远远望去,那悬崖郁郁苍苍深不见底。东岳山顶云雾缭绕,山峰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诸葛山庄就建在这半山之腰。

    诸葛浩初出自江湖世家百年大族,世世代代都居于姑苏城内,只是他在十年前接任武林盟主的时候,突然脱离了家族,携娇妻幼子在这既清幽又荒凉的东岳山上自立门户。一时间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肖辛夷一直在揣摩诸葛浩初这么做的用意,却迟迟不敢下结论。

    众人沿着悬崖边上开凿出来的台阶拾阶而上,这数里长的台阶取名为万仞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诸葛山庄门前,诸葛山庄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以后建造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双圣门的启发,将住址选在这半山之腰,悬崖之边,若遇强敌来犯,必易守难攻。

    抬眼望去,只见山庄正门五间,琉璃瓦泥鳅脊,下面四根枣红色立柱撑起,正门中间悬着一块匾额,大概是因为诸葛浩初的生辰,所以上面披着一条崭新大花红绸,龙飞凤舞的诸葛山庄四个金色大字格外显眼,一色水磨白墙,绿柳环护,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守在大门两侧,竟为这云雾飘渺的崇山峻岭之中添了一份烟火之气。

    肖辛夷打量着这山庄不觉来到了门口石阶之下,石阶共九层,三人缓缓而上,段辰走到门口对着守门护卫说道:“这两位姑娘是双圣门的贵客。”

    冷墨妍递上手中的请帖,那护卫接过请帖用手抚了抚,随既拱手行礼道:“请进。”

    冷墨妍还了礼两人跟着段辰朝院里走去。

    萍儿快步跑去后院通报。

    山庄的地面是青砖铺路,院子左侧竖着一排落兵台,上面插满长枪大斧棍棒等一些长武器,右侧则摆着一排刀座,上面放着刀剑等一些短武器,在院墙旁边立着一座箭靶,旁边挂着箭袋,除了这些,院落里再无其它。

    肖辛夷和冷墨妍被段辰带到了正厅,厅堂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寿字,红面金字,寿字下面是一长条案,案前摆有一张八仙桌,桌左右两侧各放一把圈椅,椅上无人。

    倒是厅中左右两侧圈椅之上坐着许多前来贺寿的人在吃茶,三人一进门便成了场中焦点,原本还热闹的大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齐齐朝三人看来。

    还未等三人开口,便从门外匆匆赶来几人,为首一人年纪四十多岁,身穿一件大红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百寿图,行走之间自带不怒而威的气势,一张国字脸上星目剑眉鼻梁高挺,黑须长髯飘洒胸前,黑发中夹杂着斑斑白发,虽然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斑斑细纹,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段辰赶忙行礼道:“见过盟主。”

    此人正是武林盟主诸葛山庄的主人诸葛战,字浩初。

    “原来他竟这么老了。”肖辛夷在心中想着。

    诸葛浩初扶住段辰说道:“此番辛苦贤侄了。”

    肖辛夷和冷墨妍两人行礼道:“双圣门弟子见过盟主。”

    两人虽为晚辈,却是双圣门的弟子,诸葛浩初自然不敢托大,虚扶一把道:“两位姑娘能在今日来到敝庄,实是诸葛山庄三生有幸!”两人虽年轻代表的可是双圣门的态度,诸葛浩初说完用手抚了抚胡须哈哈大笑了两声,可见心中实是欢喜。

    肖辛夷整理好情绪回道:“得盟主抬举,家师曾说诸葛盟主才雄德茂乃当今世上真英雄,今日能前来为盟主贺寿,实乃我辈之荣幸。”

    诸葛浩初叹了一口气:“诸葛惭愧,当不起如此谬赞,想来我也与二圣有十年未见了,不知两位前辈近况如何。”

    肖辛夷回道:“得盟主挂怀,家师身体一向安好。”                诸葛浩初道:“如此甚好,双圣门乃是我武林的砥柱中流,二圣康健,乃是江湖之幸。”

    这时跟诸葛浩初一起走来的妇人往前一步说道:“上山之路甚是难行,两位姑娘受累了。”

    肖辛夷朝那妇人望去,见那妇人四十左右年纪,生的甚是貌美,弯眉杏眼慈祥温和,唇上点着淡淡朱红,一张鹅蛋脸上薄施粉黛,眼角虽有淡淡细纹,却更为秋水般的眸子添了几分风情,头上插着一副八宝翡翠如意钗,身穿一套大红鎏金衣裙,上锈锦绣牡丹团,端的是十分雍容贵气。

    诸葛浩初看向那妇人对肖辛夷两人说道:“此乃拙荆。”

    两人忙向妇人行礼:“见过诸葛夫人。”

    诸葛夫人扶住两人不让她们行礼说道:“姑娘长途跋涉而来,未能亲自去迎接,还请姑娘莫怪。快请姑娘入上座。”

    两人朝场中座位看了一圈,上座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站起身来就要让座,肖辛夷忙行了一礼说道:“各位前辈请坐。”便朝右边末尾走去,当下风气以右侧为尊,两人虽年纪最轻,但代表的是双圣门,自然不能太过谦逊,却也不能不顾长幼之分,是以选择右侧末尾而坐。

    诸葛浩初见两人走向座椅,不禁喜上眉梢似是如释重负。昨夜仆从来报说是两名年轻女弟子前来,诸葛浩初心中十分失望,以为双圣门已无心插手江湖,只派两个年轻弟子来应付一下自己。今日得见双圣门派来的这两名弟子,心已然放下大半,看这两人谈吐气度皆乃人中龙凤之姿,必然是门中一等一的人物。

十一章《犹如故人》

    双圣门派出这两位弟子前来,是终于表态愿意重出江湖了么,如果两人刚才选择左侧而坐,那必是双圣门已放弃武林尊位,日后便与世无争。

    如今两人选择了右侧可见双圣门是借此机会向武林宣布,双圣门依然心在江湖。

    诸葛浩初心中甚是满意,满脸笑意的朝座上走去,诸葛夫人紧跟其后,刚才跟诸葛夫妇一同进来的几人也各自去寻座位,待诸葛夫妇落座后,诸葛浩初回神抱拳对着众人道:“诸位请坐。”

    在场的众人亦抱拳回礼道:“谢盟主。”

    寿星到了众人自然按顺序为盟主献上贺礼,到肖辛夷的时候见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手边檀木箱子,肖辛夷起身双手捧起箱子向前走了几步道:“双圣门地处荒芜,门中清贫亦无甚珍宝,接到盟主的请帖,家师与毒圣师父昼夜相替方才炼成一颗“血玉太岁”,还望盟主莫要嫌弃。”

    肖辛夷此话一出,诸葛浩初不由得从座位站起,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座上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血玉太岁,自古相传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以前只是听说过,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真的有血玉太岁这种药”“双圣门真的能炼出血玉太岁。”

    肖辛夷听着场中众人的议论,心中五味掺杂。

    诸葛浩初从肖辛夷手里接过箱子小心翼翼放到旁边桌子上,双手抱拳对着肖辛夷躬下身去深深行了一礼,如此大礼肖辛夷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得,躬下身去深深还了一礼。

    只听诸葛浩初对肖辛夷说:“二位前辈的抬爱,浩初铭感五内,还请姑娘回去之后向二位前辈转达晚辈的谢意。”

    肖辛夷回道:“家师言这些年盟主治理武林有道,若非如此,这江湖武林不知要再遭多少祸乱,故而多大的礼盟主都能担得起。”

    场中众人见肖辛夷如此说来都点头附和,一片赞扬之声。诸葛浩初头一次被晚辈这样当面夸赞,脸上神情竟然有些羞赧。

    诸葛夫人见此情景赶忙站出来对肖辛夷说道:“双圣门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日后江湖之事少不了要向二位前辈请教,诸葛家承蒙各位江湖同道的抬举,只是为武林出一份自己的薄力而已。”

    诸葛浩初道:“夫人所言极是。”

    肖辛夷微微一笑说道:“诸葛夫人过谦了。晚辈定会将盟主和盟主夫人的意思转达给家师。”

    肖辛夷这微微一笑,不止诸葛浩初,就连同为女子的诸葛夫人也觉得眼前女子实是光华夺目。

    诸葛浩初自觉失态,便微咳一声伸手示意道:“姑娘请坐。”

    待肖辛夷回到座位落座以后,诸葛浩初脑海中竟然嗡的一声,刚才肖辛夷那一笑,竟是像极了一个故人。

    一个念头宛如翻江倒海般朝着诸葛浩初袭来,坐在座位上的身体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压制自己情绪。

    众人此时有的正好奇打量着这两位双圣门弟子,有的正在打量着桌子上红箱子,似是在揣测血玉太岁究竟是何模样。只有诸葛夫人察觉到诸葛浩初的异样。起身为诸葛浩初续了一杯茶,用手使劲捏了捏诸葛浩初的手回到座位。诸葛浩初这才止住了微微颤抖的身子,紧盯着肖辛夷尽量用平静语气问道:“贵门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浩初吗?”

    肖辛夷抬起眼来,望着诸葛浩初的眼睛说道:“家师还有一封信让晚辈亲自交到盟主手中,不知盟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诸葛浩初闻言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厅中众人抱了一拳说道:“诸葛失陪一下。”众人纷纷起身朝他回礼。诸葛浩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请姑娘随我到书房。”

    肖辛夷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盟主先请。”

    当下诸葛浩初也不推辞走在前面,肖辛夷紧跟其后,冷墨妍则留在厅中。诸葛夫人见状招呼众人吃茶,又怕怠慢了冷墨妍,与她聊起了这一路来时路上的情况。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书房。肖辛夷转身把门关上,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于诸葛浩初的跟前,信封上书诸葛盟主亲启。

    诸葛浩初双手接过信,双手微微颤抖着去掉封口上的火漆,从信封里掏出那薄薄一张纸,颤抖着读完了那张纸上的内容,然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喜还是是悲,脑中已乱成一片。

    肖辛夷虽看不到诸葛浩初的心中想法,却能看见这个堂堂七尺汉子从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诸葛浩初强忍心中悲痛,抱拳看向肖辛夷:“姑娘可能告知令尊名讳。”

    肖辛夷不再看诸葛浩初,转过身去望着窗外屋檐下露出的一片天空,今天的天甚蓝,就像凌峰脚下那片湖泊蓝的好像要透明一般,她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看过那么蓝的天了。

    “先父肖重楼。”五个字从肖辛夷如丹霞般的嘴里幽幽吐出。说完不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天上刚刚飘来的云,那片云真白,白的好像十年前那场大雪。

十二章《大雪纷飞》

    一场大雪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皎洁起来。

    肖辛夷记得下雪那晚,她的姑姑肖青黛将她裹在她斗篷之下,骑着大黑带着她一路狂奔。

    大黑是她父亲肖重楼的坐骑,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其实大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乌雁,但是肖辛夷觉得雁太小了,这匹马这么黑又这么大,应该叫大黑才对。

    肖辛夷听她的母亲江绾芸说过,大黑已经三十岁了,是和她父亲一起长大的。大黑在一年前做过一次母亲,生下了一匹帅气的小公马,跟大黑一样乌黑发亮,可把肖辛夷高兴坏了,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黑 。

    肖辛夷每天都去野外拔最新鲜的草来喂它们母子,肖辛夷一直等着小黑长大了带着自己去野外狂奔,等小黑长大了,她也该长大了吧,那时候她的哥哥肖杜仲就不会反对她去骑马了。

    可惜还没等小黑长大就被诸葛浩初给讨走了,说是要给他们家的大公子做坐骑。

    诸葛家的大公子与肖辛夷从小一起玩到大,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身子,十足十的一个小胖子。 每次见了肖辛夷都把眼睛笑成像弯弯的月牙一般,跑到她跟前甜甜的唤一声辛儿妹妹。

    诸葛浩初来的时候肖辛夷去野外拔草了,等回来的时候小黑已经被他带走了,那个时候肖辛夷并不是很生气,只是很伤心,照顾了那么久的小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带走了。

    不知道诸葛家大公子会不会像她一样照顾小黑,会不会像她一样去野外给它拔最新鲜的草,肖辛夷看着眼眶湿润的大黑,暗暗下决心,等下次见了诸葛家大公子一定要把小黑给讨回来。

    从记事起肖辛夷就喜欢坐在大黑的背上让肖杜仲带她去踏青。

    肖辛夷见过野外无人处的大黑跑起来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长长的马鬃又黑又亮,被带起来的风一吹就像少女的头发一般飘逸。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大黑带着她在郊外痛痛快快的跑上一圈。

    但是肖杜仲却极少带着她让大黑跑起来,每次都是在马背上用胳膊圈着她让大黑慢悠悠的在野地里溜一圈就回来。

    每次肖辛夷在马背上哇哇的大闹,想让大黑带着她跑起来的时候,肖杜仲都会从马背上跳下来抱着她转几个圈,答应等她长成大姑娘了一定带着她去郊外策马狂奔,肖杜仲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宠溺,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

    但是肖辛夷还没有等到长大就被大黑带着一路狂奔离开了家。肖青黛的斗篷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被谁的兵器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尽管她已经把肖辛夷包裹的很严实了,可是风还是夹着雪花从这个口子里呼呼的钻了进来,那时候肖辛夷才知道,原来策马狂奔没有想象中的好玩,不仅会颠的浑身生疼,而且那风刮在脸上好痛,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她没有哭,她还要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看青黛姑姑要带着她去哪里。

    像鹅毛一样的雪花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落下,肖辛夷第一次觉得雪花并不美,大雪把这世间的一切都装饰的银装素裹,跟她平时熟悉的都不一样了,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穿过这片海棠树林,前面会有一座小石桥,每次肖重楼出远门的时候,江绾芸都会带着她在那座小石桥上等父亲归来,肖辛夷最期待的就是她父亲归来的时候。

    肖重楼会给她带回来各种新鲜小玩意和她在家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的东西。那座小石桥承载了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大黑终于带着两人穿过了肖重楼亲自带人栽的海棠树林,马上就要到小石桥了,可是大黑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到扑通一声,大黑两条前腿深深的跪在了雪地里。

    肖青黛和肖辛夷齐齐的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大黑低低的嘶鸣了一声,整个身子便都歪了下去,肖辛夷到现在才发现,大黑的尾巴没有了,马身上或长或短的好几道口子,大黑倒下去的一刹,雪地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肖辛夷还没有来得及为大黑悲伤,就看见从肖青黛的嘴里冒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她害怕极了,笨手笨脚的想从肖青黛怀里找到可以止血的丹药,肖辛夷记得她的身上一直随身带着各种药的,可是她摸不到药,肖青黛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和皮肉粘在一起了。

    肖辛夷不敢去撕她的衣服,她怕弄疼她的伤口,只能用她小小的身体紧紧的抱住肖青黛,希望她能暖和点,希望自己的身子能挡住她身上的伤口不要再流血了。

    肖青黛用沾满鲜血的手搂住肖辛夷,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去。。双。。双圣。。门。。好好。。活下去。”说完这几个字,肖辛夷觉得身上一轻,肖青黛放开了她。

    “双圣门是什么,我要姑姑和我一起去。”这是肖辛夷第一次听到双圣门这个名字。

    然后她看见肖青黛的身子向后一点一点的仰下去,一直仰在了雪地上。却没能回答她的问题。

    她害怕极了,抱着肖青黛大声哭道:“姑姑你起来,姑姑你说的要带我去找父亲的,姑姑你不要睡。姑姑,姑姑。”此时的肖青黛虽然眼睛是睁着的,可是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肖辛夷用冻僵的四肢吃力的爬到大黑的身边用小小的手搂住大黑的脑袋:“大黑,大黑,你起来带姑姑去找父亲好不好,好不好。”

    七日前,肖辛夷正和母亲江绾芸一同坐在书房里,做她每日的功课,旁边放着几张墨迹已干的宣纸,济扶苍生,安居乐业八个大字跃然于纸上,小小的手握着细细的毛笔,字迹工整却有些稚嫩,眼看最后一张就要写完了,一个乐字刚刚下笔,桌上的宣纸却被门外的一阵风尽数刮到地上,还未等肖辛夷俯身去捡,肖重楼似是踏风而来浑身带着寒气,对着愣住的江绾芸说道:“芸娘,出事了。”

    肖辛夷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父亲如此失态的模样,有些害怕,紧接着,肖重楼不知对着江绾芸说了什么,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佩,因为上面的花纹太过繁琐,她从来没有细看过这枚江绾芸从不离身的玉佩,肖重楼拿起玉佩一掌推开墙边立着的书橱,光滑的墙壁上一个小小的凹槽,和玉佩的形状一致,把玉佩放进去,墙上缓缓打开一个暗格,肖辛夷惊的睁大了眼,她从来都不知道书房里还有这么一个机关。

    “五湖令,是假的。”

    惊讶的肖辛夷当时还不知道这六个字的意义,却看到江绾芸和肖重楼一样煞白了脸。

    一阵不安从心底涌来。

    “昨天夜里,有人以我的名义执五湖令带领江湖各门派去攻打皇城,现在恐怕已经快要到了。”

    “什么” 江绾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芸娘,我必须要去阻止,五湖令被盗,是我的责任,若是皇城大乱,苦的是黎民百姓。”肖重楼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和你一起去。”江绾芸抓住肖重楼的手说道。

    “不行芸娘,此时苍安山庄更需要你,肖家就拜托你了。”肖重楼对着江绾芸深深行了个礼之后朝门外走去,走到肖辛夷身边的时候顿了顿脚步,摸了摸肖辛夷的头顶然后大步流星的继续朝门外走去,只留给她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肖重楼将一直跟着他的乌雁和一千护卫留在了家里,但江绾芸坐立难安,除了将不许旁人近身的乌雁留下,那一千护卫尽数派去追赶肖重楼。

    但乌雁平常神采奕奕的眼神此时已黯淡无光,像是被一层浓浓的雾气遮住了眼珠,它的嘴巴微微的张着,却没有发出清脆的嘶鸣声来回应肖辛夷。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依然飘飘扬扬的从空中落下,不一会便遮住了雪地上的血迹,白雪已将肖青黛和乌雀的身子埋了大半。

    肖辛夷哭了许久,知道肖青黛和乌雁再也醒不过来了,强忍着心中悲痛,动了动已经发麻僵掉的四肢,此时的肖辛夷已感觉不到寒冷。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也要被冻死在这茫茫白雪之中了。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苍安山庄!这是她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十三章《家破人亡》

    肖辛夷朝着来时的路匍匐爬去,双圣门是什么她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在不远处的家里还有祖母,还有母亲,现在离家还不算太远,她还认得回家的路。

    如果能够死在家人的身边,就算是死了也是幸福的吧。此时此刻支撑着她往前爬的只有这一个信念。回到家里就可以看到祖母和母亲了,那里还有自己的亲人。

    现在的肖辛夷脑子一片空白,爬了多久也不知道,只觉得雪花落在脸上有一股暖暖的感觉,耳边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小,自己离那片海棠树林越来越远,好累,好想趴在这里睡一觉,肖辛夷告诉自己只能睡一小会,睡醒了就会赶快回家。

    迷迷糊糊之中,她只觉得自己身体突然腾空而起,难道是要死了吗?可是自己还没回到家,还没有见到祖母父亲和母亲,就这么死了,不甘心啊!

    肖辛夷使劲睁了睁如灌铅般的眼皮,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亮的眸子。

    这人是谁,是来救自己的吗?还是来杀自己的!

    肖辛夷使劲晃了晃发涨的脑袋,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她喉咙嘶哑,竟发不出来声音。随后便觉得有人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那药丸不似平常吃的一般又苦又难闻,反而有淡淡的清香味道,入口即化,如果不是这药丸还有三分草药味,她会以为自己吃的是一颗糖果。药丸吃下去不过须弥瞬间,便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人用一件白色大氅裹着抱在怀里。

    耳边也渐渐听到了声音“小姑娘,快告诉我苍安山庄在哪?小姑娘。”男子低低的声音此刻带着十万焦急。

    “穿过这片树林,左转。带我去,我是肖家的女儿。我为你指路。”虽然不知是敌是友,可是肖辛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回答他,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艰难的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

    “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便听的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原来是来人施展轻功抱着她向前飞去。

    肖辛夷这才得空看了看救了自己的恩人。对方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一张清雅俊秀的脸,如刀锋的浓眉下面是一双眼角微翘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因为焦急竟沁出点点汗水,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有些微微发白。

    苍安山庄转眼就在眼前,曾经高大雄伟,庇护她长大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的大火肆无忌惮的烧着,火光冲天而起,将周围的一切都映成了金红色。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肖辛夷煞白的脸。

    家里着火了,母亲呢,祖母呢,还有家里的伯母婶婶们呢,肖辛夷挣扎着从少年怀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家中大门的方向跑去,还没走几步路,少年一把抱住她,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滚到了路边小胡同的阴影里。

    一只微凉的手紧紧的捂住了肖辛夷的嘴,她被捂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身子都被他紧紧的压住,一点也动弹不得,耳边传来了踩在雪地上才会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似乎有很多人朝这边走来。

    她费力的转动了一下脑袋,斜着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一队人马,整齐的步伐,统一的漆黑盔甲,清一色的雪亮长矛,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即使肖辛夷小小年纪,却也看的出这支军队的气势磅礴,非一般可比。为首的人未戴头盔,身着玄甲,骑在一匹深褐色的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肖辛夷永远忘不了那一张阴郁的脸,黝黑的脸上沾满了未干的血迹,那些血可都是自己亲人的血吗?

    肖辛夷的眼泪划过鬓角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雪地上,坐在马上的那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手帕擦拭自己的脸,她看到了在血迹下面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从那人的耳边一直延到了嘴角,肖辛夷认得那伤口,那是江绾芸的拂云鞭抽出的伤口,江绾芸的拂云鞭极柔极软,如丝绸一般,但是抽在人身上却是极狠,在鞭身的边缘刻着云朵的图案,故用拂云鞭抽出的伤口边缘也是云朵的形状,肖辛夷曾见过她的母亲为了救一对母子而出手伤了一伙盗贼,那些盗贼被江绾芸制服后便苦苦哀求她收留,现在已成了苍安山庄里的一队护卫,与肖辛夷朝夕相处,所以她清楚的记得那些伤口的形状。

    江绾芸用鞭抽伤了这些人的首领,那她呢,可有逃出去?在马队的后面有一辆被削去一半的马车,肖辛夷认得那是自己家里的马车,每次她吵着出去玩的时候江绾芸就会用这辆车带着她出去,里面的坐垫大大软软的,比家里的软椅还要舒服,马车的外面是用上好的藕色丝绸做的帷幔,宝塔状的车盖边角处挂着彩色的铃铛,马车一走起来就发出叮叮铃铃清脆的声音,肖辛夷每次坐在马车里回家的时候都会听着这清脆的铃声睡着。

    可是现在家里的这辆马车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车身,帷幔没有了,宝塔状的车顶,彩色铃铛都没有了,只余下了空荡荡的车板。车板上装着四口大红木箱子,箱子上画着白色的海棠花枝,那是江绾芸房里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她的陪嫁。

    后面还有十几辆镖车,每辆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箱子,还有整袋整袋的粮食。那些镖车都是肖杜仲的,肖杜仲是武林中最年轻的镖头,肖家祖孙三代都是武林义士选举出来的盟主,在武林的声望颇重,故此江湖中的人都给肖家几分薄面,所以肖杜仲的云天镖局每次走镖都特别顺利。可是现在他的镖车连带着家中的财产和粮食都被那些人拿走了。

    那些人走了好久好久,久的肖辛夷以为整个安业国的军队都来到了她家里,终于那些人都走远了,再也听不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了,少年侧耳听了片刻,确定周围再也没有人了才放开她,用冰凉的手抚去了挂在她鬓角已结成冰渣的泪水,肖辛夷如大梦惊醒一般从雪地上蹦了起来,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少年用手扶住她,小小的身子在雪地上躺了许久,后背早已凉透,像一块冰一般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要再倒下一般。

    少年心中一阵心疼,随即拦腰抱起肖辛夷,慢慢的朝那片火光走去,即便过了许久,这火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肖家百年老宅,曾经在武林中叱咤一方的苍安山庄,在这一场映红了半边天的火海中消失了。

    少年抱着她走的很慢很轻,如果有如果,钟渊希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这样就可以不让怀里的小女孩看到那样残酷的一幕,钟渊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前面,肖辛夷如呆了一般也不反抗,任由那一片衣衫遮住她的目光。

    即使是钟渊与火海中的苍安山庄前那些人素不相识,可是心也像被人用刀子剜去了一样疼。

    肖家的三百余口家眷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老宅的边缘,与火海一线之隔,离火光最近的一排人衣服已被烤焦,黑乎乎的贴在身上。离火光最远的一排两个人,其中的一位,钟渊曾远远的望过一眼,是当今武林中最美的传说,江绾芸。

    传说江家的女儿从小便聪慧伶俐,五岁能文八岁能武,十三岁时便能骑马射箭独自游览名山大川,一套拂云鞭法舞的是出神入化,虽是防身杀敌的武功,被她舞出来却如鸾回凤翥一般,莫说是平常人近不了身,便是在武林中小有名气的侠士剑客在她手下也讨不了便宜,可就在她十五岁那年,却被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少年抓住了鞭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人世间最过美好的事莫过于与第一眼便认定的人携手走过长长的红毯,跨过趋吉避凶的火盆。执手拜高堂,相携跪天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年岁月静好,那年桃花灼灼,江湖上最美的女子嫁给了武林两代盟主肖家的长子肖重楼,从此江湖上的传说少了貌若天仙的江绾芸,多了一位贤良淑德锄强扶弱的肖夫人。

    可是现在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雪地里。

    火光照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金色,却再也映不亮那曾经如秋水明月般的眸子。少年越走越慢,终于不忍再往前走去,驻足而立。

    肖辛夷慢慢抬起头来望向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钟渊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和祖母,疯了一般从少年怀里跌落下来,踉跄的跑向那两个最熟悉最疼爱自己的人。

    只一眼,肖辛夷只看了母亲和祖母一眼,便晕了过去。

十四章《芝兰玉树》

    “肖兄,十年了,愚弟找了辛夷整整十年,今日总算是找到了,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肖辛夷的思绪被身后的一声悲呼打断,肖辛夷转过身来,见诸葛浩初正对着东南方向叩拜,那里是江城的方向。

    “父亲,母亲,祖母,你们在泉下可有瞑目?”肖辛夷望着跪在地上的诸葛浩初一阵冷笑。

    诸葛浩初,十年前的那场大祸之中可有你的角色?

    在肖家灭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诸葛浩初,昔日肖重楼的至交好友就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肖辛夷从心底里是不愿相信诸葛浩初跟十年前的事情有关系的,毕竟在她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里,诸葛家一直都有很重要的位置。

    诸葛浩初,十年前肖家遭受大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诸葛浩初起身看到脸色发白的肖辛夷说道:“辛儿,我...”

    肖辛夷说道:“诸葛盟主,肖辛夷已经死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江海棠。”

    如果不是师父交代,肖辛夷真的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提起她十年未用的名字。

    诸葛浩初脸上悲痛之色微征,说道:“是,你现在是江海棠,但我向你保证,肖辛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今日只为盟主寿诞而来,不敢因海棠的私事扰了盟主的寿辰。”

    说罢不愿再多说,行了一礼转身开门走出书房,诸葛浩初望着她纤细背影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肖辛夷先一步回到了厅中,诸葛浩初紧随其后,众人见两人脸上都有郁郁之色,厅中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一时无人讲话,气氛十分尴尬。

    好在此时门外有人在高声喊道“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众人朝门口望过,院子里有一翩翩少年正大步朝着厅里走来,只见来人面貌清秀,气质儒雅。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微乱,想来多半是一路疾驰而来所致。

    “诸葛正奉盟主之命将近日扰乱五灯坡的一伙盗匪剿灭,今日特来向盟主复命。大哥已将此次带回的俘虏押往后山,稍后前来复命。”

    诸葛浩初的二儿子诸葛正,字清朗。

    冷墨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肖辛夷,那晚在树林里看到的男子居然不是诸葛家二公子。

    诸葛清朗一进厅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朝诸葛浩初行礼,虽说是父子,在重要场合也需要遵守武林规矩。

    诸葛浩初在武林浸淫多年,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肖辛夷的出现对他的冲击太大,一时难以承受,才会出现短暂的失态。

    此时的诸葛浩初已将刚才的悲痛震惊藏于心底,又恢复了威仪堂堂的武林盟主姿态。

    倒是诸葛夫人多日不见儿子,一时情难自禁。从座位上起身将诸葛清朗从地上拉起:“快起来让为娘看看,你第一次出门办事,竟瘦了这么多,也黑了许多,想必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有没有伤到哪里。可有思念为娘。”诸葛夫人双手拽着诸葛清朗絮絮叨叨的说着,眼圈红红的似是要掉下泪来。

    这世上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富贵夫人还是贫苦的街边乞婆,对儿女的殷殷关怀都是一样的。

    肖辛夷和冷墨妍看着眼前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样的承欢膝下,许是两人在梦里也曾见过吧。

    诸葛浩初微微咳嗽了一声,诸葛夫人自觉失态,随后拉了诸葛清朗回到自己座位旁边站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拽着他的手细细上下打量,生怕漏看了哪里。

    诸葛浩初也朝诸葛清朗淡淡的扫了过去,虽然没有像自家夫人一样失态,却也从眼神看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切之情。

    “诸葛隐前来向盟主复命。”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被诸葛母子吸引住,不知何时厅中又有一少年悄然而至,此时正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来人正是诸葛浩初的大儿子诸葛隐,字清鸿。

    诸葛浩初一反刚才看到诸葛清朗的淡定神情,脸上神情大为欢悦,从座椅上走下,伸出一只手将跪在地上的少年拉起,“隐儿快起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的来信为父已看到了,做的很好。”

    “为武林除害,为父亲分忧,是身为武林中人的本分。”诸葛清鸿虽年少,声音却低沉磁性,入耳如玉如石。

    诸葛清鸿放开诸葛浩初的手,将他扶回座位,然后退后三步,诸葛清朗从诸葛夫人身旁离开站在他身后右侧,两人一同双膝跪地,将额头深深抵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孩儿祝父亲福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说完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诸葛浩初已不是什么统领江湖的武林之主,只是一位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两个器宇不凡的儿子在眼前享天伦之乐,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人起身在诸葛浩初右侧而立。诸葛夫人见诸葛清朗与诸葛清鸿站在一处没有回到自己身边,神情微微有些不满。

    厅中众人见诸葛一家叙完多日不见的相思之情,纷纷向诸葛浩初道喜“两位公子一表人才,盟主真是好福气。”“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公子小小年纪便已能为武林除害,实是江湖之幸。”“虎父无犬子,诸葛公子仪表堂堂,颇有盟主当面的风采。”

    “哪里哪里,各位谬赞了,犬子尚且年幼,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多多指教。”

    肖辛夷看着厅中众人一来一往的阿谀奉承,冷冷一笑,不由得将眼光落到了那个淡蓝色衣衫的少年身上。那晚在树林里见到的,果然是诸葛家大公子,诸葛清鸿。

    十年未见,当初胖乎乎的小公子已经长大了。眼前少年哪里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

    在见到诸葛清鸿之前,肖辛夷一直认为这世间男子只有师兄钟渊才配的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八个字。

    淡蓝色衣衫将他欣长的身子衬得如松柏般挺拔,骨节分明的左手上有一层厚厚茧子,十年前诸葛清鸿是用左手吃饭的,这一点不会变,肖辛夷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小时候两人坐在一处吃饭的时候筷子老是会打架。所以在树林里的那晚肖辛夷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诸葛清鸿,诸葛山庄的大公子,武林盟主的长子,肖辛夷虽被师父关在山上十年,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可是这个名字她还是听说过的。

    有次大师兄从山下回来便对一个少年赞不绝口,说他胸藏文墨怀若谷,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似是把世上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用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肖辛夷知道钟渊性子一向清冷寡淡,很少对人评头论足,于是便好奇的问了一下是谁家少年竟得他如此青睐,时隔多年以后,那是肖辛夷再次听到诸葛清鸿的名字。

    肖辛夷还记得小时候她说诸葛清鸿一笑两颗大门牙,就像是他送她养的那只灰兔子一样,把诸葛清鸿给气的转身就走。让她一时很难把印象中的诸葛清鸿与钟渊口中的诸葛清鸿联系起来。

    可是那样如芝兰玉树的少年在刚入厅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阴鸷一闪而过,快的肖辛夷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这份隐忍,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她之所以知道自己没有看花眼,是因为她知道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少年,的确是有心结的。因为现在在正厅与诸葛浩初并列而坐的不是诸葛清鸿的生母慕华笙。而是诸葛清朗的生母柳絮。

    似是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诸葛清鸿顺着自己的感觉便对上了肖辛夷的目光。

    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分别有多久,相隔有多远,只要重逢,就必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诸葛清鸿的身子似是晃了晃,又晃了一晃。

第十五章《不敢相认》

    诸葛清鸿尽力稳住自己身形,曾经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个一起陪他玩的小女孩不见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犹记得那年只有八岁的他,一巴掌打在跟他说这话的仆从脸上,小小的手竟有那么大力气,把那二十多岁仆从打的嘴角直流血。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一个下人,也是唯一一次。

    他不信,不信那个总是爱欺负他的小女孩就这么消失了,他不信母亲去世后代替母亲陪他一起放烟花的小女孩再也不回来了。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找,十年来,他曾走过三山五岳,亦曾闯过五/湖/四/海。只要他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寻找她的痕迹。

    此刻他想对着所有的人说,你们看,她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可是他不能,现在的他连相认都不能,只能就这么远远的望着。

    一念起,咫尺天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定力才压住把眼前女子揽入怀中的冲动。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他要保护她,再也不能让她身处险境。

    肖辛夷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到那从眼底深处一层一层涌出来的波涛汹涌。十年生死两茫茫,就那么一眼对视,她就知道他认出了她。

    光影如年,白云苍狗,但两人早也不是当初手拉手一起玩闹嬉戏的伙伴了。

    诸葛浩初察觉到了身边这个大儿子的异常,不着痕迹扯了扯他衣袖。待诸葛清鸿望向他时,轻轻摇了摇头,诸葛清鸿何尝不知父亲的意思,但是怎舍得低头。

    可不舍得还是要低头,这房间里坐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心思各异,万不能让有心人看出端倪,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叛贼之女,虽然诸葛父子都知道,她不是,她的父亲更不会是叛贼。

    可是现在他们只能忍,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这父子俩不知,刚才的异常举动已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诸葛清鸿低头向诸葛浩初说了一句什么话,便和诸葛清朗一起走出了大厅,从肖辛夷身边走过的时候身子略一停顿。但也只是略一停顿,眼神都未曾变过,便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没过多久厅中渐渐热闹起来,各地武林人士陆续赶到,各种礼物接踵而至,奉承寒暄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肖辛夷已经多年不见这种场面,也不想再见,心情一时有些烦躁,扭头朝冷墨妍看去,只见冷墨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在看着厅中某一处,脸色微红有些许娇羞之色,肖辛夷一惊,慌忙顺着冷墨妍的眼光望去。

    见冷墨妍看的人是诸葛清鸿,不知何时他已换上了另外一套淡蓝色宽袖直襟长衫,腰间束一条月白色波涛纹金属材料腰带,上面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满面灰尘也已洗净,头发用一根月白色发带束在头顶,更加衬的他剑眉星目,温润如玉。

    此时诸葛清鸿正在厅中和几位长辈交谈,态度谦卑有礼,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与他交谈的那几位老者不时连连点头,似是对他所言甚是满意。旁边不时有人向他搭话,诸葛清鸿也一一回应,这种场面他大概也是见得多了,年龄不大却能在一群江湖前辈面前应付自如。

    肖辛夷不再看他两人,重新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地面,只盼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能让自己早日回到凌峰。

    远处的诸葛清鸿趁长辈说话间隙朝肖辛夷这边扫了一眼,见她一副淡淡模样,低头垂目丝毫不为周围之事所动。

    幼时的肖辛夷活泼好动,最喜欢凑热闹,也最是贴心,会细心的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那时候她还在江湖之中有着显赫地位,有疼爱她的父母,宠爱她的哥哥,但是这些在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从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诸葛清鸿真的很想问问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是怎么躲过那场劫难,又是怎样度过这么多年的。

    就在这时门口有些许骚动,只见仆从一路小跑满面笑容的来到厅中对着诸葛浩初行了一礼匆匆说道:“老爷,李家来人了,现已行至万仞梯半数,不出一刻便能登上山来。”

    诸葛浩初闻言一惊:“你速速带二十名护卫去接一下他们。” 待那名仆从退下以后,诸葛浩初唤了一声诸葛清鸿:“隐儿,你随我出门去迎接。”

    诸葛清鸿脸上看不出表情,应了一声是跟在诸葛浩初身后朝门口走去,看了肖辛夷一眼见肖辛夷也正好奇的朝他们这边看来。

    诸葛浩初和诸葛清鸿以及诸葛

    清朗母子四人当先走出大厅,众人自然也跟着一起出去,厅中只余肖辛夷冷墨妍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两位老者须发皆白。右边身着青色道服的老者正端坐在座椅之上,双目微闭,双手拢于袖中,一副任它世事乱如雨,唯我之心静似水的模样。

    而另外一位则随性的多, 身着一套玄色长衫,慈眉善目的,让人一看便不由得有些亲近之感。此刻他正用手揉着自己的膝盖。诸葛山庄山下的这一段路,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的确是不轻松。

    冷墨妍好奇的朝门外看去说道:“这来者是何身份哪!诸葛一家竟如此看重,全家都去门口迎着了。”

    肖辛夷也正暗自思付,把她在《江湖传记》上看的有名的人物挨个想了遍,也没想到有哪个李家有那么大的威望,足以让诸葛举家去门口亲迎,便皱着眉头朝着冷墨妍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兴许不是江湖中人吧!”

    坐在一旁的玄衣老者闻言停下了正在揉着膝盖的双手说道:“你们两个女娃娃怕是不经常出来走动吧,司马老哥可把你们看得够紧的,都长这么大了,我等竟然从未见过你二人。想来老哥哥封山已有数十年,老夫与他竟有十年未曾见过了,不知老哥哥的身体如何啊。”

    肖辛夷和冷墨妍听得老者语气似是师父的故人,当下不敢怠慢,对老者行了一礼说道:“劳前辈记挂,师父身体一向安好。”

    那老者捋了一捋下鄂的胡须说道:“如此甚好啊,老哥哥仙风道骨养生有道,不似我等凡尘俗人到了这个年纪便这般狼狈不堪,待它日尔等回到山上,定要替我方亦鹤向你师父问声好。”说着叹了口气,又用手狠狠的锤了下左边膝盖。

    原来这玄衣老者便是方亦鹤,万象山庄的掌门人,精通玄门八卦之阵,年轻时曾以一人之力布万象阵困住了数百人,一战成名。而后建立万象山庄。这些都是肖辛夷从师兄送她的江湖传记当中看来的,但不知这方亦鹤与师父又有何交情。

    肖辛夷闻言细细看了老者的面色说道:“前辈的话晚辈必定带到,晚辈观前辈面色红润,呼吸平稳顺畅,身体无恙。您这膝盖之痛,怕是早些年间受过伤,没有及时医治所致。”

    方亦鹤闻言连连点头:“不愧是双圣门教出来的,说的不错,我这膝盖的确在十年前受过伤,当时也确实没有医治,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转了个话题:“你们可知诸葛盟主出门去迎接的何人?”

    冷墨妍本来就纳闷的不行,听到方亦鹤如此说回道:“自然是不知。”

    “那李家便是当今一品镇远大将军李则家。”

    “什么?”冷墨妍不禁惊呼出声和肖辛夷面面相觑,这武林什么时候竟与朝廷这般亲近了?

    方亦鹤看着两人脸上震惊表情幽幽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诸葛家大公子诸葛清鸿与李则小女儿在年前已然向名纳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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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终兮不复弹介绍:
都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但看当今武林中,若论正,谁能正的过以医术为传承的医圣门,若说邪,谁能邪的过以毒术为传承的毒圣门,可就是这一正一邪,一医一毒却合称为双圣门,且被江湖中人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浮生一曲安天下,纷扰尘世且看谁主沉浮。祸出乱世定乾坤,皇权霸业几多朝颜暮骨。 潇潇江湖路,半生迢迢情,万里河山又将踏碎多少痴心不负。此曲终兮不复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此曲终兮不复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此曲终兮不复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