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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门主全文阅读

作者:龙图甲丁     太极门主txt下载     太极门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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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箕原之战

    东海滨一带千里蛮荒之中,有一条河,一路穿山过峡,奔流入海。UU小说到出海口处,形成一片方圆百里的滩涂平原。这百里沃野,当时却无人开垦耕作,因为分布于这一带的蛮荒部族,还不谙农耕,只以狩猎为生。

    平原之中亦无人居住,一则是因海风猛烈,二则是居于低处,不方便上山狩猎。

    这日海上风平浪静,阳光煦暖。这一带的海滩上有土人三三两两,身披兽皮,或持石矛,或使石铲,在沙滩上挖沙寻螺。也有一些十来岁的少年,已是一幅精壮敏捷的身躯,伫立水边,持石矛架于脸侧,矛尖所指,跟随眼神。他们一动不动,凝神观水,但见有鱼游近,石矛立马如箭飞出,几乎百发百中。

    挖螺的妇孺老人已经装满了竹藤编织的容器,射鱼少年也收获颇丰。只是这些人当中,无一青壮男子。

    各部族的青壮男子,本该趁着这入冬之前最后的时日进山狩猎,储藏肉类以供族人熬过漫漫严冬。可是青壮们这时却也并未组队进山狩猎,只有妇孺老人趁着风平浪静,天方晴好之时出来寻螺捕鱼。这其实也只能是权宜果腹之计。螺蛳不能久留,只能供短时食用;鱼肉可以腊干储藏,却又所获不多,不可能让部族撑过冬天。海滨蛮荒部族的这个冬天,不知又要饿死多少人了。

    数十日前,北方人皇伏羲率大军南下,要战统南蛮诸族。蛮荒巫王度能征集各族青壮,如今正聚集于青箕原上,于北方大军对峙苦战。

    由海滨沿这条河往西北溯游而上,一路群山万壑,层林苍郁。到600里处,有另一片平原,叫青箕原。青箕原不如海滨平原那么开阔宽广,却是两河交汇之处,四面青山环绕。三面都是高峡峻岭,巍巍千里之脉掠过,环绕平原又复绵延而去。唯独青箕原的南面,为仆鹿山,比较平缓,土质肥沃,森林茂密。

    这一带以南直至南海之滨,都是南蛮越岭之地。越岭蛮荒的深山大壑之中,百族混居,共奉巫王度能1为首。

    这日牛首人面人身的巫王度能,正身披麟甲,手持法杖,神威凛凛,率越岭诸族青壮,背靠仆鹿山,列朱雀巡天之阵于青箕原上,面北待战。

    越岭蛮阵的对面,是北方人皇伏羲所率中原诸族之兵,前来战统巫王蛮族。只见北人列龟蛇缠护之阵,士气高涨,呼声震天。伏羲人首蛇身,率男兵作长蛇吐信阵列,蛇首远出主阵之前,作势欲功;女娲坐镇阵中,率女兵列神龟之阵,与长蛇缠护相守。

    从地形上看,度能的南蛮巫军占尽优势。背靠仆鹿山,占有俯首之利。而且仆鹿山势平缓,地形复杂,即便败退,依仗地利之便依然还大有可为。而北军背靠大河,加上地势偏低,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

    南北两军这阵势都有点奇怪,按理说正常军阵如此,那肯定不是来杀敌的,而是来送人头给敌人凑战功的。但此时两军所列,既为军阵,也是法阵。其时尚无远攻兵器,近身搏杀之前用法力施以群体攻击,比强大的搏杀军阵更能决定胜败。

    北军龟蛇阵中有七处阵枢,按北方玄武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布置。伏羲调动阵枢,长蛇越主阵而出,声势浩荡,往南面蛮军进攻,一路卷起狂风,飞沙走石,势不可挡。

    只见南蛮巫兵阵势岿然不动,静等敌至。待北方人众功近百步之地。巫王度能突然高举法杖,杖头指天天,口中念念有词,如蜂鸣,如鹤唳;咒毕,法杖抡圆一挥,再划回圆中向前直指伏羲蛇阵。

    蛮兵朱雀阵中亦有七处阵枢,按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布置。七处阵枢各有七位巫将节制。七位巫将见度能挥动法杖,调动阵枢,朱雀阵因势而动,如展翼巡天之状。

    朱雀阵中法力大盛,上贯苍穹,只见碧蓝穹庐骤然变色,一股红云随巫王杖势翻滚而至,涌到北人阵前。红云散出赤色之光,光线汇聚变换而成朱雀旋飞之状,口吐真火,直喷向长蛇七寸之处。北人见此大恐,阵法骤乱,纷纷退却。

    女娲向天抛出五彩奇石,只见五色精芒,直击朱雀星翼部位。朱雀受击,火势立减,长蛇之阵再次稳住。

    伏羲在阵前双手上下相对,交替划圆。龟蛇阵中各处阵枢将领,赶紧调动法阵,配合主将,以军阵煞气助益主将施法之功。

    只见伏羲手中圆弧一片虚空真水与一道蓝荧旋转相激,随手势越转越快;突然双掌掌根相合,掌指撑开,向南蛮巫阵平平推出;一片蓝荧与一条水龙盘旋而出,水龙直击朱雀口吐之火,瞬间熄灭。蓝荧则就地翻滚散开,向敌阵一路漫燃而去,蛮兵阵法大乱。

    北人就势往前直冲,此时南北二阵已接。南军巫将蛮兵浴血抵抗,众兵将交相混战,死伤惨重。眼看胜负难分,南北各自收兵罢战。如

    此交战十余日,双方已死伤过半,青箕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士卒疲惫不堪,人心散乱。

    北军见久功不下,暂时罢战,只结成阵势日夜与南军相持。巫王度能见北军强悍,久战不胜,也是十分谨慎,只依仆鹿之山形势苦守不出。

    如此相持一月有余,度能已有退兵之意,却又惧伏羲趁势偷袭,因此举棋不定,心中烦躁不已。焉知这一月有余,其实伏羲根本不在北军阵中,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夫人女娲坐镇阵枢,虚张声势而已。

    青箕原上两军对垒,水深火热,而远在万里之外,昆仑绝的千年积雪之上,一条蛇行痕迹由南往北,蜿蜒而去。伏羲蛇身所过之处,积雪化水,留下深深印痕。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游走了一个多月,期间历尽多少艰险,已无人得知。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白日中午,风正呼啸得紧。突然漫天阴霾尽散,风消雪停。一道湛蓝的天光下临,罩在莽莽群山之中一处危然出群的孤峰之上。

    天光消失之后,只见人皇伏羲出现在山壁之间。他身形一动,急坠而下,甫一触地,身体横飞而出,往东南飘然逝去,疾如流星。

    几日后,伏羲背负双手,独自远出军阵之前,对着仆鹿山下的南蛮阵营开口言道:“度能,两军既已交战日久,不分胜败。而士卒疲惫,死伤惨重,无谓再苦苦相持,徒添伤亡。今你所持者,玄巫法力而已;不如你我单独出阵决斗,战败者率众归降,接受对方统制如何。你若归降,仍为南方之君,只是当在部族中兴上邦教化,行中华建制,受人皇监察即可。”

    伏羲说话语气如常,并不高亢,声音却远远传出,至南军阵中人人清晰可闻。南蛮军心大动,均不欲再战。

    度能见部族军心如此,亦不欲再徒增伤亡,于是越众而出,脚不沾地,迤迤然飘飞而至伏羲跟前。

    二人相对而立,挺拔如山。南北两军瞬间鸦雀无声,众兵将聚精会神,注目场中,生怕错过二位神人相斗的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然而伏羲与度能屹立良久,只是四目相对,始终岿然不动。两军兵将始终肃静如初,双方首领对峙愈久,兵将心中愈是忐忑,不知接下来二位大王真正开战之时,胜败凶险将会如何。

    青箕原上,似乎连空气都已于两人身周凝结。然而在伏羲与度能的神识境界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度能挥动法杖,掀起一股黑风盘旋而起,缠绕在他自己身上。黑风越旋越急,呼呼作声,遮盖了度能的肉身,随即冲天而起。度能的肉身亦化作黑风随之而去,远远旋落在仆鹿山下的一片密林之中。

    黑气消失,密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咆哮,紧接着一片密集的奔腾之声响起,其声势之巨,震天动地。

    伏羲凝神望去,一只身形如小山般雄壮的上古苣犀从密林中狂奔而出,顶着一支长长的独角,向他立身之处猛冲过来。只见那独角,并非常见的灰黑角质,而是莹白如玉,尖锐如矛。

    苣犀如飞而至,眼见长长尖角就要对着伏羲透体贯穿而过。此时的伏羲,就算能避开他的独角穿刺,也势难躲避其如山压来的庞大身躯。

    伏羲并不慌忙,悠然开步,双手扬起至胸腹之间。随着苣犀冲来之势,他身躯微微沉坐一转,避过穿射而来的独角,两手随势在身前圆转划弧,轻轻黏着苣犀粗壮的脖颈。只见他突然微微旋身一抖,苣犀庞大的身躯竟离地而起,横飞出去,直飞出数丈开外,才滚倒尘埃,扬起一片灰雾。

    苣犀并没有受伤,却跌得疼痛异常,慢慢爬起来时,又变回了度能真身。他柱着法杖,勉强站直。他很不明白,以自己的无边法力,当初跟伏羲斗起来也颇占优势,若非对方有女娲相助,又焉能是自己对手。而方才受他双手轻轻一抖之击,竟然滚倒尘埃,不知其功力深浅!

    伏羲得胜,却并不乘势相击,仍是站在原地相候。度能心下不服,就地稍作养神调息,上前再战。

    这次他没有化身灵兽,而是右手往前举起法杖,杖尖颤动,以神念之力划着古怪的符咒;左手捏了个法诀,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的整片青箕原大地被片片撕裂,裂纹如龟甲,大地震颠不已。若是换了一般的对手,此时早已站立不稳。

    然而伏羲犹如不倒之翁,涵胸拔背而立,接天连地,始终纹丝不动。

    度能念动法诀,浑身颤抖,如神鬼附身。地中裂隙越来越深,皲裂的土地如今已变成片片泥块,悬浮在无底虚空之中。泥块接连坠入虚空,伏羲脚下已经毫无支撑。

    然而伏羲并没有随之坠落,他沉坐开步,身形悬在这虚空之中缓缓旋转起“舞“。在度能看来,那是一种古朴大方之“舞”。步走轻灵,身为立轴,手出圆弧,如

    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伏羲的身形似乎已经随着舞步融入玄道气机之中,紧接着却见天地气机为之牵动,生煞之力尽化为己用。

    他并没有直破度能之幻法,却将其消解于无形之中。度能见如此奋力施为仍未能克敌,咬紧牙关,决心祭出生平绝学,拼死一战。

    他挥动法杖,大开大阖划出一道圆弧。大地裂隙之中,纵横交错飞出一道道晶莹通透的巨筋。无数巨筋随着度能法杖挥动之势卷曲弯折,竟变成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向伏羲罩来。

    伏羲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左手一挥,一片薄雾飘出,迅速向四周飘逸散开。那薄雾触及之处,巨筋瞬间消失。天罗地网开了缺口,似有一股无形无色之火,烧开缺口迅速蔓延,眨眼间条条巨筋尽皆消失不见。伏羲挥出的薄雾也消于无形之中。

    度能此时已无法可施,收起法术,屹立原地,口中却很不服气地说道:“我打不败你,但是你尽是以守势化解,也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

    伏羲不语,右手凌空一抓,度能手中的法杖突然脱手而出,飞到了他手中。伏羲扬手把法杖远远掷出。那法杖飞在半空,还未落地,却突然化作一抹尘灰,随风飘散,踪影全无。

    伏羲道:“若我出手相击,这法杖就是你的下场。既然说过此战只分胜负,不决生死,我也就不必出手了。”

    度能这才甘心服输,拜服于地,愿率蛮族各部受人皇统制。在两军旁观将士眼中,伏羲与度能不过是站立良久,连动都没动,就看见度能跪地受统了,都看得十分莫名其妙。

    受统之后,待诸事安排妥当,度能抽空前来参拜。礼毕他问伏羲道:“我以后天之躯,却有幸得启先天灵力,已经是人种灵力之极致。不知圣皇所修何种道术,竟致我以先天灵力之强却不堪一击?”

    伏羲笑道:“先天灵力,虽惊世骇俗,有惊天动地,侵扰气机之能,然而终究是先天之气滋养而成。先天之气,则是应两易之变,循太上大道而生。我所修的,便是这玄妙无比的太上大道。尚未有名,就名之为太极大道吧。

    族立社稷,道设宗门。我日后当寻世间贤者,禅与社稷大位;然后抽身而去,创太极宗门,潜心修行布道,福泽后人。”

    度能叹服不已,顿首拜道:“羲皇若立宗门,度能愿以微薄之力,效鞍马之劳。”

    平定天下,一统万民之后,伏羲果然创立太极门,根据天地阴阳气机变易之理,创臻武以淬形骸,固真元;传堪舆以识星辰地气,兴耕种;创八卦易数以明天机,定四时吉凶;传玄巫以祭祀神灵,驱邪镇妖。

    伏羲修成大道之后,开辟了九天仙界神土,为后世修士道成飞升,得享长生之地。

    夏商之后,人欲膨发,无穷无尽,所作所为,多以一己私念为本。权利名位之争,愈演愈烈,甚至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亦在所不惜。

    民受其惑,多工于机巧,擅于智计;古道日衰,修行大成得以飞升之人越来越少。太极大道之传承亦日渐式微,甚至最终断代。

    至春秋之时,宋国新败于楚,阵亡将领老佐之遗孀,被裹挟在败军之中逃亡,于途中产下一子,名为老聃,姓李名耳。

    老聃天赋异禀,自幼聪敏好学,深得阴阳气机与天地大道之玄奥。他自感自悟,潜心修行,重新推衍与再现太极大道之精义;被后世修士尊为道祖。而后世所传的太极功夫,根据相关史料考证,亦是源自道家功夫。当然那是后话了。

    注1:

    度能:在西南苗族地区,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巫师,苗人并不称其为巫师,而是称为鬼师。

    鬼师在不同分支的苗语中称呼也各不相同,有称为“”,有的称为“相呷”和“笃能”。至于这笃能是否来自此传说中的度能,我就不太清楚了。

    一直以来“鬼师”在族中都拥有非常尊贵的地位,鬼师也确实身具异能,常为族人排困解难。只是到了后世,少数传承人不尊法戒,利用这种先天异能争名夺利,鱼肉百姓;有的甚至公然欺男霸女,荒淫无道。

    以前中越边境一带苗族,就有一个部落的鬼师,夜夜寄宿族人之家;不论“幸临”谁家,家主都必须命家中女眷伺寐。有女儿的应由女儿伺寐,没有女儿的则须令自己的配偶伺寐。家主若稍有违抗,来日家中必生妖邪之事,轻则人畜不安,重则家破人亡。

    如此倒行逆施,至解放后,这些鬼师终被取缔,受到了法律严惩。可谓自作孽,不可活也。这些少数的传承者妄违天戒,不但让自己身陷囹圄,还导致部分先天传承就此断绝,实为可悲可叹。

第二章 刷屏的新闻

    且说伏羲降服度能之后,命其统领蛮荒各族,并经常指点其道行修为。UU小说蛮荒受地处深山大壑之囿,族人向来以狩猎为生。战后,伏羲登高望此青箕原,只见四面青山环绕,龙脉蜿蜒至此沉降,生气充盈,形成一片土质肥沃的平原,形如青龙尾箕;两条河流在平原东侧交汇,水源充足,适宜垦发农耕。

    他命度能从各族挑选精壮留下,在青箕原垦荒立业,并授以炼石制器和农耕之术。为了更好指导其修行天道,同时能推衍气机天时,相地垦荒以利农耕,他将八卦易数和堪舆之道授予度能。

    各族留下的精壮男女在此休养生息,耕作安家。数百年后,青箕原竟成为周边一带蛮荒之中最为繁华之地。至尧舜之时,设青箕城,为方圆百里部落乡村民众交易换货之市集。

    至夏商周之后,因地处荒僻,道路不通,青箕原又复被归为百越蛮荒之地,而青箕城却繁华不减,人口渐增。后来历经更名,青箕原之名便逐渐为世人所淡忘了。

    汉建安初年,汉室始在此置南平县。自此历朝历代更名达二十多次,直至1956年,新中国政府才在此设南平市。

    今天的南平市地处福建省北部,武夷山脉北段东南一侧,位于闽、浙、赣三省交界之处,俗称“闽北”,东北与浙江相邻,西北则与江西相接。

    南平市号称是“闽越文化”、“朱子文化”、“武夷茶道文化”、“齐天大圣文化”、“太极文化”的发源地,被誉为“闽邦邹鲁”和“道南理窟”。

    当今世界,很多地方为了旅游业的发展或者城市开发的招商引资,当真是什么文化都敢来。个人以为,齐天大圣文化也就罢了,要说太极文化的发源地,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至于武夷茶道文化,则是得益于其西北一带蜿蜒而来的武夷山一脉。武夷岩茶是中国六大名茶之一,是一种具有岩骨花香品质的乌龙茶。

    武夷岩茶的茶树生长在岩缝之中,其口感味道既有绿茶之清香,又有红茶之甘醇,是中国乌龙茶中之极品。市面上常见的武夷岩茶属半发酵的青茶,制作方法介于绿茶与红茶之间。这么说对茶道没什么讲究的人而言,也许有点复杂,但若说到“大红袍”肯定大家都认得。大红袍便是武夷岩茶中的名品。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北方寒潮南下日久。这天清晨,武夷山脉翠绿苍郁的山林之中到处结满冰凌,看起来似琼枝玉树成林,美不胜收。元澄茶园便坐落在这一带深山之中,周边几座山岭,方圆千亩,都是元澄茶园的岩茶种植基地。

    园中一处丹霞石山,并不高大,却青幽独秀。沿石阶拾级而上,五六分钟就到山顶。山顶上一处清雅庄园,坐北朝南,古色古香。一座仿古大宅,飞檐斗拱,青砖琉瓦。宅前小院中有莲池水榭。水榭中一方石桌,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下棋。

    这两人看起来都六十多岁了,却气色红润,精神矍铄。他们也不怕冷,天寒地冻的不在屋里待着,却非到这阴冷的水榭之中下棋。

    坐在石桌东面的老人身材适中,龙筋鹤骨;坐西面的相对矮小,也是腰背坚挺,精神焕发。若有心在一旁观摩二人下棋,你会大吃一惊,甚至疑为仙佛,因为两人走子基本不动手的,只偶尔动口。

    东边的老人说了声:“将军。”只见棋盘上一只“马”竟悬空飘起,落在对方士角,正好将了他一军。西边的老人没作声,蛰伏一边的“车”也是悬浮而起,落在对方马前,正好绊

    住马脚。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端着一台ipad走了过来,一边踏上水榭一边说道:“陆师伯,这里有个刷屏朋友圈的新闻,我估计你会感兴趣的,要不要看看?”

    东边的老人头也不回,却开口答道:“你们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我能有什么感兴趣的。”

    那小伙子道:“这新闻不得了,版本多得很,要不我给你念两条听听?”

    陆师伯仍然看着棋盘,却也淡淡地应道:“那你简单说说。”

    小伙子于是简短捷说,介绍了一下那条新闻的主要内容。没想到陆师伯的注意力却被吸引过来了,追问道:“就没了?那人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小伙子两手一摊道:“不知道,网上没写,有人说是个年轻小伙子,也有人说是个百岁老人。”

    陆师伯嘿嘿笑道:“这种做事手法,嫩得很,十有**比你还小。”

    坐在西面的老人这时颇有不满之色,说道:“快点快点,这棋还下不下了。”

    陆师伯却笑意更浓了,一推棋盘道:“老曾,我这一把年纪了,先收徒儿要紧,今天先不陪你下了。小赖,给我订张机票,最快的,南宁或北海都行。”

    那被称作小赖的小伙子道:“下午1点,倒有一趟福州飞北海的。如果师伯不想吓着别人,我开车送您到机场也来得及。”

    陆师伯这时已经起身准备走出水榭,叫小赖马上下单把票订了。想了想,还是吩咐小赖开车送他。如果施展神行之术穿山直行,对他而言到福州机场这百把公里的路,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只是途中多有村庄游客,怕有点惊世骇俗。

    这两位老人到底是什么人,陆师伯为什么听得一条新闻就心急火燎的要赶往北海?这其中缘由,得往前倒回一天细说……

    一天之前,广西海边小城,北海。

    这段时间的寒潮,像北海这座几乎是远在大陆最南边的沿海小城,也未能幸免,已经连续阴冷了20多天。

    现在这种天气很怪,上午逐渐变暖,一过中午就又开始降温。有时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从公司出门比早上离家要加倍的犹豫,因为一到街上,那冷风就飕飕的往你骨髓里钻。

    韩云缄就是在这种时候从公司走出来的。尽管很冷,她还是习惯性地穿了一身简练的职业装。素色的长袖连衣短裙,套一件西式的短装外套,把本来十分窈窕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曲线诱人。

    肉色的袜裤尽管已经不薄,还带着不明显的绒毛,而两条笔挺的长腿轻盈飘过,依然惹得气血方刚的男同事们呆呆目送,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很久。

    她独自走下楼梯,刚到门口,竟意外地发现林初一也在往外走。“初一,你也下班了?”她主动和这位新来的男同事打了个招呼。

    “是的,”美人相呼,林初一竟一下子感觉呼吸有点急促,赶紧应道。“总监说我新来的,还没有专门的项目,可以正常下班。”

    “哦那个,我今天没开电动车。你能搭我一程吗?”韩云缄有点犹豫地问。看来是有点着急,这位美女日常是极少向男同事求助的。

    “当然可以,何况咱们顺路。你等等,我去开车过来。”林初一说,脸上带着他那人畜无害的招牌微笑;心中一阵涟漪暗涌,生生压下一句呼之欲出的潜台词:“我求之不得呢。”

    韩云缄略有点忐忑地等着,虽说并不是要他帮多大的忙。但对男同事开口,她总

    是不太自然。

    毕竟都住同一个小区的,也不算很麻烦人家她心里这样替自己开脱着。其实林初一租住的单间就在韩云缄家对门,既是同事也是邻居。说实话,她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像自己这样的女孩子,现在还真不多了。

    不一会,一辆天剑250中排量摩托嘎然停在韩云缄身边。林初一戴着常见的上掀式头盔骑在车上,脊背挺拔,双眼炯炯有神。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再加上一架帅气的摩托,不管什么样的男生就都有了不低的逼格。

    别看林初一只是中等身材,也没有流量小生的那种油头粉面的帅,但骑着天剑那个派头,竟似骑着汗血宝马来自古代的一位将军。

    韩云缄一下子不觉看得呆了。“上车吧。”林初一说,脸上还是挂着暖暖的笑。她这才恍然醒觉,不好意思地回报一笑,跨上车坐在林初一身后。

    柔嫩的双手轻轻搭在肩背之上,林初一感到全身一阵酥麻。高中和大学时都醉心于太极功夫和先天易数,还没来得及找个心仪的女生谈场恋爱就草草毕业了。如今铁骑美女,竟引得他遐想联篇,心潮起伏不已。

    他发动车子,开得平稳而轻灵,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蜿蜒穿行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竟有几辆样子炫酷的豪车一路跟随着,车窗全开,一色年轻的男司机不时抛来异样的眼神,颇有愤愤不平之色。似乎这样一位美女不应该坐在一辆摩托车上,而是应该坐在他们的豪车里面。

    此情此景,林初一更加得意,天剑也开得比平常风骚起来。偶尔踩个刹车,便感到一片温香软玉贴在背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临近年关,往往都是大名广告公司生意特别火爆的时候。这时的设计师和业务员们加班都是常态;只有在不正常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正常下班。这其中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公认的司花韩云缄。她是公司的人事行政主管。

    韩云缄到公司也才不到两年,其实也算是新人吧。只是当初面试时就跟老板说好的,工作定指标论业绩都没问题,但就是不能超时下班。至于原因,只有她本人和老板清楚。她不是本地人,大学毕业就到了北海。

    母亲带着3岁出头的小侄子来这里和她一起生活。至于侄子为什么会跟着奶奶一起,住在这个单身的姑姑家里,外人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受此拖累,尽管追求者一直不少,韩云缄却始终没予理睬,依然单身一人。

    母亲年纪大,而像她侄子这个年龄的男孩,却又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家里至少得等韩云缄下了班照看下孩子,母亲才能出去买菜做饭。而大多数时候则是韩云缄下班直接去买菜,然后才回家照看祖孙俩。

    今天早上神差鬼使,准备上班的时候才发现电动车昨晚忘了充电,韩云缄只好坐了公交车上班。现在让同事带回家,当然不方便直接去买菜了。

    林初一到公司的时间更短,不到半年,试用期刚过不久。他是韩云缄半年前在一个高校毕业生招聘会上招来的设计师。虽然晚了一年毕业,看资料小学和初中都留过级,所以年龄却比韩云缄还大一点。

    在广告行业,像他这种毕业不到一年的都是菜鸟。一般做设计的,都个性比较突出,或内向或张扬。林初一却不一样,不管对什么人都热情有加,脸上总挂着暖暖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第三章 人贩子(上)

    韩云缄平时对男同事多是不冷不热的,对这个并不很帅的“菜鸟”却印象不错。www.uu234.cc

    他开摩托车挺稳,却不慢。不一会就到了小区楼下。这不是封闭的小区,没有围墙。楼下到马路却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中间还隔着绿化带,很适合孩子活动。要平时,韩云缄的小侄子当当都会在这里边玩边等着姑姑回来。

    当当没等到,路边却只站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两眼直直的盯着手中的手机,正在哆哆嗦嗦地拨号。大冷天的,来5公里越野都不至于这么大汗吧!

    “妈”韩云缄喊道,“你干嘛这个样子,当当呢?”

    这阿姨正是韩云缄母亲,她这一喊老人家紧绷的神色顿时松弛下来,只是仍一脸的慌张。她身体摇摇晃晃的有点站立不稳,还没说出话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在林初一已经打开脚撑,支好了车子,赶紧走上前扶住。

    “当当不见了。”老人带着哭腔,话总算出了口,却说不利索,“快……找……”

    韩云缄一个初涉社会的小女孩,那经过这种状况,顿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赶紧安慰母亲,让她慢慢说。

    “阿姨,北海这地方是小城市,治安还不错。放心,当当不会有事。你先顺口气,跟我们说说发生什么了。”林初一安抚道。

    原来是半个小时前,韩母像往常一样带着小孙子下楼活动。小鬼头嚷着要跟奶奶捉迷藏。当当平时蹦得贼快,一到外面奶奶根本控制不住,哪里敢和他捉迷藏。

    好说歹说,小鬼头就是不肯,一扭头就跑开了。奶奶拗不过,只好由他,只是处处小心翼翼的,每次都偷偷看着他躲。孩子毕竟机灵,被找到几次之后,突然从楼栋后面绕了过去,远远的跑到马路边的绿化带来。奶奶脚步跟不上,孙子一转过住宅楼,就消失在她视野之内了;等她气喘吁吁的转到路边,已经没了小孙子的踪影。

    这还是十多分钟前的事,奶奶一着急,这十多分钟已经找遍了楼下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人贩子!这是林初一的第一反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6:35。冬天这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了,虽然有路灯,光线却也不强。想找个人问问,周围却只有寥寥几个匆匆过路的行人。好在不远处有家小卖部亮着灯,还在营业。

    “你看着阿姨,先报110。”他对韩云缄说,“我去看看。”说完就大步走到小卖部。

    小卖部的店主老李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平时跟林初一还算熟络,见林初一进来正要打招呼。却被他直接打断了,火急火燎地问道:“老板,刚才旁边这栋楼有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不见了,就十多分钟前。不知你有没有看到。”

    老李也赶紧换了一副挺着急的样子道: “没有啊,怎么了?刚才他奶奶也来这找了。周围都找了吗,要不要帮忙?”不管是真情还是商人的做作,老李总是能表现出让人感动的样子。

    “刚才旁边有车停着吗?或者有没有可疑的人?”林初一看着空空的马路问。

    “你这一问,刚才还真好像有辆白色的面包车,十多分钟前吧。”老李努力回忆道,“在路边停了好一会,我没注意什么时候走的。总之老人家来找孩子之后没见过这车了。”车上也没人下来买东西,老李也想不起更多的细节来。

    这车怕是有问题,林初一暗道。小区楼下有足够的空地停车,而且这马路是条支路,路面窄,平时除非是下客就走或者买东西的,否则一般不在这里停车。

    他谢过老李。赶紧跑到小区一楼的物业办公室。物业的陈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陈姐,”林初一叫住她,“麻烦你让我看看摄像头记录,就看半小时内的,有个邻居的小孩不见了。”

    “看吧,好在你来得及时。”陈姐说。林初一的房子是通过陈姐租下来的,这小伙子虽说才来不到半年,她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视频中,果然发现6:05分的时候,有辆白色的海狮金杯面包车从这条路往外面主干道开,但是到前面二三十米的时候开始减速靠边,并亮了右拐灯,应该是要停车的样子。停车

    的地方却超出视频的范围了。

    这应该是小卖部老板见过的那辆车,对方显然连摄像头的拍摄范围都估算到了。根据老李的说法,这车是在当当不见的那段时间开走的,应该是6:20左右。可惜视频质量不是很好,看不清车号。

    林初一从物业出来,陈姐还好好交代了一番。并告诉他如果有需要随时电话联系。

    回到自己的摩托车旁,韩母和云缄还呆在那里。老人家已经坐在马路牙子上,风很冷,她不肯回去。韩云缄也是一脸慌张,两眼珠泪晶莹,却硬是忍着没哭。

    “你过来一下,”林初一把韩云缄叫到一边,“安抚好老人吧,报警没?”

    “报了,”她声音已经哽咽,“110警察叫我们原地等……初一,我家当当不会有事吧?”

    林初一跟她说了一下视频记录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韩云缄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记着他说的话,却总觉得脑里乱哄哄的。

    “云缄,你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林初一两手扶着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母亲和侄子一会都得靠你,你要独自面对警察。”

    “你不能留在这帮我吗?”她紧握着林初一的手腕,近乎哀求道,一直打滚的眼泪再也禁不住流了出来。

    第一次被女生如此握着双手,他不觉又是心神一荡,却无暇多想,咬了咬牙道:“不能,我要离开,但是请相信,我一定在帮忙。当当也一定会回来。”

    她有点狐疑地看着他。她从来没这么专注地看过林初一的表情,突然发现眼前已不是平时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

    现在的林初一一脸坚毅,两眼的瞳孔变得深不可测;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样的眼神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可怕,也有一丝沧桑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不知为什么,就这样的一个眼神,却让她多少有了一份安全感。

    林初一说:“我得走了,警察应该一会就到,你整理下思路,尽量跟他们说清楚吧。”

    天剑250,一起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伙伴,林初一叫它小天。他拍拍小天的油箱,每次出征,林初一都会这样跟小天交代一下的。

    他骑着小天来到主干道,往右一拐,顺着大路往东而去。

    北海是个半岛城市,南西北三面临海,只有东边可以出城,方向选择就简单很多了。他不相信人贩子掳走了孩子还敢待在城里,人来人往的,孩子一闹他们也不好收场。

    林初一开到接近城郊,肚子里咕噜噜一阵鸣响,他才感觉到有点饥饿难忍。顺路找了一家粉店停下,点了个海鲜粉。

    粉还未上,林初一觅座坐下,凝神调息,眼鼻观心,直至灵台一片清明,再无杂念。他开始展开意念,不断梳理着这件事前前后后留下的数象信息。

    在北海,身边的朋友没人知道林初一学过八卦术数,更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坚持练了六七年的太极拳。

    八卦术数是家乡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教的;而太极拳则是刚上高中时偶遇的一段缘份,拜了位太极高手为师。这两位师傅后文都会提到。

    他这会儿动念梳理的数象,是所学秘传易数占卜里的起卦要素。当初师傅给的三册《先天易理真诀》线装古书,所记的易理逻辑与占卜方式,跟现代流传的易学八卦有很大的区别。

    如现在的卦理中,多以数起卦,或以方位五行所属卦象起卦。但林初一所学,却是以数象交互成卦。

    这个逻辑比较复杂,简而言之,数者,先天之数也;象者,有质之动,皆不离阴阳二气之变,以此变易之序成卦。

    这就是为什么一听韩母说完孙子不见之时,林初一当即记下了时间。在此先天易理中,时间,方位,天气,物事,人畜等都是起卦占算的关键要素。

    数象相合,可以分两个维度起卦占卜,分别为物候,贞用。物候之占,林初一已经练得滚瓜烂熟;贞用也已经勉强能算个大概。

    他所学的先天易理,除两维之占外,还有玄奥异常的气机与五太之易。气机与五太的口诀倒是看过,只是其理过于艰涩深奥,他看着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向

    师傅请教过多次,师傅总是故作高深地笑,并言道机缘到时,自然明白。

    此时他点的海鲜粉已端上,林初一并没急着吃,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也是他赶紧离开韩云缄母女俩的原因,火烧眉毛的当口,她们看见林初一这副“帮忙”的样子,岂不是要更加着急?

    他占“物候”一重已得震卦。“果然是往东去了。”

    继续算二重,得水泽节卦。再算贞用,是水雷屯卦。起完卦,他再按卦象之阴阳结合和五行生克排了个盘,确信匪徒并未远去,且驻扎之地依水而建,林木茂盛北海周边交通便利且又傍水之处,树林可不算多。

    “这帮家伙,是找好了据点,要在北海大干一票的”。林初一边吃着粉,面色愈加冷峻,心下却颇有点紧张起来。

    时机的选择,现场的干净利落,车辆的选用,停车的地点堪堪避开了主干道和摄像头,从种种迹象看,这伙人贩子都相当专业。既然在这个城市作案,不可能只满足于捉到一个韩当当。

    别说普通人,即便是掌握现代刑侦技术的警察看来,都不好断定当当是被人贩子掳走了。即便明知道是,也很难侦查。对方太有经验了,基本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对方的这种经验,对谙熟奇门术数的林初一而言却是帮了大忙。经验越丰富,习惯就越定型。很多有经验的人都意识不到,其实自己做事的习惯,便是一种可循的痕迹。

    他拿出手机,打开谷歌地球,查找东边出城20公里以内依水的村庄。东边只有三处水域,牛尾岭水库,清水河;还有就是东偏南方的漫长海岸线。

    匪徒们不可能选择海岸线做据点,因为沿海城市的海警装备已经非常先进,若被警察追捕,海上撤离无异于自首。那么就只剩下牛尾岭水库和清水河沿岸了。

    他把卫星地图放大,沿着这两片水域一点点挪动查看。星河农场的地盘里,一片平房引起了林初一的注意。平房有十几间,隐约有一道围墙围着。围墙外面应该还有一间房屋。

    近年周边农村虽然还有人住平房,但十几间平房在一起,肯定已经有很多空置了的。甚至全部空置了也不奇怪。而且从图上看,这些平房样式统一,排列整齐,极有可能是农场弃置的旧移民宿舍。

    星河农场20多年前曾接收了数千从桂省西北山区迁来的移民,当初给他们建了很多简易的平房宿舍,如今大部分移民都已经迁出这些居住区了。

    “如果是我要这么大干一场,这里就是最理想的据点”。他暗自想道。这地方离最近的村庄也有3公里多,从北海过去的主路上,只有一个路口进去,是条沿着清水河往北的乡村公路。

    中间离这片房舍5,6公里处还有一个小村庄。如果在这个村庄设个暗哨,只要有不常见的车辆进入,马上通知平房据点准备。就是出动一支部队都捉不到他们。

    这片房舍之外西南面都是农场的庄稼地,现代大农场的地里,道路四通八达,尽管都是砂石路,却都能满足普通货车通行。

    再细看这些道路,往东南方向,至少有好几条出路;可以东下玉林或湛江,也可以北上合浦,浦北和钦州,或者上高速,往湛江,南宁,中越边境,云南方向均可。

    房舍围墙的大门应该在西北面,门前隔着一条简易道路就是清水河。从进村公路过来,得先过河上一条桥才能到达这片房屋。前面东北角一片狭长的树林,沿东面围墙一直往东南方向斜伸出去,像是这片农地里的一把弯刀。可能是在农场里间种的桉树林。

    确定了地点之后,林初一并没有走正常的线路,他出城先上了高速,走合浦,再拐进县乡二级路往东。这条路线,对于那片平房区域而言,应该是撤离的路线之一,比正路起码得远一倍的距离。

    这样他接近那片房舍的途径可就多了,沿途无法设置岗哨。尽管如此,他车开得也不是离奇的快,尽量像周边的村民一样开车。再说天剑虽然有250的排量,样子个头跟农村很普遍出现的摩托车并没有明显的差别,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第四章: 人贩子(下)

    星河农场广袤平坦的土地上,一片漆黑。www.uu234.cc自从一周之前寒潮来袭,白天已经没见过太阳,晚上则都是星月无光。呼呼的风声一直响个不停,海边的冷风不但猛烈,而且深寒入骨。

    农村的夜晚,已经无人出现在户外。这里是一片斑驳的甘蔗地。 现在是本地糖厂的榨季,有的甘蔗地已经砍光了,有的则依然长势茂盛。

    一辆摩托在黑暗的砂石路上摸黑驶来,并没有开灯。林初一在这里把车停下,推到旁边的甘蔗丛里。

    他先把手机调成静音。打开车尾箱,拿出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挡风衣穿上。手上戴了一副薄薄的防滑手套,再取了支小巧的led小手电揣在兜里,脸上挂了一副黑色口罩。那姿态动作,就像电影中敏捷冷酷的高智商罪犯。

    而两个小时前的他,不过是北海市大名广告公司一个人畜无害的助理设计师。

    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一切,他心中仍不免惴惴。如果先前起卦占算的结果真的灵验,那么此行应该是“无咎”。但从自己查到的种种迹象看来,将要面对的,肯定是富有经验的惯匪,甚至是持有武器的悍匪。

    太极功夫修为颇深的林初一,御寒能力早已异于常人,此时却也不免打了两个冷战,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真的冷。

    群架他打过不少,而独自去对付一群惯匪,还是头一遭。

    车箱里还有带飞虎抓的登山绳,只是目标区域是片平房区;可能没用,他掂量着犹豫了一下,没带上。这里离目标中的那片平房还有一两公里,他准备步行过去。

    走了十来分钟,前面果然是一处弃置的移民宿舍,围墙四周和墙头杂草丛生。房子比想象中要矮,在围墙外根本看不到房顶。里面中间的房子就算灯火通明,从外面也看不到。

    林初一悄悄地顺着围墙走了一圈。东面围墙外,是一片狭长的桉树林。树林边的草地上停着两辆车,一辆是箱式货车,另一辆赫然是白色的金杯海狮这帮人贩子,果然在这里了,林初一心中又是一紧。

    桉树林边的草地比较平整,这两辆车都可以沿草地开到附近的砂石路上,而在外边的路上却看不到这里的车辆,全被围墙挡了。

    林初一感觉手心腻腻的泌着汗。尽管很紧张,心中的愤怒并没有丝毫减少。他生平最恨拐卖儿童和强暴妇女之人。每次在网上看到这类新闻,都牙痒痒的恨不得手刃歹徒。

    现在世间都**制了,并不是小说电影里的侠客江湖,所以虽然习武数年,自认为普通暴徒三五人他可以随便秒杀,却还从没干过伤人害命之事。

    高中时倒没少为“兄弟”们的争风吃醋出面打群架,但那种少年狂妄,多是虚张声势而已。真正打起来,没几个敢伤人的。

    顺围墙悄悄绕到正面,墙外果然有间小屋,窗口没有亮灯,屋中悄无声息,但林初一知道里面肯定有人负责把风。

    他回到树林边停车之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老式的女人发夹,稍微屈曲扳弄一下,先插进金杯的钥匙孔,掏弄几下就开了车门。掀开驾驶座,他找到一个线束接头,把接头拔下。那是给点火马达供电的线束,一拔开车就无法打火启动了。

    林初一暗自庆幸大学时在修车行打过暑假工,学了这项本事。复原了金杯,他把厢式货车也做了同样一番手脚。

    搞定了汽车,他悄悄翻墙进入平房区。边上的房子基本上都已经门窗破烂,杂草丛生。他贴着墙根继续往中间摸去,发现前面有个窗口透出一丝光线,虽然不强,在这样的黑暗中却已经十分明显。那窗口,显然也是加了遮光的布帘的。

    林初一摸到窗下,已

    经能清晰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这间平房的客厅里,有人在玩纸牌,其中一个甩牌的声音比较大,估计是打出脾气来了。

    “鸭脚四,你要是不想打就一边睡觉去;别跟牌过不去,这样甩啊甩的,晦气全甩老子这边来了。”这自称老子的,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鸭脚四”的回应道:“不睡,天冷冷的,你又不帮暖被窝。”

    “啪”的一下,“鸭脚四”估计是挨了一记。“就你这种小公鸡,毛长齐了没?”女人调侃道,“姐在街上泡仔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鸭脚四突然压低声音道:“我知道自己是嫩了点,可是潘姐,咱们到北海都半个月了吧,前前后后也才搞到这**个娃仔,还不如当年跟我老鬼在家里卤鸭脚卖呢。伦哥是不是有点小心过头了,这不像他以前的样子嘛。”原来鸭脚四确实是有了脾气,却不是为这潘姐不帮暖被窝。

    潘姐微微叹了口气,接口道:“环境不同了啊,当年我们出不得差错,现在更出不得。我们下家也越来越难做,虽然价钱是高了很多。可他们的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潘姐顿了一顿,也狠狠地甩了道牌。“他们说了,只要我们办事的时候留下半点尾巴,就别再联系。他们不会再要我们的货。”

    “货你姥姥!”窗外偷听的林初一捏紧拳头,两眼能喷出火来。好在确认了这伙人确实是专门绑架小孩的人贩子。而且这里应该关着九个他们从北海绑架的小孩。

    半个月有9个小孩失踪,这事应该至少在市刑侦队的案头上了。

    鸭脚四说:“潘姐,这半个月倒是风平浪静的。但你在外面杂货店认的那个妹子,万一漏了口风怎么办?”

    潘姐道:“放心吧,这种人我心里有数。再说了,她还真以为我们是挖荒坟倒古董的。这会儿肯定还在想着未来的宝马和小洋楼呢。”

    再细听一会,大致清楚了这团伙共有五个人。三男二女,老大叫伦哥,正抱着另一个女的在一个房间里休息。客厅里只有鸭脚四和这个叫潘姐的女人。

    潘姐应该是团伙里二把手的角色,平时还负责安抚和“照顾”掳来的孩子。另一个男的“黑哥”正在围墙外的小屋里值夜望风。黑哥也是箱式货车的司机。

    马坪是5公里外路边的小村庄,潘姐不知用什么手段骗了个在路边开杂货店的“妹子”,谎称他们发现了这一带有个汉代的将军坟,几百年没人知道了,让“妹子”做暗哨,注意从外面进来的陌生车辆。事成后自然有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处云云。

    从对方布置这片废弃平房作为据点,到暗哨的设置,还有做了那么大的案子仍悠然自得的状态看,这伙人确实是惯匪。人数是清楚了,实力却未知。

    黑暗中的林初一双手紧了紧衣领,想努力裹紧冷得僵直的脖子这风,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太好的办法把孩子安全地救出来。如果现在报警,警察还在路上,外面的暗哨也会很快通知这里的人贩子,对方有了准备,场面就更无法控制了。

    无可奈何之中,脑海中又出现了心中的女神韩云缄那美目蕴泪,一脸无助的表情。林初一不觉心下一痛,咬了咬牙,眼神里闪出一股杀气。

    他不敢贸然冲进去。孩子就关在客厅隔壁的房间,应该都被封了口,因为没听到哭闹的声音。要进到关押孩子的房间,就得经过客厅,不可能偷偷救出来。他只得静静地在窗下等候时机。

    “你一会该去替黑哥了”,潘姐说,听语气这牌她已经打得有点意兴阑珊,。

    鸭脚四这几盘可能输得有点狠了不太服气,喏喏地说道:“这不还

    有多半个小时嘛;继续打……横直没事干,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去替他。”

    潘姐无语,继续发牌。

    林初一估算下时间,又等了约莫10来分钟,悄悄退到屋角,转到没有窗的哪面墙下。他拿出手机给韩云缄的微信发了定位。

    “通知警察:5个人贩,三男二女。绑架9个孩子在这,未确认当当是否也在。马坪村有暗哨。”他用微信编辑了这条信息,正准备发给韩云缄,想了一想,在信息后加了几个字,“会有伤者,需医护。”

    然后点了发送,关机,走到往大门必经的通道旁藏匿起来。

    亮灯的房子终于开门了。随着灯光一起出现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身形。看不清面貌,就看那背着灯光的剪影,这鸭脚四应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家伙。他一出屋,房门立即关上。即便是这间有围墙隔绝外界的屋里,潘姐依然十分谨慎。

    鸭脚四摸黑走向大门,一边还拉了拉领口裹紧脖子。突然感觉后颈牵着脑袋一下剧震,大椎穴上已经着了一记手刀。鸭脚四一声不吭晕倒在地。

    暗地里实施偷袭的正是林初一,他很清楚地听到了对方颈椎脱臼的声音。这一下看似干净利落,他出手前却是没有半分把握,一上来就尽了全力。

    看来没那么难,这人要是就此废了,也是活该。他心里略有些遗憾,却也多了几分自信。

    小心起见,林初一把鸭脚四软绵绵的身躯拖到一边的破房子里藏好,解下他的皮带反缚了双手,再拔些藤草堵了嘴巴,脱下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笃,笃,笃”,围墙外小屋的门被轻轻敲响。

    “鸭脚?”里面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

    “嗯”,林初一含糊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这就是黑哥了。黑哥正要招呼一声,蓦见来人一个进身,右手横掌已经扫到自己颈侧。他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向侧边踉跄了两步。提腿就要反蹬。

    林初一此时岂能容他反击,如影随形跟上,一个左分脚已经踢中黑哥裆部。加上重心未稳的下坠之势,这一脚疼的黑哥浑身缩做一团,张着大口却叫不出声来。

    林初一上步躬身,对着他太阳穴就是一记栽捶。黑哥眼前一黑也昏死过去。林初一就地绑了,同样堵住了嘴巴,然后走向潘姐的屋子。

    潘姐正在屋内嘀咕着,这两货换个班都这么磨蹭,莫不是趁机在外面搞基了。她口袋里的电话这时却震动起来。

    潘姐一看是马坪哪个“妹子”打来的,赶紧接通电话:“喂,妹子。”

    ……

    “什么,刚过去吗?”

    ……

    “哦,没事,你放心,应该不是找我们的。没有人见过我们施工。”

    ……

    “嗯,放心吧,小心起见,我们会先停工藏好,等过去了再干。挂了,我得去安排下。”

    潘姐匆匆挂了电话,紧接着就是一阵拍门声。“什么事?”屋里一个男人问。

    潘姐的语气有点焦急说道:“伦哥,马坪那边刚过了三辆车,一辆中巴,两辆面包车。都是平时跑客运的那种车子,但这三辆车却是以前没跑过这里的。你看要不要撤?”

    “撤。”伦哥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却十分坚定,“老黑和鸭脚呢?”

    “在换班。”潘姐说着,客厅内已经多了两人的脚步声。伦哥和另一个女人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

    林初一心下一震,这人不好对付! 从温柔窝里出来竟这么快。而且狡猾果断,处变不惊。

第五章 无名英雄

    “伦哥,要紧不?”这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www.uu234.cc

    伦哥说:“要不要紧,都撤。你们把孩子转移到货车上,要快,我去找他们两个。”

    话音刚落,客厅门已经打开,伦哥大步往外走去,顺手还不忘把门带上。

    林初一在后面悄悄跟着,不觉暗生钦佩自己一直处在暗处,眼睛早已习惯;但这伦哥刚从灯光里出来,在黑暗中居然也走得四平八稳,而且疾步如风。

    对方跟自己一般身材,在三个匪徒中显得是最“弱小”的了,但林初一跟在身后,却感到周围笼罩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之气。他周身蓄劲待发,未敢有丝毫松懈。

    伦哥似乎急着往大门赶去,并没有发现背后有人跟着。林初一正要松一口气,眼前的身影突然加快向前踏出一步,前脚尖刚一踮地便突然全身回旋,后脚还跟上一步,直插身后撑地。就好像一个人大步向前走着,并没有停步转身,却突然已经变成了弓步对着后面跟来的林初一。

    “你是位高手。”伦哥淡淡地说,“我的两个兄弟,已经被收拾了吧?”

    林初一心中一突,处变不惊。既然被发现了,便凝神对敌,也懒得答话。

    伦哥见他如此,心知不妙,咬了咬牙道:“如果我输,你能不能放过女人?孩子你带走,女人交给公安也可以。”

    林初一从一开始就动了杀机,伦哥是匹狼,能感知对方的杀气,所以他估计自己的两个弟兄极有可能已经在对方手下报销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公安?”林初一冷冷地问。

    伦哥凄然一笑道:“很简单,直觉。我跟公安打了很多年交道了。他们不像你这么干的。在北海,我没给他们留下任何线索。能发现我们又不声不响找上门的,不是同道,就是江湖上的高手。”

    “钉子,跑,货不要了”。伦哥突然大喝一声,身形却一动不动,两眼紧盯着林初一。

    林初一心下一沉终究是棋错一着,那两个女人怕是要漏网了。他一声不吭,因为已经出手了!

    一个斜滑步急插对方左侧,快如闪电,左拳趁势一记“弯弓射虎”已向伦哥太阳穴击去。伦哥左臂沉肘一滚,将来拳格在外门,紧接着左胯一沉,右脚已由后而前旋身往林初一腰肋踢到。

    谭腿!林初一心下一凛,却并未慌张。左手一沉一抹,这一下搂膝拗步竟没有化解敌招,下盘受力,蹭蹭向右后侧退了两步。虽未失势,也已发觉对方功夫至少略胜自己半筹。

    这边伦哥也是暗叫不好,自己这一脚,合旋身之势击出,有开碑裂石之功,中人手脚,必然断筋折骨;哪知打在对方臂上,竟如石沉大海。

    双方这一接触,都已略知对方根底。高手对敌,本是毫厘之争。若在平时,林初一对上伦哥这样的对手,多半要吃亏。

    但此时此刻,却是伦哥大感不妙了。他明知警察转瞬即至,但对方功夫比自己虽略有不如,想速战速决却根本不可能。即便是自己要独自脱身也是不易。

    而林初一明知有强援在后,倒是心下安定了不少但此人不除,终是后患无穷!

    俗语道狗急跳墙,伦哥一击无功,立即踏步上前。他右手虚晃一记,左脚已提膝踩向对方膝盖。林初一见对方虽然急躁,却攻防有序,门户严谨,于是并不跟他硬碰,一个倒撵猴后撤一步,反手就去对方脚踝。

    伦哥这一踩却仍是虚招,到半途突然上提收足,右脚跟着蹬地跃起,顺势凌空横扫对方头颈。好一记鸳鸯连环踢;身在半空,竟然能领劲守中,犹如脚踏实地一般出击。

    林初一只得往左撤步堪堪躲开。不想这一撤,左脚竟然踩在几块滚动的石头上,差点站立不稳。

    伦哥看出便宜,落地即上,左脚又是一记侧扫直击对方下盘。这招很损,落井下石不算,林初一本来已往左边失势,这一下退路全封死了。他只能就地坐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左臂正凑上对方凌厉扫来的一脚。

    眼见林初一被踢倒在地,额角开

    花,右手紧抱着左臂,好像已经骨折。

    伦哥大喜,仆身上前就要了结对手。林初一被右臂紧抱绷直的左手突然弹出,像条软鞭直甩对方额头,要命的是这条“软鞭”末梢还紧紧抓着一块沙煲大的石头!伦哥正值下仆之势,哪里还能躲开。“噗”的一下,眼冒金星,一世枭雄,摇摇晃晃的就地倒下。

    伦哥也是贪功急躁大意了,着了林初一的道儿。他早已试出对方有引劲落空之法,怎么可能一脚就被踢断了手臂。

    林初一一跃而起,出脚连踩对方双膝。咔咔两下,伦哥左右膝盖应声碎裂。这位谭腿高手,余生恐怕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林初一走到亮灯的屋子,灯还亮着,他一脚踹开大门。客厅里一只简易接线的汽车灯泡挂在墙上,这是唯一的灯光,线路通向地上靠墙放着的一个蓄电池。

    左边一个房间门打开着,里面没有亮光,想是方才伦哥和女友的安乐窝了。右边一个房间的门却被从外面挂上了锁,里面轻轻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初一也懒得开锁,又是一脚踹开。房里没有灯,也没有床和家具。就着客厅照进来的光,林初一看见**个孩子挤在一起,蜷缩于房间一角。孩子们都被封口胶反缚着双手双脚,也封着嘴巴。

    他赶紧上前替孩子们解开束缚,这些孩子男女都有,从两三岁到**岁不等,韩当当也在其中,一点数刚好9个。

    多数孩子估计是被打怕了,林初一解开他们时依然不敢动,也不闹。只是寒冷加上恐惧,都在瑟瑟发抖。只有韩当当新来的“不懂规矩”,他认得这是对门的叔叔,哪里顾得了害怕,一解开就哭着闹着要回家找奶奶。

    林初一摸摸口袋,这对门叔叔寒碜得有点尴尬,口袋里连块糖都欠奉。他只得一脸无赖地一边安抚着当当,一边让让其他小朋友继续安静等待,警察粟粟马上就来救大家出去了。要是这伙小鬼回过神来出去一闹,外面的现场可要糟糕至极。

    果然很快,外面传来了马达和刹车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不许动,举起手来”。门口传来几声断喝。

    拜托,是我开着门哄着小孩等你们好不好。林初一心里嘟哝着,还是举起了手慢慢站起身。他感觉得出身后有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和后背。

    “我是来救人的,正主都在外面躺着,两个女的跑了。”林初一淡淡地说。

    一众小孩看这阵仗,再忍不住哭喊起来。场面有点失控,门口的警察这会脸上的表情肯定十分精彩。“胡闹”,后面进来的一个人喝道,“枪放下”。

    林初一这时才慢慢转过身,几个身着便衣却荷枪实弹的警察挤在门外。枪口指地,两手依然保持着随时射击的持枪姿势。

    特警,林初一告诉自己。站在他们后面的另一位便衣分开众人走到林初一跟前,向林初一伸出右手说道:“刑侦队长林励。”

    林初一这时才发现自己双手依然举着,赶紧放下,跟对方握了握手道:“哦,自家人,我叫林初一。”

    “当当,当当。”一个满脸憔悴的女子焦急地喊着,一把推开众便衣冲了进来,将当当抱在怀里。这女子当然就是韩云缄,从下班到现在,看得出她粒米未进,一脸憔悴。

    为了安抚母亲,她自己一直硬撑着,直到这时才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林励把这里交给两个女便衣照看,和林初一走到客厅。外面受伤的人贩子都已经被带着警犬的便衣找到,随行的医护人员正在给他们检查。

    林初一看着客厅中一张破旧的茶几,上面还摆着扑克牌。他指着桌旁的一张凳子说:“这里,刚才其中一个女的应该是坐这张凳子,后门开着,可能是从后面走了。他们的车已经坏了,应该跑不远。”

    林励赶紧叫人带警犬进来。警犬对着凳子闻了一下,然后一路呜呜叫着往后门寻去。

    “一队,带警犬搜捕。”林励的命令简单明了。

    林初一继续指着另一个开着门的房间说:“另一个女的,之前

    应该是和他们老大在左边这间休息,两个人的气息,不知警犬有办法没。”

    “二队”,林励喊道。

    “是”,二队的领队已不需要林励多说,带着另一头警犬进了房间。然后也是呜呜的从后门出去了。

    几个便衣已经进来开始整理现场,林励和林初一走到门外。

    “你是为当当来的?”林励问。

    林初一答道:“是的,我伤人是出于无奈,对方那么多人,我保护不了孩子”。

    “我明白”,林励看着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不明白的是,对方没留下什么线索,你怎么能这么快找到?”

    “这个……”,林初一有点不知怎么说好,“你算不算唯物主义者?”

    林励愕然问道:“这跟唯物唯心有什么关系?”

    林初一说:“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跟现在人们普遍所学的唯物主义就有关系了。”

    “好了,直说吧,你用什么办法?”林励有点不耐烦。

    林初一说:“起卦占卜,一种先天易数,在市面上的易学典籍中没见流传”。

    他觉得这个没必要对林励隐瞒。

    “哦”,林励一副不得不信的表情,但没再说什么。他是聪明人,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明天能不能来趟刑侦队?”林励接着说,“只是走完程序,做个笔录。”

    林初一开始心里一紧,听他补充才放下心来。倒不是怕,是不想惹麻烦。“好的”,他无意地应着,却看见韩云缄抱着当当出来了。

    韩云缄也看到了林初一,径直走了过来。

    “谢谢”。她紧抿着嘴唇,脸上泪痕未干,这会儿也是不知对他说什么好。“你没事吧?”她突然注意到林初一额上挂了彩。

    林初一淡淡说道:“没事,一点皮外伤。你带当当回家好好休息吧,赶紧跟他奶奶先报个平安。”

    “嗯。我已经报了。你赶紧让医生检查下好不,哪怕给伤口消消毒也好。”韩云缄一脸担忧地说,心里暗暗责怪他怎能这么粗心大意。

    年轻男女有时就这么奇怪,这俩本来也没这么熟的吧,现在倒好像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林初一不愿跟她纠结这种问题,只好答应道:“好吧,对了,我明天想请个假,事假。”

    “病假吧,”韩云缄说,“你毕竟受伤了,批了。”

    好吧,她本来就是人事行政主管,这事归她批。

    他叫随队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没伤到真皮层,只是上药做了消毒和简易包扎。他窃以为这完全是小题大做了。

    林励看起来也就不到30岁的样子,像枪杆一样笔挺的脊背,一张俊朗的国字脸上,浓眉大眼。一看就是给人一身正气的感觉,当然,对于他的对手而言,那就是一身杀气了。

    他安排一辆面包车先带孩子和韩云缄回城。其他人继续搜捕和处理现场。在这种场面下安排得巨细无遗,这年纪轻轻的市局刑侦队长,显然不是捡来的。

    林初一折腾半夜,这时着实有点累了,他跟林励告辞准备骑车回去。林励也懒得问他车在哪里这人跟一般公门里的人颇不一样,不懂客气。

    林初一临走时突然回头问林励:“这事,明天会不会被媒体报道?”

    “肯定会,”林励说,“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来?市局。连续有孩子失踪,这案子一个多礼拜前就惊动市局了,成立了专案组。我是副组长,副局长是组长。”

    “哦,”林初一没想到自己干的是这么一件大事,“有个请求。”

    林励道:“说。”

    林初一道:“报道的时候,能不能别出现我这个人?”

    “无名英雄?”林励侧头看着他问。

    “怕麻烦的狗熊。”林初一笑笑说,“我只是来帮同事找孩子的。”

    “好吧,会出现个英雄,但不带你的任何个人信息。”林励摇摇头走开,忙他的去了。

第六章 突破

    这会儿一队已经搜捕回来,带着一个衣着略显凌乱的女人。www.uu234.cc这女人三十多岁,典型的成熟妇人,身材却并未明显走样。脸上颧骨有点高,双颊微微凹陷。凤眼飞扬,相貌虽然普通,对男人却有种天然的媚态。按农村迷信的说法,这不是旺夫之相。此人就是当时在客厅打牌的潘姐。

    过了一个多小时,二队也回来了。他们领着警犬一路追踪到下游两百米外的河边,那女子的气息消失了,前后几百米都没见有上岸的踪迹,怕是有船接走了。

    在追踪过程中,二队曾向林励汇报情况和自己的判断。林励从市里调了水警从清水河入海口开始溯游搜索,依然一无所获,只好收队。

    随着林初一和警察相继离开,这片废弃的移民宿舍恢复了往日的阴寒死寂。万籁无声,只有料峭的风在小区外的河面上吹起一片片涟漪。

    就在这时,河面上本来成片的涟漪被一根探出水面的芦苇管扰动了一下,那芦苇管忽然“长高”了,越长越高。突然哗啦一声,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浮出水面。她吐掉嘴里衔着的芦苇管。她就是伦哥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二十四五年纪,一头披肩长发,这时水哒哒的全披在苍白的脸上。身上还穿着睡衣,只是多披了一件羽绒外套。不过这湿漉漉的衣服,恐怕比什么都不穿还要冷。丰满挺拔的胸部被贴身的湿衣勾勒得十分诱人。她浑身瑟瑟发抖,牙齿格格格地互相敲击着。

    当时伦哥一声大喊“跑,货不要了”,这个女人已知时态紧急,却并不慌乱。赶紧回房间把自己一切物事全部塞进背包。

    出来犯案的驻地,用品本来就很少,无非保暖洗换的衣物。她拎背包与潘姐从外面的树林分头跑开。

    一出树林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没有车往哪里跑啊。 躲甘蔗丛那是小孩子捉迷藏干的事。这女人此时倒是比潘姐心思缜密得多。她就在前面两百多米处的河边躲起来,一边关注着屋子这边的状况。

    她料得不错,警察一下子就来了,而且进了驻地之后,片刻便有一队人马带着警犬往这边搜索。她不知这队人其实是追潘姐的,已经吓得够呛,保暖的衣服什么的全不要了,往包里塞个石头,全部沉到河里,往身上只多披了件外套。

    女人折了根水边的芦苇管,衔在嘴里探出水面呼吸,然后悄悄的把自己整个人沉入冰冷的水中。

    她担心警犬极有可能追到下水之处,于是在水下慢慢往驻地方向潜行。任林初一和林励他们想破脑袋,也料不到这女人竟然最终躲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我不管你是谁”,女人对着夜空,声嘶力竭的声音伴着牙齿打架的节奏喊道,“毁了我男人,我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她是在喊,只是早已冻的僵了的声道,那声音出来跟黄蜂的嗡鸣差不多,传不出几米远。

    按理说,这么冷的水下,没有人能在里面泡了两个小时还活着。身上的血液应该都被凝住了。但这女人硬是靠着体内的一股火气撑了过来,一股仇恨的火。

    林初一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今晚真的有点累,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伤人,但确实第一次这样有“预谋”地去袭击人家的老巢,还废了对方的老大。至于鸭脚四,也不知颈椎什么状况,会不会也废了。

    这几年来,他很少有晚上不练功的,但是今晚没有练。师傅说过,先洗灵台,再练功夫。灵台不净,心神不宁,易伤元气。而今晚林初一就有点心神不宁。

    同样是这个时候,在城市东边一幢高楼的办公室里,另一个姓林的年轻人也同样心神不宁着。他手里端着个开口茶盅站在窗前,看着外边城市的灯火夜色。身后站着一个头发花白,颇有领导派头的男人。这男人说老也不老,看样子五十多岁,身材高大,有点发福走样。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明天我会给您一份完整的报告”。窗前的青年道,这青年正是市刑侦大队队长林励。本来处理了案件回来,想先回家休息了。结果老头子得知破了案,连夜从家里跑出来,骑着电动车到大排档买了宵夜,在办公室等着林励回来。

    这老头正是专案组的组长,也就是公安局副局长谢正东。连宵夜都帮买好了,林励也只好留下,一边吃着一边仔细地跟领导汇报了整个破案过程。

    “那个小林子,也就是你那个本家”。谢正东两根手指交替敲打着桌面说,“到底什么来头?”

    “也不知什

    么来头,”林励说,“从这伙人的手法,还有驻地的布置。如果不是这个小林子,我们恐怕很难在短期内破了此案。再说,人家已经掳了九个小孩,收获颇丰了,等我们找到地方,恐怕早人去屋空了。”

    “我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老头毕竟是人精,听出了林励话里有话。“所以你没必要明里暗里护着他。说真的,我蛮喜欢这小子。”

    林励转过身,见老头正眯着眼睛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能不能想办法把他搞来你们刑侦队?”老头接着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励叹了口气说:“他要是能来,我保证,三年坐我这位置。可惜这恐怕不太可能。我看他的眼神有种感觉:他施展手脚的地方,比这北海城要大,大很多。”

    老人依然是一脸戏谑的样子道:“你也有服人的时候?难道你这个形意门的世家子弟,也不是他对手?”

    “就单功夫而言,没交过手,看样子也不相上下,我经验可能丰富点。”林励并不打算谦虚。

    “好吧,明天他来时,让我见见。”老头叹了口气说,然后起身回家去了。

    第二天,林初一六点多就起床了。这已是多年的习惯,大学的时候要更早一点。起床洗涑后先站半个小时的桩,走几遍拳,之后才吃早餐。

    现在的工作一般是9点上班,所以他早上练功的时间更加充裕。今天练功之后,并没有往日那么神清气爽的感觉,反而愈加焦躁不安。

    昨晚并没有失眠,醒来却感觉像未曾睡着一样。这似乎并非全是因为打了几个人贩子,早半个月就已经开始有这种迹象了。只是今天特别明显而已。

    他知道这是练拳的原因。自己练的这套太极拳,跟当前流行的5大流派都不太一样。跟每一派都似有共通之处,细细比较却又都有很大差别。所谓五大流派,是陈,杨,武,孙,赵堡和式这五个太极拳门派。

    当时自己也曾问老师,这套拳属于哪一派。老师只说这个拳种是自古流传,比哪五派还要古老。

    老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创始的。这套拳除了站桩,盘架,揉手,互搏几种训练之外,还有打坐调息,内视,练气等专门的内功和意识练习。

    老师练了几十年,也才堪堪在行练气的境界中面临阶段突破。练气修行圆满之后,再往上突破,据说还有非常玄妙的灵台洗炼境界。到这个境界,已非凡人之能了。只是练到这个境界的人,连老师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林初一知道此时又是处于一个阶段的突破前夕,以前每次突破都会出现这种状态。只是这次特别明显,而且持续得更久。

    刚走完架子,正好有人敲门。不用说,肯定是对门韩云缄。林初一还穿着拳服,擦了擦额上的汗渍就把门打开了。

    韩云缄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粉的羊毛衫,外面套了件略带防雨功能的风衣,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她手里还提着个打包食品的塑料袋,看上去是准备出门上班的装束。

    “哦,你在锻炼呢……”她好像是第一次面对这样随便着装的同龄异性,有点不太自然,却把食品袋递给了林初一。“我帮你打包了早餐,不知你会不会喜欢吃。”

    林初一笑笑道:“谢谢,你买的,肯定不会差,何况我不挑食。准备上班去了?

    韩云缄道:“不是,我也请假了,要去趟刑侦队做一下笔录……你那伤,不要紧吧?”

    林初一道:“没事,昨晚消毒过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就擦破点皮而已。”

    韩云缄问道:“你上午有事吗?”似乎是欲言又止。

    林初一道:“有点事,我下午也得去趟刑侦队。”

    “哦,”她有点失望,本来估计林初一应该也得去趟刑侦队的,所以她一早帮打了早餐,碰巧的话就一起走了。“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算是谢谢你救了当当。”

    林初一道:“跟你这样的美女吃饭,我求之不得呢。但我想阿姨和当当这会还有点惊魂未定吧。我们改天好不?晚上我上你家看看当当。”

    韩云缄心下一阵感动,这男生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少不更事的样子,却是如此心细如发。她没再说什么,留下早餐走了。

    难得今日天气突然放晴了,往日阴霾一扫而空,碧空如练。风虽然还有些凉,却是微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如此天气

    ,林初一当然不会选择上午去找林励

    他出门骑了天剑,沿北海大道一路往西而去。

    桂省博白县境东部,有一片四季葱郁的丘陵山脉,与县境西南的六万大山遥相呼应,中间只隔了一条南流江。

    这条山脉虽无雄奇高峰,却也苍莽峻秀。自最高峰马子嶂发祖,西南走向一脉尤其矫健活泼。此脉一路穿幛过峡,重重起伏,悠长绵远;经松旺,公馆,闸口三镇一路南下。到了闸口镇西南悄然伏首,散出福成镇一大片平原地带。中间在牛栏麓再出伏起脉,凸起一片小山,此外直至北海市区,都是一马平川。

    北海市区形如浮在海面的一弯新月,东边连着陆地,南西北三面临海。西南月稍,突起一小片山岭,当地人称之为冠头岭,这也是北海市区唯一的高地。

    在风水学上,这种龙脉伏地而生平原,生气下沉,但气脉未断,又突然再次起山结穴之处,生气最旺,灵气最足。冠头岭无疑就是这样一处风水地眼灵枢。

    随着科技发展,人们利用和应对自然之力的手段和工具越来越先进,信奉风水学说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对于林初一这样的修炼之士来说,一处生气充足的风水宝地却是弥足珍贵的。

    冠头岭西北坡一处岭顶上,松树参天,树下荒草没胸。那片荒草上露着一个脑袋,正艰难地分拨着草丛往山边移动。

    这人正是林初一。他好不容易“钻”到岭顶边上,前面豁然开朗。坡边的林间竟然并不荒芜,而是一幅并不很阔的草坪。

    从冠头岭的最高处一路下来,到这个岭头,都是典型的阴脉山势,直至此处才出现了这幅阳承之地。修行内功之人,在这里明显能感觉到生气盎然,灵气充足。

    林初一跟当时传授先天易数的师傅是学过一些风水基础的,虽不到专业地师的境界,寻龙点穴却也可以做到绝无差池。

    放眼望去,山下一片湛蓝的大海,海岸线划了一道顺畅的圆弧掠过北海市区,弯向合浦,再顺着北边远处折返大海。

    海那边一片山脉浅如眉黛,远远伸入海中。那就是六万大山的余脉吧。这条遥远的孤脉与陆地交接的地方,是南流江的出海口,与冠头岭隔海相对。

    以海湾为明堂,三水归一;冠带来龙,长生来水,对林初一而言,这是一处打坐练功的绝佳场所。

    他在草坪上铺了个布垫,盘膝坐下,四心朝天。四心者,右足心,两手心,百会穴总称四心。若加上左足心便是五心。

    五心朝天的盘坐他不是做不到,但是感觉不够通,加上此时心绪本不宁静,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四心朝天的坐式。

    他双眼微闭,舌尖轻抵上颚天池,调匀气息;按照所学太极内气修炼的法门开始练功。以意领气,走了几个周天之后,困扰了自己十多天的烦躁之感终于渐渐平息,内心渐渐地进入了一片空明之境。俗务,杂念乃至时间,空间先后在他的意识里消失,身心进入一种十分玄妙的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已一片虚空的身体突然出现一种觉而非觉的状态,仍是一片空明,却开始有一股暖气自百会顺行而下,出天池,入舌尖,下承浆穴;再经膻中直下气海,至会阴而止,复归于气海。

    林初一感觉妙不可言,继续动念试了几次,渐觉气海充盈,再散于周身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尝试将这股暖气再由会阴引向长强,沿督脉再返回百会,就像平时调息时的大小周天,却并未成功。他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老师所修的阶段!当下也不敢勉强,收摄心神,继续顺其自然吸收运行这股气息。

    初得这股暖气,起意引导的时候还会时有时无,不太顺畅,到后来终于源源不断,收发随心。只是始终无法突破长强穴之阻。

    林初一知道此时已到极限,内功修行应顺势为之,再坚持下去恐有疲损,于是停止了运气,调息收工。再睁眼看时,日已过午。

    回想一下方才气贯百会而生的时间,应该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相对于人体之阴,气息为阳。而气之本身又分阴阳二气,修炼这门太极内气者,需炼就的是纯阳之气。

    此处龙穴正是阴尽阳生之处,于地气本身不是阳气最盛之所,却是地中阴气最弱,地外阳气始生之处;适逢日中阳气大盛,林初一这次练功得此天作之合,竟提前突破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碰瓷

    他感觉体内似有使不完的劲力正无处发泄,举手投足,均有破风之疾。一时兴起,随即伸出双掌按在一株松树的树干上,脚掌一踏树身,竟如履平地般快速向树顶爬去。

    松树树干本来就笔直挺拔,高处才出枝丫。他这一下竟一溜烟攀到了树冠之上。脚踏横生的树枝,无需手扶,脚掌自生粘力,稳如平地。

    此处松树茂密,树林一直延伸到他停车的路边。林初一动了小孩心性,顺着树枝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上,敏捷不输灵猴。一直走到了路边才溜下树来。这样走法,以后来练功倒是方便不少,不用钻荒草了。

    下得山来,草草吃了个快餐,一看已也才一点多钟,公安局一般办公人员少两点半才上班。于是也不着急,闲着无聊随意翻看着微信朋友圈。

    这一翻不打紧,朋友圈里今天刷屏的消息把他整个人惊得合不拢嘴。“深藏北海高人以奇门术数秒破儿童连环失踪奇案”; “远古巫术重现人间,一夜捣毁城郊人贩子老巢”;“玄幻之术原来是真的,看北海隐世高人如何救出9名被拐儿童”各路自媒体达人好像都是身临其境,参与其中一样,说得天花乱坠。

    更有甚者,说自己其实与这位高手有过一面之缘。言道此人近百岁高龄,仙风道骨,须发皆白云云。这些自媒体都鬼得很,明知你既然不愿透露姓名,自不会跳出来戳破他得谎言。若真跳出来,他更加得意。“xxx巧施奇谋妙计,引隐世高手现身xxx公众平台”之类的信息保证又再次刷遍朋友圈。

    今天早上,远在福建武夷山中弈棋的老人家陆师伯,正是因为得知这一系列刷屏的新闻,才突然中止了棋局,命师侄小赖定了当天机票,匆匆往北海飞来。至于他来干什么,后文自会提到。

    林初一下意识地摸摸下巴嗯,昨夜折腾一晚,这会儿胡子是有点扎手了。

    对这种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的自媒体圈套,林初一只有暗自苦笑。

    驱车直接来到市公安局。前台的小姑娘听说是来找林励的,直接把他带到了林励的办公室,想是领导早有交代了。

    林励这会倒是挺客气地请他坐下,倒了杯茶问道:“怎么这时才来?”

    “有点事耽搁了。”林初一也懒得说练功的事。

    林励却突然两眼放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满脸有讶然之色问道:“上午练功了?”

    林初一答道:“是的。”

    “昨晚还托大跟领导说你我功夫不相上下,现在我不是你对手了。”林励叹口气说,他不明白,自己是家世传承,除了本家子弟还有千百门徒。而他本人在这众多师兄弟中论天赋进展都是凤毛麟角一样的人物。

    林初一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内功修为竟隐约达到了自己父亲的境界。自己要破这个境界,恐怕至少得5年之后了。

    林励也算豁达之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即便人家内功没有突破,兼有一身奇门异术,自己也未必是对手。所以很快给他做了笔录,走完了必要的官方程序。

    他放下笔,给林初一续了茶水,然后半躺似的很放松地在对面坐下。

    “你打伤的这个伦哥,已经查清楚了,是前两年横跨数省,连犯十三起命案的在逃疑犯王北伦,被公安系统锁定并全国通缉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想不到居然还拉起了团伙,跑到北海这小城来干拐卖小孩这种勾当。”林励说。“二十万的悬赏酬金,说吧,你打算怎么花?”

    “这么多!”林初一正喝着一口水,差点没呛到。妈的,没日没夜地做着兼职打着零工读完的大学,老子今天终于发财了!说实话,二十万在当时的北海,够他一套房子的首付加基础的装修了。

    林励接着说:“关于王北伦这个团伙,我还得查下去。他们还有买家。”

    林初一道:“那个漏网的女人,似乎有个外号叫钉子。”

    林励笑道:“不是,潘姐交代了,王北伦跟你打之前,喊了一声钉子,意思是有江湖高手踩盘。所以,你以后得小心他们报复。”

    林初一想起昨夜窗外偷听到潘姐和鸭脚四的对话,其中就有关于下家的话题。于是也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林励。他说的这些,林励在审讯时也早已知道。

    其实关于下家的线索,连王北伦知道的都不多。只知道每次交易都是在粤地的江门或东莞一带进行。地点和交易方式都是对方安排,甚至到交易那一刻,王北伦都见不到对方一面。

    没有任何人事和线索,林初一的奇门易数也是束手无策。只好答应以后帮林励关注,一有蛛丝马迹再通知他。

    末了,林励语重心长地说道:“初一,这会儿你也别当我是警察,年龄痴长你几岁,你就当个大哥吧。跟你讲几句真心话,你别介意。”

    林初一道:“励哥,我初出社会,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尽管说。”

    林励道:“别想多了,你做得很好。我想说的是,你这一身本事,别用岔了。”

    林初一闻言有点难堪,解释道:“励哥,你知道,这次的事,在我没找到王北伦这伙人之前,没法找人说。说了肯定也没人信,特别你们警察。”

    林励一摆手说:“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以后在北海有什么事,直接给我电话,也别通过110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更不要自己出面动手。”

    林初一:“好,就算必须动手,我也会想办法通知你。”

    “嗯,”林励很高兴突然有了这么个小弟,“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会在北海长期呆下去吗?”尽管自己也感觉不大可能,但还是很期待出现意外地问了一句。

    林初一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在现在的广告公司做到放假吧。回老家过年后可能去外地闯一闯。”

    林励道:“不回来了?”

    “回来,北海我挺喜欢的,但是得出去闯点名头出来啊,否则都没本事在这扎根下来。”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励哥,你是大哥,回来一定找你。”

    林初一最终没有见到副局长谢正东,因为人贩子的头目居然也是在逃两年多的连环杀人案嫌犯。他这个专案组长这会正忙得团团转,上级汇报完了,还有一群媒体记者在门口堵着。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下午快5点了。林初一骑车准备回家。刚出大门,在马路上掉了个头,发现路边有个男子背对着自己,正与一辆出租车的司机争执。这背影好熟!林初一特意从他身边过去“欧少,你个衰仔。”

    那个跟的士司机吵得正欢的男子听到喊声突然转身。

    “初一,果然是你个神棍。”

    欧少大名欧珏华,是林初一的大学同学。柳州的一个富二代,也是大学时跟林初一最铁的哥们。欧少虽然并不知道林初一学奇门易数,却总感觉他有股神叨叨的气质,所以一直叫他神棍。

    欧少不差钱,但跟人交易却喜欢讨价还价。家里钱多,刚毕业也不肯就此跟着老爹做生意。找工作又没找到什么满意的,也就在柳州呼朋唤友胡吃海喝混了半年。这段时间寒潮来袭,柳州冷得一逼,没人出来玩了,突然就想念起北海的这位铁哥们来。

    林初一当初给过他地址,所以欧少就不声不响偷偷的来了,想来个突然袭击,搞不好能撞上这神棍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这会正跟司机讨价还价,准备打的去林初一的小区,想不到却被对方突然袭击了。北海那时的出租车,是不打表的。

    “妈的,有点长进没有,还开着我这破车。”欧少看着天剑说。

    林初一道:“现在可是我的了。放心,钱很快就还上给你。我要发财了。”

    “别跟我讲钱,我降价1000给你了。”被林初一突袭他已经有点意兴索然,这一提钱更不高兴了。

    林初一道:“那不行,说好的价钱,车都开半年了怎么能变。”

    “我说1000就是1000。”欧少也是个牛脾气,他抠门,但对林初一除外,因为林初一从来不看他的钱。

    天剑250本来是欧少心血来潮买的,大四的时候打算毕业了就独骑闯西藏。结果磨合期就老出问题,不是翻下马路牙子,就是神差鬼使脱了链条。更有次甚至在街上飙到时速80码的时候,撞了一个老乞丐。

    说也奇怪,那老乞丐一副精瘦的样子,被直接撞飞跌到路边的绿化带里,爬出来时却毫发未伤。伤不伤是一回事,现代的乞丐除了那种被拐卖后弄残废的小孩,其他的多半是老江湖。老乞丐让欧少赔了5000块钱。他一气之下,坚信这车买的日子不吉利,作价3000出手。

    林初一家里不穷,却喜欢独立,不随便问家里要钱。他假期除了打工之外,也曾游历过一些地方,当然也向往摩旅。欧少同意让他先欠着2000,于是就把车收下了。否则以林初一现在的收入,那里买得起原价两万多块的天剑250。

    “话说,你怎么要发财了。”欧少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梗,又来劲了。

    “公司要发年终奖了,有好几千。”林初一不愿说通缉赏金的事。

    “哦,那你请我吃海鲜好了。”欧少闻言有点失望,这并不是什么惊喜。

    林初一道:“在北海,光吃海鲜岂非白来。”

    欧少奇道:“北海不就是海鲜嘛,还能有什么?”

    林初一道:“这海鲜嘛,可以尝尝鲑鱼,也就是海里的河豚。另外北海的白灼沙虫和泥丁汤也不可不偿。白切鸡沾沙蟹汁,油爆吉捞叶更是一绝……”

    听得欧少直吞口水,这本来就是个超级吃货。“废话少说,我再开回车行不?你指地方,老子中午都没吃呢?留着肚子吃穷你。”

    林初一下车道:“行,你开吧。”

    他一

    路指点,让欧少开着天剑转了好几条小巷,差点没把这阔少转晕。

    欧少嘟哝道:“什么地方藏这么深的,找黑木崖都该到了。

    林初一安抚道:“好东西当然要花些周折,别急,前面右手边的大排档就是。30年的老字号。”

    欧少把车停在林初一所指的哪家大排档路边。

    “这家是本地人开的,沙蟹汁都是老板亲自捉蟹调制,是地方一绝,还上过cctv的一档美食节目”……林初一先下车,涛涛不绝地介绍起来。

    忽然发现欧珏华这吃货此时却充耳不闻,车也不支脚撑,呆在当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路边一个方向。林初一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浑身黑衣的老男人坐在路边,正好挨着大排档的入口处。

    老人衣服看似补丁累累,却不污秽;六十出头年纪,身材精瘦,腰背挺拔;眼神很犀利,定定的朝着前方,却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尽在他眼底。

    也就呆了片刻,欧少这瘟神居然就不停车了,直接开着天剑往老乞丐冲过去。林初一待要阻止,却已来不及。眼看就要撞上,老人家不闪不避,换了副漠然的眼神看着开车撞来的欧少。

    天剑几乎是擦着老丐的衣服咔然刹住。

    欧少开口道:“老鬼,你还在啊?柳州混不下去,都来北海了。你们这一行,坐路边不灵啊。得到马路上。”

    老乞丐道:“小子,你不厚道啊。”

    欧少:“我不厚道你厚道了?”

    老乞丐:“上次撞我那么狠,才给个5000块。我老人家这大半年都没开过张了,早喝西北风了。怎样,你今天是打算赏点?”

    欧少道:“得了,你哪天要真快饿死了,请一定通知我,我赏两挂鞭炮。”

    老乞丐道:“年轻人,话不好这么说。老树难倒,嫩树易翻根啊。好意心领了,我老人家可没闲钱送你两挂鞭炮。”老者显然是个老江湖,口头也不吃亏。

    欧少道:“我说,你这把老骨头了,做这种营生难道就不怕那天弄假成真了?命比钱重要啊,再说,自己不要命给子孙积点阴德也好。”

    老人突然收起那副戏谑的表情,冷冷地盯着欧少道:“你真以为我是碰瓷的。半年前你那一撞,别说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一个年轻的壮小伙,你觉得,还有几成活命的把握?你那出了事先火冒三丈的样子,不讹你一会,还不知后面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欧少闻言心头一凛。也是啊,自己当时这车用得不顺,屡生事端,所以一出事就惊怒异常。这老人毫发无伤,自己当时也是很意外的。然而被讹了钱,潜意识里就一直先入为主地强辞证实他就是个碰瓷的。说实话,撞人的事,的确错在自己。

    “难道你真是单纯乞讨的?”欧少口头上虽有不服,口气却是软了不少。

    老乞丐道:“不错,看心情。我老人家想乞讨就乞讨,想干嘛就干嘛,倒不管什么单纯不单纯的。”

    这会儿林初一早到了跟前,看看老人乞讨的行头,不觉笑道:“老爷子,你这身行头,可讨不到钱。”

    老人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地上摆着的哪只不锈钢盘子。那盘子崭新簇亮,内壁上还有“食品安全”的凹印和标志。

    人家乞讨一般都坐在地上,他倒好,一个黄色的软垫,足有一寸多厚。也不知垫子里面充的是什么,看屁股下的凹陷程度就知道,这舒适度绝不亚于同类型最高档次的沙发垫。

    “我陆太公行乞,愿者给钱。没毛病”,老人家原来姓陆,“你要不给钱要不请吃饭,要不走开,别妨碍人家生意。”

    林初一道:“陆大爷,我这兄弟当初撞你是他不对,你要不嫌弃,我就请你吃个便饭如何。算是我们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了。”

    林初一知道欧少好面子,干脆自己出面替他认个怂算了。他们家做生意的,跟这种混江湖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我看你小子为人还算不错。赔礼就算了,我老人家也正好饿了。小子,你什么意思?”老人家瞟了一眼欧少道。

    “哦,我多谢你老人家大人大量,那时是我不对。”欧少不是笨人,林初一的心意,他焉有不明之理。

    这位老人,正是早上还在武夷山中弈棋的陆师伯。

    陆师伯手脚可快捷得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双肩背包,三下两下把地上的家当都收了起来全塞进背包里。身上满是补丁的外套脱下,袖子一翻将反面套在身上,咋一看竟是一件料子非常高档的夹克。

    俗话说人靠衣装,老人家这行头一变,欧少还好,林初一在人家跟前可立马现出了丝本色。

    不用问,陆师伯也正是当初在柳州被撞,“讹”了欧少5000块的老乞丐了。林初一无意间在一老一少两位款爷面前充了大头,心下苦笑,领着二人进了大排档。(未完待续)

第八章 当当的爸爸

    这家30年老店,名字叫二哥头大排档,其实不管是店堂装修还是服务方式,都已经是一家档次不低的饭店。www.uu234.cc也许是为了表明原有特色不变,所以二哥头大排档这名称也一直用着。

    欧少是个喜欢热闹的主,这陆老爷子看上去也是一路货色。所以三人就在大厅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这种饭店,一般都是到海鲜柜台直接点食料,烹饪的方法也简单,告诉服务员清蒸还是煎炒就好。桌上是没有菜单的。

    林初一点了菜,回到桌边时,只见刚刚还是生死冤家的那一老一少,已经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起来。

    陆师伯道:“我走南闯北这七八十年,说真的,看人绝对不差。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小子是个阔少。你小子聪明的很,只是这么混下去,这大好才华可就废了。”

    欧少道:“谢谢啊,混了七八十年!开玩笑呢,这么说你老百多岁了啊?对了,今天听说北海出了个隐世神仙,年过百岁,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的老巢,不会就是你老人家吧?”

    陆师伯:“我老人家可没那种本事。要真能碰上那么个活神仙,我也想求上一卦。”

    “嗯,您老人家是问寿元呢,还是求姻缘。”欧少故意掐了个有模有样的指法问道。

    “啪”他头壳挨了老头一记。

    “没大没小,我老人家就算算什么时候能收个徒弟。”说罢颇有一副一代宗师的架子。

    欧少打趣道:“哦,你看我骨格精奇,一表人才的,怎么样?你老人家教阉鸡还是补镬?”

    “嗯,我看你也是一婊子的人才。”老爷子故作认真,“我之前偶尔在马鹿山公园教过太极拳。”

    欧少:“马鹿山,周边可都是村民,你让人家洗脚上田累得一逼了还跟你练太极?来柳侯祠教吧,等我年纪大了也跟你学。”

    陆师伯:“嗤,年纪大了,我还懒得教呢。你以为练太极的都老头老太啊。”

    顿了一顿,老人突然醒觉这小子有是在调侃他。妈的,你年纪大了老子多少岁了?

    陆师伯解释道:“我练了近80年太极拳了,看起来跟六十多岁差不多,实际上,我是民国3年生人,论年纪,应该不比你曾祖父年轻。”

    欧少也懒得戳破他牛皮,再说了,他一个学艺术设计的,历史那块就记全了个唐宋元明清,民国3年是那年可搞不清楚。只是觉得刚才玩笑开得有点过分,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林初一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如何,这家伙,自打上大学就见他天天练太极,风雨不改。连女朋友都练飞了。你看怎么样?”

    “我有女朋友吗?”林初一一边走过来一边接口道。

    欧少道:“我说的是暗恋的那个。”

    陆师伯颇为不屑地说:“切,你以为我什么人都收啊,要这样我徒子徒孙都数不清了。话说回来,小子,你学过哪家的太极?”老头看林初一过来,转向他问道。

    林初一道:“哪家都不是,如果说拳架,略有点类似传统杨式。”对同行前辈,林初一还是尽量讲清楚点。

    “哦。那是跟什么人学的?”老头随口问。并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倒是有点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搞得林初一颇不自然。

    一般而言,你练太极的,说出来如果不是主流哪几家,对方一定会显出鄙夷之色,至少也是懒得跟你打交道了。

    太极功夫动作轻柔,老少皆宜,但真正要练出功夫,却又很难,很多人终其一生也难得功夫上身。但这年头利益驱使,随便学些皮毛就开宗立派的大师实在太多。

    林初一也不避忌,很自然答道:“在老家苍梧,高中时跟一个老拳师学的。”

    陆师伯似乎有点意外地说:“哦,苍梧我倒有个故交,也打太极,叫莫道壬。听说过没?”

    “什么,你认识莫老师?”教林初一太极拳的,正是莫道壬!

    “你叫他老师?为什么不叫师父?”老头不答他,反而淡淡地问道。

    林初一道:“他不许我拜他为师,而且莫老师也不是专业教拳的,只有我一个学生。”

    “嗯”,老头不置可否,“我看你身上阳气暴盛,阴气虚亏;最近,是不是在大中午去过什么山头岭顶练拳?”他显然话里有话。

    林初一闻言一惊,表面上若无其事。看了一眼欧少,欧少这回却也是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心下却各有不同的潜台词。

    林初一“高手!但这阔少肯定听不出来。”

    欧少“神棍,老神棍遇上小神棍。”

    林初一如实说道:“是的,今天看太阳不错,去了爬了趟冠头岭,那是北海唯一的山地。”

    陆师伯道:“嗯,常爬山很好,只是要选时机。时机不对,说不定还容易伤身体。”

    林初一随口道:“下回

    避开大中午去。”说罢却若有所思。

    陆师伯接着说:“这几天要是觉得烦闷,或者心气不畅,你应该尽快选午夜时分再到那个山头去练练。”

    “谢谢前辈指点。”这会林初一倒是很认真地站了起来,微微向老人鞠了个躬。

    “客气。你叫什么名字?”老头问道。

    “林初一。陆大爷,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陆时成。你看我像个大爷不?喊叔比较贴切吧?”

    “那陆叔,我该怎么联系您老人家?”

    “呵呵,合适的时候,我自会找到你。”老人家眯起一双小眼说道,却又不似是开玩笑。

    老少仨就这样闲聊着吃完了饭。老人家独自走了,也不知在哪里落脚。林初一叫欧少到自己家里挤挤,这家伙打死不肯。

    “万一你有什么艳遇,岂不坏了你的好事。在你家附近给我找家宾馆,其他你就别管了。”

    好吧,这货晚上多半还有节目。林初一就把他送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客栈。

    回到小区楼下,一看才晚上九点多,到路边老李的杂货店买了几根棒棒糖揣在兜里。他当然记得答应过晚上去看当当的。

    门铃才响两下,韩云缄就开门了,显然早已在等他。韩母一见是昨晚帮忙的对门小伙子,热情得不得了。少不了一番千恩万谢的,让女儿赶紧递茶倒水,自己则赶紧去拼了个果盘出来。

    “对门叔叔,那些坏人是不是都被你抓起来了。”这事似乎并没有给当当留下什么阴影,小小心灵中,却无形中已经多了对门叔叔这个偶像英雄。

    “是警察叔叔抓起来了,当当那么勇敢,可帮了大忙呢。”

    “当当可没有哭。对门叔叔先找到我了,比警察叔叔厉害。”

    “当当乖,叔叔奖你几颗糖。”

    小孩子见了糖更加兴奋,也难怪。一个男孩子,平时家里就奶奶和姑姑两个女人带着。这会好不容易碰到个还给糖的英雄叔叔,自然更要缠着他不放。

    大小两个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一会。尽管万分不情愿,当当还是被奶奶抱进房哄睡觉去了。林初一正要告辞,韩云缄却叫住了他。

    “神仙老爷爷,你这位隐世高人突然间多了许多熟人,怎么不告诉他们其实你早返老还童了?”韩云缄开玩笑道。林初一讪笑不已。

    “初一,当当这件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帮找他回来,我和我妈恐怕都很难挺过去。”韩云缄话锋一转说道。

    林初一很容易看得出,她这时其实还是心有余悸。故作轻松道:“小事一桩,我们是同事加邻居,你就别放心上了。更何况我老人家是天命济世解难的呢。”

    韩云缄道:“你藏得好深哦,如果不是这件事,都不会有人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

    林初一:“网上瞎掰得东西,你也信。粗浅易数我是会用,但平时我也不喜欢说,怕别人不好理解。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说。”

    韩云缄:“我不会说,但现在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有个事情还是想麻烦你。你帮不帮得上忙都没关系。”

    其实林初一早就看出,虽然都在开玩笑,但韩云缄眉间一直忧愁暗锁。

    “我一定尽力,你说”林初一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韩云缄:“是关于我的哥哥的,也就是当当他爸爸。还有他妈妈,却还不是我大嫂。因为他们没结婚。”

    “哦”,难怪韩云缄和她母亲从来不愿提起当当父母的事,看来这其中大有隐情。

    原来韩云缄老家在桂平市,那是个县级小城市,隶属桂省贵港地区。她和哥哥韩云深是少年丧父,只有母亲勉力持家。

    父亲在世时,在市内置有薄产,所以生活倒还过得去。家里有当街的三层小楼,把一二两层租给商家,兄妹两读书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本是出自大家大族,叔叔伯伯都是小有产业之家,也时常接济孤儿寡母。

    哥哥读书不行,读了个本省的大专,学机械的,毕业就去深圳打工了。那时韩云缄才上大二。韩云深虽志不在读书,却是聪明伶俐之人,且勤学肯干。

    雇佣他的是一家世界500强的台资工厂。不到一年,他就被提升为厂里的维修技术员,不但工作比流水线上的工人轻松得多,不用倒班,且薪水翻倍,可说是前途无量。

    然而好景不长,到韩云缄上大三这一年,突然看到新闻上连续爆出某台资企业工人连续坠楼事件,出事的正是哥哥所在的这家工厂。先后出现十几连跳,网上一片口诛笔伐,“血汗工厂“,“黑工厂”一类的帽子一顶顶扣过去。吓得韩云缄三天两头给哥哥打电话,非要听到他的声音才放心。后来没到年底,哥哥就从这家台资企业辞工了,转去东莞一家小厂继续打工。

    过年前,韩

    云深带了个女子回家。他这位女朋友是个湖南妹子,很漂亮的瓜子脸,披肩发,身材高挑。女子才过19岁,眼神中却颇有风尘倦怠之色,而且有了身孕!不用说,孩子肯定是韩云深的。这下尴尬大了,一个19,一个21,都没到结婚的年龄。

    哥哥的女友叫张芳,高中毕业时考上了一所艺术学院的音乐专业二本,前途无量。她也有个哥哥叫张强,早早就在粤地打工了。

    正好在妹妹考上大学这一年,张强在粤地出了大事。他欠了大耳窿(放高利贷的)一大笔钱,被软禁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等着家属拿钱来赎。这可吓坏了家中二老。

    父母都是湘西偏僻山村的,家里本来就没什么收入。母亲常年有病,早已经债台高筑。也就是张强出去打工了,虽然从不能接济家里,但也勉强让妹妹有了机会继续读书。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父母也束手无策。

    这儿子自小就不学好,三天两头跟乡里的二流子不是赌钱就是闹事。张家父母这时干脆懒得理了,是死是活,由得他去。

    毕竟血浓于水,张芳放不下哥哥,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孤身一人来到粤地。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张芳稳住了大耳窿,花半年时间把哥哥欠的债还清了。这时大学既不能上,她就另外找了份工作,正好是韩云深所在的工厂。

    工厂里多的时候有好几万人,张芳只是生产线上一个普通的女工,所以韩云深并不认识她。有天出了比较大的设备故障,韩云深忙了大半天才解决;午餐都没吃,大汗淋漓,衣服也脏了。

    韩云深正赶回宿舍想换套衣服,经过女工宿舍楼下,也不知干嘛抬头看了一眼。突然看见6层阳台上,有个女工呆呆的倚着栏杆。

    这栋楼的女工这时候应该都在上班,而且工司制度非常严格,都是军事化管理的。这女工偷鸡(缺勤)倒还罢了,还这么愣愣地站阳台边招人现眼,肯定有问题。联想到这段时间的十几连跳,韩云深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冲上楼去。

    阳台上的女孩正是张芳,她悠悠地四周望了一眼,并没有多少犹豫,爬上了栏杆,两脚一踮就要跳下去。突然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把她死死抱住,并且猛力一甩,把她甩回到阳台里。救了张芳的人正是韩云深。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张芳的哥哥张强是个赌鬼。上次欠下高利贷,把妹妹的前途给毁了。结果时隔半年,死性不改,又去了地下赌场。这次欠下的钱,比上次几乎多了一倍。人家估计也是清楚了他家有个可以“还钱”的妹妹,所以大方让他欠。

    摊上这么个哥哥,张芳无计可施,避又无处可避,顿觉生无可恋;还不如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后来韩云缄也想起来,正是那年年中,哥哥跟大伯和三叔一起借了二十多万,说是江湖救急。原来是他自己打工的积蓄加上这借的二十多万,全给了张芳。救了张强这一次,张芳换了手机号码,和韩云深一起辞工到了东莞。从此兄妹断了联系。

    这种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故事虽然老套,却一直都在发生着。

    韩云深借了叔伯这么多钱,一时还还不上,所以就带着女友跟全家人一起清楚交代了,回头再慢慢还钱。这事对这个在当地声望还过得去的家族来说,确实有点尴尬。

    大伯和三叔都是仗义之人,想到老二的媳妇中年丧偶,这么多年孀居把两个侄子侄女养大,也着实不易。这下眼看能抱上孙子,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安慰了。于是交代侄子,还钱的事千万别着急。既然经了这么多波折,叔伯和母亲都命他必须和女友呆在家里,不得去打工了,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到13年夏季,张芳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就是当当了。一家人欢天喜地,只是当当的父母这时还差着几个月才够结婚年龄,所以也还没领证。韩云深这半年一直在当地一家私人的机件加工作坊上班,也就挣点伙食费和奶粉钱,日子倒也过得平安无事。

    只是好景不长,过了冬至,当当刚几个月大的时候。韩云深突然跟母亲说要去趟东莞,有个以前的工友出了点事要去帮个小忙,年前就能回来。帮个小忙那需要亲自跑一趟,而且还一去就是一个多月。韩母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儿子出去。

    母子两争执不下,张芳则一言不发。最后张芳说她也去,两个人好互相有个照应。韩母尽管不愿,但是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决定的事,即便是自己阻止得了,他心里必定留下疙瘩。所以也只好让他们去了。当时韩云缄还在上学,否则她肯定会看出事情不太对头。

    就那次走后,哥哥和张芳再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两人就好像就地蒸发了一样。如今三年多了,虽然后来到了警局备案,但那又有什么用,只是在失踪人口名单里添上两个名字而已。(未完待续)

第九章 拜师

    这两三年,韩家添了孙子固是一喜,但儿子带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家。两人生了孩子又一起失踪,街坊邻里的风言风语就渐渐多了起来。张芳替哥哥还债的事也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种爆炸性的新闻加上中国民间可怕的想象力,传出来的故事就更加骇人听闻了。那样的环境,显然已经不利于当当的成长。好不容易等到韩云缄大学毕业到北海工作,韩母立马带着孙子来北海跟姑姑一起生活。

    原来他们一家,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隐情。林初一眉头紧锁,继续问了些要紧的信息,比如韩云深最后一次出门的日期,时间等。甚至当时的天气,那几天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都问到了。这时候韩云缄的母亲早已经哄得孙子睡着了,出来一起对林初一述说往事。

    他的问题,母女两人有的能答上,有的却实在记不清了。奇怪的事倒也有些,就是那几天张芳总是无精打采的,还经常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韩云深则是心烦意燥,想来是老和女朋友吵架。母亲还为此没少教训儿子。

    “初一,你帮算算看,我哥哥还能回来吗?”韩云缄与其说是问话,还不如说是哀求。

    林初一沉吟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从易理推测这件事,主卦为困挂,但生机不绝。大概可知你哥哥和张芳是受困难脱。单从卦象本身,综合其互卦,变卦,错卦,宗卦等一起推测。他们这两年多是行动受限,但身体无碍,生活应该也不难过。只是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脱困。”

    他这么一说,母女两倒是松了口气,但是喜忧参半,最关心的是,林初一说的这个“契机”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出现? 按照这俩女人的意思,如果把老家房子卖了能买来这么个契机,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张罗卖房子。

    “这样吧,我过了年就不在北海了,正打算去东莞看看。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帮你们留意下。”林初一暗自咬咬牙说。其实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要去东莞,只是反正要出去,选东莞也不错。关键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跟这母女俩解释关于“契机”的事。

    他很清楚,对于韩云缄她们,他林初一本人就意味着最大的契机。加上之前王北伦的下家不就在东莞一带嘛,去那边碰碰运气,说不定有所收获。自己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这伙人撞到了自己手里,好歹整他们个不得安生。

    “你真的要走?”韩云缄问道。

    “嗯,早就打算好的。我喜欢北海,但这城市节奏比较慢;生活很好,创业不太容易。我想趁年轻先出去闯闯。”

    韩云缄不知说什么好,喜愁参半。喜的是他答应找哥哥,愁的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合得来的一个“同事”却眼见又要分开。

    韩母却是十分高兴,她这个年纪的人,民间各种灵异八卦的传闻听得多了。如今这个年轻人简直比传说中的神还要神,似乎只要有他出马,找儿子还不是象找孙子一样马到功成。

    这时林初一的电话却响了,他一看是欧珏华,赶紧接通。

    听筒里传来欧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神棍,死那去了?”

    “怎么说话的?在家。”

    “家你个头,老子敲半天门了。”

    “哦,我在对门跟邻居聊天,马上出来。”

    “小林啊,有朋友来啊,那就不耽误你了;顺便问问,你租那间房子,有铁锅没有?”韩母见林初一要走,突然这样问道。

    “不知道哦,厨房里好像有那么一堆东西。就不懂有没有铁锅。”他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实话,自从半年前租下这个单间,他就没正经进厨房看过。

    “那让我看看好不,我们家铁锅漏底了,反正你也不煮,以后晚饭就来我们家吃。两对门的,就添双筷子。不许不来,老吃外面的东西对身体不好。”阿姨说道。

    韩云缄也愕然,家里的铁炒锅貌似没漏底吧!

    聊会天混了个免费食堂,对林初一来说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出得门来,只见欧少提着抽啤酒,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见林初一身后跟了个阿姨,不知什么来头,立马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韩母在他的单身公寓里还真找出个铁炒锅来,高高兴兴出去了。那高兴劲儿,多半是因为证实了林初一的客人是个男的。

    “客栈里没塞名片吗,怎么想到来找我了?”林初一对欧少深夜来访有点意外。

    欧少道:“多着呢,不愧是旅游城市,服务花样多得很。”

    “那你这么快完事了?”

    “瞎扯,老子要真开始了,这一整晚根本没空理你。”

    “吹吧,那你突然跑出来干嘛?**一刻值千金啊。”

    “冬宵一夜不值钱。你思春思到季节都搞不清楚了啊?陪我喝酒,醒醒脑。”

    “今晚不行,我到半夜还真想按老头说的,去山上练会功。”

    “我一整晚就是在房间里想来想去的,都是想到那老头子。”

    “你什么口味?”林初一愕然说道。欧少一拳擂了过去,当然打不着林初一。

    “奶奶的,好心没好报。我是越来越觉得这老头不简单,而且他对你似乎有点异样。”欧少道。

    “也没什么异样吧,难道你觉得他会骗我?拜托,你觉得从我身上能骗出什么来?”

    “这倒是事实哈,但不管如何,我觉得这人不简单,而且他在哪乞讨明显是假的,好像是冲着什么来的。”

    这一点林初一不是没想到,只是欧少也这么说,他更加觉得可疑起来。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了半天,却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欧少便先回去了。他打算第二天去涠洲岛玩两天,到周末再回来找林初一。

    其实今天入夜以来,林初一就又感到有点烦躁起来。所以在吃饭时陆老爷子那么一说,他是打心里叹服不已,知道遇上了高手。此人功夫见识,绝对在自己的授业恩师莫道壬之上。而且似乎与老师颇有渊源。只是当时欧少在场,不便多谈。他以前练拳虽然不回避同学,但其中隐秘,却是不想为外人所知,尤其是出了王北伦这件事之后。

    他连夜又来到了冠头

    岭,用中午的法子攀到树上,三下两下就“走”到了练功的地点。练这种静……功,休息效果比睡觉还好。打坐两三个小时,对林初一来说就顶得一夜沉睡了,第二天上班做事一样都耽误不了。

    他铺好了垫子,把手机杂物全放在一边。盘膝而坐,收摄心神,正准备调息行功。突然感觉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不对,自己也讲不清楚。

    背后有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但这“人”却没有半分生气。林初一以意念感应的时候,周围十数米内出现活物,不管有什么样的阻隔,他都是可以感应到的。

    现在他隐约感到,有个“人”似乎从自己下树之时就已经跟在背后,无声无息,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他的感知里,这“人”自从出现到现在,都跟自己保持同一个距离,同一个姿势。自己盘坐,对方似乎也在盘坐。初时他还道只是错觉,现在心神既静,更加确认了一定是后面有“人”。

    林初一偷偷立掌胸前,小心戒备。他假装调整一下坐姿,左脚略微提膝,让前脚掌着地,身体突然以左脚为轴,旋地而起,右脚拖后;还没站直,已成左弓步对着原来的身后。两手摆成个手挥琵琶式,可攻可守。然而眼前空空如也,只有松树林和草地边上高高的荆棘茅草。这不可能。

    林初一心下更惊,因为他此时感觉那个“人”赫然还在身后。按理说,他这样旋地而起,虽然是转了个身,起身的速度却是跟直接站起几乎丝毫不差。对方就算会飞,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快捷的瞬间又转到自己身后。如果直接从头上跳过,身形也难免落入自己两眼的余光之中。

    到底是人是鬼?林初一虽学奇门术数,却从不信鬼。明知对方本事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当下也不怕了他要有恶意,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不知何方前辈高人到此,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林初一淡淡说道。

    “胆量不小啊。这都没吓死你。”

    林初一听到身后这声音,紧绷的心瞬间松弛下来,哭笑不得。老不正经的,怎么能这么欺负后生小辈。来人当然就是今天一起吃晚饭的老爷子陆时成。

    林初一嚷道:“陆叔,亏你也是莫老师的故交,这样欺负他的学生合适不?差点没把人吓个半死。”

    陆时成道:“吓到你了吗?我怎么没发现,要不是我老人家还练过几年功夫,怕早被你这一记手挥琵琶给掀到那边茅草堆里了吧。”

    林初一收起架势,自然转身过来。只见陆时成依然是下午那一身黑衣,站在自己前面也就不到两米之处。

    林初一道:“你是给我下的套吧,告诉我应该子夜练功,然后偷偷在这里等着。”

    陆时成:“这个可绝不是下套,你那样练功确实有问题,好在只练了一两次吧?要是坚持日久,阳气燥盛,阴气不足,不但前功尽弃,严重的恐怕还要有伤身体,想改都改不回来。”

    林初一惊道:“真的这么严重?”

    陆时成瞪了他一眼道:“骗你有饭吃?你要是出问题了,这地方请我吃饭的后生小子就少一个了。你看我老人家像做这种亏本买卖的人?莫道壬教你这么练的吗?”

    林初一见他如此说自己的恩师,却有点不满地辩解道:“不是,莫老师教我子夜打坐练气,初时心不够静,为免影响休息可以清晨将要天亮的时候练,到可以自由收摄心神的时候,则应该子夜练静……功了。”

    “这还差不多,敢情是你小子自作聪明,胡练一气。”顿了一顿,陆时成继续说道,“他没要你拜师,教你功夫也不算坏了本派规矩。”

    这话倒是把林初一搞得有点一头雾水了。“什么本派规矩?你老人家跟莫老师是同门?”

    陆时成道:“他的功夫全是我教的,但从来没将他收列门墙,你说算不算同门?”

    林初一摇了摇头道:“这么说,我还得喊你一声师公了啊。可完全不对啊,莫老师练拳快五十多年了,年纪也跟你差不多。”背后的意思是,你十来岁的时候,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的功夫教给人家。

    老人缓缓抬起右手,就像做了个单手的起势。 林初一也没见他移步,原本隔着两米多的,突然就闪到了自己跟前。而且他起手之势并不稍滞,手背触到自己胸口,也没感觉到什么力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凌空飞起,远远跌了出去。落下时是稳稳的双脚着地,连晃都没晃一下。再一看,周围全是没胸的长草。

    原来老人家这轻轻一起手,竟将自己拂得飞起一人多高,飞出七八米远。刚好这里一株松树下茅草不怎么密,形成一个仅容得一人的空洞。陆时成把自己一个大活人像投篮一样投到这空洞之中。好在有树,他不用钻荒草堆出去。

    陆时成看着正在爬树出来的林初一道:“我是民国三年生人,你不信?”

    “好吧,我信了,就你这一手,莫老师怕得再练二十年。”话是这么说,莫老师早已过了长功力的年纪,要练出这种功力,此生怕是无望了。

    陆时成道:“嗯,我年纪大了,收徒弟也不像以前那么挑了,看你小子不错,是不是考虑下拜我为师。”

    林初一道:“你老人家的功夫,我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但是莫老师以前之所以不肯让我拜师,是说日后要给我另找个合适的师父。这事我得跟他老人家商量啊。”

    陆时成不大耐烦地说:“直接打个电话问他,说有个老人家叫陆……也别那么麻烦,就说你遇到个很厉害的高手,叫陆时成,想拜他为师,看莫道壬同不同意。”

    人说老不死,变孩子。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你要是碰上林初一这时的情景就明白了。三更半夜的给自己老师打电话问事情,这种送命题任谁都不想去知道答案。

    老爷子可不管,看林初一磨磨蹭蹭的,直接拿起他放在一边的手机。三下两下翻到了“莫老师”的名字。

    “这是莫道壬?”陆时成指着通讯录问。

    “是的,但是这个时候……”

    没有但是,因为电话已经拨通了,免提。

    “初一,出什么事了。”电话一接通

    ,那头就传来略显焦急的声音。这孩子,莫非又转性惹事去了这三更半夜的打电话,电话那头的莫老师不无担忧。

    “小莫,是我。你这个学生不敢现在给你电话。”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是个有点颤声地说道:“是……陆老前辈。”

    “嗯,你这个学生我看还不错,他想拜我为师呢,你意下如何?”林初一有点发蒙,这事似乎还没商量好吧。

    “初一若有缘得跟老前辈学艺,那当然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我教了他七年,也感觉这孩子颇有天赋。这两年也是多方打听老前辈的踪迹,也是希望您老人家能……”

    陆时成没有听他说下去,直接打断道:“嗯,好了好了,我老人家指点他一二自然没有问题。至于他能不能入我门下,就看他的造化了。”

    莫道壬道:“多谢老前辈成全。我一定好好交代初一。”

    接着电话就挂了,林初一呆立当场,有点搞不清这那跟那啊。

    陆时成转头看着他道:“小子,你怎么样?”

    老师既然都那么说了,林初一也不是扭捏之人,于是对陆时成深深鞠了一躬。“是我之前不识抬举,求陆叔收我为徒。”

    陆时成摆摆手道:“嗯,徒弟呢我先收下,拜师礼可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林初一不懂,他一个90后,那知道什么叫拜师礼。嘴上也懒得问,只是说了句“谢谢陆叔。”

    “什么陆叔,有徒弟这么叫师父的吗?”

    “谢谢师父。”

    “嗯,这才像话。”紧接着面容一肃,说道,“初一,像你们这种小年轻还不懂传统江湖门派的规矩。我先简单跟你说说,说完要是后悔了可还来得及。”

    “师傅,本派是什么派?”

    “先天臻武,本派功夫乃是先天传承的太极功夫。传说为创世人皇伏羲所创。说是功夫其实不对,因为初时修炼的,是淬筋骨炼心智之法,确实是世俗意义上的功夫。但是练到练气之境圆满,炼成气海金丹,灵台清明,阴阳二气运转自如之时。就应该将在俗世成长所知所学,全部洗炼一遍,这个境界,叫做灵台洗炼。”

    林初一这时候听得像个呆子,喃喃说道:“原来老师说有灵台洗炼的境界,是真的!”

    陆时成道:“本门故老相传,盘王擎开混沌之后,知阴阳二气之行加上天地灵气之聚,孕育出一个物种,这个物种就是人。

    人被天地自然赋予的灵力,太过可怕,有识天机扰天道之能。为了保持万物和谐,众生平衡,盘王给这个还未生出的物种加了灵台封印,限制其先天灵力。所以后来人类的本事,都是从后天成长中学习和积累得来的。”

    林初一惊诧不已,问道:“所以说,偶尔有人在危急的时候突然发挥出很可怕的潜力,其实也就是被封印的灵力?”

    “是,也不是。”陆时成道,“先天灵力,比世人见过的那种潜力要可怕得多。但是既然被封印了,就不可能依靠世俗的条件被开发出来。不过不管封得多么严实的瓶子,你装了酒,放的时间长了,也会闻到酒香。 所以偶尔有人在危急的时候,会发挥出没有天理的那种潜能。”

    林初一恍然大悟道:“嗯,明白了,但辛辛苦苦练到后天极致的阶段,为什么要全部洗去呢?”

    陆时成正色道:“不是洗去。是洗炼。洗者,去芜存精也;炼者,炼精化无;存精以为体,化无以为用。后天功利之习,其实恰恰是在加固先天灵力的封印。只有去掉了,才能解开封印,启发先天灵力。”

    林初一听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功夫,这根本就是传说中古代仙佛之类的修行。

    他问陆时成道:“听说方外修行的人,到了修为大成的阶段,也是灵台清明,进入一种常人不具备的境界。这跟灵台洗炼的过程,是不是一个道理。”

    陆时成道:“是的,普通的修行者一般都得享高寿,但是修到得道,也是一把年纪了,解开灵台封印,还需要一个极艰险的过程。到了灵台洗炼的境界,也就可以成为本门的传承弟子了。”

    林初一道:“本门传承弟子,有多少啊?”

    “目前为止,还没有。”陆时成很干脆地答道。

    陆时成接着把臻武门规讲授给他,令其务必熟记于心。门规内容其实不多,也不难理解。林初一默诵了几遍便记下了:

    臻武太极之传承,乃洗炼后天所习,解开灵台封印,启发先天灵力之能。上古传承大能以此普济世间,惠泽万物,监察天下武风,使之慎守天道,克制人欲。兹传臻武十律,以警后人,传承者务必熟记于心,躬行谨慎。

    一不得妄断生机,疲万物生息

    二不得有违天道,扰阴阳之谐

    三不得滥施灵力,动天地之衡

    四不得滥开杀戒,致生灵涂炭

    五不得轻示异能,徒引恐慌

    六不得欺世盗名,辱本门清誉

    七不得欺男霸女,纵淫~纵欲

    八不得行妖邪之事,滋扰民风

    九不得妄传绝艺,防入奸人之手

    十不得妄结匪类,助纣为虐。

    林初一越背越惊,前四律所戒,尽是有关天地造化之事!

    陆时成道:“小子,你现在大概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要是自己没想清楚,还可以跟我商量。”

    林初一背诵门规之时,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心意已决。扑通一声跪下,虔诚有加地向老人家叩了三个响头。规矩不知道不要紧,反正事关重大,他也只能学电影里这么做了。

    “弟子已考虑清楚,求师傅收列门墙。”

    “起来起来。我早说了,你这弟子我收了,但是灵台洗炼之前,都是凡俗弟子,非本门传承。回去跟莫道壬说,你可以尊他为师兄。也是凡俗的师兄。”

    按理说师兄的辈分岂能与老师相比。但林初一此时已经知道此中关键,能被师傅收列门墙,对莫老师而已应该也是万分荣幸的事。(未完待续)

第十章 堪舆世家

    “师傅,我今天练功突破,你正好就从柳州来了北海,而且还让我遇到了,这真的纯属巧合?”这是林初一自打老人出现在山上,就一直埋藏于心的问题。www.uu234.cc

    陆时成笑了,挺开心地说道:“很多巧合,都是因果。再说我也不是从柳州来的。”

    林初一略显诧异,然而早知师傅神通广大,却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匪夷所思,淡淡地问道:“难道是莫老师跟你老人家提过我了?”

    陆时成突然间有点意兴索然,颇似一位绝世高手遍寻不到一个像样对手;又或者是在怀念着某一段业已逝去的美好时光,如今颇为遗憾的表情道:“50年前,正好失却了一位年长故交的踪迹。那位年长的故交,甚至连个宗门弟子都没留下;我虽值壮年,却也是颇有感触,所以就一心想寻几个好苗子收作徒弟,传我一身修为。莫道壬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教了他几个月。然而最终发觉收徒传艺这种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也不是说你肯我愿就能成的,得讲个缘分。所以后来见他已经打好基础,再花了几天时间指点关窍之后,就让他自己回去练了,也没让正式拜师。此后再没有见过。”

    林初一心下恻然,却不敢说什么;师傅话中有话,就算傻子也听懂了。

    陆时成方才是有感而发,突然见林初一一副不安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却也懒得补救,毕竟师傅的威严要保留,再说丑话讲在前头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他林初一不争气,师傅也大可随时把他像当初的莫道壬一样甩得一干二净。只是当年甩掉的,碰巧是今天新收弟子的启蒙老师,多少有点尴尬。

    林初一转了话题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

    陆时成看了他一眼说:“现在网络太厉害了,你在北海搞出那么点动静,传得到处沸沸扬扬的。害得我早上跟朋友喝泡茶下盘棋都不安稳,想到你小子应该有点手段,所以就赶来看看,或者我们碰巧有点师徒缘分也说不定。”

    林初一看着老人,这回倒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连你都这么容易查到是我了,那哪帮人……我岂不是有点危险?”

    陆时成摸摸额头。这小子愣起来其实挺不识抬举,甚至有点欠揍。端详着眼前那张年轻而少不更事的脸,总算他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地解释道:“这个对我而言简单,昨晚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的人,今天肯定会出现在公安局。就算我来迟了,也有办法找到。可是,你觉得把我跟那一帮连你都干不过的人做比较,合适不?”

    林初一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赔了个不是。有些事却不敢多问了,就不问其实也想得到,自己根本不是在大排档和师傅碰巧遇上的,而是从公安局出来就被跟着了。只是对方神通广大,跟踪的人却跑在前头到了目的地,而且还匆匆忙忙摆了个乞讨的摊子。这样的师徒结缘方式,倒是很别出心裁。人说世外高人,自有风格,做事自然特立独行一些。

    学的正好是本门功夫,陆时成跟他搭了几下手,已经知根知底。 老人便就着林初一的根底开始给他讲授练功要诀。

    太极练气之道,以松静为本,通空为用。松者,体也,五心朝天而坐,虚领顶劲,涵胸拔背,提肛松腹,敛臀送胯,命门饱满;此形体之标准,缺一不可。

    林初一听到这里,不无担心地说道:“四心朝天尚可,五心朝天,我松不下来啊。容易牵扯腰胯,气机不畅。”

    陆时成道:“踝节紧时,以膝就之;膝节紧时,以胯就之;胯节紧时,以腰脊就之,务令节节贯穿,中正安舒。这是入门打坐,贯通筋髓之诀,当年没来得及授予莫道壬,难怪你也不会。”

    臻武太极之功,一境数阶。好比这练气境,就有培元,行气,御气,金丹四阶。培元是基础中的基础。人的筋骨形骸,经前期淬炼之后,达到节节贯穿,松散通空之境,练动功时便自有气血充盈,随招式动作流转四肢百骸之感。此时开展静~功修炼,敛精内视,意守丹田,便容易感知到运转体内之气。以意念导引,归于丹田,至气息顺畅,丹田充盈之时,培元的基础就打好了。

    培元之后,就是行气;也就是真气出于丹田,通于任督,疏与十二正经;达于周身穴窍;蓄于八脉的阶段。尤其是八脉这一关,极难突破。当下的林初一,培元得气修行圆满,正处于突破任督二脉的行气阶段。

    林初一也问及如何突破长强穴,贯通任督二脉。因为中午练功之时,已经试过多次。长强与会阴之间,还隔着一个日常食五谷泄躁矢的通道。师傅告诉他可从刷拳走架时提肛敛臀的状态中去细细体会。

    老人令林初一五心朝天而坐,就地帮他掌改肢体,指点诀窍。不一会就渐入松静通空之境。子时正是阴气盛极而衰,天地轮回,一阳始生之时,天地之间灵气最足。林初一按照师傅所受行气之道,吸纳天地灵气,运行周天,散于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慢慢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坐忘之中,保留一丝清明,细细体会提肛敛臀时的内气之动。果然发现真气行至会阴之后,并没有受阻而直接回归气海,而是在会阴积蓄汇存,往后冲关。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初一慢慢慧心清湛,不羁于相,内气果然冲破便道,直透长强!此时真气早已蓄存充足,一发不可收拾,沿督脉打通诸穴关窍,直上百会。至此林初一周天行气圆满,任督奇经贯通!

    他收敛意识,五气归元,然后收功起身。师傅早已不知去向。地上留了张小纸条,是师傅的留言,命他晚上到一处地方,尚有诸事交代,并写明了地址。

    这天上班,公司里出了点事,让林初一竟然无法像往常一样正常下班了。这事是公司艺术总监亲自负责的一个单子引起的。

    艺术总监刘蓝是本地人,中华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从如此大牌的高校毕业的人才还能回归这座小城就业的人很少,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

    原来上周来了一位客户,是一位房地产商。这位客户在北海投资了一个很大的地产项目,构建一个具有品牌展示功效的高档住宅小区。这位地产商号称出自堪舆世家,希望为这个项目设计一个徽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logo。这个徽标要表现出小区的特色,还要体现出其经过风水大师精心打造,符合传统风水人居原理的特点,具备天人合一的境界。

    知道这个客户无论对公司还是自己的将来都很重要,刘蓝忙活了整整一周,没日没夜地查阅风水典籍,研究项目的3d设计图,可谓呕心沥血了。

    今天交了几个方案,只一个小时,客户就打电话来破口大骂。不是说表意太肤浅,就是设计太粗糙,总而言之,就是你们的设计水平不是一般的低下。

    客户最后撂下句话,今天拿不出个满意的设计,以后再没合作。这一下把老板和刘蓝都惊出一身冷汗。要知一个重量级的客户,成败的意义不但在于生意本身,还有它辐射出来的后续影响。

    刘蓝让所有设计师,包括林初一这种新丁菜鸟,把手头的工作全放下,下班之前每人拿出一套方案来。

    林初一本来就学过堪舆之术,就世传堪舆学说而言,其境界已经相当高了。他思索良久,画了几个草图,最后把徽标设计出来了。

    林初一设计的徽标,是圆弧筑底,半边如一个古怪的太极阳鱼上扬;其上则引出无数红线,飘飞而出朱雀之形。内中半幅空白,阳鱼内边曲线蜿蜒,无定形而自成意境,看上去既似山川大地,中有灯火人烟。整个设计,既像远古的图腾,又蕴天象地气。

    刘蓝看了所有人努力一天的成果,对林初一的设计是最不满意的,因为对他而言这画风不大好理解。但是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古朴宏大之境。 他想到客户脾气古怪,品味也许独特,就一并发过去了。

    即将下班的时候,前台突然匆匆赶到设计部,说长河地产的老板易总到访,请大家准备准备。其实也没必要准备,因为前台话音刚落,这个易总已经闯进设计部的办公室。

    刘蓝不知对方来意,心中突突乱跳,正有点不知所措。易总也不过二十七八年纪,近一米八的个头,皮肤白皙,俊朗干练,英气十足,但怎么看也不像一位老总,更像某个电影明星。然而想想对方的脾气,刘蓝只能小心应对。

    老总就是老总,尽管年轻帅气,那眼神却是带着一种天然的自信与优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这位帅哥的言语表情均是专注于自己。 他脸上富含魅力的微笑让在场所有的女性自然而然地心生着某种误会。

    易总的目光显然没有刻意在任何一位异性脸上停留,而是直接打开笔记本,里面展示着林初一设计的徽标。“我想问问,这个

    是什么意思?”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气行于地,形丽于天”林初一在一众同事身后,给刘蓝的微信发了这条信息。

    面对如此尊贵客户的老总,他深知此时不是自己一个菜鸟开口的时候。刘蓝看了一眼,照念了出来。跟着说道:“易总,您是高手,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理解和表达到底对不对?”

    “很好,很好。并无星汉,却有朱雀巡天;并无五彩,却已尽显大地缤纷。以后我们在北海的广告,是你的了。”他并不清楚其实这不是这位艺术总监的作品。

    再交流了一些后续视觉展示上的合作要求,易总便又匆匆走了。

    易总一走,整个设计部欢呼雀跃。菜鸟成了他们的英雄。刘蓝直接邀请他参与长河地产的广告项目,这项目起码有两三年的业务可以做。

    老板也言道,这个项目做完,林初一得到的提成起码够他在北海买套不错的公寓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菜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拒绝了,并向老板提出了辞职。因为他知道提出辞职后还要一个月才能办手续离开。拜师之后,他突然希望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能有多点假期。

    老板和刘蓝百般挽留,只有韩云缄一语不发,因为她知道林初一志不在此,留也没用。

    老板陈佩珊是位海龟美女,也就二十五六年纪,比林初一稍微大一两岁。为人开明爽朗,也富有激情。平时业务繁忙,很少和他这种菜鸟打交道, 但菜鸟对这位美女还是非常钦佩的。不过今天晚上和师傅有约,正急着离开,他根本不想和老板在此纠缠。

    陈佩珊不知其中关键,干脆开了一饼陈年普洱和林初一他们边泡边聊。 菜鸟不懂茶道,但在这些普通熟人之中,他本来为人客气。此时老板如此,菜鸟跟着就更客气,所以磨磨蹭蹭的聊了一个多钟头才和韩云缄离开公司。

    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事,菜鸟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陈佩珊说道:“老板,你刚才泡的普洱,还有新的不?”

    “拿去,送你一饼。”陈佩珊不用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递给他一个精美的礼品装茶饼。林初一也懒得客气,道声谢把普洱塞进了自己包里。

    后来到了东莞一段时间之后,才从与韩云缄的电话中得知,长河地产与大名广告的业务做得并不是很愉快。她只得告知对方那个徽标的原创者林初一已经离开公司了。好在刘蓝毕竟颇有才华,最终还是稳住了和对方的合作。这是后话了。

    在韩云缄家匆匆吃了饭,他赶紧到指定的地方去找师傅。陆时成留下的地址,是城东一处别墅区, 在其中一栋装饰简洁大方却又颇具华夏古风的别墅里,陆时成坐在酸枝木沙发上,正一脸不爽地看着林初一。第一次来师傅住处,竟让师傅等了一个小时,这样的弟子按陆时成往年的脾气,必须打屁股。

    老人语气生硬地问道:“干嘛去了?”

    林初一赶紧跟师傅赔着不是,然后解释道:“师傅,今天公司出了点事,被老板留了一个多钟。”

    他接着从包里拿出老板送的普洱,放到沙发跟前的茶几上。弟子看着茶几上哪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看师傅仍未作声,弟子继续殷勤有加地表现着年轻后辈的敬意和勤快:“师傅,我去接水给你泡壶茶。”

    师傅总算开口了,语气甚是不善:“少跟我来这一套,先说你的事。”

    林初一于是开始跟他说长河地产徽标的事。陆时成手里把玩着他带来的普洱,凑到鼻尖闻了闻,又开口打断了他:“慢着,先给我烧壶水。”这说明陈老板给的,一定是好茶!

    趁着烧水这会,他干脆把师傅的茶具也清洗了一遍。用茶刀把普洱开了,装进一只空的坭兴茶缸里。陆时成选了把紫砂壶,这泡茶的事却不给徒弟插手,洗泡淋壶做得极是仔细。总算泡出第一道来,浅尝一口,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林初一于是把公司今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已经辞职和年后准备去东莞的打算也跟师傅说了。

    “嗯,”陆时成听完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今晚叫你来,也是想让你到粤地走一趟。但是在此之前,我弟子收了,这弟子的出身来历,也得先搞清楚。”

第十一章 任侠少年

    梧州,是粤桂交界处的咽喉要地。www.uu234.cc

    秦始皇征百越,置南海,桂林,象郡。当时已有苍梧县,属桂林郡。汉初赵佗隔绝中原与百越的交通,自立为王,创南越国,令其族人为苍梧王。后南越国为汉武帝所灭,设苍梧郡,后改为广信县。

    广信以东的地区叫广东,广信以西的地区叫广西,广东广西就是因这么个小小的郡县而得名的。

    历经朝代变迁,几经更名,在唐朝时原苍梧郡所在地改为梧州,有西江穿城而过。西江上游南岸距梧州10公里左右,另设苍梧县城。

    在横贯苍梧县境东部的一片丘陵山脉之中,有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村里的原住民都姓林,所以这个村也叫林村。虽是山村,却有一家书香门第。解放前后,这家书香门第的家长叫林建芳,是当地小学的校长。

    林建芳任小学校长直到其子林英略学成还乡。 按理说林英略也是学贯古今,完全可以到山外的繁华世界去施展一番才华。然而他却最终选择回到了林村,子承父志,连父亲的位子也一起继承下来了。

    林英略本来也有机会调到县城任教的,但他自幼生长在这个山村里,不愿出去,就在村里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林英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千金,叫林少颖,自小品学兼优,后来上了中山医科大学;毕业后留在广州一家大型医院做医师。

    林少颖人长得漂亮,真正的花容月貌,加上身材窈窕,性格文静,大学时就很多男生追求,其中不乏富家子弟和家世显赫者。只是林少颖偏偏只看上了当时一个云南龙陵山区出来的男生孟广然。孟广然比林少颖高两个年级,学的是前途不太被看好的中医。

    孟广然家是中医世家,从12岁起,就在父亲的监督和教导下开始背《汤头歌》,《药性赋》,《医学三字经》,《难经》等中医传统入门典籍;上高中之后,又开始学《皇帝内经》,《濒湖脉诀》,《金匮要略》,《本草纲目》等进阶书籍。到上大学的时候,就传统部分而已,他的中医学基础甚至比一个大四的学长还要深厚,一路品学兼优。

    孟家虽然出身中医世家,但世代深居龙陵中缅边境的大山之中,家世普通,不穷而已,历代家长都深受族人尊敬。孟广然本人就是个书疯子,痴迷于数千年传承的中医学术不能自拔,甚至于对上古的祝由术,巫医术都颇有研究。

    他并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刻意去追过林少颖。两人的认识,恋爱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没有什么海枯石烂和惊天动地,就是平平淡淡的执子之手,然后就与子偕老了。他等林少颖刚毕业就结了婚,在同一家医院工作。

    林少颖六岁那年的大年初一,林英略家迎来了第二个孩子的降生。这次是个男孩,三停平等,额广而方,眼神清澈深邃异常;在场的医生护士见之都不由啧啧称奇。林英略图其生辰吉利,就替他取名林初一。

    林英略是中年得子,自然疼爱有加,却也不忘严加管教。只是此子天生就与众不同,骨骼比同龄的孩子要硬实得多,手脚奇快;到了会走路的时候,已经是个大闹天宫的主。家中父母加上爷爷奶奶合力对林初一严防死守,却始终防不胜防,到处被他肆意捣乱,弄得鸡飞狗跳。

    上学之后,则成了校园一霸,全校的同学不管高低年级都敢惹,就是不肯好好读书,小学初中都留过级。刚上初中时,读书不行,对父亲书房里周易八卦堪舆择日之类的藏书倒是很感兴趣。父亲有心以此引导他向学,于是在林初一看这些书籍的时候经常在一旁指点,却发现才一年多之后,每逢父亲指点,最终的闹剧

    都是父子俩争得不可开交。

    小子狂妄,惊动了村里的一位老人。这位老人不是林村的原住民,而是村里的医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名叫黎岚。身份证上显示是八十多岁了,实际看起来跟60左右差不多,头发花白,面色红润。那时的身份证大家都懂的,对老人的年龄记录很多不准。

    那时候的农村老人,从面相身段根本看不准年龄的。因为各家家境不同,人的先天体魄和后天生养条件也各不相同。有人四十多岁,已经须发全白,体衰齿落;有的人则古稀之年,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发黑齿全。

    大集体的时候,公社里聘请了个外地来的老人做公社气象站的站长,这位老人就是黎岚。当时还没有卫星云图什么的,这位站长预测天气全靠掐指一算,却奇准。 后来有了电视,村里的老人说,黎岚的天气预报比电视上的准多了。1

    到分了田地,公社变成了镇。黎岚也退休了,他不喜欢呆在镇上,却在林初一他们村选了块地,自己出钱盖了房子。黎岚是公社里的奇人,村里人对他的到来自然是非常欢喜,处处礼敬有加。那时村里还没通公路,从最近的国道进入要翻好几座山,步行五六公里,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村里没有医生,黎岚说自己是家传中医,于是经常上山采药,替村里人治病。经他治过的病人,基本上是手到病除。甚至常有被医院判为绝症,不肯继续留医的病人,他也治好过不少。

    老医生经常找林初一到家里来跟他探讨周易八卦。父亲几十年所学他全不买账,然而自从跟上这位老医生,林初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晚上吃完饭筷子一撩就往黎岚家里跑。而且自此以后,学习成绩也是蹭蹭直往上蹿;总算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只是那时的林初一依然喜欢打架闹事,第一个学期没完,群架打了好几场。若不是老父亲在县里教育界颇有名声,恐怕早被开除了。

    这本是个大圣转世,魔王复生一类的少年;刚上高中身边就聚集了好一帮狐朋狗友。他自命身怀千秋任侠之气,要生生杀出一片自己的江湖来。

    任侠少年的铁杆小弟看上了同年级的一位女生。这小弟叫江德昌,名字有颂德扬善之意,可惜为人处事却是和林初一臭味相投得很。也难怪,他家父辈本来就是在县里黑白通吃的出身;早年是道上混的,在偏门暗处积攒下好一份家业之后,才慢慢洗白,做一些明面上法无禁止暗地里却要多方打点放行的所谓“清白”生意。

    估计是父亲希望儿子学有所成,日后能才高八斗,以德服人,不用再走自己这种提心吊胆的路子,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德昌。天下父母心,不可为不殷切,可惜儿子却一直嫌这名字土气得很,心中也并无半分积德扬善之愿。

    江德昌有与林初一同样的侠气,却绝无同等的才学。所以他谁都不服,却唯林初一马首是瞻。

    江德昌看上的这位女生出身却不得了,是县里某高官的独生千金。这种家世出身的女孩,到了上高中这个年纪,交游又岂能少了。至此亭亭玉立,君子好逑之时,对她垂涎不已的各路公子没有一排也不下两打。其中攻势最猛的,是当地首富家的二公子。

    众多追求者之中,能跟富二代一较高下的也就剩下江德昌了。二人受家世荫庇,都是呼风唤雨的主。

    两人纠集各方好汉,约战无数场,从来不分胜败。在江德昌这边,林初一向来是老大。久战不胜,老大的面子上自然挂不住。最后那一场,他打红了眼,拳头砖块一路劈将过去,不计死活。对方小弟被他的

    气势镇住,纷纷退避,眼看手中的砖块就要拍到正主儿的头上。他不知道后果,只知道这一战之后,自家小弟的“情敌”必将彻底认栽。脑海中已经呈现出一幅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头破血流哭爹喊娘的惨烈景象。

    然而没有人头破血流,也没有人哭喊。砖块拍下去就不知到了那里,只有他林初一的身躯凭空飞出十几米外。飞出之后,任侠少年也是毫发无伤,落地即定定站着。在他与富二代之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富二代那边的小弟早已被对方任侠的气势吓倒,所以即便是林初一不知为何飞身退去,他们也依然是大气都不敢出。然而另一边的小弟们,却是亲眼看着老头的现身,自己的老大才被打飞出去。

    小弟们自然要有做小弟的义气,朝着老头一拥而上。结果还是一样,没看清老头怎么动的手,七八个小弟跟几捆稻草似的被接连掷出,落地无伤。

    小伙子们气血方刚,爬起来就要上前和老人拼命。结果却被林初一阻止了,倒不是怕,这是他的原则,不打老人。尽管这老人其实比他们厉害得多。

    这位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的老人就是莫道壬。也就是那次闹事之后,莫道壬和林初一不打不相识,开始他教学练太极拳。

    一个废弃的球场,地面长满了草。每天日暮时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会出现在这片球场上。老人在耐心地教小伙子学练太极拳。他不时一挥手将小伙子摔出七八米远,小伙子性格坚忍,爬起来跑上前又继续对练。

    老人深知自己这门拳法非同小可,所以在教拳的同时,也训服了这匹脱缰的野马。期间多少血汗,只有林初一自己懂。不单单是任侠少年的血汗,还有莫老师的。

    莫老师只收了他一个门生,一起“热血奋战”的团队因群龙无首,也就此解散。只是大家同窗好友,情谊一直都在。特别是江德昌和另一位面色黝黑的少年。黝黑少年一直跟着林初一,不打架了,就跟他学拳,直至高中毕业。

    每当念及哪位叫阿吉的黝黑少年,林初一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后来任侠少年考上了本省一座重点艺术学院的二本美术设计专业。大学四年,除了自己钟爱的摄影和设计,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先天易数和太极功夫的修炼上。从不良少年到学品兼优的莘莘学子,一颗江湖任侠之心,其实一直泯而不灭。

    故事挺长,不过陆时成还是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老人不置可否,脸上却是一副听着故事感怀往昔的神态。想来老人的青葱岁月也同样无限精彩。直到林初一说完,老人才微微点头道:“莫道壬敢收你这么个刺头做学生,说明我老人家当年看的人,其实也是不错的。”

    话没有明说,却也让年轻人听出来了,师傅对这个弟子还算满意。

    林初一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师傅刚才也说希望我到粤地,又有什么交代?”

    老人一副淡淡的表情看着他说道:“华夏之龙脉,自昆仑发祖,分脉三支,一脉沿蒙古高原往东,起大兴安岭,长白山,入于渤海。中脉经古秦州一带,过陕,川,鄂,起百越山岭,入于东海。南脉则纵贯西藏,云贵,直入东南亚。粤东是中脉一支海陆相接之地,生机灵气最盛,在那里修炼太极行气养元之功,可收奇效。

    汲山川灵气,培炉鼎元神,是修炼之根基。人世江湖,众生百态,也是大道之本源。所以到了那除了韬光养晦,也要你做点事的。”

第十二章 无极门

    林初一闻言颇为兴奋,像师傅这样的神仙人物,也不知会让自己做些什么事,但愿他不要太高估了自己才好。www.uu234.cc其实就是高估那么一点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应付不来还有师傅。

    陆时成看那一脸光棍的表情,也懒得说破。听过了他的来历,老人已经不难理解小子这种挺闷骚的狂妄。

    老人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我昨晚跟你说过本派的来历,当时你时间有限,赶着练功,所以其实还没说完。据本派故老相传,先天臻武是上古人皇伏羲所创。伏羲得盘古魂识传承,知阴阳,演八卦,推天机,识地气,成丹道;并据此奠定了易数,臻武,堪舆,玄巫四门异术的基础。

    当时除了伏羲之外,得以解开灵台封印启发先天灵力的另有四人,分别精通四门异术:臻武太极,堪舆,玄巫,先天易数。

    伏羲综其大成,将四门异术融会贯通,合而唯一,自此创立了太极门,自领太极门主。只是可惜,太极门先天异术的传承历来一波三折,后世所得或不尽不实;也或有修为更高于先人者。主要是当初并无文字,更无书牍,秘术传承只凭心传口授和修炼者自悟。”

    林初一微微一怔道:“莫老师教我学拳时,一招一式都有拳诀;这是后人总结出来的?”

    老人笑道:“佛门有佛经,道家有道典;然而你天天念佛经,念到倒背如流,是不是就能开悟往生极乐?同样道理,你天天捧着道典背到滚瓜烂熟也一样无法得证大道,飞升神土。

    臻武太极也是门修炼功夫,虽然是以武入道,并非仙家之道,进入灵台洗炼便是武道大成之境,同样需要扪心自问,参修求证。至此境界,已经无诀可循,无典可考了。

    主要是每个人的道心根本都不一样,通俗而言,每个人的筋骨,气机,心性,慧根都不一样,通往武道之巅的路径自然都不一样。有人以力修,有人以气养,有人以器炼,也有人以意成。当然也有人诸般并重,融会贯通的。至于基础功诀,是未入门的根基筑形之法。

    以武入道,灵力之强,惊世骇俗;若是筋骨形骸不坚,自身都无法承受。就好比给你一吨黄金,你能用个塑料袋给装回家去?肯定不能,起码得用容量足够的保险箱或者足够坚硬的装甲车厢。所以说,我昨晚说你未曾入门,你也别不服气。”

    年轻人听得有点头大,只不过他并不习惯为此抓狂;自小喜欢玄门异术的他,就是因为始终相信玄妙之处,必有其窍。他是个喜欢探道的人;至于从何处入手,也不着急,现在的入门淬炼,尚有御气与金丹两阶未曾突破,急也急不来。

    修炼不着急,林初一却想起了个自己挺好奇的问题,问道:“当代太极门主是谁?”。

    老人家瞪了他一眼,似乎对年轻人的不务正业颇有不满,却也叹了口气答道:“自人皇以来,再无太极门主。若有人中兴太极门,焉能有如今宵小当道之局面!”

    林初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这么说,当今之世,还有比我们臻武太极宗门更加厉害的对手出现了?”

    陆时成道:“是的,说到这个,便与我要你在粤地做的事情多少有点关系了。先说根源吧。明朝末年,有一位精通玄巫之道的人,名叫易致远。此人天资罕有,更兼出自医学世家,功德无量。得到玄巫真传之后。又先后修习臻武太极,堪舆两大绝学,并得以解开灵台封印,启发先天灵力,独缺易数。当时三宗宗师均以为此子有望得上古先圣传承,

    能将太极大道融会贯通,太极门中兴可待。

    由于先天易数传承人数千年来基本上都深藏于民间,隐伏不出,于是各宗宗师向易致远承诺,若有人寻得易数宗师,必尽力牵线搭桥,玉成其事。

    而易致远见久寻未果,先自闭关去了。待其出关之时,手上多了一支奇特的玄门法杖。

    当时的臻武与堪舆宗师用神识观其灵台,发现易致远竟然已将三宗之学融会贯通,合而为一!这在大家的所知里,没有合四宗秘术加上盘古魂识传承,是不可能的事。”

    “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林初一问。

    陆时成道:“初时大家都不知道,只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于是仍告诉他,易数宗师尚未发现,大家会继续寻找。其实此时大家已经寻到了先天易数传承之人,只是出了这事,都觉得先等一段时间再说。

    自此大家都在暗中观察易致远。后来经多方明察暗访,才发现易致远祖上其实并非中土人士,其祖上来自回疆,至于是什么族,大家都不清楚;可能是秦汉匈奴的其中一个部族。

    易家祖上原也不姓易,当初机缘巧合,得了一枚“战神铁石”,据说是上古战神蚩尤镶嵌在战斧柄上的一枚奇石,有导引先天灵力之功。其家族得此奇宝,当即举家移居中原,改姓易。并世代行医,暗中查访中原奇人异事。终于在易致远这一代得了三大绝学传承。”

    年轻人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道:“中华近几百年各族不断混居同化,尤其是到了清朝,连皇帝都变成满族人了。这易家既然已经扎根中原数代,加上世代行医,功德无量,应该也早与中原民族同化了吧?各位宗师以此为患,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陆时成叹道:“理当如此,若放到他们原来的整个部族,恐怕也乐于接受同化了。但是这个家族不一样。他们世代流传着一个使命,使命的内容我们不得而知,猜想可能与光复当年匈奴王族有关。易致远闭关出来,已用战神铁石炼成了天心法杖,并创天心咒,持杖者念咒作法,可将所具三门异术融会贯通,合而为一。

    太极门无主,易致远便无敌于天下,毫无掣肘。且其本人亦从无中兴太极门之志,反而远走回疆,在故地创立了无极门。无极宗门势力发展得很快,在前清国运强盛之时,就已经称霸一方。而且常年有宗门弟子派驻中原,除了经营宗门利益,还大力搜捕易数宗师。”

    林初一听罢颇为震惊,却也庆幸不已,好在这种事情发生在几百年前,跟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关系。

    陆时成继续说道:“华夏先天四宗,在前清有上百年时间一直同心协力与无极门敌对,臻武,堪舆与玄巫三大宗师联手,亦奈何不了易致远。但宗门相斗,却也彼此元气大伤。所以到清朝乾隆年间时,双方约定,无极门势力不出回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河水。

    明里是相安无事了两百余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无极门暗中对易数宗师的追捕,却从未放弃。”

    林初一当年也算是校园一霸,加上高中时有好友江德昌经常说起父辈江湖发迹的往事,所以对于江湖上的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倒也能理解。只是师傅如今所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跟自己所了解的江湖,已经赫然是另一个世界了。尽管见识过师傅的神奇功力,如今的意识中,却仍然不太能接受像太极门与无极门这种逆天的存在。

    陆时成察言辩色,也看得出年轻人的心存狐疑。却也不着急,说道

    :“我之所以跟你说起此事,一则是让你明白宗门来历;二则是因为你刚才提到今天的那个客户,长河集团易家。”

    年轻人一愣,不会真这么巧吧!老人讲述的逆天传说他可以心存狐疑,然而却突然被暗示自己就碰巧遇到了跟传说或有关联的一个人物,任谁都会惊诧不已。

    林初一仍然抱着此事纯属巧合的猜疑问道:“我碰到的这个长河集团的老总,其产业之大,确实是富可敌国。但人家做的是正常生意,不会与那个无极门的易氏家族有关吧?”

    陆时成道:“我们可以希望他不是,但不能就权当他不是。别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易家已经无人了。相反,从近年诸多事件看来,其中怕有不少是易家当年手笔。这个长河集团,商界名声极好,在慈善界也是首当其冲。看来并无问题,但是有一可疑之处。是堪舆宗师曾元澄告诉我的。”

    “与风水有关?”年轻一听堪舆来了兴趣,毕竟这也是把他颇有研究的学术之一。言辞间不无兴奋。

    陆时成看了他一眼道:“是的,易方不但号称自己来自堪舆世家,且其旗下的每一处地产,若非正好坐落在天地五气归聚之处,则必然布成化虚引脉之局。偏地脉引地气为己所用。”

    年轻人有点发懵,虽学过堪舆,但对于所谓化虚引脉这类高深的东西却完全不懂。问道:  “这样做是不是有违天道?”

    陆时成道:“有违天道算不上,却也是于天道有愆的。其实就跟现代人起房子布风水局差不多,只是手段要高明很多。普通的风水大师是择地布风水局以更好吸纳生气;但这种化虚引脉,却是在地气散乱之处,化散为虚,偏引地脉,直接将地眼灵枢偏移,为己所用。”

    今晚师傅所说的信息量有点大,年轻人正当消化不良之中,尽管颇为好奇,却也不想傻到再去深究到底怎样化虚引脉。反正只要师傅懂,来日方长。于是便挑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问道:“那么师傅今晚找我,就是为长河集团的事?”

    说实话,老人家也不懂到底怎样化虚引脉,见林初一改变话题,正中下怀,说道:“不是,既然提到了,以后多留意这个易总。我找你来,也是想让你去一阵子东莞,广州一带。先说说你去东莞想干嘛吧。”

    林初一于是将拜师之前答应韩云缄的事告知陆时成,当然同时也有打探王北伦下家的打算。

    陆时成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他,说道:“东地这些年经济发达,五湖四海之人汇聚。近年来颇有奇门异士在此暗中兴风作浪之像。我其实并不确定其中有无极门的势力。毕竟时世不同了,他们现在做事也越来越隐蔽。但你说的王北伦下家,好像就不是个简单的组织。因此,除了练功之外,你可以留意一下各方地下势力。若真发现有无极门的踪迹,也别轻举妄动。就你现在那点修为,给人塞牙缝都不太够看的。”

    年轻人知道师傅说的是实话,却仍难免暗生一股老子偏不信邪的心气。若真遇上无极门的人,好歹闹他个鸡犬不宁再说。心有此意,嘴上却不敢说,便唯唯诺诺敷衍了一下。

    年轻人这点花花肠子,年近百岁的老江湖焉有看不出的道理。然而他既不言,陆时成也不好说破,心中暗暗摇头。当初收个莫道壬吧,天赋不错,却慧根不深,为人处事亦不够果断杀伐。如今收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骨子里却是魔王转世的,自己这把老骨头,怕要有得累了。

第十三章 前有风雨,绸缪江湖(上)

    这时门铃响了两声。UU小说林初一起身去开门。只见来者是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高挑身材,瘦得像根竹竿,病恹恹的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来人背上挂着一个与其身材极不相称的背包, 像趴在背上一个硕大的乌龟壳。

    “你谁?”来人见开门的是林初一,举手挠了挠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问道。

    “我林初一,你谁?”

    “我许伟壮,可以进来没?”

    “请进。”

    林初一把高瘦青年引到陆时成跟前,也不用开口,那脸色就在问这小子来干嘛的。

    陆时成道:“刚才既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也知道了对方不简单。江湖人江湖事,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到俗世家眷。虽然不用你动手,但是小心点总没有错。我觉得吧,你去东地还是另外弄个身份的好。”

    林初一刚才也确实有此担忧,毕竟自己在外怎么闯祸闹腾都好,若把人惹急了牵扯到家人,其中利害,他还是懂的。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时成看着眼前的“伟壮”说道:“给他照个相,做一套身份和学历证明。要真的,在官方的档案系统里要有记录的。包括履历也要有。想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后面这两个问题显然是给林初一的。

    林初一想了想,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的姐夫孟广然,他一直认为自己给姐夫改名“孟浩然”是很经典的神来之笔,于是说道:“叫莫雨吧,云南人。我觉得腾冲那一带不错。”

    陆时成道:“你当自己是莫言他弟还是他儿子?年纪好像不对啊。”

    林初一纠正道:“是风雨的雨,不是语言的语。”

    “好吧,能做到不?”陆时成转头又问伟壮。

    高瘦青年也许是脖子太长太细,挂不稳脑袋,那乱蓬蓬的脑袋晃了晃道:“能,只是要些时间,一个月左右。”

    许伟壮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支好脚架,给林初一照了相。陆时成和林初一商量着,给他交代了一系列“莫雨”在云南腾冲的成长经历。林初一同时杜撰了一个中华艺术学院美术设计专业本科的霸气学历。在大名广告的顶头上司刘蓝的学历,一直让他仰望不已,眼看自己有机会跟刘总监平起平坐,当然不能错过。

    伟壮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仔细记着。

    林初一突然想起一事,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励的电话。

    “什么事?”林励永远是那么直截了当。

    林初一道:“励哥,我想问问,之前你说要追查王北伦的下家,不知有什么进展没?”

    林励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对外得保密。不过算了,没你出马也就没我这回事。跟你讲没关系。上级部门是要成立专案组的,至于是那一级的部门,我就不能说了。因为我破了王北伦案,所以这个专案组目前由我具体负责。跟东莞警方联合追查此案。只是现在双方都还没有合适的线人。”

    林初一心有所求,却还不好直说,先试探道:“我过了年也要去东莞。”

    林励问道:“为了韩当当父亲的事?”

    林初一道:“是,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去暗中打听一下,关于王北伦的下家。搞不好这两件事也是同一件事。”

    林励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韩云缄昨天也求我帮忙查找关于她哥哥的信息和行踪。只是我从公安掌握的渠道,也没查到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初一说:“他没死,这个我有信心。我做判断的方法,你懂的。”

    聊到这里,林励也知道林初一找他不可能就聊这种东西,肯定有其他事。于是问道:“嗯,说罢,你要我做什么?”

    说到了点上,林初一也懒得再遮遮掩掩道:“我想在东莞跟你合作。你帮弄个身份,我不想以现在的身份去。王北伦的下家,恐怕不是普通的组织。”

    林励不能将这小弟拉到自己的队伍里,本来也颇为遗憾,如今能以另一种方式共事,当然很喜欢。很爽快地说道:“行,明天来找我,身份证明和个人档案资料我搞定。但是你到东莞明面上的营生是干嘛?去工地搬砖

    ,扎铁?”

    林初一苦笑道:“那个不是干不了,但这种身份去很多场所都会很引人注目。所以我还是做摄影师或者设计吧。搞艺术的,偶尔行动出格点也好解释。”

    林励道:“但是那样的话,学历证明我没法帮你啊。”

    林初一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解决全部问题,能解决身份证,已经很满意。于是便告诉他这个自己会想办法,然后挂了电话。

    却见师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身份证的事情解决了,而且绝对是真的。就是学历的问题还得这位伟壮兄帮忙。”

    “我就说嘛,这样就好多了。要让我去打点公安的系统,那真不是闹着玩的。”许伟壮抹抹额头的汗珠,松了口气说。他似乎有什么把柄被抓在陆老爷子手里,虽有难处,却不敢违拗。

    老人家叹了口气道:“好是好,就是虽然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江湖中人,和六扇门的人搅在一起,却也多有不便。”

    老人提到的顾虑,林初一不是没有,只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说道:“放心吧师傅,我有分寸。”

    “那就依你,自己小心。”老人选择了不再坚持,做事若没有点主见,还真不配做他陆时成的传人。

    办完事,高瘦青年就匆匆走了。林初一留着陪师傅喝茶,本以为还有什么练功秘笈可以传授,没想到茶喝了好几泡,老人家只是天南地北地聊着各种江湖轶事,只字不提功夫。

    再聊一会,师傅却要休息了,林初一只好告辞。临走前,陆时成给了他两枚翡翠玉牌,并言道这是师门信物,以后需随身携带。他让林初一自己带一枚,另一枚转交莫道壬。

    林初一细看两枚玉牌,除了玉质略有差异,雕工样式和大小形状都几乎一模一样。

    玉牌形态奇特,一条腾着祥云盘旋而飞的古龙,绕着中间圆形太极阴阳鱼图案。那玉石虽非极品,却也是极为难得的老矿冰糯飘花石种,而且玉质润泽细腻,飘花碧绿。更奇特的是玉牌上系着的细绳,质地柔软,却异常坚韧,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那种,也不知用什么材料编织的。

    两条绳子看起来都有轻微的尘灰污渍,只是并不显得脏,奇怪的是这“污渍”无论如何也洗擦不掉。

    林初一辞了师傅,骑着天剑出了别墅区。到靠近东方商场的十字路口时,为了避开路口的红绿灯,他直接拐进了东方商场背后的停车场。因为这个停车场可以绕过十字路口,直接来到他必须经过的北部湾中路。

    结果在这停车场里却又碰到了点意外。 按说这个时点的停车场,应该几乎是空荡荡的了,而此时里面车是没有了,却有人,起码两百多人,正组成军队一样的方阵走着正步。

    “军事训练?”林初一念头一闪,立马就否定了。这方阵里有男有女,有年轻的有老的,衣饰着装五花八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指挥着他们,一二一的喊着口号。方阵稍歇,指挥的男子便会高声吆喝着和他们问答,这种问答也是固定的问题,固定的答案。

    “我们是什么?”男子喊。

    “一家人。”方阵的回答震天动地。

    “我们有信心吗?”

    “有。”

    “有信心干嘛?”

    “成功。”

    又是传销。这几年,北海传销横行,全国有名,这种半军事化的所谓训练,也是传销组织的洗脑方法之一。

    林初一的摩托被挡在这里不得通过,暗暗打量起这个三十多岁的传销头子来。对方是北方人模样,身材粗壮,由字脸形。嗓门挺大,中气充足,在阵前颇有领军者的威严。跟大家“分析时势”时却又能摆出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样子。就中间不知道自个儿在那里。

    好不容易等到方阵集合缩小,给林初一的摩托车让出了一条通道。他对传销人员历来没什么好感,这一回被堵在路上,却对那个青年传销头子有了点印象。当然,他也犯不着去结交或者干涉人家。

    欧珏华百无聊赖的独自一人在

    涠洲岛待了两天,终于在星期六中午回到了北海。一起吃了个午饭,趁着午后阳光煦暖,且风不大,林初一骑了天剑载着他来到北海银滩。

    银滩在北海这座半岛城市的南边海岸,原本是个售票的旅游度假景区。 这片沙滩能被号称为天下第一滩,确实也有其独到之处。此时正值潮水适中,漫步其中,细腻柔滑的银白色沙子陷着一双赤脚,温软舒适。

    欧少大发感慨道:“就冲这片沙滩,等我有钱了也要来北海买套房子,在柳州住烦了就窝在这度假。”

    林初一没见过他长多少能耐,却听过许多他的感慨,于是也没心没肺地回应道:“你们家现在这状态,在北海买套房不算什么事吧。”

    欧少很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我们家,不是我欧珏华。”

    林初一道:“你欧少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是个人物,可就不知道该干嘛。”

    欧少觉得这家伙有点索然无味,为了免受打击,便转移了话题道:“能说几句人话不?诶对了,我就离开了这么两天,感觉你精气神大有变化啊。遇上喜事了?”

    林初一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很了解这个自己的铁杆跟班,虽然有点不务正业,却很聪明,观感细腻。嘴里无意地应道:“还是老样子吧,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他心中却暗自有个打算,什么时候有机会,把欧少引到“正道”上来,好歹让他做点有用的事情。

    欧少当然注意不到这哥们的心思,依然不依不饶道:“别瞒我,老实交代,我这人感觉很灵的。”

    林初一道:“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像神棍。”

    欧少见他油盐不进,便叹了口气道:“嗯,真后悔当初大学时没跟你学太极。”

    “为啥?”

    “练成你这个神叨叨的样子,也蛮好的。”

    “你大爷的!”

    林初一告诉欧少已经辞职和将要离开北海的事,至于要去东莞,却并没跟他说。

    “到明年要是家里老爷子放人,我去找你。”欧少撩下这么句话,下午就坐动车回柳州去了。

    在北海剩下这一个多月,林初一倒也无事。关于臻武宗和先天太极的事,其实他还有很多不明之处想问师父,可惜陆时成自从那晚照相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去了几次老人家住的别墅,早已人去屋空。别墅里每天晚倒是有盏不是很亮的灯开着,却没有人住。每次都是如此,林初一便放弃了。

    快到月底时,林励那边的身份证和许伟壮办的学历证明都已经到手。他每天子夜,依然坚持到冠头岭打坐练功。行气这一阶,倒是境界日深,真气在奇经八脉早已运转自如;流转十二正经内收外发也已经做到随心所欲。到了后来,每天练完行气,也会以劈空掌力对着松树练习内气外发。受元气不够深厚掣肘,劈空掌力还是不强,但劈断一根手腕粗的松树枝倒是游刃有余。

    大名广告公司里现在大家都对这位菜鸟都敬若神明。 他整天跟着刘蓝忙于长河地产的后续广告。每天在韩云缄家也享受着免费的晚餐,倒是自己不好意思,家里买水果米面之类的事情他主动全包了。

    韩母对这温文雅尔,举止得体的年轻人是越来越满意,只是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底下,年轻人与女儿处得越来越像兄妹,这令她老人家很百思不得其解。

    办理离职的时候,美女老板多给了一万多块钱的特殊奖金,算是从长河集团项目给他的提成吧,毕竟项目还未完结,直接算提成也不太好算。这时抓捕王北伦的20万酬金也早到账了。林初一手上握着二十多万,最起码在自己眼里成了“小土豪”。

    第二天公司虽没开始放假,韩云缄因为不在关键业务部门,所以先请休了年假,陪着母亲和侄子回老家去了。房子虽然租了部分出去,但年穷岁晚,老家还是得回。林初一身上有钱,倒不急着回家。他已经办了离职,便打算骑着天剑绕道贵港,到桂平游览一番再回梧州。桂平的西山和大藤峡,也是他一直想要游览的风景名胜。

第十四章 前有风雨,绸缪江湖(下)

    来桂平,明里是游览;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暗访。www.uu234.cc都过去三年的事,三年前就没留下什么痕迹,对普通人而言,这时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线索了。但对林初一而言不一样,俗语道,家宅不安,必有妖邪,他是找这“妖邪”来的。

    中国人传统迷信的说法,所谓妖邪主要是这家坟山风水出问题了,或者屋宅动土日脚不吉,又或者家中某件物事招引了邪祟等等。但其实不是,不管什么事情要发生于一个人身上,也不管这个事情发生得多么碰巧,都是事出有因的。

    至于这“因”,很多时候人们意识不到。佛家有六因,四缘,五果之说。有情之身,有轮回生灭,而三世因果,不生不灭,自在天地之间。

    很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事,在碰到某一件不好的事情之前,突然感到内心深处隐约出现某种很特别的感觉,或者心惊肉跳,或者神绪不宁,又或者烦躁异常等等。也曾有报道称,一对双胞胎姐妹,远隔重洋的,当姐姐在大洋彼岸突然出事的时候,妹妹在万里之外同时莫名其妙的就大哭了一场。其实就是在机缘巧合之前,意识中感知到了此事之因。

    只是这种冥冥中形成的因缘机巧,普通人是无法去明确感知的,无法形成准确的信息或提示,更不可能指导其如何去未雨绸缪,趋利避害。但林初一的先天易数,则可用另一种上古智慧去发现这种因缘凑巧留下的信息,甚至有可能找出与此有关的“邪祟”来。

    到了地方,他决定先放松一下了。于是买了游览大藤峡船票。更何况,用易数占算的结果,在此地恶山起脊,恶水反流之处,必有发现。符合这种特征的地方,非大藤峡不可。

    广西有条河叫红水河,是区内落差最大的河流。流经的地方主要都是喀斯特地貌,地形险峻,水文复杂,水流湍急。部分河段可见河水盘旋,形成无数漩涡,犹如反流而上。红水河先后流经东兰,大化,巴马,来宾,武宣等县市,最后在桂平出大藤峡与西江汇合,下梧州,过肇庆,横穿粤地。是中国第三大河珠江流域的一条支流。

    大藤峡是广西最大最长的峡谷,上游始于武宣县境内,沿河而下,山高崖峻,风景奇秀。游客一般是在桂平境内的下游上船,溯游而上,沿途在红石滩等景观奇特之处停船靠岸,让游客游览拍照。

    相对于景区其他地方的高峡险隘,红石滩是一处地势平缓的河滩。河滩上无沙无土,无草无树,全是嶙峋怪石,以红黄色为主,也是大藤峡一大奇观。

    林初一心知此时自己身份微妙,不愿拍照,更不能让自身形象出现在别人的照片里,是以处处小心在意,这无形中让他更加仔细地关注着同船的游客。

    在红石滩逗留之时,林初一注意到游客之中有一对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女,看似兄妹。男的个头发卷曲,皮肤黝黑,看起来有点虎头虎脑的样子;女的扎着两条辫子,细腻的皮肤微带焦褐之色,双颊红润,鹅蛋脸型,身材丰腴却曲线分明,别具一番妖艳风情。这兄妹二人看相貌不像本地人。再暗中留意其吐痰,林初一更加确定这二人应该来自云南。他去过姐夫的老家腾冲,多少听过哪里的方言。

    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因为二人看起来像外地人。毕竟是旅游景区,有外地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二人无论从着装还是言行看着都不像寻幽探胜的游客,倒更像是返乡的农民工。如果真的来自云南,经由桂平返乡这条路线就绕得太多了。

    兄妹俩一直有一位本地的朋友陪着,林初一也没主动搭讪。

    游船过了红石滩继续溯游上行,沿途还有传说中的古藤渡。传说此处曾有一条古藤,横江而过,平时沉于水中,在岸边看不到。明朝时有瑶民义军,占据大藤峡天险。义军勇士经常夜间扶大藤渡江袭击官兵,神出鬼没。大藤峡因此而得名。

    在听着船上导游介绍景区典故的过程中,陪着哪对云南兄妹的本地朋友突然有事走开了,林初一见瞅准时机,便装作很碰巧的样子路过搭讪。

    他故意略带点云南腾冲的口音道:“这大藤峡的风光,还真不错噶。兄弟哪里人噶?”

    小伙子是个质朴之人,见有人打招呼,也就很自然地

    回应道:“云南勐腊县的,听说过吗?”

    广西梧州的林初一这回变成了云南腾冲的莫雨,说道:“哦,当然听说过。西双版纳州的噶。我是腾冲的,算半个老乡噶。”

    千里之外遇到老乡,小伙子颇感亲切,赶紧说道:“哦,腾冲我是没去过,但听说你们那温泉不错。”

    既然没去过,林初一顿觉更加轻松了,说实话,腾冲的口音学多了也容易漏出马脚,毕竟他也就去过那么两三次而已。他笑笑道:“是的,我是在东莞打工的。兄弟在哪里发财啊?”

    “啊,这么巧!”这回倒是妹妹发话了,“我们也是在东莞啊,刚好也是有个和我哥很好的工友,也是桂平的,说要带我们来这边玩玩。所以就一起提早辞工出来了。”

    “为什么辞工啊?明年不去东莞了?”林初一有点遗憾,本以为过年下去,可以多两个熟人了。

    女孩一开始不说话则已,一说开了话却不少,见帅哥相问,马上倒豆子:“当然去,但是我哥哥这位工友很有门路的,他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找到了一份主管的工作,说要带我哥过去学厨师呢。我就跟过去做服务员好了。”

    林初一心中暗异这兄妹看举止言辞都不像服务行业的,哥哥的工友怎么会突然在五星级酒店找到一份主管职务?嘴上便无意地应付着:“哦,你们还真幸运,有这么一个工友。你的那位工友呢?合适的话也帮我介绍介绍。”后面这一句,是笑着对卷发小伙子说的。

    卷发小伙子道:“在船上遇到熟人,打招呼去了。回头机会合适我会跟他提的。兄弟,我叫侯小金,我妹妹侯小华。大家留个电话吧,到东莞好联系。”

    林初一暗自庆幸自己刚好已经用莫雨的身份证办了个手机号码,便说给侯小金兄妹留了莫雨的手机号。

    林初一既然对侯小金的工友这位“五星级酒店主管”已经暗中起疑,便不愿与对方照面,于是找了个借口先走开了。反正游船人挺多,要避开兄妹两不难。

    习惯性地暗中起卦,占算了一番,发现这女孩不久将有桃花沐浴之厄,而兄妹两人均有陷于困囚之象。想起韩云缄哥哥两口子的遭遇,对他的这位桂平工友暗暗起疑,却不说破。

    暗中留意着卷发小伙子,快下船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他的工友。这人年纪比侯小金大了不少,看起来已过三十。比较瘦削的面孔,上颚一把龅牙显得比较出众,色青皮薄,身材高挑,不似能在工厂吃苦耐劳之人。

    韩云缄之前有把家里的地址告诉林初一,却并不知道他会来桂平。从景区回来,林初一找了间距她家不远的宾馆住下,把车停到宾馆后面的停车场里,从外面马路不会看见。

    到下午5点多钟,正是居家男女出入比较频繁的时候,林初一换了身自己从没穿过的衣服,头上罩着风貌,带了口罩。在韩云缄家附近闲逛,暗中留意着她们家那栋小楼周边的人。现在街上带着口罩的年轻人并不少见,所以他这身装束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注意。

    林初一在周围的店铺闲逛着,看看衣服挑挑水果。暗地里却收摄心神,以灵觉细细感应,周围骚动繁忙的一切像变成慢镜头似的清晰地在展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韩云缄楼下的超市里,竟然是侯小金的那位龅牙工友!这人不会也住这里吧?林初一心中诧异,却不动声色,边闲逛着边靠近超市;一直走到一个可以看见超市后门的角度。临近过年,这小超市里人很多,后门也不关,以方便住在后面的街坊进入。

    不一会,从超市后门进来一个女孩,容貌清丽脱俗,在周围纷纷扰扰的人群中脱颖而出,令人眼前一亮。女孩正是韩云缄。

    “韩云缄,是你吗?”那个侯小金的工友很“意外”地突然招呼道。

    韩云缄似乎见来人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是谁,便有点惊讶地问:“哦,你是?”

    龅牙青年说道:“我是潘伟明啊,韩云深以前的工友,见过一次面的。”

    “哦,是伟明哥啊。有点印象。”韩云缄有点敷衍地说道,那神情却似是在思考这人到底是谁,哪里见过。

    龅牙青年换了副更加熟稔的口气道:“是的,你哥第一年打工回来的时候,出去和我们唱歌,你跟着出来了。记得那时你还上大学呢。”

    这事韩云缄当然记得,只是当时来的人很多,她并没记得几个。便改变话题道:“哦,那你是他在东莞还是深圳的朋友啊?”。

    龅牙青年叹口气道:“一直都在东莞啊,可惜,云深他不知怎么样了。”

    韩云缄若有所思,也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你有听到他的什么消息吗?”

    潘伟明眼神有点闪烁,却依然是一副挺自然的口气说道:“消息倒是听一位老朋友无意中提到过。但是这位朋友做的不是一般行业,所以也敢多问。”

    韩云缄倒是非常意外,关于哥哥的消息,这几年哪怕是一点捕风捉影的传言她都不会放过,赶紧追问道:“啊,是什么样的朋友?他说什么了?”

    龅牙青年却故意装出一副颇为犹豫的语气道:“这个,我只知道他是跑船的,跑的什么船也从来不跟我说。我们几个一开始都在一家工厂,所以都认得你哥。”

    韩云缄满怀希望的样子说道:“那,你联系得上他吗?我能不能见见?”

    潘伟明故意叹了口气,却停自信地说道:“有时得有时不得,难说啊,但是一年在东莞见过三五次,肯定没问题。毕竟大家还有交情嘛。如果机会合适,给你引见应该是可以的,比竟像你这样的大美女,谁会拒绝啊。”

    韩云缄一再追问,潘伟明就一直都是拿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她了。他似乎是怕言多出错,感觉聊得差不多了,赶紧找个借口开溜。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跟韩云缄说如果什么时候到广东发展,可以联系自己,大家老乡,可以多个照应云云。

    林初一暗中跟随着潘伟明的行踪。自从行气阶段有所突破之后,他发觉自己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在没有知见阻隔的范围内,并不需要他像常人的跟踪一样亦步亦趋的看着对方。相反,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见,他仍然可以用敏锐的感知配合意识去发现对方的位置和状态。根据师傅的说法,这在意识修为中是启发了灵觉的境界。灵觉境界修为圆满,在往上突破,即可拥有神识,突破知见之障。

    按照林初一这时的修为,与对方保持在200米以内都能感知到对方的行动。除非对方也是具备同等意识境界的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样的跟踪。

    潘伟明直接回了家,他的家就在靠近市郊的一个普通居民区。小区里都是**十年代那种老旧的低层公寓楼。这样的年纪现在还住这种公寓楼的,要么就是父辈留下老房子,要么就是租的。

    龅牙青年走到离小区大门最近的一栋,从中间的单元上了三楼,进了左边一套公寓。等他进门一会之后,林初一见并无异常动静,绕着这片小区远远察看了一圈,发现也只有大门处装了摄像头,于是找了处偏僻的围栏,轻轻翻越而入。

    林初一上了三楼,在潘伟明的门口凝神静听,屋里应该并无其他人,只有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潘伟明晚点应该还要出门,因为刚才在门口也听不出里面有做饭的声音。

    他决定暂时离开,出了小区,就在小区附近找了个小吃店坐下,点了晚餐慢慢吃着。吃饱饭坐了一会,潘伟明果然出门了。这地方有很多摩的,他一出门就直接跟一个摩的司机交谈。林初一像普通路人一样走到他边不远,恰好听得清楚两人谈话。龅牙青年要去的地方是市长途车站附近的“食为天”大排档。

    得知了目的地,林初一也不着急,等对方的车走了,才叫了另一辆摩的,不紧不慢的朝食为天大排档开去。

    由于靠近车站,食为天大排档生意很火。天气寒冷,所有客人都在大厅或者包厢里吃饭喝酒。好在潘伟明并没有进包厢,而是坐在大厅的一角。

    没进包厢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他只是两个人。坐在龅牙青年对面的,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连脸型看起来都有点像,都是皮薄少肉的脸型,颧骨比较显;跟他不同的是,对方没有龅牙,脸皮虽然紧绷,身形却微胖,肤色润泽,看起来混得比潘伟明要好得多。

第十五章 等你回来

    林初一选了张距离他们不远的小桌坐下。服务员走了过来,把一张菜单放在他跟前问:“先生几人啊?”

    “两人”回答的声音来自林初一身后。

    “啊,师傅。”林初一不用回头,已知来人是谁了。“您老人家怎么会在桂平?”

    “我就不能在桂平啊?”陆时成这会已经到了林初一对面,边说边坐下,“魂都被美女勾到桂平来了,我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年轻人瞬间满脸黑线,嘟哝着辩解道:“我其实不是来找韩云缄的。”

    “却是为她来的。” 老人家不依不饶,压低声音说道,“别解释,越抹越黑。说吧,怎么处理这两人?”

    “我想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再打算。”

    于是师徒俩凝神细听。陆时成其实早就在听了,只不过以他已具备玄妙神识,边聊边听一点问题都没有。林初一不行,他必须收摄心神,让大厅里闹哄哄的声音在他的灵觉里慢慢过滤,才能听清远在另一角的潘伟明两人对话。

    潘伟明为了笑得更有诚意,露这一嘴龅牙说道:“……强哥,你说,以我现在的样子,什么时候可以投入钦叔的门下?”原来这个微胖的男子叫强哥。

    强哥斜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忍直视那满嘴晾在寒风里的龅牙,说道:“你也别着急,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钦叔对自己人不错,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见到的。”

    潘伟明的龅牙依然无知无畏地在外面凉快着,神秘兮兮地说:“这次除了云南哪对兄妹,还有两个靖西那坡一带山区的妹子。我跟你说,还可能有个意外的惊喜啊。”

    强哥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什么惊喜?”。

    潘伟明见对方在意,脸上堆笑问道:“还记得你妹妹那个男朋友吗?”

    看起来是龅牙青年很不知趣地哪壶不开偏提了哪壶,只见强哥脸色铁青,却还是勉强开口说道:“当然,这人也失踪好几年了。”

    潘伟明颇为得意地故意卖个关子道:“嘿嘿,是失踪好几年了。强哥,自从三年前有幸认识你,跟你聊到他们两口子的事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为你和钦叔效力啊。”

    潘伟明没注意到此时的强哥早已怒形于色,冷冷说道:“无关的事,不要瞎扯。有时候太多嘴容易惹祸上身。”

    “对不起强哥,”潘伟明见碰了钉子,赶紧一脸谄媚地转移话题道,“其实你妹妹那个男朋友,也有个妹妹。今天我碰到她了。这妞儿,我敢说,虽然强哥你阅人无数,要是碰上了,恐怕也免不了想弄到手玩玩。”

    见说的是正事,强哥脸色倒稍稍缓和下来,却还是聊无关挂地说道:“真这么正吗?”

    龅牙青年愈加得意,那插进空气的龅牙伸得更长了,笑嘻嘻地说道:“当然,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雏。她还在寻找韩云深,一听我说有点消息就激动得不得了,估计年后把她弄到东莞没问题。钦叔那边,一定满意。”

    强哥不置可否道:“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

    再听下去,林初一总算隐约理清楚了。这强哥就是张芳的哥哥张强,这二人是专门给所谓的“钦叔”找人的。至于怎么找人,近年来经常有报道很多高校的男女学生,一毕业涉足社会就被骗失踪,有的沦落风月之所,有的深陷犯罪或者传销组织,更有甚者,被软禁在某个阴沟角落,在适合的时机被摘了身上器官出售。这正是张强和潘伟明他们这类人的手笔。

    然而张,潘二人在下家钦叔的“生意”链中,只不过是最边缘的部分。他们只是负责找到那些有所求却又涉世未深的人,并骗到钦叔他们指定的地方交易。至于钦叔本人,即便是张强自己,也难是得见上一面的,对其行踪更是一无所知。这一点倒是与王北伦他们的下线非常相似。

    当年张芳跟韩云深到了桂平。张强就跟妹妹失去了联系,却在后来无意中结识了韩云深的工友潘伟明,并从潘伟明口中得知了妹妹的消息。张芳两口子后来的失踪,是否与张强有关,二人的谈话中并未直接提及,林初一却也猜了个**不离十,张芳多半是被这个哥哥坑的。

    他悄悄多看了张强几眼,加深印象。这人看起来面目并无特别,甚至还有几分和善,根本不似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偶尔眼神一闪,会透出一股刻意掩饰了的冷漠和哀伤,那种对人世冷漠到自觉了无生趣的哀伤。

    “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陆时成边吃东西边问道。

    林初一想了想道:“说实话,这种货色我挺想今晚就抛到西江里喂鱼。但现在韩云缄他哥嫂下落不明,虽然张强也没线索,但毕竟可能是他下的手,留着到东莞也许还有用。我没有您老人家那种神奇的追踪术,人跑到那都跑不出您的手掌心。所以自己暂时怕是掌控不了张强,看来只有把线索提供给林励他们了,让他们监控。”

    陆时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师傅我还对你藏私了?不是不教你,就你现在那点修为,有些东西还学不了。这追踪术也不是什么高深玩意,但在江湖上是种秘诀,到你开启了神识,我自会教你。话说回来,六扇门的人对付姓潘的没有任何问题,这张强呢?”

    这倒是把林初一给问倒了。确实,潘伟明是个常人,但张强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是受过训练过的,起码是到了知觉境界圆满,即将突破到拥有灵觉的阶段。

    传统功夫和江湖奇门都有意识方面的修炼,一般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知觉,第二重是灵觉,第三重是神识。林初一是灵觉境界即将圆满,再往下突破,便是拥有神识。但是境界越少,突破之路却越难走。在某种意义上说,意识修炼比练形淬体,行气凝丹更加复杂。毕竟即便是虚无缥缈的元气金丹,仍可以念见之,以意感之;而意识本身,才真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很多时候,再高明的师傅也无法给你一个意识开悟突破的秘法,只能因人而异加以引导,自悟自成。期间凶险重重,稍有不慎,突破之门也会变成入魔之径。

    其实民间太极拳也有“知觉运动”一说。而林初一在行气阶段突破之后,在意识修为中也已经是拥有灵觉的人,只是仍未达到突破知见之障的神识境界。

    张强的知觉境界在奇门江湖中虽不值一提,但其感知力对于常人来说,却已经是相当敏锐了。林励本身出自传统武林世家,应该也是拥有初级灵觉的人,盯张强肯定没问题,换成普通的特警就不太可能了。林励作为专案组长,怎么可能亲自去盯这么一个小角色。

    陆时成见徒儿沉默不语,便说道:“张强和潘伟明,我找人照看着吧。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欠了我人情的不少。也该让他们帮点小忙了。”

    这个平时嬉笑怒骂的老头,这淡淡的几句话却林初一感觉到有点陌生起来。没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语非豪壮,却自带一代宗师特有的气派威严。

    林初一明白这是师傅要开始给自己在江湖上铺路了。任你是多么厉害的先天大能传承,都不可能一个人对付整个江湖。一个好汉三个帮,没几个帮忙的人,很多事情还真没法做。

    他这回是一股源自内心的感激,溢于言表,恭恭敬敬地问道:“师傅,到了东莞之后我该怎么联系您老人家?”

    老人家却不买账,一脸疲赖的样子道:“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去找你。老子闲散惯了,可不想有人能找到我,包括自己的徒儿。嘿嘿。”

    林初一默然表示习惯了这个样子,却想起一事,问道:“师傅,你最近还会到柳州不?”

    老人家倒挺奇怪他有此问,沉吟道:“嗯,应该有可能吧。说吧,什么事?就算我不到,有些事应该也好办。”

    林初一挺不好意思的样子,唯唯诺诺地问:“我哪个同学,就是当初开摩托撞你的哪个,依您老人家的眼光看,这孺子可教不?”

    这些老人家反应有点大了,脸色很不好看地说道:“起开起开。我老人家上百岁的人了,你让我去修理这么一个不知所为的二世祖?有良心没有?”

    年轻人连忙赔了个不是,却依然死皮赖脸道:“师傅,我知道挺难为您的。我的意思是,万一您到了柳州又闲着无聊。不妨拿他来修理一下。就当解闷呗。其实这家伙比普通人有灵性,就是欠人修理。”

    老人家没好气说道:“好吧。我什么时候无聊了,再去讹他几笔。顺便挣点茶酒钱。”

    林初一苦笑,多说无益。但至少先让师傅惦记上这个人了。

    晚上回到酒店,韩云缄的电话就来了。林初一知道她想说什么。寒暄了几句,果然就进入了正题。韩云缄道:“初一,过完年我也想把大名的工作给辞了,跟你去东莞看看。”

    今晚遇到张强,他已经感觉在东莞可能有诸多凶险等着。张强这种角色,在他还没接触的势力当中,还只不过是边缘中的边缘,却已经有一身不俗的能耐,其他人可想而知。让他在自己可能要大开杀戒的地方带上韩云缄

    ,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于是直截了当说道:“别去,其实你去了也没有用。那个潘伟明,是骗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也许是她正震惊于林初一怎么会知道潘伟明,而且还知道自己想去东莞是受他鼓动。

    美女的声音再度传来的时候,明显带着激动:“初一,你是不是来过桂平了,你今天见着我了?”

    林初一遇上这种事挺尴尬,却也无奈,自己若一开始就跟她打了招呼,情面上说得过去了,却没有了暗中查访的优势。他只好仔细地跟韩云缄解释了一番此行桂平的目的,还有今天的所遇。至于张强和潘伟明的事,他要求韩云缄如果还有联系,要保持不动声色,更不要单独跟他们出行。说实话,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到了张强他们的老窝,几乎可以说连渣都剩不下来。

    挂了电话,林初一走出酒店。也许是这个县级小城人少地多,即便是这家档次只是中上的酒店,却也有个不大的庭前花苑。花苑的小水池边,林初一在瑟瑟寒风中静静等着。他并不觉得冷,除了因为一身修为,更主要是心中暖暖的。

    没等多久,一身白衣如雪的韩云缄出现在花苑之外。韩云缄穿着一件貂子毛领的羽绒服,向林初一立身之处款款而来。在柔和的灯光下,略带惨白的脸色,楚楚可怜。

    她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走到林初一跟前,两人静默无声站着。她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很自然地依偎到他坚实的怀里。林初一能感觉到她的娇弱和无力,但双手却把他的腰身抱得很紧。

    他轻轻搂着她,无限怜爱。今天的事,其实他很不想告诉韩云缄。家里的事,已经不应该让这么一个初涉尘世的弱女子去独力承受,却偏偏还被张强和潘伟明这种虎狼之辈虎视眈眈。韩云缄只是觉得自己很虚弱,只有静静地靠着他坚实的肩膀,才能感到一丝心安。

    良久,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很轻,也有点哽咽:“初一,我觉得太危险了,要不你别去东莞了……我哥哥是好人,虽然有时不听话,但他是好人,会有自己的福缘的……”

    林初一知道那个世界的事,对她而言太过震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很蹩脚地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我知道你哥也会没事,但东莞我还是要去的,你也别想太多。因为我不单单是为了你和他的事。我的师门有些事情,也要去做,只是不方便和你说,知道得多,对你反而不好。”师傅当初交代的东西,虽然他也觉得匪夷所思,但面对韩云缄,他宁信其有。

    “那我跟你下去好不?”韩云缄想了想道:“我不让潘伟明他们找到就是了。”

    林初一心下一沉,果断拒绝道:“不行,我连自己都不愿带下去,怎么可能带着你。”

    韩云缄抬头看他,一脸茫然。

    他想想自己刚说的话,确实不好理解,便柔声说道:“离开北海之前,我让林励,也就是哪位刑侦队长,帮另外办了张身份证,不是我本来的名字。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小心为上,万一惹了不该惹的人,不会连累自己身边的人。放心吧,到那边是跟警方有合作的,很多事我不会出面。”

    韩云缄欲言又止,她再傻也能想得到,这男人可能要面对的事情,远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松。

    ……

    酒店的房间并不奢华,却典雅洁净。洁白的床单上,一小片殷红的血迹粲然可观。刚刚经历了人生初次阵痛的女孩兰息微喘,身体软软地依偎着他躺在床上。柔滑如纱的肌肤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温软在怀。林初一却想起了两人刚才手忙脚乱的缠绵,抱憾不已。如果不是刚才自己急不可耐悍然入侵时韩云缄的娇声痛呼声犹在耳,他真想直接翻身上去再来一次。

    这一整晚,韩云缄都没有回家。天亮醒来的时候,林初一在床上缠着她温存良久,却终究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初一,从你救了当当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人,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会遇到什么人。”,韩云缄慵懒地偎着他,轻声说道,“可是,我能在北海等你回来吗?”

    他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道: “能。我会回去的。”

    回答很简单,却坚定。韩云缄叹了口气道:“我该回去了,妈妈要照顾当当,怕连早餐都做不好。”

    “我送你回去。”

    “不用,走路就几分钟。”

    “不走,我送;我怕你今天走路姿势不好。”

    “都怪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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