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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终兮不复弹全文阅读

作者:冬至瑞临     此曲终兮不复弹txt下载     此曲终兮不复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再见云流》

    大胡子官兵罗生和仗着自己是郡守罗元和的堂弟,平时在雍城作威作福,从不将平民百姓放在眼中。

    今日一早他听罗元和正与郡史秋严先商议如何保护宁国郡主,便自告奋勇来幽馨舍,想着若能巴结上宁国郡主这个高枝,那以后在朝中何愁不能平步青云。哪料来了半日连宁国郡主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有一名臭脸的侍女出门说了句让他们开点眼长点心,不要打扰到郡主休息也不要污了郡主的眼睛。

    罗和生何时受过这等气,但是在护国将军府的侍女面前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陪着笑脸退出了幽馨舍,只敢守在院墙之外。有气没处撒时正好有几人撞在他气头上,吼了两句心里顿时舒坦不少,舒心之际看到同他说话的女子竟有着风华绝代之姿。一双三角眼登时露出贪婪的神采。

    罗生和家中有八房妾室,是个名副其实的色鬼,虽然他的妾室个个貌美如花,可如今在他眼中不及眼前女子万分之一,罗生和虽长得丑,可心里想的美。听着女子不卑不亢的声音,看着女子绝世的容颜。心想若能收得此女子入房,即使让他一辈子窝在这雍城做守城士兵他也心甘情愿。

    当下一扫脸上的凶煞之气,挺直身子说道:“还是这位小娘子明事理,但不知小娘子与宁国郡主是何关系。”

    肖辛夷退后一步回道:“小女子乃一介草民,不敢与宁国郡主攀关系,”

    罗生和闻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这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既然和宁国郡主没有关系,那到了他的地盘,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当下朝肖辛夷身前走了两步,眼光在肖辛夷身上狠狠盯了两眼,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娘子生的真美,不如跟了大爷,大爷定会好好疼你,让你锦衣玉食……”

    说着一只指甲缝里满是泥污的大手就要捏住肖辛夷的下巴,肖辛夷身形不动瞬间退后,罗生和只觉眼前白芒闪动肖辛夷已离他一丈之外。罗生和心中大喜,原来还是个会功夫的,正合他意。想到此处运足内力五指成爪状就要去抓肖辛夷,胡古月和秦悠悠的一剑一刀瞬间出鞘挡在肖辛夷身前,眼看就要血溅五步让罗生和命丧当场。

    罗生和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刀剑时想收回内力时已然是来不及,就要撞上刀口之际身子突然被人拽住。

    罗生和惊了一身的冷汗回头看去,只见拽着他的男子身着金黄色锦衣,镂金镶玉发冠下如墨发丝无风自扬,一双狐狸眼波光涌动,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玉树临风,虽然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可他竟觉得遍体生寒,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在暗处盯着他,随时都要伺机而食一般。

    罗生和刚被惊出的一身冷汗瞬间又被这阴冷气息给惊的退了回去。这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一瞬间,快的罗生和手下一众士兵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他们的头被一锦服男子拽住,而他们的头被吓傻一般呆呆愣愣一动不动,直到一枚黄灿灿的金锭子放到罗生和手中,罗生和才算找回了自己的魂魄,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下身形问道:“你是什么人。”

    语气中全然没了初时的那份嚣张跋扈,细听之下竟还有些微微颤抖。

    只见那华服男子笑眯眯的一拱手道:“在下云相依,见过罗大人。”

    “云相依,江南云家,天下第一首富云相依。”罗生和脱口而出。

    “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一介普通商人而已。”云相依回道。

    罗生和经常跟在郡守罗元和身后听他和郡史讨论一些朝中以及武林中的人和事,天下第一首富云相依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云家世世代代以经商为生,但接触的可都是皇城中最顶端的人脉,皇宫中超过一半的供应都出自云家,衣食住行各行各业均有所涉猎。莫说是他,就算是他堂哥郡守罗元和见了眼前的人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云公子。

    罗生和见云相依一副谦虚恭敬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阴寒之气只是他的错觉。不由得心中大骇,一介商人竟有如此风度,将温文尔雅和阴鸷狠毒拿捏至分毫不差。

    “原来是云公子,失敬失敬。”罗生和说着就要抬手行礼,却发现手中握着一枚金锭子,原来是他刚才过于紧张,竟忽略了手中之物,如今看到堪比他一年俸禄的金子正握在他手中,又惊又喜。

    云相依回道:“家妹不知礼数,冲撞了罗大人,此物就算是云某代她向罗大人赔罪。”

    罗生和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做过什么,心情复杂的转头看了一眼肖辛夷,只见那女子正微笑着看向云相依,这一笑更是明眸皓齿绝代风华。

    心中不仅一酸说道:“原来是云姑娘,都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罗大人误会了,这位是江姑娘,是云某的义妹。”

    云相依走到肖辛夷跟前将她贴在颊边一缕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的像是抚摸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品。

    罗生和脸色一沉说道:“原来如此。”

    “既然误会一场,云某还与义妹有些事要谈,就不打扰罗大人公事了。”云相依说完牵起肖辛夷的手转身朝华庭阁走去。

    此时风光正好,绿竹成荫繁花似锦,空中飞过几只小鸟发出清脆的啾啾声,温暖的阳光泛着橘黄色笼在人身上有淡淡的光晕。

    罗生和看着两人如诗如画般的背影消失在华庭阁门后,狠狠啐了一口,果然长得漂亮的美人都是有钱人的。

    幽馨舍内有一角阴影,阳光常年照不到这里,既潮湿又阴暗,而此时李钰正站在这一角面目表情的看着院外发生的一切。

    胡古月和秦悠悠一进华庭阁就被满院金黄色的装饰给晃了眼,秦悠悠摸摸廊柱又摸摸栏杆啧啧道:“这如意客栈的老板真没有意境,这么耀眼的院子应该取名黄庭阁才是。”

    胡古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你喜欢,我以后给你建一座就叫黄庭阁。”

    秦悠悠白他一眼说道:“谁让你建。”

    胡古月嘿嘿傻笑也不答话,秦悠悠看着胡古月脸色一红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冷墨妍看着云相依和肖辛夷进了正厅,一言不发坐在院中石桌上,眼睛望着远处清荷小筑的一角飞檐怔怔出神。

    肖辛夷将手从云相依手中抽出问道:“三哥是何时回来的。”

    “刚刚到。”云相依回道。

    “不知此次所为何事。”肖辛夷问道。

    “近来无事可做,来雍城小住几日。”云相依答道。

    “你可有见过云姐姐。”

    “没有,家妹去寻九歌先生了,我还没有见到她,幽馨舍内住的宁国郡主,是诸葛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吗?”

    “是。”肖辛夷沉默片刻回了一个字。

    “小妹,为兄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不知是不是病了,你可愿留在我身边几日帮我诊治一番。”云相依看着肖辛夷垂下的眼帘问道。

    肖辛夷抬起头来观云相依面色,虽与常人比较有些发白,可并无病态。

    “三哥……”

    “就这么决定了,若幽馨舍中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你就不要回去了,安心住在我这边。”肖辛夷未说出口的话被云相依堵了回去不再说话。

    华庭阁大大小小十几间房子,住肖辛夷几人绰绰有余。她们出门之前已将贵重物品随身携带,除了诸葛清鸿的那把‘九霄’琴外,幽馨舍内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几人安顿好之后肖辛夷便走出华庭阁,蓝滟和九霄还在幽馨舍,她有责任带出来。

    还未走近幽馨舍,肖辛夷远远便看见罗生和正对着一人连连作揖,那人看背影她便知是诸葛清鸿。肖辛夷停下脚步思索要不要过会再来,诸葛清鸿已顺着罗生和的目光看到了踌躇不前的肖辛夷。罗生和收回目光正欲说话,诸葛清鸿却不再理他大步朝肖辛夷走去。

    罗生和搔了搔头感觉背后有冷风吹过,回头一看背后正是李钰,他知道护国将军的女儿从下在军营中长大,可没想到她身上的杀伐气息如此之重,连他这堂堂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罗生和回过神来就要跪拜,被李钰一个手势制止住。罗生和不敢再出声,老老实实的缩到角落里看这一出好戏。

    肖辛夷的视线被大步而来的诸葛清鸿挡住,看不见站在门口的李钰,只见诸葛清鸿一脸焦急的走到她跟前问道:“辛儿,你去哪里了。”

    “回诸葛公子,云公子身体不适,我暂住华庭阁为他诊治,近日不会再回幽馨舍了,我去向郡主说明。”肖辛夷福了一礼回道。

    “辛儿,你受委屈了,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将这件事处理好的。”

    诸葛清鸿说着就要去拉肖辛夷的手,没有人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得,入骨思念将他啃噬的体无完肤,他恨不得能时时看见眼前女子,偏偏天不遂人愿,如今连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肖辛夷侧身一躲说道:“还请诸葛公子自重。”

    躲身的同时正看到站在门口盯着这边的李钰。

第七十七章《针锋相对》

    肖辛夷眉头紧蹙紧走几步到李钰跟前,福了一礼道:“民女见过郡主。”

    肖辛夷就保持着福礼的姿势等李钰说话,等了片刻不见李钰说话,身子却被人一把拉起。

    诸葛清鸿和李钰四目相望,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冷眼相对,对视片刻终是李钰败下阵来,目光不再冷冽,却还是在诸葛清鸿身上没有移开。

    原来只有这样,他才肯多看自己一眼,李钰突然扯了扯嘴角,一个带着讥诮的笑容送给自己。

    真心错付逝水东流,千里寻夫自取其辱。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愿放手,也许此生她再也遇不到让她如此心动的男子了,如果他愿意,她可以和眼前的女子共侍一夫,如果他愿意。

    李钰恋恋不舍的目光从诸葛清鸿身上移开对肖辛夷道:“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事进来说吧。”说完转身进了幽馨舍。

    蓝滟和闻寒识香正在院中侧身而立,蓝滟看到肖辛夷进门迎了上去道:“师姑,你终于回来了。”

    肖辛夷看着蓝滟噙在眼中的泪水心中咯噔一下,自从进了幽馨舍她就明显感觉到了李钰对她的敌意,至于原因她也能猜到。只是她自认为李钰有郡主之尊不至于会迁怒于她人,这才将蓝滟留在了幽馨舍,如今看蓝滟泪眼汪汪的样子,想来定是受了委屈,顿时一股自责涌上心头,此事全怪她考虑不周。

    肖辛夷伸出双手爱怜的抚着这个只有十四岁女孩子的肩头柔声道:“是师姑不好,师姑下次再也不会独自扔下滟儿一人了,好不好。”

    柔声安慰蓝滟的肖辛夷俨然一副长辈威严慈爱的样子,可她忘了,她只比眼泪汪汪的蓝滟大了两岁而已。

    蓝滟擦了擦就要落下的泪水回道:“好,滟儿保证跟在师姑身边不会给师姑添麻烦的。”

    肖辛夷替蓝滟擦干眼角的泪痕道:“好。”随后转身对坐在廊下的李钰道:“启禀郡主,民女的义兄正住在隔壁华庭阁,近日他身体有恙,民女已答应他去华庭阁为他诊治,还请郡主成全。”

    李钰抬头回道:“去华庭阁诊治江姑娘一人足矣,若是你们都走了,本郡主自己在这院子里住着可冷清,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她们都走了,那她李钰不就被孤立了,她们再有什么计划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她排除在外。

    肖辛夷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过的,略一沉吟回道:“既然如此,那民女愿留下来听候郡主差遣。”

    李钰在心中冷笑一声,正合她意,面上却有些为难的应道:“这样岂不是太委屈江姑娘了吗,还有你那位义兄的病情,可不要延误了。”

    “郡主不必为此忧心,我师侄蓝滟也略懂医术,让她去为我义兄诊治便可。”肖辛夷回道。

    李钰面上不动声色,开口说道:“原来如此,那本郡主也可以放心了。”

    肖辛夷见李钰神色便知她已默许,回身对蓝滟说道:“你去华庭阁和云公子古月他们会合吧,我在这里同郡主解闷。”

    蓝滟还欲再说话,见肖辛夷对她使了个眼色便低头不语,走到幽馨舍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院中两位女子在姹紫嫣红中一坐一立,俱是人间绝色。微风吹过两人的衣衫如一蓝一白两只蝴蝶翩然起舞,温暖的橘色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诸葛清鸿看到蓝滟从幽馨舍里走出却不见肖辛夷的身影,走到她跟前问道:“蓝滟,你师姑呢。”

    蓝滟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带好气的回道:“陪你未过门的妻子呢。”

    说完抬脚朝华庭阁走去,全然不顾身后诸葛清鸿还未问完的话。

    诸葛清鸿走到幽馨舍门口正要进去,被迎面而来的闻寒挡在门外,闻寒对他抱拳拱手道:“郡马爷,郡主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属下可等郡主醒后去请郡马爷。”

    “闻寒大人,我与郡主并未成婚,当不起郡马爷三个字,还请大人注意下称呼。”诸葛清鸿冷冷回道。

    闻寒脸色微沉回道:“是,诸葛公子。”

    诸葛清鸿不愿为难他便说道:“我进去不会打扰郡主休息,我找江姑娘。”

    “郡主近日因水土不服寝食不安,江姑娘现在正在郡主房里为郡主弹琴助眠,诸葛公子恐怕也要等一等了。”

    “什么。”

    诸葛清鸿听完闻寒的话额头青筋暴起,她竟然让她做这种事。

    闻寒看诸葛清鸿就要夺门而入的架势沉声喝道:“郡主是奉旨协助诸葛山庄肃清盗匪的,也是未来诸葛山庄的少夫人,还请公子三思。”

    言下之意,诸葛清鸿代表的是诸葛山庄,而李钰代表的是朝廷。

    诸葛清鸿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幽馨舍一步之外,眼中寒光似利剑出鞘一般射向闻寒,闻寒抬眼与诸葛清鸿目光相接,却被诸葛清鸿眼神所摄。

    他自小便跟在李则身边习武,既上过战场也读过兵书,见到敌军压境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见过很多将军勇士,也见过很多谋士参将,他们或身经百战或舌战军前,自是留下许多令后人膜拜的风流事迹,可他此生敬仰的唯有一人,就是他的恩师李则。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看大军压境以少敌多而面不改色,安业国的安宁半数都是靠李则打下来的,李则是真正的英雄。

    而闻寒却从诸葛清鸿身上看到了丝毫不逊于李则的气势。但眼前的少年还没有他的年纪大,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摄人气势,抑或是天生将相之姿,一个眼神便可让人胆寒。

    好在诸葛清鸿还保持了一份理智,如今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若他忍不得这一时之气,那诸葛山庄这么多年的努力多半要前功尽弃。诸葛清鸿握紧拳头退到幽馨舍三步开外转过身去静默不语。

    闻寒刚刚退到幽馨舍内便听到从李钰房间传出一阵悠扬琴音,铮铮琮琮如泣如诉。闻寒极少听曲赏乐,他自诩一介粗人不爱附庸风雅,今日却听到了他以往从未听过的天籁之声,如从九天之上奔流而下的清泉直入心间,美得不似凡间之音。闻寒又想到那弹琴的女子同样美得不似凡间之人,不由感叹上天造物竟如此不公,好处都让一人得了去。

    诸葛清鸿同样听到了熟悉的琴音,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她弹琴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听得她弹奏一曲。

    待一曲弹罢诸葛清鸿才觉身旁有异,胡古月和秦悠悠正站在一旁朝幽馨舍内张望,胡古月见诸葛清鸿看到了他们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秦悠悠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诸葛清鸿一阵苦笑。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李钰的房门终于打开了,肖辛夷抱着九霄走出她房间,识香跟在她身后将房门轻轻带上。胡古月和秦悠悠见状快步走进馨幽舍,秦悠悠走到肖辛夷跟前急急说道:“姐,你快去华庭阁去看看云公子吧,他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怕是不行了。”

    肖辛夷一惊忙问道:“我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不知道啊姐,我们这里医术就你最高明,你要是再没有办法,云公子就死定了。” 秦悠悠认真的说道。

    胡古月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不发一言。这小丫头说谎的功夫越来越溜了,可是这说词是不是夸张了些。

    肖辛夷看到胡古月在一旁猛翻白眼,心下已然明了不紧不慢的对闻寒说道:“闻寒公子,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闻寒思索片刻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诸葛清鸿,侧过身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江姑娘请。”

    肖辛夷抱着九霄行了点头礼以后向华庭阁走去,诸葛清鸿紧跟在她后面,待她回到华庭阁才发觉胡古月和秦悠悠并没有同她一起回来。冷墨妍和蓝滟正在大厅中交谈,却不见云相依的身影,两人一见肖辛夷进来齐齐站起身来。

    肖辛夷问道:“三哥呢。”

    “云公子正在房间休息,师姑你去看看他吧。”蓝滟回道。

    肖辛夷点点头,将九霄交给蓝滟便朝内堂走去,诸葛清鸿对冷墨妍和蓝滟微微颔首,蓝滟微微俯身回了礼,冷墨妍连白眼都懒得对他翻,转身坐在椅子上喝茶。

    诸葛清鸿跟着肖辛夷进了内堂,眼睁睁的看着肖辛夷进了云相依房间,他却被云相依的两个侍女拦在门外不得其入,招财对诸葛清鸿说道:“我家公子有病在身,恐过了病气与诸葛公子,还请公子去前厅等候。”

    诸葛清鸿闻言笑了笑,一言不发走到与云相依卧室相对的石桌旁坐下。

    云相依透过窗棱上的小孔看到坐在院中的诸葛清鸿对肖辛夷道:“小妹,你与他之间怎么了。”

    “没怎么。”肖辛夷回道。

    云相依掀开锦被从榻上下来走到窗边与肖辛夷并肩而立。

    “我让古月和秦姑娘留在幽馨舍,你就不用回去了。”云相依看向肖辛夷道。

    “可是…”

    “没有可是,李钰不足为惧,我想她也不是太想看到你,相信三哥,我不会害你的。”云相依负手而立,言语间满满的自信。

    “三哥,皇帝赐婚不单单是为安抚李钰对不对。”肖辛夷问道。

    “为何你会这么问。”云相依反问道。

    “感觉。”肖辛夷只回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云相依嗤笑一声:“小妹也学会用感觉判断事情了。”

    “有时候感觉比推断还有用不是吗?”肖辛夷问。

    “是,尤其是女人的感觉,有时候准的堪称可怕。”云相依笑着回道,随后又问道:“那依你看来,朝廷赐婚还会有什么目的。”

第七十八章《信不信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肖辛夷眉头紧蹙说道。

    “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但眼下等着你解决的却有一桩,若是你今日不出去,诸葛清鸿是不会走的,他对你真的很好。”云相依说道。

    “我知道他对我好。”肖辛夷轻声回道。

    他对她的好,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小妹,你出去吧,有些话说清楚会比较好。”云相依道。

    “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了,三哥,我先出去了。”肖辛夷说完看了云相依一眼。

    “去吧。”云相依冲她笑了笑。却不知在肖辛夷看来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眼底毫无笑意。

    诸葛清鸿听到云相依房门打开的声音,定眼望去只见肖辛夷走了出来,他紧走几步到肖辛夷跟前问道:“云公子身体无碍吧。”

    “没事,休息几天便好了。”肖辛夷一边回答一边朝前厅走去,没有朝诸葛清鸿看一眼。

    走到拐角处诸葛清鸿突然快走几步走到她跟前,肖辛夷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整个身子正缩在墙角处,诸葛清鸿见状抬起两条胳膊将肖辛夷圈在墙角内,封住了她的退路。

    两人距离不过一臂,肖辛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诸葛清鸿呼出的气息吹动她长长的眼睫毛,她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姿势有多暧昧,脑中瞬间嗡的一声,整张脸似乎被烈火烤着一般灼人。

    肖辛夷虽为江湖儿女不似一般闺中女子注重礼节,可诸葛清鸿此举已属无礼,若是换了旁人,肖辛夷手中银针软鞭不知在他身上走了几个来回,可这人是诸葛清鸿啊。

    为找她十年不曾停歇的诸葛清鸿,为她肖家建立清霄堂的诸葛清鸿,宁愿跳崖跟她同归于尽都不曾放手的诸葛清鸿,事事以她为先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的诸葛清鸿。

    这样的诸葛清鸿,肖辛夷怎会忍心对他出手。

    肖辛夷垂下眼帘不敢再抬头,她怕下一刻她会忍不住,忍不住拥他入怀。

    两人就这么维持这种姿势许久不动,如果有如果,诸葛清鸿希望时间永远停在在一刻,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都能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可是时间不会为他停留,所以为了这个心愿他不能再等下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皇帝下旨成婚前将所有的事都查清楚,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肖辛夷远走高飞。什么赐婚,什么郡主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肖辛夷低头间只觉诸葛清鸿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猛然抬头竟从诸葛清鸿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诸葛清鸿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颊边,双唇伏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问道:“辛儿,你相信我吗?你只需要告诉我信还是不信。”

    诸葛清鸿的声音低沉磁性如玉如石,此时此刻还带着无尽的温柔。肖辛夷似被这声音蛊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到诸葛清鸿慢慢退后,笑的像个孩子一般心满意足。

    “辛儿,你等我,我会尽快将所有的事解决掉,然后让你堂堂正正的做我诸葛隐的夫人。”诸葛清鸿说完这句话深深的看了一眼肖辛夷,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华庭阁。

    肖辛夷眼中诸葛清鸿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却也越来越高大,直到她眼中的泪水涌出,诸葛清鸿的背影才渐渐清晰起来。

    “好,我等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出口,却只有肖辛夷和廊下穿堂而过的清风听到。

    果然如云相依所说,李钰真的没有来找过肖辛夷,却也没有让胡古月和秦悠悠搬回来。自那日诸葛清鸿离开后,肖辛夷已经五日没有见到他了。

    肖辛夷这五日将楚家在雍城明产暗产探查了一遍,只雍城一郡楚家产业就占三分之一。肖辛夷将这些产业仔细归类,终于理清哪几家是负责传送落月山庄密信的,又是哪几家负责执行落月山庄命令的。

    他们来到雍城这么多天,落月山庄庄主楚安从来没有露过面,只当不知诸葛清鸿一行人在雍城,但这李钰来到雍城不过短短几日,楚安便召回楚昭华赶回雍城去拜会诸葛山庄大公子。只是江湖中人一向不屑与朝廷中人来往,落月山庄此番打着拜会诸葛山庄的名号实为巴结宁国郡主。

    楚昭华不知在忙着什么,耽误了好几日才从外面回来,楚昭华到幽馨舍的时候诸葛清鸿不知去了何处,肖辛夷和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便随着楚昭华一起去见李钰,楚安则在幽馨舍院外等候。

    李钰和诸葛清鸿订亲不久后就知道楚昭华的存在,自然也将两人相交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知道楚昭华的心思并不在诸葛清鸿身上,而是一心挂念那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华如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李钰对楚昭华和对肖辛夷的态度天差地别。

    楚昭华被识香迎进正厅,楚昭华入门就被李钰热情的拉到对面坐下一阵寒暄,对肖辛夷却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楚昭华看着站在一旁的肖辛夷觉得有些尴尬,不时将话题引到肖辛夷身上,李钰大概也觉她心思太过明显,也怕被诸葛清鸿的这位至交好友看轻,这才让肖辛夷落了座。

    李钰与楚昭华皆是英姿飒爽性格豪爽的女子,言谈间颇为投缘,肖辛夷坐在一边默然无语,仿佛空气一般。

    李钰看着肖辛夷一副云淡风轻神游天外的样子顿觉无趣,说了句乏了便打发肖辛夷和楚昭华离开幽馨舍,但是将楚家送的礼物全部收下了。

    楚安在院外等的坐立难安,直到看到楚昭华心情颇好的走出幽馨舍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楚昭华请楚安先回了落月山庄。

    肖辛夷送她出如意客栈时楚昭华对她说了一段话:“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神采飞扬过,在外人看来他少年成名出类拔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这些年我知道他过得很苦,从前我从未见过他发自真心的笑过,直到遇到你,他才像活的像个正常人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无论你们中间有什么隔阂,你都要相信他一定可以解决,请你给他时间。”

    肖辛夷不解,为何好像所有人都认定诸葛清鸿和她之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李钰讨厌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肖辛夷叹了口气,想到楚昭华对她的关心一阵自责涌上心头,若是楚家姐弟知道她们在背地里调查落月山庄,不知会伤心愤怒到何种地步。到时诸葛清鸿又该如何面对楚家姐弟。

    晚间肖辛夷熄灯后不久一道黑影贴着墙根像只蝙蝠一样翻窗潜入她的房间,黑影刚一落地忽觉肩头酥麻,全身经脉都被封住。同时屋内火光乍然亮起,肖辛夷手拿火折正站在黑影对面。

    “属下武尔珍见过副堂主。”

    肖辛夷还未说话被黑影笼罩的人影便自报家门。

    肖辛夷初听这名字觉得很是熟悉,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在泗水时诸葛清鸿就有一名叫武尔珍的手下。

    肖辛夷走到桌前将油灯点燃,然后轻轻扯下黑影脸上覆着的面纱,是一位十几岁的妙龄少女,容貌虽不出众可看着十分机灵,肖辛夷问道:“什么副堂主,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泗水紫气东来客栈一曲梦里昙花,当时副堂主扮作慕夫人去寻姐姐,属下扮作老妪被扮作华堂的少主带到姑娘面前。”被定住身的妙龄女子不紧不慢的回道。

    当初肖辛夷在紫气东来客栈的确为诸葛清鸿弹了一曲‘梦里昙花’,武尔珍当时正跟在诸葛清鸿身边。

    肖辛夷听她说完伸手将她肩头插着一枚银针取下说道:“原来是武姑娘,如今非常时期,刚才多有冒犯。”

    武尔珍动了动拔掉银针的肩膀回道:“属下明白,副堂主谨慎小心行事是清霄堂众兄弟的福气。”

    肖辛夷走到桌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对武尔珍说道:“看武姑娘气色想必是连夜奔波到此,快坐下歇息片刻吧。”

    武尔珍确实如肖辛夷所说十分疲惫,当下拱手道:“属下谢过副堂主。”

    说完走到桌边坐下。肖辛夷斟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武尔珍说了句多谢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肖辛夷坐到她对面问道:“武姑娘是从泗水城赶来的吗?”

    “回副堂主,不是,属下是从溧阳赶来的。”

    “溧阳?”肖辛夷不解的问道。

    “少主飞鸽传书于我,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清霄堂一切事务暂交副堂主处理。”武尔珍回道。

    肖辛夷闻言一惊忙问道:“清霄堂出了什么事吗?”                       “清霄堂没出什么事,只是日常报备。”武尔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肖辛夷接过册子翻了几页见里面记载的都是清霄堂三十六郡每一郡的收入和堂中人员变动。

    武尔珍见肖辛夷看的认真又说道:“堂中报备每月一次,以往都是由少主负责的。”

    肖辛夷放下手中册子抬起头问武尔珍:“你可知诸葛公子近日去了何处。”

    武尔珍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很是惊讶,狐疑的看了一眼肖辛夷才回道:“少主这几日在岳阳。”

第七十九章《幽州信使》

    “岳阳?”肖辛夷没想到诸葛清鸿竟然又去了岳阳。

    “副堂主不知道吗?”武尔珍本来以为诸葛清鸿和肖辛夷之间早已是无话不谈,不想她竟然连他的行踪都不知道,堂主和副堂主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武尔珍也只是腹诽一番,不敢真的问出来。

    “不知。”肖辛夷回完这句话又重新看向手中册子。

    武尔珍在一旁静默不语,都这么久了他家少主和副堂主之间居然毫无进展,诸葛清鸿在武尔珍心中无所不能的形象瞬间坍塌了一角。

    册子中有一些肖辛夷看不懂的问题便请教武尔珍,待厚厚一本册子看完天色已微亮,武尔珍起身对肖辛夷道:“天快亮了,属下要去和少主会合,这本册子还请副堂主收好,这上面有每一郡清霄堂的据点和暗产。”

    “诸葛公子有没有对你说他去岳阳做什么。”肖辛夷问武尔珍。

    武尔珍垂眸回道:“属下不知,少主只是飞鸽传书让我前去岳阳,并没有提及此行目的。”

    肖辛夷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此行辛苦武姑娘了,还望一路珍重,早日找到少主。”

    武尔珍亦拱手道:“借副堂主吉言,属下告退。”

    “请。”

    肖辛夷话音落下,武尔珍将黑纱重新覆于脸上,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发白的天边。

    肖辛夷在窗边站了一会直到再也看不到武尔珍的身影了,才重新回到桌边拿起那本册子细细摩挲。这是诸葛山庄众人十年的心血,对肖辛夷来说重愈千斤。

    翌日肖辛夷刚到雍城清霄堂据点就得到从岳阳城传来的消息,诸葛清鸿控制住被昌平粮铺‘打劫’过的一家商户,而那家户主宋岩山在面对诸葛山庄的强大威压下将事情全部交代了个彻底。果然如诸葛清鸿之前猜测的如出一辙,在外界看来宋家商铺是被劫匪洗劫一空,其实是宋家‘心甘情愿’将家底献出的。其实也不能算心甘情愿,只因宋家在多年前曾做过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哪知会被楚家调查的清清楚楚。

    宋岩山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半数家底来换一个破财免灾。但楚家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让他每年都上交落月山庄三千两白银,若是顺从则保他一世平安。这样看来楚家如此行事,恶劣程度比打劫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如今情况即使楚家落月山庄与十年前的事没有关系,那在武林中做出如此行径,诸葛山庄也不会坐视不理。

    在之后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诸葛清鸿将依附于楚家大大小小二十六家武林门派全部掌控,二十一家商户也被清霄堂严密监视。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一试便直取对方要害。

    肖辛夷在雍城同样忙的焦头烂额,三个月之内只回了如意客栈四次。被诸葛清鸿控制的武林门派有不少并不愿意违背落月山庄,用尽各种办法派人送信去楚家求救,尽管诸葛清鸿已经防范的很严密了,可还是会有漏网之鱼躲过诸葛山庄的势力悄悄潜往雍城,还有不知自己被清霄堂监视的商户也会偶尔向落月山庄传一些书信,而肖辛夷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这日肖辛夷得了空闲便骑了‘白凤’去为已经渐渐好转的冷照卿把脉,华如江随诸葛清鸿去了岳阳,期间曾专门来信问过他所谓好友家人高照卿的病情。

    肖辛夷已将冷照卿病情稳定住,等华如江回来就可行‘开胸探心术’。

    肖辛夷对已经能自由活动的冷照卿嘱咐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情,转眼看到冷墨妍正站在门外,冷照卿的母亲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门外站着的女子容貌,可冷照卿能看到,当下便愣住了,觉得眼前女子十分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肖辛夷顾不得旁边冷照卿的反应,只看到冷墨妍寒若冰霜的表情,连忙紧走几步问道:“墨妍,有什么事吗?”

    “有,从幽州来的信使刚被伊蓉控制住,千翼让你赶快回去。”冷墨妍脸色稍缓说道。

    伊蓉和千翼是雍城清霄堂的 头领,伊蓉擅长催眠术可以控制他人意识,千翼则擅长模仿他人笔迹,清霄堂中卧虎藏龙,也不知诸葛清鸿当初是怎么找到这些奇人异士的,雍城清霄堂中四位头领俱身怀绝技。除了伊蓉,千翼,还有擅长变戏法的傅世成和擅长机关术的汪落,堂中三位长老内力更是不在肖辛夷之下,只是诸葛清鸿之前从未动用过清霄堂的力量,他们只能躲在暗处做情报工作,直到肖辛夷正式加入清霄堂,他们才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有了这些身怀绝技的高人相助,肖辛夷在雍城行事可谓如虎添翼。

    肖辛夷听完冷墨妍的话转身对冷照卿和他的母亲拱手说道:“高公子只需按照在下为你新改的药方服药即可,在下还有事要处理,两位请留步。”

    冷照卿拱手道:“多谢江姑娘,小生记住了。”

    冷照卿的母亲在一旁拄着拐杖连连弓腰道:“多谢江姑娘。”

    肖辛夷点了点头不再停留,白凤足下生风一骑绝尘,转眼间便离开这条幽深的胡同。

    冷墨妍看了冷照卿母子一眼正欲转身离去,突听背后冷照卿声音传来。

    “姑娘请留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没有。”

    冷墨妍身形一滞并未回头,两个字脱出而出,随后御轻功而去,只留给站在门口的母子一个决绝的背影。

    “卿儿,你已卧床多年未曾起身,怎么会见过这等贵人。”老妪爱怜的看着她这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小儿子说道。

    “回母亲,孩儿也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位姑娘就觉得有些熟悉感,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刚才看到那位姑娘要离开,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所以才在情急之下问了出来,此次是孩儿失言了。”冷照卿恭敬的回道。

    他的母亲显然是误会了他的心思道:“卿儿在母亲心中永远都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只是门第之别始终是一道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跨过去的。”

    老妪说完这句话深深叹了口气,浑浊双眼中似乎有波光闪动,不知在她心中可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

    “母亲,您误会了,孩儿只是看着那位姑娘似曾相识,并没有其它意思。”冷照卿见母亲误会连忙解释道。

    “走吧,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去抓药。”老妪边说边向院内走去。

    “是,母亲。”

    随着小院木门关上的声音,胡同内重新归于幽静。

    只是在不远处一角飞檐旁有片紫色衣衫在随风飘荡,如丝如絮,如梦如幻,也如生根的紫藤花缠绕在某一处,任清风如何撕扯都不曾移动半分。

    肖辛夷赶到客栈的时候从幽州来的信使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伊蓉百无聊赖的摆弄手中一只精巧的银铃,叮叮当当煞是好听。千翼端着书信坐在一旁看的认真,丝毫不受银铃的影响。

    伊蓉见到肖辛夷进门放下手中银铃站起身拱手道:“见过副堂主。”

    肖辛夷点了点头问道:“这封信中可有不妥之处。”

    千翼抬起头来将书信递到肖辛夷跟前说道:“这封信是幽州最大珠宝商‘碧瑛阁’老板周子全写来的,里面提及他最近感觉有人在时刻盯着他,他已将今年要奉上落月山庄的银钱备好,问楚家什么时候去取。还有一些无关痛痒阿谀奉承的话。”

    肖辛夷接过书信仔细看了几遍对千翼说道:“还请千先生临摹一封,只将周子全感觉被人盯着那一段去掉便可,其它的不用改。”

    “是,请副堂主稍等片刻,这书信所用是砑花纸油烟墨,属下这就去买来。”千翼拱手道。

    “有劳千先生了。”肖辛夷回道。

    待千翼走出房间肖辛夷坐到一旁从袖袋中拿出特制的纸笔给诸葛清鸿写信,让他通知幽州的分堂主,他们的行踪太过明显,周子全有所察觉,让他们务必再小心些。还有楚家近日可能会派人去幽州“打劫”碧瑛阁,不知是不是泗水城昌平粮铺的那些人,下一步他们要如何动作。

    将这些写完肖辛夷将信交给伊蓉说道:“有劳伊夫人了。”

    伊蓉年过三十,身姿雍容线条柔美,走起路来腰若无骨细柳左右摇摆,一双杏花眼永远都是水汪汪的,肤色娇嫩如上好白瓷没有半分瑕疵,唇色艳丽似熟透的樱桃被泉水浸过。举手投足间俱是万千风情,莫说是男子,就算是肖辛夷初次见她时都被她娇媚如丝的眼神所摄,天生尤物不过如此。

    伊蓉接过那张空无一字的白纸收到怀中咯咯一笑道:“副堂主,为何你不亲自寄信,总是以奴家的名义送去给少主。”

    “伊夫人想多了,在下只是觉得夫人手下的信使要比我的信鸽安全的多。”肖辛夷面色平静的回道。

    “副堂主说的是,我伊蓉**出来的人自然是无人可以从他们手中偷梁换柱,这双圣门独有的密信即使外人不说,少主也定然知道是副堂主亲自写的。”伊蓉娇俏的回道。

第八十章《一反常态》

    “伊夫人说言极是。”肖辛夷微微笑道。

    两人说话间千翼已带着砑花纸油烟墨和汪落回到房中。待研好墨不过片刻,一封和周子全笔迹分毫不差的书信便交到肖辛夷手中,千翼模仿他人笔迹无论是从字体大小还是力度风骨都丝毫不差。此时汪落也将一枚和信封火漆上一样的印章刻好。四人将信纸装入信封,封上火漆按上印章后交到伊蓉手中。

    伊蓉走到还在呼呼大睡的信使旁边将书信装进信使挂在身上的布袋里,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银铃,低声在沉睡中的信使耳边说道:“再睡半刻钟你就得醒来继续做事了。”

    做完这一切后伊蓉起身说道:“妥了,走吧。”

    四人出门后肖辛夷挥手在房中洒下一片粉末,粉末飘荡在空中瞬间化为乌有,房中几人身上的气息随着这些粉末一起化为乌有。

    几人分头出了客栈,不过并没有走远,千翼和汪落坐在一旁的茶铺中要了两盏茶紧盯客栈门口,肖辛夷站在远处一旁卖油纸伞的摊旁欣赏伞上精美的花纹,伊蓉则和一位向她搭讪的路人聊的火热。

    等了不过半刻多点,就见那信使出了客栈朝落月山庄的方向而去,千翼和汪落一路跟着他见他进了落月山庄才返回清霄堂据点。

    肖辛夷这次从如意客栈出来已有半个月未回去了,交代了他们三人一些事情后,心情复杂的站在如意客栈后院门口半天才走了进去,走近华庭阁的时候才看到罗生和带着人正守在华庭阁门口,这也是肖辛夷不愿回如意客栈的原因之一, 自从诸葛清鸿不告而别之后,李钰就成了华庭阁的常客。

    幸而诸葛清鸿走的时候将虚听前辈留在了雍城,不然以李钰的性子早就追踪诸葛清鸿而去了。

    虚听在诸葛山庄声望颇高,李钰将关于诸葛清鸿所有的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清楚虚听在诸葛山庄的地位。虚听说诸葛清鸿去处理一些诸葛山庄的内务,过几日自然就回来,请李钰在雍城安心等他归来。

    李钰一心想得到诸葛山庄众人的认可,虽然心中不悦,但也不敢在虚听面前太过放肆。

    只是苦了肖辛夷,诸葛清鸿刚走的那半个月,李钰几乎将她视做眼中钉肉中刺,变着法的找她麻烦,要么让她深夜弹琴助眠,要么让她在烈日下调香制药。秦悠悠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去找李钰理论,却被胡古月拦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他们现在和李钰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待将十年前的事情查清他们手中有了可以和朝廷谈判的筹码之后再和李钰翻脸也不迟。

    李钰如此闹腾肖辛夷,清霄堂众人也不敢进如意客栈,肖辛夷只好借着为冷照卿诊病的由头不再日日回华庭阁,只是偶尔回来住上一两天让李钰安心。但看今天这个架势,李钰不知在华庭阁等了她多久。

    肖辛夷稳了稳心神走到罗生和跟前拱手道:“请罗大人禀报郡主,民女江海棠回来了。”

    罗生和自从见了云相依和诸葛清鸿对肖辛夷的态度,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可以招惹起的。但他虽然没有贼胆可有贼心,一双眯眯眼骨碌碌在肖辛夷身上瞧了个够才清了清嗓子回道:“郡主有令,民女江海棠求见不用通报,进去吧。”

    肖辛夷看到他的眼神胃中一阵翻腾,听他说完也不答话,大步走进华庭阁。

    罗生和在肖辛夷路过他身旁时用力吸了一口空气,真香。却不知他这个举动被坐在正厅中的云流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此时李钰正坐在厅中上座,云流在下座,胡古月秦悠悠和蓝滟站在一旁。

    肖辛夷站在厅中对李钰行了福礼道:“民女江海棠见过郡主。”

    “起来吧。”

    肖辛夷起身抬头向李钰看去,以为她会像以往那般故意为难她一会,不想李钰一改常态,虽然语气仍是不冷不淡,但眼神中已没了戾气。不知是想通了不再针对肖辛夷还是忌惮一旁的云相依。

    “不知郡主大驾有何赐教。”肖辛夷问道。

    “放肆,区区贱民不等郡主问话反而质问郡主,是想反了天不成。”

    自从诸葛清鸿走后,识香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

    “民女不敢。”肖辛夷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识香看到肖辛夷规矩的样子心中畅快不少,瞬间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只要诸葛清鸿不在,无论再怎么羞辱肖辛夷,郡主都不会责骂她。

    “放肆,我和江姑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罚你一个月俸禄,再敢多嘴杖责五十。”

    就在识香暗暗得意的时候李钰说话了,识香心中一惊连忙向李钰看去,李钰虽然说出来的话极为严厉,可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识香当下放下心来知道李钰如此说话定然只是做做样子。口中虽然回着“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可语气无半分惧意。

    “这些天本郡主在幽馨舍甚觉无聊,又见华庭阁景色甚得我心,就想同云公子和江姑娘商量一下,不知可容本郡主在此处走走,我也有很多贴己话想和江姑娘说。”

    李钰此话一出厅中众人皆惊。宁国郡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提的要求既不过分也不无礼,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肖辛夷看向云相依为难的说道:“这华庭阁现在是云公子的,郡主若想走走,民女可陪郡主去别处。”

    “郡主能看上我这华庭阁,是云某的荣幸,郡主请便。”云相依在一旁笑眯眯的回道,他倒要想看看李钰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云公子同意了,江姑娘也不必推辞了吧。”李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道。

    “是,民女遵命。”肖辛夷低头福礼道,抬头时看到云相依若有所思的眼神。

    云相依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过太用担心。

    李钰先一步走出正厅,一行人就在她身后跟着,华庭阁虽然装饰豪华,可房屋不过十几间,分为前院和后院,云相依住在前院,肖辛夷和冷墨妍蓝滟住后院。

    识香跟在她旁边寸步不离的伺候着,闻寒则跟在几人最后面。云相依走了几步看到闻寒不紧不慢的样子与他并肩而行,不时与他搭几句话,闻寒谈吐有礼进退有度,云相依也没有看出有何不妥。

    李钰很快就将华庭阁逛了个遍,坐在前院石桌旁休息了片刻说道:“本郡主乏了,今日多谢云公子的招待,礼尚往来,本郡主日后定会还云公子一份大礼做为回报。”

    说这句话时李钰眼底竟生出一股恨意,可惜众人都站在李钰身后,并没有看到。

    “郡主折煞草民了,能为郡主分忧是草民的荣幸。”云相依回道,言语之间颇为恭敬,可他站得笔直的身姿和无所谓的语气却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来他感觉自己有多荣幸。

    李钰笑了笑显然并不是很在意云相依的态度,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将落在她肩头的一瓣海棠花瓣嫌弃般的用手拍掉说道:“云公子过谦了,好了,本郡主回幽馨舍了,不知江姑娘今日是否还去为别人瞧病。”

    肖辛夷没想到李钰会问她这个问题,略一沉吟回道:“回郡主,民女瞧云公子面色有异,想来身体还有些不适,今日民女会留在华庭阁为云公子诊脉。”

    “江姑娘果然是医者仁心,既然如此,今日就让你师弟和那个什么悠悠回来陪你吧。”

    “谢郡主。”

    李钰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声欢呼,随即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表情很快在她脸上消失,头也不回的出了华庭阁。

    秦悠悠看着李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消失在华庭阁门口才欢快的窜到肖辛夷跟前说道:“姐,这段日子我好想你。”

    肖辛夷看着秦悠悠又圆润了不少的脸蛋说道:“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胡古月在一旁没忍住笑了起来:“她的确是很委屈,阮娘做的饭菜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都委屈到要自己亲自下厨做各式糕点来充饥了。”

    秦悠悠拼命点头回道:“对对,那个郡主喜欢吃的菜都太难吃了,我都吃不饱。”

    肖辛夷看着多日不见的秦悠悠心中有淡淡暖意,连笑容都多了几分温柔说道:“那今日就多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让你吃的饱饱的好吗。”

    “好。” 秦悠悠两眼放光一把搂住肖辛夷,笑的比三月春光还要明媚。

    胡古月眼睛也不眨的看着秦悠悠喃喃道:“这句话最能抚慰受委屈的悠悠,没有之一。”

    “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今晚云某做东请你们去满珍楼尽兴可好。”

    云相依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蓝滟猛然抬头看着他,云相依对蓝滟而言是天边月池中莲,虽然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清冷孤傲。

    而他的清冷又与钟渊的不同,钟渊是由内而外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云相依虽然看似与谁都是笑脸相迎,可骨子里藏的是漠然,不惧生死的漠然。

    这样发自肺腑语气温柔的云相依她还是初次见到。比他眸子里倒映着肖辛夷的笑容还要温柔。

第八十一章《双双中毒》

    “云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秦悠悠放开肖辛夷对云相依说道,笑的无比灿烂。

    “胡少侠真是令人羡慕,世间如秦姑娘这般心性的女子可遇不可求。”云相依同样笑的很灿烂。

    胡古月笑的更灿烂:“没有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秦悠悠脸色一红说道:“我可遇不可求关他什么事,是我自己优秀。”

    “我师叔也很优秀的,悠悠你和我师叔佳偶天成,天生一对。”蓝滟在一旁嬉笑道。

    秦悠悠听完作势就要去掐蓝滟,蓝滟一个转身躲到胡古月身后嚷道:“来啊你来啊,看我师叔会不会让你欺负我。”

    “臭丫头别跑......”

    “师叔救我......”                           华庭阁内一阵欢声笑语,这种开心的气氛已经在众人之间消失很久了。

    等众人再回到华庭阁时已过亥时,云相依和胡古月要相互搀扶着才能回到华庭阁,若不是秦悠悠说把他们留在满珍楼过夜,胡古月还能喝。

    肖辛夷也很久都没有喝到云相依的焚情了,虽然知道明天还有事做,但还是没忍住贪杯多喝了几口。回到她自己房间时也是昏昏欲睡,衣衫未除便躺在榻上睡了过去,却在睡梦中越睡越不安稳,仿佛体内有一股烈火在燃烧,这股邪火疯狂汲取她体内水分,肖辛夷的睡意终于不敌口干,睁开朦胧双眼就要去桌边倒水,还未走到桌边猛然睁大双眼清醒了过来,这房中被人下了药。

    她虽然从小与药材为伍一般药根本对她形不成影响,但她房中的药确是罕见,肖辛夷顾不得地上湿凉当即盘膝而坐,想用师门心法《太虚经》固守心神,却在运转内力时悚然发觉自己内力全失。肖辛夷一阵眩晕,伸手去摸腰间银针,手还未碰到腰带,突听她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肖辛夷浑身一震抬眼望去见是云相依,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的她脸色剧变,一向注重仪态的云相依此时发丝凌乱满脸汗水,敞开的领口下面是青筋暴起的脖颈。

    肖辛夷扶着榻角艰难起身才看清楚云相依迷离的眼神,当下心中大骇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肖辛夷中了毒药内力全失,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让她几乎站不稳,她用足内力喊出口的话听在门外站着的招财,进宝两人耳中更像是口申口今一般。招财脸色复杂的看了肖辛夷一眼随后关上了房门,旁边的进宝脸色一变吼道:“你疯了,还不替公子解毒。”

    招财拦住就要破门而入的进宝道:“没用的,公子中的毒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我们解不了,现在就让公子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明天毒自然就可以解了。”

    进宝急道:“可是公子……”

    “公子的心思你我都知道,这对公子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走吧,明日再来接公子。”招财说完拖着进宝离开肖辛夷房门口。进宝频频回头看向那两扇紧闭的房门,房门上被油灯倒映出的两道身影似乎正相拥在一起。

    肖辛夷未等到云相依的回话却看到他的婢女将本来就闷热的房间掩上了房门,正要出声阻止之际云相依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肖辛夷精通药理自然知道脸色潮红的云相依中的是什么毒,当下不再犹豫从腰间摸出银针朝云相依穴道刺去,肖辛夷现今没有一丝内力,只是单纯借用银针封住云相依穴道。若是云相依只是普通一介商人,这几根银针便可让他动弹不得,可就在银针堪堪刺入之际,肖辛夷眼睁睁看着她还未离手的银针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原来云相依真的会功夫,而且内力比肖辛夷更加雄厚,肖辛夷内力都被压制住了,云相依却还可以将银针震飞。

    肖辛夷惊的连连退后,云相依突然伸出双臂将她圈住,两片薄唇眼看就要覆上近在眼前的双唇,肖辛夷用足力气抬起右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又急又怒的吼道:“三哥你醒醒,我是小妹。”

    云相依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口中喃喃道:“小妹,小妹,跟我走。”

    眼神迷离中手上力气变得更大,肖辛夷被云相依猛然搂紧,脸颊在云相依滚烫胸口撞的生疼。肖辛夷本就眩晕,被云相依这么一撞顿觉天旋地转,胃中翻腾之际只觉一双滚烫大手托起她下巴,肖辛夷定睛望去,云相依依旧眼神迷离,两片薄唇干裂出道道血丝。肖辛夷费力将头向后仰去,一边挣扎一边流泪说道:“三哥,你醒醒,我是海棠,我们结拜过的,我们是和钟渊纪一起结拜过的异姓兄妹。”

    “纪,纪,二哥,纪,小妹。”

    也许是纪这个名字终于将云相依的神智拉回了一些,肖辛夷顿觉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一松,云相依口中重复说着几个字,眼中终于不再只有迷离,渐渐多了一丝清明。

    肖辛夷双手用力一推将他推至门后,她自己也因大力反弹向后退了几步撞倒在榻边,再也动弹不得。

    云相依于混沌中突觉眼前一亮,倒在榻边的肖辛夷一脸绝望的看着他,云相依刚想向前去扶肖辛夷,却硬生生调转自己的脚步夺门而出。他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再留在这里恐会犯下大错,但他也知今晚这毒若是解不了,他必死无疑,脑中那种混沌不清的感觉再次袭来,眼前却有一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冷墨妍素来不喜酒水,在满珍楼并未多喝,睡到半夜突听从外面传来大力撞门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惊疑不定的她立刻起身出门查看,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从肖辛夷房间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出一人,紫柄匕首瞬间握在她手中,就要出手之际才看清那人是云相依。也不怪冷墨妍一时没有认出来,现在的云相依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面色潮红青筋暴起,好像疯子一般。

    冷墨妍收起匕首走到云相依跟前急忙问道:“云公子,出了何事。”

    却不想云相依一把将她搂住,随后大力一推将她推到在地,平时温文尔雅的云相依此时状若疯癫,口中嘟囔道:“不是你,不是你,走开。”

    冷墨妍瞬间明白过来云相依是着了别人的道中了毒,至于这毒,冷墨妍也猜到了是什么,当下脸色煞白不管云相依慌忙起身朝肖辛夷房中奔去,却不知身后的云相依在失去理智之前进了蓝滟的房间。

    肖辛夷看到脸色煞白的冷墨妍冲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快把古月喊起来。”

    冷墨妍将她扶到桌边软凳上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我马上去。”

    冷墨妍一脚踹开胡古月的房门,胡古月嘴里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冷墨妍将茶壶拎在手里一股脑朝着胡古月脸上洒去,胡古月从榻上猛然起身闭着眼睛大叫道:“谁,谁,是谁。”

    随后身子一歪又躺了下去,焚情酒后劲太大,胡古月喝的太多,今夜怕是怎么喊也喊不起来了。

    冷墨妍气的把茶壶往地上狠狠一摔,大骂道:“胡古月你这只猪。”随后回到肖辛夷房间道:“喊不起来醉死了。”

    “你可有看见云公子。”肖辛夷喝了点水声音也大了些。

    “看到了,不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冷墨妍回道。

    “你去通知招财和进宝去找云公子,今晚一定要找到他。”肖辛夷握紧手中茶杯道。

    冷墨妍出去不过片刻就重新回到肖辛夷房间对肖辛夷道:“不用找了,在蓝滟房间,已经进去一会了。”

    肖辛夷脸色剧变就要起身,被冷墨妍一把按下,“晚了,你现在去于事无补,刚才他看到我一把将我推开还说不是我,他应该还有些理智,说明蓝滟在他心中有地位。”

    肖辛夷听完冷墨妍的话,想到每次蓝滟看到云相依的眼神脸色稍缓道:“希望三哥和蓝滟是两情相悦。”

    “不两情相悦也晚了,你的毒怎么解。”冷墨妍问冷汗直流的肖辛夷。

    “我现在内力全失,《太虚经》用不出来,你传些内力与我,我可自行解毒。”肖辛夷叹了口气回道。

    “好。”冷墨妍说完转身将房门关上,扶肖辛夷在榻上盘膝而坐。随着肖辛夷体内内力越来越多,《太虚经》心法也在肖辛夷体内运转,直到天色大亮她中的毒堪堪解掉一半。

    肖辛夷感觉冷墨妍体内内力就要耗尽,对身后的冷墨妍道:“停下吧,让古月进来用心法为我解毒。”

    冷墨妍拿回双手擦了擦额头冷汗道:“好。”

    打开房门却看到云相依的侍女正端着一身干净衣袍等在门外。

    冷墨妍脸色一沉,对着两人冷冷道:“你们家公子在蓝滟房里,你们去那里等着。”

    招财和进宝显然还没弄清楚情况,大着胆子向房内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穿戴整齐的肖辛夷正坐在桌边看着她们,招财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进宝对冷墨妍道:“是,多谢冷姑娘提醒。”

    说完匆匆朝着蓝滟的房间而去。冷墨妍望着两人背影握紧了拳头,这两个奴婢什么都知道却不阻止她们的主子。若有朝一日落在毒圣门手里,定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第八十二章《表明心意》

    幽馨舍中宁国郡主李钰正满面春风听闻寒向她禀报华庭阁的情况。

    “你当真看到云相依的两个侍女都在江海棠门口等着,手里还端着一套云相依的衣服。”李钰问向低着头的闻寒。

    “是,属下亲眼所见,只是等了许久房中都未有动静,属下恐郡主等的着急便回来复命。”闻寒低头回道不去看李钰的脸色。

    以前他认识的李钰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豪爽洒脱英姿飒爽,有着不输男子的气度和胆识,是边疆军营里最耀眼的一颗星,可是如今这满是光芒的星辰陨落了,再也无法散发出令人惊叹的光芒。变成为争风吃醋不择手段的女子,甚至还学会了下三滥的路数。

    她对他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闻寒是拒绝的,那一刻他的心痛一点都不比李钰少,为了一个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她的男子,做出这种腌事真的值得吗?

    可是她是主他是仆,即使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要按照郡主的意愿行事,他能做的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个美好似误入凡间的女子再也不要回华庭阁,至少在诸葛清鸿回来之前不要回来,可是命运似乎并不太愿意眷顾那女子,她还是在李钰在华庭阁的那日回来了,而且还留下了。

    闻寒知道这一劫她是逃不过了,自己能做的唯有在她的房间少放一点毒药,希望她还可以自救。那女子深夜归来时闻寒随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也同她一起回了华庭阁,得知她身边有高人保护,当下未敢停留甚至心中还有一丝庆幸,或许那高人可以救她。

    但今日他去华庭阁探查之时看到云相依侍女守在那女子门前,才知大错已成,恐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所幸那云公子也是人中之龙,文采品貌有目共睹,不会辱没她的绝世风采。闻寒看了一眼不忍再看,匆匆回来向李钰复命。

    而如今的李钰再也不是他心目中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李钰此时心中被狂喜填满,还哪里顾得上闻寒的异常,提笔写下几行字看了几遍交到识香手中问道:“他的落脚处确定查清了吗?不会搞错?”

    识香满脸笑意接过那张纸条回道:“郡主放心,不会弄错,这张纸条一定会准确无误的交到郡马爷手中。”

    李钰舒了一口气道:“好,发出去。”

    识香福了一礼回道:“是。”

    彼时肖辛夷身上的毒已被胡古月用《太虚经》和银针祛的差不多了,待肖辛夷内力恢复便可将剩下的残毒祛除。

    秦悠悠端着一碗热粥送到肖辛夷跟前说道:“姐,蓝滟不知道怎么了,喊她吃早饭也不吃,午饭也不吃,你中毒了难道她也中毒了,但是她不给我开门。”

    秦悠悠昨晚跟着肖辛夷喝了焚情,也是一夜好梦,一觉醒来才知道肖辛夷中了毒,但中的什么毒胡古月自然是不会对她说的,她也不知道云相依也中了毒。

    肖辛夷沉默片刻回道:“待会我去看看她,你不用着急,你有没有看到云公子?”

    “我没有看到云公子,只看到两个婢女在他门口守着,大概是还没醒吧,毕竟他昨天也喝了那么多。”秦悠悠回道。

    “你再去盛一碗热粥吧,我给蓝滟送去。”肖辛夷说道。

    不多时肖辛夷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站在蓝滟门口,肖辛夷推了推房门纹丝不动,里面被蓝滟闩上了,肖辛夷敲了敲门说道:“蓝滟,是我,你开开门。”

    等了一会房中没有动静,肖辛夷又用力敲了敲房门,这次蓝滟终于把门打开了,肖辛夷进门之后蓝滟立马将门又闩了起来。

    肖辛夷将热粥放到桌上拉着蓝滟坐到桌边,爱怜的看着她红肿双眼说道:“滟儿,你受委屈了,都是师姑不好,是师姑没有保护好你,师姑这就回双圣门向你师父请罪,请你师父来主持公道。”说着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蓝滟一把扯住她的手流着泪道:“师姑,不要。”

    肖辛夷重新坐到蓝滟身边叹了口气道:“可是滟儿你这么伤心,你师父知道了也会心疼的,这次你师父不会饶了他的。”

    “没有师姑,我没有伤心。”蓝滟连忙解释道。

    “你哭了那么久怎么会不伤心呢。”肖辛夷问道。

    蓝滟脸色一红低头小声道:“师姑我没有伤心,只是…只是…他昨晚是中毒了,他不知道我是谁。”

    蓝滟说着一串眼泪又从她眼中滴落。

    肖辛夷伸出手去擦掉那一串泪珠说道:“怎么会不知道是你呢,他知道是你的。”

    “真的?”蓝滟瞪着一双婆娑的红肿眼睛问道。

    “师姑怎么会骗你呢。”

    “可是…可是…我和他没有婚约,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我们现在算什么?无媒苟合。”蓝滟说着伏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滟儿,告诉师姑你喜欢云公子吗。”

    “喜欢。”蓝滟止住哭声沉默了一会才回道。

    “既然你喜欢云公子,云公子也喜欢你,不过浮尘中的一个仪式而已,与你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想比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在一起,其它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蓝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喃喃道:“我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哭是因我害怕他不想和我在一起,像他那样的男子怎么能看得上我呢。”

    “滟儿,云公子能得你真心相待是他的福气,在师姑眼中你们郎才女貌,相配的很。”

    蓝滟再次被肖辛夷的话惊的睁大了眼睛。

    “相信师姑,也相信云公子好不好,他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肖辛夷将白粥端到蓝滟跟前道:“多少吃一点。”

    蓝滟点点头接过瓷碗,一碗粥刚下肚,蓝滟还未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就听得云相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蓝滟,我有话跟你说。”                                             肖辛夷起身就要去开门,被蓝滟死死拽住,蓝滟恳求似的紧闭双唇连连摇头,拽着肖辛夷回到屏风后不让她说话,肖辛夷叹了口气摸了摸蓝滟散落在后背的长发。

    “蓝滟,昨夜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只想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过了许久云相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肖辛夷只觉身边的蓝滟身子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稳,连忙扶她坐到榻上,蓝滟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只是呆愣着流泪不止。

    肖辛夷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就要说话,蓝滟却不等她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师姑,你告诉他,我愿意。”

    云相依在门外等了片刻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正要再敲门之际只听吱呀一声,紧闭房门打开后是面色平静的肖辛夷。云相依退后一步脸色有些苍白说道:“小妹,你也在这里。”

    肖辛夷点点头道:“是,三哥,滟儿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自己进去同她说吧。”

    云相依脸色又白了一分,看着肖辛夷回了一句:“好。”

    云相依说罢绕过她朝房间走去,只是路过她身边时想说些什么,却在开口之际看到肖辛夷匆匆离开,到嘴边的话始终是没能说出口。

    肖辛夷回到自己房间后舒了一口气,只希望云相依不要辜负蓝滟的一片真心,也希望他二人从此能比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

    远在幽州的诸葛清鸿正和幽州清霄堂的一众人商议关于‘碧瑛阁’的主人周子全。

    “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做,日后行事务必要再小心些,不要再被他有所察觉。”诸葛清鸿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

    “是,少主,是属下无能才会被周子全有所察觉,请少主责罚。”旁边有一中年男子单膝跪倒在地,头压的很低看不清样貌,但声音洪亮身材高大。

    “吴堂主快请起,此事有失,责任并不在你,周子全能成为安业最大的珠宝商,确实有过人之处,我们以后只需多加小心即可。”诸葛清鸿说着扶起单膝跪地的男子道。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少主,属下吴世哲日后定会以少主马首是瞻。”

    吴世哲本是幽州清霄堂的分堂主,幽州清霄堂是虚听设立的,自成立他们得到的一切命令都是少主以传信的方式下达,从未见过少主真容,这次不过是初见。然而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吴世哲就对他这年纪轻轻的少主佩服之至,他以前只知素未谋面的少主出身名门世家,父亲是武林盟主,而他也被武林奉为年轻辈中的第一人。

    如今共事以后才知道他们的少主远不止于此,凡是少年成名者必然都有些心高气傲,但他们的少主对属下谦和对前辈敬重,他可以虚心接受每一人提出的意见,并能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总能一眼看出事情关键所在,就以周子全这次的事情来说,他的处理方式无懈可击。

第八十三章《误会大了》

    诸葛清鸿拱手笑道:“清鸿在此谢过吴堂主,有吴堂主和各位兄弟的大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吴世哲正要说话只听得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时一弟子手中抓着白色信鸽匆匆而来,吴世哲见诸葛清鸿皱眉反复看手中那只鸽子,他也看得出这并不是清霄堂的信鸽。

    诸葛清鸿紧皱双眉放下鸽子展开一张小小的纸条,然后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平时波澜不惊的双眸瞬间被一层悲痛覆盖。然后吴世哲听到诸葛清鸿的声音传来,有些缥缈也有些不真切,似乎是掏空所有力气说出的一句话。

    “一切按计划行事,我有些事要回雍城,这里的事都交给各位兄弟了。”

    然后他看到诸葛清鸿手中的纸条瞬间化为齑粉从他手掌中落下,跌跌撞撞向外走去的诸葛清鸿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吴世哲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正意气风发的少年瞬间失魂落魄。

    墨鸦发疯一般在夜色中狂奔,比闪电还要快比雷声还要急,所过之处惊起一群又一群栖息的鸟儿,等墨鸦过去很久那些鸟儿才敢重新落巢,似乎连天上的弦月都被它带起来的风沙惊到,慌忙躲到云层后面只露出一角看着马背上的白衣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马背上的诸葛清鸿在心里重复的问着“你是不是在怨我不告而别,可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事后我已经让武尔珍去找你了,你说你相信我,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

    心里的怒吼没人能听到,只有墨鸦知道他的主人心里此时有多着急。狂奔到如意客栈后门的墨鸦大口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两条前腿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诸葛清鸿回头看了它一眼,墨鸦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告诉它的主人它没事。

    但诸葛清鸿还是退了回来,蹲在墨鸦跟前摸着它剧烈起伏的身子喃喃道:“我要怎么见她,我见了她能说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墨鸦不能回答他只是将硕大的脑袋凑到他跟前继续大口喘着粗气。

    “郡马爷回来了。”心口剧痛的诸葛清鸿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看是识香,还有李钰,他未过门的妻子。

    诸葛清鸿苦笑一声,和他订婚的女子近在眼前,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另一女子为何不等他。

    李钰走到静默不语的诸葛清鸿跟前将他扶起,心疼的看着她未婚夫君满脸的风霜和汗水。这是她第二次离他这么近,第一次是他把她从马车里救出来,那时候的李钰被诸葛清鸿护在怀里,马车散落的碎屑雪花一样砸在诸葛清鸿背上,有血迹渗透他淡蓝色的衣衫,而李钰毫发未损。

    就那一瞬便是沉沦的伊始。

    但那次诸葛清鸿还关切的问了一句姑娘无恙吧。而这次诸葛清鸿却是面目表情的转身离去。

    佛说人有八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而对有些人而言,最苦不过是 与心念之人生不能同归,死不能同去。

    诸葛清鸿停在华庭阁门口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如今他还见了她能再说些什么。

    秦悠悠出门看到多日不见的诸葛清鸿很是惊讶,快步走到华庭阁门口才看到平时那双沉着稳重的桃花眼竟深深陷了下去,秦悠悠只当他是事务繁忙没有休息好也不甚在意,笑着说道:“诸葛公子你几时回来的。”

    “刚到。”诸葛清鸿声音嘶哑的回道。

    “诸葛公子你可真会挑时间,再晚半日你就见不到云公子,也吃不到今天的送行盛宴了。”秦悠悠笑嘻嘻的回道。

    “他要走了吗。”诸葛清鸿的声音比之前高了一分。

    “对啊,今天中午我们要在满珍楼为云公子送行,然后他就要去双圣门了。” 秦悠悠回道。

    “去双圣门做什么。”诸葛清鸿一愣,一股不安排山倒海涌上心头。

    “嘿嘿,上山去提亲,诸葛公子,我们马上就有喜酒喝了。”秦悠悠有些兴奋的回道。

    “他现在在哪。”

    秦悠悠的兴奋让诸葛清鸿脸色又沉了几分。

    “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呢。”

    秦悠悠话音刚落,就有一股风沙迷了她的眼,她呀的一声伸手去揉眼睛,再睁眼时已不见了诸葛清鸿的影子。

    云相依正坐在房间看着招财将他的东西放进箱子里,房门突然被一股飓风撞开,招财走到门口正欲重新关上,一道身影如快如闪电将她甩出房间,随后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招财大惊,顾不得身上伤痛一瘸一拐的去撞那紧闭的房门,撞了几下房门纹丝不动,只听云相依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招财,诸葛公子有事要和我谈,你守在门外不要让旁人进来。”

    招财脸色复杂的回了一声“是”,这才守在门外查看自己的伤势。

    云相依看着表情隐忍的诸葛清鸿拱手笑了笑道:“诸葛公子,好久不见,不知这次找云某所为何事。”

    诸葛清鸿面咬紧牙关看着他不答话,云相依也不着急,静静的坐着与他对视。

    “为什么。”过了很久诸葛清鸿终于开口了。

    “什么为什么。”云相依似乎不明白。

    “为什么要去双圣门提亲。”

    看似平静的一句话云相依却听出了颤意,云相依眼珠动了动,嘴角扯了扯,心中已然明了。原来真的是她做的,不过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子毁掉他爱的女子,这李钰如此行事云相依不知该说她是蠢得无可救药,还是可怜的令人同情。

    只是这其中误会可就有些大了。

    “无可奈何。”云相依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

    下一刻正端坐在软榻上的云相依转眼便跌坐一旁,诸葛清鸿攥着他的领口将他拎起,拳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却不及诸葛清鸿眼中愤怒的万分之一。

    “什么叫无可奈何,你怎么可以……当初在这座院子里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如今你又趁我不在……你这个败类。”

    “如果我说不想去提亲了,你当如何,你还会照顾她吗。”云相依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我会。”诸葛清鸿两个字出口不带一丝犹豫。

    “诸葛公子,实不相瞒,那夜云某是中了毒,整夜神智混沌不清,待清醒之时大错已经铸成,这件事没必要瞒你。”云相依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你再说一遍。”诸葛清鸿手劲微微松了些似是没有听清他的话。

    “在下那夜中了毒。而她,也非自愿。”云相依如实回道。

    诸葛清鸿的手慢慢松开云相依的领口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这种事怎么可以开玩笑。”云相依扯了扯弄皱的衣衫回道。“她现在应该快回来了,你不妨亲自去问她。”

    肖辛夷从清霄堂据点回来的时候已接近中午,眼看就要到为云相依送行的时辰,她匆匆赶回房间欲换下满是汗水的衣衫,刚踏进房门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身后的木门随着那股气息靠近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还没等肖辛夷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落在一个温暖的怀中,头顶上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辛儿,我回来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害怕,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了。”

    是什么敲打在心间一字一莲花。

    是什么流转在耳边一句一相思。

    若不是情之所钟又怎会字字含情。

    若不是爱之所切又怎会句句痴缠。

    如果这世间有这样一个如此对你的爱人,你会不会舍不舍得推开。

    可肖辛夷推开了。

    诸葛清鸿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刚刚平静下去的眸子瞬间被悲痛填满,肖辛夷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那份汹涌的痛楚几乎就要把她整个人吞噬。

    “诸葛公子请自重。”肖辛夷低头回道。

    “辛儿,我不在乎,不在乎的。”诸葛清鸿重复道。

    “可是我在乎。”肖辛夷以为她是在口是心非,却不知她是在答非所问。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保证……”

    “你在说什么,什么被迫。”肖辛夷不解的望着他。

    “辛儿,我都知道了,我见过云相依了,他都对我说了。”诸葛清鸿说到这里胸口一痛。

    “他对你说什么了。”肖辛夷有些崩溃。

    “他说他那晚是中毒了,他去双圣门提亲实属无奈,我不在乎,我会照顾你的。”诸葛清鸿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

    “云相依去双圣门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为蓝滟去的。”肖辛夷隐在衣袖下的素手紧握成拳后退一步。

    “什么蓝滟?你说什么?”诸葛清鸿懵了。

    “那夜云相依进了蓝滟的房间。”肖辛夷面色平静的回道,却不觉袖中拳头越攥越紧。

    “不是你?不是你。”诸葛清鸿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又确定的给了自己一个回答。

    “不是。”肖辛夷回道。

    房门瞬间被诸葛清鸿打开。

    肖辛夷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大声问道:“你干嘛去。”

    “老子去杀了云相依。”

    随后一阵开怀大笑声回荡在华庭阁上空。

    秦悠悠和胡古月见云相依被大笑着的诸葛清鸿搂住一顿狂锤,差点没有被吓死,诸葛清鸿这是疯了还是被华如江附体了。

第八十四章《礼尚往来》

    但好在诸葛清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后来赶到的蓝滟不明所以的看着秦悠悠和胡古月惊惧的表情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悠悠吞了吞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见鬼了。”

    蓝滟顺着秦悠悠的目光看去,只见诸葛清鸿和云相依在厅内相坐而谈,这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鬼。

    “云公子,你过分了。”诸葛清鸿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眼中难掩笑意。

    “诸葛公子,冤枉云某了,公子问什么云某答什么,是你自己想偏误会了,关云某何事,况且如此一来我小妹更加明白诸葛公子的心意,云某是在帮你啊。”云相依笑眯眯的回道。

    “这么说清鸿还要感谢云公子的一番苦心了。”诸葛清鸿问道。

    “不敢,不敢,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云相依眼中狡黠一闪而过。

    “我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诸葛清鸿严肃的问道。

    “诸葛公子这么感兴趣吗?”云相依回问。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误会因我在此之前收到一封信。”诸葛清鸿回道。

    “是关于我和小妹?”云相依问道。

    “是。”诸葛清鸿回道。

    “那晚我们都喝醉了,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楚,只记得小妹将我唤醒时看到她也中毒了,我神识只恢复了片刻不敢多做停留,再醒来时我已在蓝滟房中过了一夜。”云相依斟酌了片刻说道。

    “你说她也中毒了,那她的毒……”

    “放心,若是医圣门的弟子连这种毒都解不了,以后还怎么敢在江湖行走。”诸葛清鸿话还未说完便被云相依打断。

    云相依说的轻松,但他也知道这毒有多难解,若非独门秘药怎么又能拿的住他,拿的住他们。

    “云公子可知是何人下毒。”诸葛清鸿拱手问道。

    “诸葛公子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查。”云相依回道。

    “既然有人把这件事特地飞鸽传书于我,想是冲着我来的,此事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云公子一个交代。”诸葛清鸿起身说道。

    “静候诸葛公子佳音。”云相依拱手道。

    因为诸葛清鸿突然回来的原因,本想即可动身启程的云相依把行程改到了第二日。一行人在满珍楼喝了个昏天地暗日月无光,不过这次长记性了,把招财和进宝留在了华庭阁。

    天色不过微微亮,众人还未醒来,云相依已将宿醉的蓝滟抱上马车绝尘而去。

    他之所以多留一晚嘴上说是为了诸葛清鸿,其实是因为他不喜欢欠人情,既然李钰送了一份大礼给他,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要回礼表示一番才可。

    被燥热折磨了一夜的李钰终于费力睁开了干涩的眼皮,身下被褥已被汗水打湿,她这一夜口干舌燥似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却偏偏浑身动弹不得,如今手脚终于听了使唤,就要下榻去倒水,微光朦胧中她死死捂住干裂嘴唇压住即将破口而出的声音。

    在她榻边倒着两个人,两个不着寸缕相拥而眠的人,其中女子她一眼就看出是识香,而另一个是罗生和,李钰看着榻边乱糟糟的一团胃中一阵翻腾,快速起身穿上自己的衣服,冲到柜子旁扯出一件衣服使劲丢在两人身上。

    识香被衣服一砸瞬间惊醒,而罗生和或许是累坏了,口中嘟囔了一句将李钰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裹在身上翻个身又睡了过去,李钰见状气的脸都绿了。

    睡眼惺忪的识香从地上坐起,看清眼前状况时就要大声尖叫,李钰一个俯身将她拉起捂住她的嘴,识香看到李钰气到扭曲的脸色硬生生将那声尖叫咽了回去。

    “别出声,否则本郡主杀了你。”

    李钰恶狠狠的声音传到识香耳中,识香吓得连连点头。

    李钰这才松开手,从柜子里扯出一件衣服扔到识香身上,嫌弃的说道:“穿上。”

    识香顾不得主仆有别迅速将李钰的衣服穿在身上。

    “迷晕他丢出去,以后别再让本郡主看到他,你做的干净利落点不要被人看到。”

    李钰递到识香手中一个瓷瓶厌恶的转过身去,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看到识香。

    “是,奴婢知道了。”识香浑身颤抖着接过李钰手中瓷瓶放在罗生和鼻尖,罗生和攥着李钰衣衫的手渐渐松开,头一歪晕死过去。

    识香见状抗起比她足足大了两圈的罗生和出了李钰房间。

    直到房间里只有一人了,李钰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心中无比后怕,如果那人昨晚的目标是她,她现在绝对没有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如今事情出了她既不能大肆宣扬还要尽力将这件事压下,不然传到外界不知会被人曲解成什么版本,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如此。

    而做这件事的人像是在故意报复她,难道是她在华庭阁做的事情败露了?

    可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这笔账她都记在肖辛夷头上了,李钰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中,有血丝顺着掌纹滴落在她裙角。

    江海棠,此生李钰与你不死不休。

    而此时肖辛夷正看着云相依留给她的信怔怔发愣,这次分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或许再见面的时候他和蓝滟已经成婚了吧。

    按照双圣门的门规,凡是双圣门弟子与非本门弟子成婚,下山之后皆要隐去身份,不可提及与双圣门的关系,但若有朝一日双圣门发出‘召回令’时,下山的弟子无论远在天涯海角都要无条件赶回双圣门。

    若是本门弟子与本门弟子成婚则可继续留在双圣门,比如钟渊和苏月仙。而蓝滟与云相依成婚后就要随云相依下山,若是没有‘召回令’,终身不能用双圣门的任何内功心法,不能提及曾经双圣门弟子的身份,但可用医圣门的医术悬壶济世。

    肖辛夷想到这里心思微动,蓝滟是钟渊于六年前带回山上的,据钟渊说当时蓝滟家里有人生了重病,钟渊费了半个月的时候才将她家人医好,而这半个月蓝滟天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他动身要走那日当时只有五岁的蓝滟抱着他一条腿哭的不能自已,谁劝都不行。蓝家人心疼小蓝滟便央求钟渊收她为徒,钟渊看着那梨花带雨的小脸说了一声好,紧抱钟渊腿脚的蓝滟立马跪倒在地笑呵呵的叫了一声师父,变脸速度快的钟渊都要怀疑她刚刚是不是真的在哭。

    钟渊满脸无奈向她说起这件事时肖辛夷笑的前仰后合,问一旁的蓝滟是不是真的,蓝滟连忙摇头说她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如今一眨眼当初爱哭鼻子的小鬼头就要嫁作人妇了,不知蓝家人对她的这个夫君可还满意。

    诸葛清鸿坐在清荷小筑凉亭下满面生寒,只听坐他对面的虚听说道:“就这些了,老夫亲眼看着云相依出了江家丫头的房间进了蓝家丫头的房间,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没有告诉你,不想这其中竟多了这么多曲折。”

    “前辈可知是谁做的。”诸葛清鸿问道。

    “既然江家丫头无恙,蓝家丫头与云相依又是两情相悦,此事并没有造成伤害,公子不妨就将这事揭过吧。”虚听离两手揣在袖中,并不打算再说下去 。

    “这次没有造成伤害,下次呢,如果前辈不肯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去查了。”诸葛清鸿恭敬的回道。

    “老夫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那夜随她们一起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宁国郡主身边的侍卫潜伏在华庭阁,他感觉到我发出的内力慌忙离开,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进入华庭阁。”

    虚听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诸葛清鸿手中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打湿了他半边衣衫也恍若未觉。

    虚听看着诸葛清鸿的样子心道宁国郡主真有本事,他是看着他家大公子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极少看到大公子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而看现在他双目通红的样子,显然是动了真怒。

    “前辈,我打算夜探落月山庄。” 诸葛清鸿手中碎片掷在石桌上 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公子不可,现在为时过早,万一打草惊蛇的话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虚听急道。

    “前辈,你说的我都清楚,只是落月山庄行事太过谨慎,我们明知道他们在背地里策划一件大阴谋,可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他们在武林中威逼利诱结党营私,还有落月山庄里藏着的那些高手,始终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若想查清楚家,那些人至关重要。”诸葛清鸿看似平静的回道 。

    “可是公子不是说楚家藏着的高手深不可测吗,我们在没有把握之前万不可冒然行动啊。”虚听劝道。

    “请前辈今晚和我一起去,与其盲目猜测不如一探虚实,你我同去还可有个照应,对方实力虽强,可我们也不弱,知己知彼才能做下一步打算。”诸葛清鸿下定决心要去楚家一探。

    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其中变数就会越多,他和李钰之间的婚约一日不除,他就受掣肘一日。这次阴差阳错连累的是云相依和蓝滟,那下一次呢,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八十五章《转身之间》

    虚听见诸葛清鸿决绝的神情知道他决心已下,再劝也是徒劳,拱手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陪公子走一趟。”

    “多谢前辈。”诸葛清鸿拱手回礼,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肖辛夷在清霄堂据点忙的焦头烂额,最近送往落月山庄的书信好像越来越多了,而且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每一封肖辛夷必须要检查过了才敢送进楚家,万一其中一封里面有重要消息呢。

    “千先生,这封从信鸽身上截下来的信没有问题,可以送出去,还请伊夫人……”肖辛夷的目光从信上移开抬头说道。

    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伊蓉一脸暧昧的接过书信对她说道:“既然这里用不到副堂主了,请副堂主和少主出去吧,不要打扰奴家做事。”

    肖辛夷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说道:“有劳伊夫人了。”

    说完从桌边离开朝门口走去,诸葛清鸿见状替她打开门,待肖辛夷出门后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门。

    伊蓉和千翼交换了个眼神,这样温柔的少主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哪!

    出了清霄堂据点肖辛夷翻身上马就要去替冷照卿诊脉,刚走出一段路就听到身后有极速马蹄声传到耳中,随后她感觉白凤脚步略一停顿,一双手臂从她身后将她圈了起来,肖辛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诸葛清鸿。

    她的后背紧贴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有规律的心跳,第一次两人心跳的距离这么近,两颗心近在咫尺,甚至跳动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白凤转眼就到了雍城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看着同程一骑的年轻男女纷纷避让,这其中有面带鄙夷的白发老妪,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真是有伤风化。

    有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面带笑意看着马上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有含羞带怯的豆蔻少女,想象着若是有这么一个俊逸的男子带着自己策马狂奔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

    还有不怀好意的街头纨绔在他们身后吹起嘹亮的口哨。

    而更多的人只在乎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马蹄踏坏,所幸那匹白马速度虽快,却马蹄稳健未伤一人一物,身后跟着的黑马亦然。

    这世间事本就如此,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中就会是不同的感受,心之所善,满目春光,心若有恶(wu),万事皆伤。人只需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不伤人不纵已,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行事无愧于心,又何苦在意这世间纷扰目光。                                              肖辛夷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诸葛清鸿的手覆在她扯着马缰的手上,她用力挣脱,片刻后精致的马缰上只余诸葛清鸿指节泛白的双手。

    两人两马穿过街道直朝郊外行去,肖辛夷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他用披风将她裹在身前,当时她对他还有着极深的隔阂,她还怀疑诸葛山庄是她的仇家,她甚至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们,可诸葛清鸿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一直都在默默的帮她,保护她,直到她解开心结为止。

    如今她知道她的仇家并非是诸葛山庄,可她们之间还是有一道跨越不去的鸿沟,他和宁国郡主之间的婚约只是肖辛夷的一个借口,她将来要做的事九死一生,她不能也不敢和他在一起,诸葛山庄现在做的事追究起来不过是为苍安山庄讨回一个公道,为武林讨回一个公道,若将来真的惹怒龙颜还有李钰可以护着他,皇帝定会看在护国将军的面上饶过诸葛清鸿。

    可是她要做的不止于此,诸葛父子不知道,她父亲肖重楼是被皇帝下令暗杀的,背后出手一击毙命,即使将来皇帝真的为苍安山庄平反,肖辛夷就算搭上性命也要当着天子面问上一问,当初为何要暗杀她的父亲,他当时明明已经阻止住武林众人了啊,为何要非杀他不可。

    若真到了那一刻,生死只在天子一念间,她的命就不再是她自己的。

    转眼间诸葛清鸿已带着肖辛夷到了郊外,八月骄阳似火,雍城一带亦很久都没有下过雨了,高大的树木依旧郁郁葱葱,叶子却无力垂着,鸟鸣此起彼伏,地上的青草因干旱有些打蔫,还有的已经干枯了。闷热的天气一丝风都没有,若是没有飞鸟偶尔扑腾着停留在旁边的树林里,整个郊外就像是一副静止的画面。

    直到一黑一白两匹马呼啸而来才 为这偌大的草地添了几分生机,墨鸦和白凤并驾齐驱,背上却没了诸葛清鸿和肖辛夷的影子,两人正滚落在离树林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

    诸葛清鸿没有让白凤停下便带着肖辛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落地时顺势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两人停下后诸葛清鸿的手还枕在肖辛夷脑后,肖辛夷脸色红的就像是伊蓉刚涂的唇,慌忙推开她上方的诸葛清鸿,诸葛清鸿起先纹丝不动,但看到肖辛夷慌乱的模样不忍再逗她,翻身躺在草地上与肖辛夷并躺,肖辛夷得了自由就要起身,却被诸葛清鸿一把将手攥住。

    “如此良辰美景,陪我躺一会可好,就一会。”

    肖辛夷没有看到良辰美景,只看到诸葛清鸿被太阳晒到发红的脸庞和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她体内有寒症自然是不怕这日头的,但肖辛夷还是依言躺了回去,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要求,她尽量满足。

    入眼是蔚蓝的天空,有很大很白的云团悬在上面,仿佛触手可及。身下是软绵绵的草地,有青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身旁是自己的一生所爱,有心跳的声音回荡在胸膛。

    诸葛清鸿的手很大,可以将肖辛夷的手整个围在手中,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肖辛夷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一切,感受从她手中传来的温度,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睡过一觉,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梦到的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很安心,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直到她被一阵鸟鸣声惊醒,那种安心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她动了动发酸的脖颈,转眼看到她旁边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

    诸葛清鸿以手支额不知看了她多久,肖辛夷慌忙转过头去坐起,诸葛清鸿在她身后坐起替她拿掉发间沾上的一枝枯草。肖辛夷觉到发间异样转身去看,正看到诸葛清鸿身后就要落下的夕阳,原来她这一睡就睡了几个时辰,诸葛清鸿的目光在夕阳余晖下更显温柔。

    肖辛夷不敢再看垂下眼帘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起身扯了扯压皱的衣衫迈步向前,不妨身子突然悬空,诸葛清鸿横抱起她大步向树林走去,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被诸葛清鸿抵在树上,“辛儿,为什么,我都对你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是不是非得我说此生非你不娶你才能明白我的心。”

    “阿隐,可能是因为我的心里只是把你当作亲人,当作兄长吧。”肖辛夷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语出如水逝,再没有回转的余地。身前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消失,诸葛清鸿步步后退,眸子涌动的又何止是心伤,那是比绝望还要令人窒息的心碎。

    “原来是这样吗?”

    肖辛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痛不已,她很想过去拉住他的手大声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是她忍住了,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再回头了。

    肖辛夷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做我的兄长不好吗?”

    随后她看到诸葛清鸿笑了,笑的一双桃花眼中光芒闪动,然后她听到诸葛清鸿的声音传到她耳中,一字一句刻在她心中。

    “原来是这样的,这么多时日给姑娘造成困扰了,在下心中着实不安,唯愿姑娘以后不必再受此烦恼,在下可能最近要很忙,清霄堂还请姑娘代在下好生打理,待此间尘埃落定再与姑娘道谢。至于姑娘所说兄长之类的,在下没有兴趣。”

    语罢,拱手,转身,离去。

    既然佳人无意,自己再如何卑微如尘,纠缠下去也只是徒为她人增添烦恼,何苦来哉!

    来时的双人双马走时只有一人一骑,墨鸦飞奔腾起的尘土模糊了肖辛夷的视线,直到那白衣黑马再也看不到了,肖辛夷才走出树林,白凤肚子变得像个圆滚滚的雪球,显然已经吃饱了。肖辛夷走到它跟前喃喃道:“我做错了对不对。”

    白凤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甩了甩雪白的马尾。

    “即使错了,我也不后悔,只希望他能重新开始。”

    白凤低嘶一声,不安的刨着蹄下泥土,肖辛夷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牵着白凤在草地上缓步慢行。此时最后一抹夕阳也落了下去,天边只留一片橘色云彩,泪滴一样的形状,肖辛夷一边走一边看着那橘色泪滴慢慢变灰,变暗,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月亮不知何时偷偷升上了树梢,寂冷无言,淡淡光辉洒在马背上狂奔的白衣女子身上,也洒在从另一片树林里走出的黑马白衣少年身上。

    月亮虽有圆有缺有阴有晴,但它的绝世风姿恒古不变。

    而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即使是认定的东西也可能会在一夕之间改变。

第八十六章《桃花已逝》

    肖辛夷回到华庭阁时秦悠悠和胡古月正在厅中看着一人狼吞虎咽,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没有堵住那人的嘴,只听那人边吃边道:“诸葛隐这人真不够朋友,本公子陪着他一路风餐露宿出生入死,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把我自己扔在那穷乡僻壤,你们知道吗,本公子这次是问路加乞讨才能回来的,差一点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说着作势擦了把眼泪又吃了一大口菜。

    说话的人正是华如江,虽然形态狼狈了些,衣衫沾了些灰尘,可整体形象并没有像他说的如此不堪,任谁也不会想象的到他是怎么用这一副落魄贵公子的形象乞讨的。

    “华公子,我想诸葛公子一定是知道你智勇双全机警过人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的。”胡古月在一旁打着哈哈道。

    “对对,胡胡说的对,如果是个蠢的诸葛公子一定不会放心丢下,如果是机智无双的华公子那就不一样了,他肯定知道你会安然无恙自己回来的。”秦悠悠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华如江从一堆酒菜中抬起头来,咽下嘴里刚刚丢进去的一块鱼肉道:“忽悠,接着忽悠,本公子今天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是我输。”

    胡古月将那盘鱼肉往他跟前推了推道:“华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敢忽悠你呢,绝对句句肺腑。”

    秦悠悠看着郁闷的华如江转过身去偷笑。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肖辛夷,当下快步跑到她身边道:“姐,你可回来了。”说着往肖辛夷身后看了看疑惑的问道:“诸葛公子呢。”

    这时华如江和胡古月也看到独自在门口站着的肖辛夷,华如江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边走边嚷道:“诸葛隐呢,让他出来见本公子,不要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我不知道,兴许他回了清荷小筑吧,华公子可以去那里寻他。”肖辛夷说完这句话一步都没停留便进了后院,只留下华如江胡古月和秦悠悠面面相觑。

    华如江一向最善察言观色,用手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问道:“你们的姐怎么了。”

    秦悠悠道:“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胡古月静默不语,他与肖辛夷相识数年,最是了解她的秉性,如今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胡古月心中一阵不安道:“你们去看看清荷小筑有没有诸葛公子,我去看看师姐。”

    两人看胡古月一脸凝重的样子不敢怠慢,点点头转身去了清荷小筑。

    胡古月走到肖辛夷房门前敲了敲门说道:“师姐,是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肖辛夷站在门口对胡古月道:“进来说吧。”

    胡古月看着肖辛夷脸色心中愈发不安,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进了门。肖辛夷对胡古月关切的神色恍若未觉,只是看着窗外道:“古月,我们明天搬出去吧,换个客栈。”

    “好,师姐,我明天就去找客栈,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我去帮你准备晚饭。”

    胡古月看着肖辛夷憔悴的脸色一阵心疼,不忍追问她原因,无论肖辛夷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

    “好,谢谢你古月,今天我累了,什么都不想吃,你不用帮我准备了,你明天还要去找客栈,也早点休息吧。”肖辛夷微微扯了扯嘴角对胡古月道。

    “那好吧师姐,我明天一早就去。”胡古月拱手转身走出肖辛夷房间为她带上了门。

    他刚走没几步身后的房间便陷入一片黑暗,胡古月停步站在外面倾听片刻之后转身大步走出后院,还未走到前厅转角时怀中猛然撞进一人,秦悠悠揉着被撞疼的脑门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胡古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怎么回来的那么快,找到诸葛公子了吗?”

    “找到了,在他房间呢,只是华如江如何敲门他都不肯打开,站在门口都是浓浓的酒味,一定躲在里面喝酒。”秦悠悠放下揉着脑门的手道。

    “我知道了,悠悠,我们明天出去找客栈吧。”

    “为什么。”

    “不想住在这里自然就要搬出去,我们搬去满珍楼旁边的那家客栈怎么样。” 胡古月回道。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你明天早早的喊我起床啊。”秦悠悠积极的回道。

    “行,我一定第一个就把你喊起来,回去吧。”胡古月宠溺的看着秦悠悠亮晶晶的眼睛,心情不再如初时压抑,微笑着对秦悠悠道。

    直到秦悠悠背影消失在胡古月眼前,胡古月才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胡古月带着秦悠悠去满珍楼旁边的醉生楼订了四间房,回华庭阁后肖辛夷并不在房中,问了冷墨妍才知道肖辛夷去了幽馨舍向李钰辞行。

    “江姑娘要搬出去住?”李钰皱眉问道。

    “回郡主,正是。”肖辛夷站在一旁回道。

    “为何?”李钰问道。

    “民女收治的病人最近病情加重,医者万事当以病人为先,民女恐照顾不周,故在病人附近找了一间客栈暂住。”肖辛夷恭敬的回道。

    “只有江姑娘自己搬出去吗?”

    李钰看向肖辛夷,她奉命来协助帮诸葛山庄扫除盗匪,肖辛夷既不属于诸葛山庄也不是朝廷中人,更没有做过有违朝廷法纪的事,李钰并没有权利限制她的自由。

    “回郡主,还有民女的师弟师妹和义妹我们四人。”肖辛夷回道。

    李钰心念一动,脱口就想问诸葛清鸿呢,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她可以在诸葛清鸿面前卸下所有的骄傲,但在别人面前她还是那个身份尊贵,性情高傲的郡主。她来雍城这么久了,诸葛清鸿一次都没用过她手中的权利,她的尊严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越是如此她越要维持自己仅有的自尊。

    “诸葛公子就住在隔壁清荷小筑,郡主这里会有人照顾的。”肖辛夷看着李钰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既然江姑娘事事以病者为先,本郡主又岂会阻止,只是江姑娘有时间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李钰脸色一松回道。

    “是,民女多谢郡主抬爱。”肖辛夷福了一礼道。

    两人说话间只听闻寒在房外禀道:“启禀郡主,诸葛公子求见。”

    李钰霍然从座位上起身,就要迎出门去,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可是来找江姑娘的。”

    “不是,诸葛公子说今日得了空要带郡主出去走走。”闻寒回道。

    李钰听到这句话呆愣了片刻,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肖辛夷。

    肖辛夷面色平静的说道:“既然郡主有客,民女暂且告退。”

    “去吧。”李钰声音听起来激动的有些颤抖。

    肖辛夷福了礼走出门外,听到身后李钰有些慌乱的声音“识香,快帮我弄一下这缕头发,缠到我的发簪了。”

    “识香,快替我找出那件锦花纹的淡蓝外衫。”

    “识香……”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身份再高贵,性情再高傲,在心上人面前都心甘情愿低到尘埃里。李钰将门虎女也不例外。

    肖辛夷加快脚步向门外走去,诸葛清鸿正背对幽馨舍门口的桃树下负手而立,墙外泪斑竹如他们初来时一般青翠葱茏,门口的两棵桃树却褪去了满树粉嫩娇花换上一树累累硕果,微风吹过时依旧竹影婆娑,却再也没有粉色花瓣落在人肩头眉梢。

    诸葛清鸿一袭白衣更衬得他身形挺拔,肖辛夷突然想起她很多日子都没有看到诸葛清鸿穿过淡蓝色了,好像是从李钰来了之后,而李钰最常穿的亦是淡蓝色。肖辛夷越向门口走去,越能看清诸葛清鸿手中那道清晰的疤痕,她突然就不敢向前走去了。诸葛清鸿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正看到肖辛夷落在他手上的目光,两人一时无话。

    “诸葛公子,郡主有请。”闻寒的声音从幽馨舍内传出。

    诸葛清鸿身形微动,对着肖辛夷拱了拱手行礼,肖辛夷亦俯身还了一礼。

    擦肩,而过,背对,而行。

    肖辛夷回到华庭阁时胡古月和秦悠悠冷墨妍已将行礼收拾好在等着她,肖辛夷问冷墨妍道:“白凤和‘九霄’还到清荷小筑了吗?”

    “我去的时候诸葛清鸿不在,白凤华如江收下了,但九霄他不收,说让你亲自去还给诸葛清鸿。”冷墨妍心不在焉的回道。

    肖辛夷走进她房间九霄果然就放在桌上,她快步走出华庭阁朝幽馨舍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就看到远处诸葛清鸿和李钰的背影,两人正并肩而行朝后门走去,后门有一辆华贵马车在等着。

    肖辛夷看了看手中瑶琴缓步回到华庭阁,在厅中等着的三人看到魂不守舍的肖辛夷抱着琴又走了回来,皆沉默不语,虽然她们不知道肖辛夷和诸葛清鸿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们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不再纯粹。

第八十七章《开胸探心》

    醉生楼只是一间普通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但它的地理位置极好,不仅离得满珍楼近,离冷照卿的小院也近。

    四人刚安顿好下楼去吃午饭,就见华如江风风火火闯进醉生楼,看到四人无比激动道:“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说走就走啊,本公子不过出去一小会,再回去就人走阁空了。”说完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猛扇几下。

    肖辛夷看着他满头的汗水问道:“华公子找我们可是有急事。”

    “哪有什么急事,只是怕你们出了雍城再也找不到你们了,本公子再去哪里找这么多聊的来的朋友。”华如江说着揽上胡古月的肩膀继续道:“走,今天本公子做东,请你们去满珍楼大吃一顿。”

    秦悠悠两眼放光道:“华公子,你有银子了?”

    她记得一日前华如江还身无分文。

    “那是自然,本公子什么时候缺过银子。”华如江边说边带着胡古月朝外面走去。

    秦悠悠朝他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见人都走了只好在后面跟过去。

    冷墨妍目不转睛看着走在前面的华如江,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脸色微沉,不料华如江突然回头,两人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冷墨妍瞬间别过脸去看路旁的店铺,华如江神色不变转过头去继续与胡古月聊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几人徒步走了不过半刻钟便到了满珍楼,酒过半酣之际肖辛夷问华如江道:“华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不妨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必然不会推辞。”

    华如江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道:“什么都瞒不过江姑娘,其实这件事就算我不说江姑娘也不会置之不理的,是关于高照卿的病情。”

    冷墨妍闻言脸色一变,不自觉的扭头去看肖辛夷。只见肖辛夷脸上有微微笑意道:“原来是这件事,即使华公子今天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高公子经过这段日子的调理身体已经可以承受‘开胸探心术’了,只等华公子有时间和我去安排。”

    “那好,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去,江姑娘以为如何。”华如江看着肖辛夷认真的说道。

    “全听华公子吩咐。”肖辛夷认真的回道。

    心中不仅佩服起华如江的侠肝义胆,不过是受朋友所托,就能做到如此尽心尽力。

    旁边的冷墨妍低头不语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五味掺杂,他们讨论的是她的亲人,她的兄长,可她却只能像个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酒饱饭足后一行人徒步向冷家小院走去,每个人手中都拿得满满当当,冷照卿母子得知她们今日来是要彻底治愈冷照卿心疾的,扑通一声跪在几人跟前,冷墨妍转过脸去往旁边移了几步错开冷照卿母子的跪拜,这个小小的动作只有华如江注意到。

    肖辛夷扶起冷照卿母亲道:“婆婆使不得,事不宜迟请婆婆带我师弟将火炉和铁锅移到高公子房中。”

    冷照卿母亲连连称是,不一会就将铁锅和火炉置好,肖辛夷将黄芪、川芎、当归一类几种药材倒在铁锅中煮沸,整个房间中都弥漫着浓浓药材味,桌上除了银针还有平刃刀,小剪子,镊子,砭镰大大小小十几种工具,待一切都准备好,房中只余肖辛夷胡古月和冷照卿三人,胡古月看了看肖辛夷又看了看冷照卿,干咳一声说道:“高公子,你需把上衣脱掉。”

    冷照卿虽有病在身足不出户,可他的父亲母亲皆从小饱读诗书,他卧病在床也是卷不离手,也知大节懂礼仪,让他这十五载足不出户的书生在女子面前宽衣解带,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难堪,故他听到故古月所言先是一怔,随后看着肖夷忙活的背影顿时面如猪肝。

    胡古月看着他忸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公子先服下‘失魂散’吧,后面的事我来做。”

    说着递给冷照卿一粒褐色药丸。

    冷照卿求之不得一口吞下药丸,入口不过须弥便觉昏昏欲睡,眼皮不听使唤闭上昏死过去。

    胡古月接住就要倒地的冷照卿嘿嘿一笑,三下五除二就把冷照卿上身衣物脱下平放在榻上。

    待冷照卿再醒来时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疼,胸前已被绷带缠绕得严严实实,抬眼看去他的母亲正守在床边,冷照卿动了动嘴唇想要口水喝,奈何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听不清他虚弱的声音,看到他醒了便激动的朝门外喊道:“华公子江姑娘,吾儿醒了。”

    话音未落只见肖辛夷一个闪身便来到榻边,将手指轻轻搭在冷照卿腕上片刻道:“婆婆可以安心了,高公子的心疾已无大碍,待胸前伤口愈合便和常人无异。”

    冷照卿的母亲似乎是不相信一般问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肖辛夷笑着回道。

    浑浊的眼泪从沟壑纵横的脸上落下,冷照卿的母亲似乎忘了向肖辛夷道谢,伸出干枯的双手捧住冷照卿苍白的脸道:“卿儿,你听到了吗,你没事了,你没事了,为娘死也可以瞑目了,我和你父亲总算有脸去见冷家的列祖列宗了。”

    站在肖辛夷身后的华如江心中悲呼一声:大事不好。

    果然肖辛夷在听到这句话后转身去看华如江。

    华如江看到肖辛夷审视的目光讪讪笑道:“江姑娘医术出神入化,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在下佩服佩服。”

    冷照卿母子听到华如江的话才想到救命恩人还在一旁,冷照卿母亲连忙就要起身道谢,衣袖一角却被冷照卿扯住,他母亲见他嘴唇微微动着但听不清说的什么,只好俯身将耳朵凑到冷照卿嘴边才能听清他的话。

    肖辛夷和华如江有内力在身,自然可以听得清楚,只听冷照卿虚弱不堪的说道:“江姑娘为救我不顾教条礼仪,如今更是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孩儿理应为江姑娘负责,为了江姑娘名声还请母亲速速为孩儿准备聘礼。”

    此话一出,华如江手中折扇差点落地,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才没把冷照卿房间砸个大坑,随后心中一阵惊惧,肖辛夷不过是为他治病,鲜血淋漓的开膛破胸怎么就成了肌肤之亲,这冷照卿可是认真的?若是此事让诸葛清鸿知道,还不把他给活拆了。

    华如江看着冷照卿认真的神色,确定以及肯定他确实是十分认真的要为肖辛夷负责,一声悲叹就要开口说话的华如江只听肖辛夷说道:“在医者眼中只有病情缓重,没有男女之分,还请高公子不必耿耿于怀,高公子也可放心,我几人定不会将今日事说出而坏了公子名声。”

    华如江正要说话又听肖辛夷说道:“待会我师弟会留给华公子药方,只要高公子按照药方早晚服药,一月之后便可自由行动,好生调理半年便与常人无异,此间事已了,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华如江看着呆愣的冷照卿母子道:“江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用你们负责,不用。”

    说完转身去追肖辛夷,华如江追到院子的时候肖辛夷已在院中阴影下等他,不知是不是华如江的错觉,肖辛夷的沉着的脸色竟比那阴影处还要寒凉。

    华如江摇着扇子踱到肖辛夷跟前说道:“江姑娘不必在意,那高公子小小年纪只不过读了几本书,没出门见过世面有些不知所谓,我已经与他说清楚了。”

    “华公子,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肖辛夷面色不变回道。

    “不是这个啊,吓我一跳,那你想问什么。”华如江看似松了一口气哈哈说着,心中却又沉重几分。

    “这户人家究竟姓什么,托你来此的朋友又是何人。”

    肖辛夷听到华如江所谓高照卿的母亲那一声悲呼,又想到冷墨妍幼时的口音以及对这家人的态度,冷墨妍对与她无关的事从来不上心,但她每一次来这里诊脉冷墨妍必定会跟来,她只道冷墨妍是为陪她而来,从未向别处想过,若是这户人家姓冷,那肖辛夷仿佛将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华如江眼珠转了转正要再编一套说辞,只听肖辛夷道:“墨妍被我支走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你是现在说还是等她回来再说。”

    华如江闻言叹了一口气知道再也瞒不过她道:“我答应过她要为她保守秘密,此事我不能说,你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她,但往事不堪回首,有些事清楚不如糊涂,还望江姑娘三思。”

    言尽于此华如江紧闭双唇不再说话,夕阳在两人在静默无言中慢慢下落,傍晚虽不如午时一般炙热可也让人躁动不安心烦意乱。

    冷墨妍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两帖药看着沉默相对的两人脸色一变急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屋中人出了什么变故。”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在等你们回来。”

    冷墨妍听到肖辛夷的话脸色一松随后似是觉得有些尴尬道:“既然没事我们走吧,胡古月和悠悠已经将药都抓好了,随后就送来。”

    肖辛夷点点头道:“好,高公子这边近日还请华公子多加走动,古月会定时来给他诊脉,这边已用不到我了。”

    华如江抱拳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华某待故友谢过江姑娘相救之恩。”

    郑重其事的样子让肖辛夷和冷墨妍都为之侧目。

    冷墨妍将手中药递给华如江转身走了出去,肖辛夷看了一眼华如江亦跟了上去。

    华如江苦笑连连,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他也不必再为此事担惊受怕满口谎言了。

第八十八章《夜探影林》

    一连几日肖辛夷都没有去过清霄堂据点,她已飞鸽传书于伊蓉告知她的落脚处,若有事情伊蓉自会找她,况且现在诸葛清鸿已经回来,再有事他们应当先请诸葛清鸿拿主意。

    这日她正坐在桌前写信欲寄给钟渊,突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肖辛夷抬头看去见是华如江,只见华如江快步来到肖辛夷跟前问道:“诸葛隐呢?”

    肖辛夷闻言一愣道:“我不知道。”

    华如江鼻尖沁出点点汗水道:“前天晚上他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虚听前辈也不见了,空声前辈远在雷泽还未归来,我以为他会来你这里。”

    肖辛夷霍然站起,搁在案上的毛笔骨碌碌顺着她衣衫滚落在地,洁白衣衫瞬间晕出一条长长的墨痕。肖辛夷看了一眼脚边毛笔俯身捡起,面色平静的问道:“可在宁国郡主那里。”

    “昨天夜里宁国郡主被郡守罗元和关进大狱了。”

    “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肖辛夷听到华如江的话捏在手中的毛笔一抖又落在了地上,这次却顾不得再去捡了。

    “昨天我见到郡主的时候郡主本来说今日要离开雍城返回边疆,但就在昨天夜里郡守突然带人去围了幽馨舍,说郡主纵仆行凶杀了他的堂弟罗生和,人证物证俱在,我找了诸葛隐一夜都未找到他,不知他是不是也出了事。”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

    华如江刚说完肖辛夷夺门而出留下一句话。

    华如江望着飘然离去的身影不觉安心几分。只是宁国郡主的事太过蹊跷,看罗元和手中证据充分显然是早有准备,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李钰离开前夕将她关起来,况且依照市井传闻罗元和并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他这个官不知是花了多少银两捐来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在他手下讨饭吃的堂弟而得罪朝廷权贵,且不说李钰现在是皇帝钦封的郡主和她手握重兵的父亲李则,单就她九卿之一掌刑罚的二叔廷尉李然就可以将罗元和随便找个理由革了官职。

    华如江越想此事越心惊,偏偏寻了一夜都寻不到诸葛清鸿的影子,这才想到来肖辛夷这里看看,不料肖辛夷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华如江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之时肖辛夷回来了,华如江连忙迎了上去。

    肖辛夷脸色苍白的对他说道:“诸葛清鸿前夜去了落月山庄,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华如江闻言大惊道:“他这次行事为何如此莽撞,不是说落月山庄藏着许多深不可测的高手吗,他怎么就不管不顾独自进去了呢,虚听前辈呢。”

    “虚听前辈和他一起进去的,也没有出来。”肖辛夷回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华如江问道。

    “华公子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听我一言,不要再插手此事速速离开雍城。”肖辛夷不回他的话郑重其事的向他说道。

    “为何?”华如江不解。

    “若日后有机会再向你解释,现在只求你快离开这里,为了你远在琅琊的一家老小。”肖辛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

    “有这么严重?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已经被华家逐出祠堂划去族谱,现在我与华家毫无关系,不然你看我都出来半年多了,可曾见华家有人寻过我。”华如江低声说道。

    “你做了什么。”肖辛夷实在想不出华如江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只是不愿意与皇城中的那些人打交道而已,父亲就大发雷霆,将我这个嫡子长孙拖到祠堂一顿打骂然后逐出华家,我能有什么办法。”

    “与皇城中人打交道?”肖辛夷不解。

    “不错,你可知云相依为何能坐到天下第一首富这个位置上。”华如江问道。

    肖辛夷点点头,这个她自然知道,因为只要是民间所出之物都是通过云家送往皇宫的。

    “可是现在华家想要取代云家成为皇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华如江问道。

    肖辛夷突然想起来云相依初见华如江时的神情,那是一种肖辛夷表达不出来的神情,不是敌意倒似怜悯。

    “即便如此,此事华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如果你无处可去可暂留醉生楼,我去做点事你不要跟来。”肖辛夷转身就要走出房间。

    华如江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怒声问道:“你和诸葛隐瞒着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和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做什么我从来不问,可如今连诸葛隐失踪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当过朋友。”

    “或许你很快就知道了。”肖辛夷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解释便匆匆离去。

    华如江看着肖辛夷疾步离去的身影向前走了两步,终究还是退了回来。

    肖辛夷唤了胡古月秦悠悠和冷墨妍一起去了清霄堂据点,三人早已知道清霄堂的存在,可从没有与清霄堂正式接触过,如今也是初次来到这里。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四人转眼便到了正厅,厅中已聚集了雍城清霄堂全部弟子,包括三大长老,四大首领。肖辛夷进到厅中拱手道:“想必各位前辈和兄弟也都知道了,少主自进了落月山庄再也没有回来,现在情况未明不宜贸然行动,今夜我准备去落月山庄一探究竟,千先生已写信给诸葛盟主,他接到信后自会前来主持大局。”

    “老夫和副堂主一起去。”说话的是茶铺老板也是清霄堂三大长老之一。

    “多谢于长老。”肖辛夷拱手道。

    “老身也一起去。”茶铺老板娘亦是三大长老之一。

    “我也去。”

    “还有我。”

    清霄堂众人见肖辛夷沉默不语纷纷自告奋勇。

    “各位兄弟听我说,落月山庄内确实有深不可测的高手和诡异阵法,是我亲眼所见,如今少主生死未卜,众位兄弟不可再有所闪失,今夜我和于长老夫妇进去寻找少主,若寻到少主踪迹我们救不出来,便发信号通知你们,若是寻不到少主我们再行商议。”

    肖辛夷一番话出口才让沸腾人群安静了下来。

    “在诸葛盟主主持大局之前,还望孙长老和四大首领带着兄弟们守在落月山庄周围随时待命。”

    “是,谨遵副堂主之命。”清霄堂众人齐齐拱手道。

    肖辛夷出了清霄堂据点便和胡古月向郡衙大牢走去。肖辛夷以前也从郡衙大牢前路过,只是从未像现在守卫如此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想必是因为李钰关押在此处的原因。

    胡古月走到看守牢门的狱卒跟前从袖中掏出一枚金锭塞到他手中说道:“这位大人,不知宁国郡主可是关押在此。”

    那狱卒看了一眼金锭回道:“在。”

    胡古月又道:“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二人进去探望郡主。”

    狱卒将金锭塞回胡古月手中道:“上头有令,宁国郡主案件还在审理中,闲杂人等不可探视,你们回去吧。”

    胡古月不死心欲将金锭塞回,那狱卒勃然而怒道:“说了不能探视就是不能探视,你们若再不离开,以宁国郡主同罪论处。”

    胡古月见事情不妙转身就走,走到肖辛夷跟前说道:“师姐,进不去,我们回去再说。”

    肖辛夷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件事已超出了她们能力范围,点点头和胡古月一起回到醉生楼,华如江却不在醉生楼不知去了何处。

    “师姐,看来我们想正大光明的进去见宁国郡主是不可能了。”胡古月关上房门后对肖辛夷说道。

    “宁国郡主可见可不见,如今恐怕连她自己都摸不清是什么情况。”肖辛夷回道。

    “你今晚真的要去落月山庄吗?那我要和你一起去。”胡古月说道。

    “今晚我和墨妍一起去,你和悠悠在外接应,如果今晚我没有出来,你就速回双圣门请师父定夺。”肖辛夷回道。

    “不行师姐……”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心意已决,你和悠悠去准备一下吧。”肖辛夷不等胡古月说话便把他推出门外。

    等胡古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肖辛夷双腿一软才跌跌撞撞走向床榻,自从听到诸葛清鸿失踪之后一直维持的从容不迫和坚强瞬间分崩离析。

    阿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是夜群星璀璨,一道银河横贯中天,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银河左右两边牛郎与织女遥遥相对,星光虽亮但无月明,银河下漆黑夜色中有几道身穿夜行衣潜伏而行的身影。

    落月山庄今夜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两队弟子在庄内来回巡逻,一队执弓,一队执红缨长枪,因为肖辛夷曾经来过这里,对路线很是熟悉,带着冷墨妍和于长老夫妇一路躲过巡逻弟子来到北院,院门上方龙飞凤舞的刻着‘影林’两个大字,偌大的北院只有寥寥数间房,几乎全被树木覆盖,别的院子都有弟子来回巡逻,而北院一片沉寂,高大的树木在宁静夜色中犹如一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仿佛随时都要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四人在院外潜伏了半个时辰,周围毫无动静与世隔绝一般,远处的灯火仿佛是点缀在天边的繁星,让人觉得遥不可攀。

第八十九章《落入陷阱》

    肖辛夷向身后四人看去,用手势示意进入北院,于长老拉住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副堂主,这片树林风过时树叶皆纹丝不动,显然是此林中布有阵法,待老夫先进去查探一番,待我摸清情况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于长老是除肖辛夷在雍城清霄堂中唯一懂布阵的人,肖辛夷也知此法最妥,沉思片刻回道:“于长老小心。”

    于长老点点头不再说话,身形微动便隐于黑夜中。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于长老进入影林,等了片刻林中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连飞鸟都没有一只,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林中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于长老进了林中以后仿佛凭空消失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于夫人焦急的看着肖辛夷,肖辛夷紧盯树林片刻对于夫人微微点头,然后对冷墨妍递了一个眼神,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片树林,肖辛夷越走心中不安越甚,直到走到树林边缘她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内力波动。

    她上次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和杀气,而今不要说是杀气,连阵法都消失了。

    肖辛夷在查探间于夫人已迫不及待的一脚踏进树林,肖辛夷心中着急一点也不比她少,此刻见到于夫人已进入树林,也只能紧跟她身后踏了进去。

    在树林外面借着漫天星光和远处灯火还能看到个模糊影子,可三人进了树林之后就像是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洞中,没有光亮亦没有声音,肖辛夷甚至能听到前面于夫人和后面冷墨妍的心跳声,三人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明明大睁着双眼却如同瞎子一般只能凭着感觉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肖辛夷只知道身边伫立着一棵棵参天大树,除此之外再无它物,脚下踩着的土地结实平坦,这么大一片树林竟然一点落叶都没有。

    肖辛夷心中正惊疑不定时于夫人突然停住了,远处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点亮光,肖辛夷目力不及旁人只能看见如豆大的灯火在远处跳跃,于夫人和冷墨妍却能看清那灯火是从一间房子里透出来的,三人顺着灯火方向前行。待离得再近些肖辛夷终于看清不远处有一所小小的房子,房门紧闭而窗子大开,这火光就是透过窗子被她们看到的。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她们进了树林,故意点上这一盏灯引她们到此,肖辛夷正犹豫要不要去屋一探究竟,只觉身边有内力波动,于夫人已从窗口翻身进了屋内,屋中只有一桌一灯再无它物,于长老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肖辛夷大惊随后亦闪身冲到窗边翻窗而入,肖辛夷看了眼于长老脸色便知他是晕过去了,当下安下心来,执起于长老的手腕探脉,片刻后放下对于夫人说道:“于夫人安心,于长老只是昏迷,身体无碍。”

    于夫人松了口气点点头运起内力输往于长老体内,冷墨妍这时也到了屋内正上下打量。

    肖辛夷站起身来还未说话只觉身体一阵摇晃,心中大惊以为自己中毒了,猛然间觉得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沉,耳边似乎还有呼呼风声,电光火石间她伸手抓住身旁于夫人御起轻功向上飞去,不料一张大网向她们当头落下,肖辛夷抽出腰间软鞭向上一挥,只听呲啦一声响,大网被她划出一道口子才从网中险险脱身而出,将手中软鞭缠绕在房梁上向下看去,只见屋中除了那张桌子下方完好无损外,整个地板都已陷了下去,仿佛脚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冷墨妍正站在桌上往下看去。

    “老头子。”

    肖辛夷听到身侧一声惊呼,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不见了于长老踪影。

    “副堂主放开我,老头子他掉下去了,老身要去找他。”于夫人焦的说道。

    “于夫人,此处机关重重不可冒然行事啊。”

    肖辛夷说话间突觉手中一松,于夫人不听她的劝告已挣脱束缚向下落去。

    肖辛夷使劲一扯拂云鞭,身形随着于夫人一同落下,诸葛清鸿将清霄堂交到她手中,她不能眼看着两位长老落入陷阱不管不顾。

    本来她以为下面会很深,可身形下坠不过片刻便落在了地上,随着她和于夫人落地,眼前倏然亮起一道道火光,借着火光才看清在她们面前是一道往地下延伸的长长阶梯,而那些火光是镶嵌在左右两侧的火把,她们落地的时候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这些火把同时点亮将这一段路映的明光烁亮。

    随着冷墨妍落下,她们头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肖辛夷暗叫一声“不好”,甩出手中软鞭就要阻挡头顶石板合上,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就在软鞭即将触碰到石板的那一刻,石板嘭的一声严丝合缝,再也没有一丝缝隙可寻,肖辛夷御起轻功使劲推了推头顶石板,纹丝不动。

    “于长老就在下面,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下去看看了,也许诸葛清鸿也是被困在这里了。”肖辛夷看着身前这一段长长的阶梯道。

    “副堂主,我亲眼看着老头子掉下来的,不会有错。”

    于长老落进这里后生死未卜,于夫人话音中已多一丝颤意。

    “于夫人莫急,如果他们有心要伤于长老,刚才就已经动手了,此举不过是为了引我们进去,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玩什么花样。”

    说完俏脸一寒当先向前走去,于夫人和冷墨妍在她身后紧跟,这一段阶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不过越走越往下,待她们看到阶梯尽头时已不知离地几许。

    虽然她们现在是在地底深处可丝毫不觉憋闷,待走完最后一层石阶更是被眼前景象所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八根粗壮的柱子,这八根石质的廊柱稳稳当当托起一座宫殿,一座地下宫殿。与她们在地面上见过的那些宏伟宫殿相比也毫不逊色,琉璃竹瓦雕梁画柱五脊六兽应有尽有,只是在火把的照耀下这种宏伟笼上了一层诡异。

    此时宫殿大门大开,周围空无一人。肖辛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脸色有些发白,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雍城地下竟会有如此大的一项工程,这得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才能建成,难道建造的时候就没人发现吗?

    可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她用内力仔细探查周围,终于感觉到一股内力波动,随**紧手中长鞭向前紧走几步,进入宫殿大门仿佛又回到了地面,脚下是青石铺路,头顶是雕花廊木,在宫殿正中有一把黑木雕花的座椅,有一人正端坐在上面。

    肖辛夷一瞬不瞬紧盯座椅上的人,而座椅上的人也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们。只是肖辛夷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他脸上带着一张面具盖住了整张脸。

    “不知几位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肖辛夷只凝神戒备座椅上的人,不料从旁边突然传出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三人转头望去只见在座椅下方还有一人,只是他在黑影处以黑衣遮身黑帽遮面,让人很难发现而已。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来寻几位朋友。”肖辛夷稳了稳心神回道。

    “你说的朋友可是这位。”

    黑衣人话音刚落就从旁边阴影走出两人将于长老轻轻放在她们身边,于夫人一把将于长老接住,肖辛夷搭上于长老手腕片刻对于夫人说道:“于长老无碍。”随后抱拳对黑衣人说道:“多谢阁下,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我另外两位朋友可否也在府中。”

    肖辛夷话音刚落只听黑衣人拍了拍手,突兀的拍手声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响亮,在拍手声中又有两人扶出一人,肖辛夷定眼一看正是虚听前辈,当下紧走几步接过虚听,仔细诊脉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同于长老一般只是昏过去了。

    肖辛夷示意冷墨妍将虚听接过去之后抱拳道:“不知和我这位朋友一同来的公子现在何处。”

    “呵呵,姑娘,做人不可太过得寸进尺,我们不同你这一身打扮夜闯寒舍做计较,你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们要人,难不成你所有的朋友都来了我们这影林,但不知你们有什么目的。”黑衣人回道。

    肖辛夷这才想起来她这一行人皆做夜行打扮,包括之前来的虚听,她们虽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可影林中的这一伙人也非光明正大。

    她们现在显然是站在对立面的,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交谈已属不易,黑衣人能二话不说就将虚听和于长老交出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肖辛夷本来以为来到影林后迎接她们的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兵刃相向,不料却发展到如今一个场面,说实话她也有点糊涂,对方能将虚听和于长老完好无损的还回说明并不想与她们为敌,而肖辛夷在没有找到诸葛清鸿之前也不想与他们翻脸。

第九十章《出乎意料》

    “阁下息怒,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只要让我见到那位朋友,有些事情可能就会清楚了,还请阁下让我见一见那位公子。”肖辛夷对黑衣人拱手道。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到诸葛清鸿。

    “你说的那位公子的确就在殿中,但是你现在不能带走。”黑衣人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为何?”肖辛夷问道。

    “因为他受了伤,正在殿中养伤,现在不宜挪动。” 黑衣人回道。

    “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听到诸葛清鸿受伤的消息肖辛夷顿时心绪大乱。

    “你想见他可以,但是这些人不能再留在这里。”黑衣人回道。

    “好,你让她们走,我自己去见他。”肖辛夷想都没想就回道。

    “不行,我们不能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于夫人在她身后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几位一起出去吧。”

    一股强大的内力随着黑衣人的话音瞬间笼罩在众人上方,肖辛夷握着鞭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就要站不稳。她上次在影林外面感觉到的杀气大于内力,只知对方内力强劲却不知道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如今正面相迎才知诸葛清鸿当日所言句句属实,当下运起浑身内力施展医圣门‘上善若水’心法。

    钟渊可以用箫声合着心法化解对方内力,而肖辛夷只能用心法抵御自身不受伤害却无法化解对方内力。‘上善若水’在她体内像一股清流缓缓而行,她身上压力稍减后这才朝冷墨妍和于夫人看去。

    冷墨妍师门内功以攻击为主,此时正凝聚内力苦苦抵御黑衣人散发出的强大内力,于夫人则盘膝而坐,脸上虽看不出表情,可额上也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肖辛夷退后几步站在冷墨妍和于夫人中间将内力传于两人,两人脸色才稍稍好转。

    “住手,我愿意单独留下。”肖辛夷见对方毫无停下的意思便运足内力喊道。

    肖辛夷这句话出口身边的压力瞬间消失无踪。

    “既然如此,那请姑娘的几位朋友离开吧,但是离开这里之后不许将这里的情况对外说出一个字,不然你和里面那位公子……”黑衣人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

    “在下明白。”肖辛夷回了一句转身对冷墨妍和于夫人低声说道:“如今看这情形我们想带着诸葛清鸿一起出去不可能了,既然他们能将于长老和虚听前辈安然无恙送回,说明现在还不想与我们为敌,你们上去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三天之后我们还没有回去,那你们一切就听诸葛盟主和双圣门的安排。”

    于夫人攥紧肖辛夷的手低声说道:“副堂主,不行,且不说少主究竟在不在这里,即便真的在这里,我们又怎能留下你自己。”

    “于夫人,现在我们别无选择,诸葛清鸿不在这里最好,倘若在这里,我们又怎能让他自己在这里,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们的实力,你们能带走于长老和虚听前辈已属不易,诸葛清鸿还没找到,我们还要保存实力,请于夫人顾及大局,带着他们离开。”肖辛夷说完对着于夫人行了一礼。

    “好,还请副堂主多加保重,众兄弟会在外面等你们回来。”于夫人无可奈何的回道。

    肖辛夷点点头看了冷墨妍一眼,见冷墨妍明白她的意思便转身对黑衣人说道:“劳烦阁下送她们离开这里。”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刚才的四人架起于长老和虚听朝阶梯走去,于夫人跟在冷墨妍身后一起走上阶梯。在转弯处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肖辛夷,本就身材纤细的她一身黑衣更显单薄,高大的地下宫殿在火把的照耀下仿佛化身怪兽,随时都可能将它面前几乎于黑暗融为一体的女子吞噬入腹。

    肖辛夷站在阶梯下凝神聆听上面的动静,直到听到石板重新合上的声音才转身走到大殿中,此时大殿正中座椅上已没了带面具的神秘人,只余以黑帽遮面的黑衣人,自始至终面具神秘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这里的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那位公子了吗?”肖辛夷问隐在暗影中的黑衣人道。

    “请跟我来。”黑衣人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肖辛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一段路虽然极长,却宽阔平整,两边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有门有窗亦有装饰花纹,若不是亲眼所见,肖辛夷绝对不会相信在地底竟也能做出一座丝毫不逊于地面上的建筑。

    直到走到尽头的房间黑衣人才停下脚步对肖辛夷说道:“你要找的那位公子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肖辛夷听他说完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使劲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屋内装饰奢华,墙上不仅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还挂着满满的名家字画,如意天华锦纹的毛毯铺地,金丝楠木的桌椅陈设,指肚大小的圆润珍珠隔帘,轻盈顺滑的蝉翼纱垂幔,屋内燃着淡淡熏香,肖辛夷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帽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肖辛夷快步走进房内转过刺绣云纹屏风,诸葛清鸿就静静躺在屏风后的一张红木雕花榻上,如丝墨发铺散在青色软枕上就像是一副淡淡水墨画。

    肖辛夷放轻步子走到榻边从锦被下拿出他的手轻轻捧在手里,伸出手指覆上他的手腕,随后像是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榻边。没人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听到诸葛清鸿失踪的那一刻,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她想不顾一切的四处寻他,可是她不得不稳住心神先将所有的事安排好再来找他,如今她终于找到他了,一个安然无恙的他,肖辛夷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候了。

    擦掉脸上的泪水肖辛夷轻轻推了推诸葛清鸿,诸葛清鸿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肖辛夷心中一跳,轻声唤了声:“阿隐。”

    诸葛清鸿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

    肖辛夷慌乱的执起他的手腕诊脉,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脸色红黄隐隐明润含蓄,呼吸平和顺畅不快不慢,既没有中毒迹象亦没有受伤体征,肖辛夷看着诸葛清鸿紧闭的双眼和薄唇只觉心中慌乱无比,使劲推了推他诸葛清鸿依然没有睁开眼睛,肖辛夷慌忙起身去找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正在门口站着并没有离开。

    “你们把他怎么了。”肖辛夷又急又怒的问道。

    “姑娘不必担心,公子明日子时自会醒来。”黑衣人不紧不慢的回道。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诸葛公子功夫如何江湖中人尽皆知,我们若不用点手段又怎能让他留下来。”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否借一步说话。”说这句话的时候黑衣人语气竟然多了一丝温和。

    “如果我说不呢。”

    “将来你会后悔的。”黑衣人说完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肖辛夷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黑衣人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跟上来。

    肖辛夷看着黑衣人进了一间房,犹豫片刻之后亦跟了进去。刚一踏进房间身后房门嘭的一声自动关上,肖辛夷听到声音也没敢回头去看房门,只是凝神戒备紧紧盯着黑衣人,只见黑衣人轻轻扯下盖住半张脸的帽子看向肖辛夷道:“辛儿,你还记得我吗?”

    肖辛夷看到黑衣人动作的时候双手执鞭护在身前,却在听到黑衣人的问话后愣住了,眼前黑衣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张削瘦的脸上星眉剑目,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上方有一道疤痕。

    肖辛夷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只觉十分眼熟,将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全部想了一遍,她接触过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再费力思索终于脑海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与眼前的黑衣人重叠在了一起,只不过他比十年前更瘦,脸上多了许多皱纹。

    “你是舅舅?”肖辛夷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辛儿你还记得我。”

    在肖辛夷说出舅舅两个字的时候,眼前的男子激动的流下两行清泪,颤抖着双手朝肖辛夷走过来。肖辛夷手中银鞭一甩,将黑衣人的步伐生生打断。

    黑衣人看着地上一道深深的鞭痕抬头不解的问肖辛夷:“辛儿,这是何意。”

    “只凭一张脸你如何让我相信你就是我舅舅。”肖辛夷若有所思的问道,自从见了诸葛清鸿的易容术,肖辛夷就已不相信眼见为实这句话了。

    “辛儿,你还记得草蚂蚱吗?舅舅当年最拿手的小玩意,你经常缠着让我做,其中有一只你还送给了诸葛公子。”黑衣人说着眼中痛楚一闪而过。

    肖辛夷眉头紧皱,舅舅去她家的那年她只有五岁,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了,她依稀记得她的舅舅曾经是给她编过很多草蚂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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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终兮不复弹介绍:
都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但看当今武林中,若论正,谁能正的过以医术为传承的医圣门,若说邪,谁能邪的过以毒术为传承的毒圣门,可就是这一正一邪,一医一毒却合称为双圣门,且被江湖中人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浮生一曲安天下,纷扰尘世且看谁主沉浮。祸出乱世定乾坤,皇权霸业几多朝颜暮骨。 潇潇江湖路,半生迢迢情,万里河山又将踏碎多少痴心不负。此曲终兮不复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此曲终兮不复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此曲终兮不复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