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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图甲丁     太极门主txt下载     太极门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药材贩子

    韩云缄终究没让他送回家。www.uu234.cc还是在昨夜碰面的花苑,她拥着林初一深深一吻,然后自己回去了。毕竟彻夜不归之后,她不希望被母亲或其他亲人看见自己和林初一在一起,特别是母亲。若然被母亲碰上,张强和潘伟明之事万不能说,那又用什么借口解释林初一突然出现在桂平?

    回味着唇齿余香,林初一跨上车。眼前只是狭窄的停车场出口,他看到的,却是一条不知多长的路。管他多长,走吧。天剑一声咆哮,拖着轮胎擦地的呼啸迎风而去……

    莫道壬家在苍梧县城边缘。现在原苍梧县城已经被梧州市合并,所以这里是梧州市龙圩区的一处小山脚下,有一栋简洁清雅的两层半小楼;门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也不知长了几百年了。

    梧桐树下,林初一停好车,从后箱里拿出两瓶陈年茅台。这两瓶酒是拿到公司奖金后,托欧珏华在柳州通过他父亲买的,一共要了6瓶。欧珏华的父亲是饮食界的老人,这么贵重的酒,也只有这种行内的人买才放心。虽是批发价,六瓶酒也花掉了他一万多块,长河项目的奖金全没了。

    莫道壬家的大门白天一般是不锁的,只是扣着,外人不懂,但林初一知道怎么打开。他自己开门进了院子,里面鱼池盘景错落有致,清幽雅趣,就寄托了这位江湖隐世高人的一世情怀。

    客厅的门敞开着,还没见到人,里面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初一来了吗?”他开门的响动,莫老师当然是能听到的。

    “莫老师,是我。”林初一听得老师声音有异,似乎中气不足。赶紧提着两瓶酒进了客厅。

    下午煦暖的阳光斜斜照进客厅,一张躺椅摆在阳光正好能照到的地方。莫道壬躺在那张躺椅上,腰背僵硬地挺着,看见林初一进来,也不起身。

    林初一看老师躺着的姿势,是平常人很喜欢的那种,但对莫道壬而言这很不正常。须知常人半躺的时候喜欢把腰背前挺,是为了让上身分担自己的重量,让脊椎更轻松,其实这种姿势容易损伤腰椎。

    莫道壬是太极高手,就形体而言,太极功夫的根本就在腰胯,命门需圆撑饱满。现在他这样躺看似挺直,其实是塌了命门;这种情况若非是练岔了气,就是腰胯有伤。

    “老师,你这腰怎么了?”林初一想起刚遇上师傅陆时成时,曾指出自己练气之虞,怕莫老师正是受了此害。

    “唉,老了。这年把没事就练功,时间多了,进展却越来越慢,最后竟然感觉腰腹之间酸胀难忍,功力在,却越来越难发挥出来。”莫道壬叹道。

    果然不出所料,林初一关切问道:“就这样把自己伤了?”

    对着自己的学生,莫道壬面有愧色道:“也不至于,就是一旦运气会提不起劲。两天前遇到几个北方人,在街上惹是生非,我看不过跟他们动了手,结果受了暗伤。”

    原来到了周天行气的阶段,莫道壬练功其实并不如林初一那么进展神速。有时天赋的作用,真的说不清楚。他练了三四十年才进入这个阶段,又过了十多年了,却一直进展缓慢。

    林初一练到第四个年头就开始练气,如今又过了不到三年,由于上个月突破任督奇经,功力已在莫道壬之上。也幸好莫道壬进展缓慢,否则未得师傅真传秘诀,在奇经中形成气结,恐怕早已落得过半身不遂的残疾。这一年莫道壬正好也面临突破,以致竟练出问题来了。

    几天前,来了5个北方人,白天不怎么见,晚上却总会在一个街口的小吃店里吃饭喝酒。莫道壬也经常光顾这家小吃店,因为就在自家出去的路口边上。

    小吃店老板叫丁水木,是熟人,做的都是良心生意。老板有个女儿叫丁好,相貌不错,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在店里帮忙了。

    这群北方人的“大哥”似乎是看上了丁好,于是每次来都出言求约。一开始还好,这些人看起来也是做生意的,待人接物都讲点分寸。丁水木父女俩也是善良易与之辈,处处留着余地。北方人就更觉得有戏了,到后来久约不遂,便有点耐不住性子,开始吵吵闹闹,甚至出言威胁。

    丁老板也是个老实怕事的人。这伙人就越来越变本加厉,扬言他们大哥为了丁好才天天来这里帮衬消费。如今好事若然不成,非要丁老板他们一家付出代价不可。

    这伙人来这里没几天,也不知干嘛的,若丁好真跟了他们大哥,明摆着被玩腻了就甩掉的结局。被甩了算好的,万一真被带走,还不知后面是什么下场呢。父女两胆战心惊,也不知怎么办好。恰逢这伙人发狠闹事的时候,莫道壬也在店里,劝阻无果,就动起手了。

    这个北方“大哥”年纪轻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修着小平头,虽说不上器宇轩昂,却也长得高大挺拔。只是那人品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大哥”像是修炼过巫术的,会把玩点法术唬人。若在平时,莫道壬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这段时间真气提不起来,发劲也不畅。动手的时候,他并不运气,只是以太极化劲引发之功把对方远远甩出,却不伤人。

    “大哥”面子上挂不住,暗中施法,以一股纯阴魅火侵袭莫道壬腰间气脉。莫道壬运不起真气护身,一时也提不起阳罡之气化解,竟致命门气脉受损,受了暗伤。

    自己只是出手教训,对方却施此阴损之术害人,若是换做常人,非落下残疾不可。莫道壬心下大怒,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施展太极功夫的精妙手段,借力打力,硬是把这几个人暴揍了一顿。老人家一轮快攻,对方根本无暇再施展法术,“大哥”见势不妙,赶紧带了人落荒而逃。从此也没在周围出现过。

    后来听街坊说这几人还在,白天分头到乡下收药材,晚上仍在城里聚头吃住。只是再没有在丁水木的小饭店出现过了。

    听莫老师说完,林初一已知其实他伤不碍事,慢慢调息养元就能痊愈。但是老人家练功出的问题却必须马上处理了。当下将师傅所受行气秘诀转述给莫道壬。莫道壬躺在椅上闭目调息,按照功诀练了一会。他感觉经络略通,腰腹酸胀稍减,于是努力起身坐到垫子上。林初一赶紧帮忙扶着,好不容易帮助老人家盘膝坐好。

    他看见莫道壬依然是以四心朝天打坐,便提醒道:“莫老师,这样四心朝天也不行。双脚不盘,胯节不收,命门到长强穴之间容易滞气。师傅说一般打坐,四心朝天是可以的。我们这门功夫,五心不通,四稍不齐,关节不松都会引起气结。”

    于是又慢慢帮老师改好打坐行气之法。莫道壬终于慢慢调匀气息,吐故纳新。林初一将右手按在老师命门之上,运气相助。

    莫道壬只觉林初一手心一股浑厚的罡气,自命门而入,下长强,受北人魅荧之伤立减。知他功力已在自己之上,赶紧提肛松腹,运转任脉之气冲关配合。不一会,两气相激之下,长强与会阴之间气

    脉竟也一举贯通,自此可以自行贯通任督二脉,周天行气!

    静坐良久,莫道壬慢慢出定收功,突然一跃而起,仰天长笑。他习惯性地搓搓年轻人的头发说道:“我老朽之年收个学生,居然还有此福报!谢谢你了。”

    老师这么说,林初一有点不好意思,见他高兴,便趁机递过一只玉牌说道:“老师,这是师傅给的玉牌,说是师门信物,让我转交给你。”

    莫道壬有点愕然,“师门信物,这个……师傅……陆老前辈是什么意思?”

    林初一道:“师傅收了我为世俗弟子,同时他也说了,本门弟子之中,以你为长。”

    莫道壬仰望着天花板,表情有点复杂,喃喃说道:“哦……陆老前辈……师傅他肯收我为徒了。”

    “老师……”

    “叫师兄。”莫道壬看着他,嘴角颤动,有点激动。“师傅他老人家在哪里,还能见到他不?”

    林初一初涉江湖,其实并不很了解被师傅忝列门墙对一个门生而言的意义。在江湖上,有人从师学艺一生,却始终不能被师傅收为弟子。

    见师兄问起,林初一也嘟哝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北海见了好几次。我只知道他在北海住的那栋别墅,平时却不可能找到他。昨天晚上还在桂平一起吃饭,今天就不知哪里去了。”

    莫道壬见他表情颇有不满,便正色道:“嗯,你与他缘分不浅,这是幸事;可千万别辜负了他老人家。要知道江湖之上,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想的他老人家点拨一二。”

    林初一连声称是,说实话,虽然明知陆时成一身惊世骇俗的神技,但若不是看师兄此时的表现,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在江湖上有多大的来头。尽管师傅说了很多师门的传说,但那毕竟只是传说而已。

    他突然想起莫道壬遇到的那几个北方人,其中既然有玄门弟子,他们在这里的出现绝非偶然,便开口问道:“师兄,那几个北方人还能找到不?我想了解一下。”

    莫道壬道:“专门去找,怕是不好找。但他们还在这里,我留意就是了。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你想找他们干什么?”

    林初一道:“师傅叫我追查无极门的动向,无极门精通臻武,堪舆和玄巫之术。这人既然身怀玄术,我想看看是否能查到点线索。”

    莫道壬道:“既然是师门之事,我一定尽快找出他们的落脚点。到时在这里有什么动作,你叫上我。”

    林初一于是也将关于无极门的种种来历事迹和莫老师复述了一遍。

    他当天就住在师兄家里。晚上在街上查探,这群北方人自从被莫道壬打了一顿之后,果然像突然变乖了一样,不见露面。一夜查探无果,林初一第二天就辞了师兄,先回家去了。

    今年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回家,家中长辈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先是母亲拉着问长问短的,结果父亲闲着无聊也捧了一沓周易八卦述著出来要跟他探讨。他直接把父亲的书放一边去,却把老人家拉到院子里要帮他改拳。

    上大学之后,他每年放假回来都要教父母和爷爷奶奶练太极拳。爷爷奶奶年纪大倒也罢了,就当活动下筋骨,以收健身养生之效。父亲这几年却练得有模有样,外功架子基本都能达到拳理要求,甚至已经开始了揉手和发劲练习。按父亲现在的功夫,动起武来对付一两个青壮乡民还真不在话下。

第十七章 隐世宗师

    林初一见父亲功夫进展不错,又教了他一些基础的内功的调息法门。UU小说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爷爷林建芳却捧着一个很旧的罗盘出来了,要孙子陪他去行山相地。

    风水易数也算是他们的传承家学之一,只不过这都是世俗流传的奇门学说,跟林初一学的先天易数有天壤之别。

    中国堪舆之术,其始创源流众说纷纭,当前世俗普遍尊唐代五行风水学说创始人杨筠松为祖师。

    杨筠松十七岁登科及第,官拜金紫光禄大夫之职,掌管琼林御库。至四十五岁,因黄巢之乱,志欲归隐山林。他将宫廷中所学之风水术带至民间,游行乡里,到处为贫苦大众寻龙点穴,求得平安致富,是以人称杨救贫。

    自唐以后,风水学派分支甚多,主要分为形式派和理气派两类。两类之中又分出峦头派,天星派,玄空飞星,九星派,三合长生,天府六星等诸多流派。

    然而堪舆之术,更加玄妙神秘的是中上古风水学说,可惜其源流传承在史料记载中一直是断断续续,得之者若非隐世不出,便尽是叱咤风云,改天换地的人物。

    上古堪舆之道源自伏羲,九天玄女得其传承并颇有增益,所传包括青囊海角经,三宫五音阴阳方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法术,阴阳机要,役使鬼神书,四神胜负握机图,五兵河图策精诀,制妖通灵五明印等。九天玄女将以上诸术传与黄帝,后者恃此堪舆玄术战胜了蚩尤。

    商周战国时,有史料记载的上古堪舆之术传承之人有好几位。商朝前期,因帝位之争导致战乱不断,频繁迁都。20世商王盘庚得先天堪舆之道传承,察天地之气,考天人之道而迁都于殷,后称殷商,自此享二百余年盛世。

    盘庚之后,周文王之祖先公刘偶得先天堪舆秘术,洞察天机地理,遂率领周族人离开邰地,迁都于豳。其后代周武王果然伐纣成功,兴周朝王室八百年。

    战国时有堪舆宗师伍子胥,他为吴王营建阖闾城(即今苏州),建陆门八座,以相天之八风;水门八座,以法地之八卦。阖闾城的气象,助力吴王阖闾成就霸业,吴国在阖闾城走向顶峰。阖闾城旧址就在今天的太湖之滨。

    中古时期的堪舆宗门传承之人还有黄石公(汉初张良之师),汉初张良,等。此宗传人,都是天纵奇才,成不世功业之人。后世堪舆宗师目睹古道日衰,不愿疲于俗世功利,是以多隐匿红尘方外,默默无闻。

    林初一的师傅陆时成与当今堪舆宗师曾元澄交往甚密。即便是当今世界,先天堪舆宗门与江湖风门仍然没什么交集。当今江湖风门地气宗师梅兰德,以个人天赋悟道,堪破真空妙有之境,并非得了先天堪舆传承,而是靠自身修为进入了相当于先天灵台洗炼境界。1

    林建芳所学的世俗风水,则又有别于江湖风门各派的秘术。他钻研了40余年的寻峦派形式五行风水,近十余年颇又感悟,又研究起传世已经比较式微的赖布衣天星地理来。

    别看老爷子80多岁了,只要天气合适,仍坚持夜观天象,日行群山。身手依然矫健得很。

    林初一穿开裆裤的时候,林建芳就看他不住,这时候当然就更看不住了。他天南地北的对爷爷胡乱敷衍几句,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气得老人家直吹胡子瞪眼。

    “哎,泼猴,还是只泼猴,得管教。”林建芳嘟哝着转身进屋去了,却看见客厅桌上还摆着两瓶茅台,两眼一亮,又颇觉孙子其实已经懂事了许多。于是转头对一边的儿子说:“这种酒,得有年份才好喝。我先收着啊。等孙子娶孙媳妇了,咱爷俩拿出来喝。”

    老人家说完也不管儿子什么态度,抱着酒进了自己房中。至于这酒能不能留到孙子娶媳妇的时候,那要看酒的造化了。

    林初一家里凳子还没坐热,就匆匆跑了出来,自然是急着去见老医师黎岚。他知道上午老医师一般都很忙,因为病人会很多。但他习惯了,老人忙着诊病时,他就帮忙抓药。

    黎岚是周边十里八乡的名医,岑溪梧州两市方圆百里范围的乡亲,都会慕名而来找他看病。今天他果然在自家诊所里忙得不可开交,年穷岁晚,广东打工的乡亲大多回了,稍有不适的都趁这时候找老医生看看。

    诊所屋里屋外都坐满了人,凳子不够,也有不少在天井里四散或站或蹲耐心等着。大家看见当年的“小大圣”提着两瓶酒来看老医生,也都纷纷跟他招呼寒暄几句。

    “初一,帮我去你金昌叔家看看有没有灵芝,如果有拿些回来给我用。”林初一刚把

    酒在黎岚里屋放好,就被老医师指使开了。

    近几年政府利用扶贫项目给村里修了公路,金昌叔家就在穿过村子的公路边,步行几分钟的路程。林初一一路小跑过去,到了地方,却见门口赫然停着一辆宝马x5!这几年虽然山里的农民收入颇有改善,也有部分人买了车,但自从这条路修通以来,还真没见这种豪车跑过。一看车牌,黑 h xxxxx北方来的!

    这时金昌叔家院子大门开了,只见两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三十多岁年纪,林初一感觉很面熟,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另一人是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留着清爽的小平头,个子高挺壮实,倒有点像莫道壬说的哪个会巫术的“老大”。

    只见两人虽然身材高大,步法却矫健轻灵,显然是身怀功夫的。年轻一点那个倒也罢了,这个看起来面熟的汉子,目露精光,举手投足隐隐可见气齐四稍之妙,功力修为不在林初一之下。

    “山村里一下来了这等江湖人物,不知是否与师兄受伤哪件事有关?。”林初一这么一想,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说那年轻点的,倒很有可能。那个身怀绝技的汉子,师兄即便练功没有出岔,也未必是人家对手,还如何带伤把人给胖揍一顿?

    为免对方起疑,林初一赶紧收敛神气,双目精光不露,脚步虚浮,脸上一副呆滞的表情,跟普通的山民看起来毫无分别。这两个北方人各拎着一个蛇皮袋,上宝马车走了。

    “初一,回来了啊,进屋来坐。”金昌叔见林初一站在门外,对他喊道。

    “金昌叔,你家亲戚啊?很土豪啊!”林初一指的当然是那两个北方人。

    “我家那有这种亲戚啊。人家是来收灵芝的,菩萨开眼派来的啊。今年可发了笔小财。”金昌叔很兴奋地说道。

    林初一闻言颇为奇怪,“有这种事?你的灵芝不是都留给广东佬的吗?”

    金昌叔道:“一直都是,可人家北方佬给2000一斤啊。往年广东佬来收,都是800到1200,挑挑捡捡的。人家连挑都不挑,只要大朵没有损伤的,全按2000收。还让我到山里去帮他们收别人的,按广东佬的价钱收都有得赚。”

    林初一闻言愣了一愣,北方人是要把这片大山的山野灵芝全部扫光的节奏啊。方圆数百里的大山之中,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人会采灵芝。

    往年一到合适的季节,都会有很多广东客商各自到熟悉的山村去收购。这伙北方人,显然是人数有限,却又想把这片山区的灵芝全部垄断,所以出高价吸引熟悉行情的本地人帮忙扫货。

    “不是吧,那今年广东佬要喝西北风了。”林初一说道。

    金昌叔瞄了他一眼道:“管他们呢,听说广平大坡那边也是这样收,今年是北方人的天下啊。也奇怪,从没见过他们那边的人来收山货,一收就是大手笔。”

    林初一当然也替金昌叔高兴,一年到头靠山吃山的,突然发这么一笔小财不容易。只是想到黎岚,又觉得颇为遗憾。说道:“哦,那你没灵芝了吧?黎医师还叫我来找你要灵芝呢。敢情他还不知道行情。”

    金昌叔道:“黎叔要的,怎么能没有。小朵和破损的北方人都不收,有斤把,全拿去吧。他做药的又不影响。”

    林初一松了口气道:“嗯,有就好。价钱怎么算?”

    金昌叔一摆手道:“还算什么价钱,拿去。都是村里叔伯兄弟用。”

    林初一道:“那怎么好意思。”

    金昌叔拎着个鼓鼓的蛇皮袋出来塞到他手里,说道:“拿去拿去。我还赶着入山。”

    林初一接过袋子问:“又去采灵芝啊?”

    金昌叔没好气道:“傻,冬天哪有灵芝。北方佬叫我去里面看看谁家有帮收出来,他们后天再来找我要。”

    林初一道:“嗯,那不阻你发财了。”

    山生灵芝本来分量就轻,不到二斤的灵芝,却已经能塞满一只20斤装的米袋。林初一拿了灵芝,辞了金昌叔往回走。

    家乡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村中央的晒谷坪上,一群小孩在玩打仗,出去读书这么多年,这些小孩他多半都不认识了。

    一个年龄稍大的,看乱糟糟的不好玩,把四散的小伙伴都集中了起来。“大家都排好队,听我指挥。我们去打仗要排着队去的。”估计是战争片看多了,以为士兵出动就必须排着队。

    大孩子对小伙伴们吆喝道:“听我喊,一二一

    ,一二一……”这口令好熟啊!对了,刚才那个收灵芝的北方人,就是在北海见过的传销头子。

    林初一想起来了,那晚从师傅住的别墅出来,曾被传销人员的方阵挡在东方商城的停车场中。喊口令指挥传销方阵的正是那个年纪稍长的北方人。当时是夜里,距离也有点远,没注意到对方竟然是位高手。

    回到黎岚的诊所,林初一跟他说了北方人收灵芝的事,拿到的灵芝不多,但是用到明年年中应该也勉强够了。到了夏季,村里人还会上山去采集。

    灵芝这东西民间传说很玄乎,对医生来说却不是什么要紧的药材。而且这是一年生的菌类植物,所谓千年灵芝之类,纯属无稽之谈,连两年灵芝都没有。如今好歹得了点回来,黎岚也就懒得理了。

    一直忙到过了午饭的时点,病人才陆陆续续离开。屋里只剩下这既像师徒又像忘年交的一老一少。林初一平时不下厨,但炒个青菜煎个鸡蛋之类还是会的。他帮老人家煮了点简单的饭菜,两人边吃边聊。

    “黎公,你看这帮收灵芝的,会是什么来头?这么收法,挣不到钱啊。”族里少年叫爷爷辈的男子,都叫某某公。黎岚虽不是族人,但在称呼上,村里人仍自觉按年纪给他排了辈分,所以林初一这个年纪的人称他为黎公,而刚才太在晒谷平看见的小屁孩,就应该管黎岚叫黎太公了。

    黎岚摇摇头道:“我也不懂,这帮人显然不是要来贩卖的。现在这个时代,野生灵芝也不值得花这个价钱啊。对了,这次回来气色不同啊,你的太极修为又有突破了,拜了师父吧?”

    林初一愕然,黎公只是个精通先天易理的医生,怎么会看得出自己的功夫修为?

    黎岚见林初一愕然愣住的样子,也不说什么。这时坐在对面的林初一,竟发现黎公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深邃,深不可测,内中一片无尽虚空。

    他突然恍惚了一下,面前的餐桌,身周的四壁倏然消失。林初一进入了那片无尽的虚空之中,茫然四顾,什么都看不见,却又感觉不到黑暗;脚下并无实地,身体也无漂浮之感。他想往前走几步,心念甫动,身形已经开始前移。林初一不知这种前移到底是快是慢,因为周围都是一片虚空,没有任何参照,只是切切实实地觉得身体在动。

    他有点慌张。“来点什么吧,让我看到点东西”,刚这样一动念,就看见了前方似有东西在动,一片缥缈如无物的轻纱,悠然地绕着一点旋转,似有似无。

    轻纱慢慢明晰,竟变成了一黑一白的太极阴阳鱼。阴阳鱼互绕着飞速旋转,眼中的形态却又清晰无比,并没有物体高速旋转时出现的那种虚影。

    林初一心下大奇,开启灵觉紧紧盯着;这时“虚影”却出现了,不是出在阴阳鱼旋转拖尾的反向,而是出在其圆边。虚影慢慢展开,一轮清晰的八卦图案便呈现在阴阳鱼之外。太极八卦仍在飞速旋转。他也不见自身移动,只心神一荡,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阴阳鱼的正中。

    “这太极图是脚下的实地吗?”林初一这样想着,抬头看天上是否依然虚空,却发现头上竟也有一幅同样的太极八卦图在旋转。心下一惊,赶紧转头四顾啊,自己的身体竟被一个巨大的立体太极图裹在正中,浑然一体,成了它的旋转中枢。林初一试试举手投足,却又完全行止无碍,太极八卦实体犹如无物。

    林初一眨眨眼睛,用脚蹬“地”往后急退,就听见了凳子翻到的声音。感觉屁股下面一空,他赶紧双手往前一抓,正好抓着餐桌的边缘,没有坐倒在地。

    桌子对面依然是头发花白的黎公,端起碗悠然自得地往嘴里刨饭。周围一看,这里仍然是黎公家的餐厅。

    林初一惊疑未定地问道:“黎公,你这是魔术还是幻法?刚才不是我中邪了吧?”

    黎公放下碗,淡淡地说道:“我给你的先天易理真诀,入门部分你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是气机的修炼。刚才只是雕虫小技,你气机修炼入门之后,也能做到。”

    听黎岚这样一说,林初一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仍然问道:“这先天易理不是一种上古学术吗?怎么会是修炼?”

    黎岚摇摇头道:“不是,这是先天易数宗秘术。你拜的师傅,应该是先天臻武宗师陆时成吧?除了他,没有人能指点你把太极练到这个境界。先天易数,是与先天臻武同等的上古四宗大道之一。”

    注1:谨以此致敬大神作家徐公子胜治。

第十八章 五彩云芝

    林初一这才如梦方醒般问道:“黎公,你就是无极门一直四处寻找的易数宗师对不?”

    黎岚长叹一口气说道:“太极门日渐式微,而无极门近300年来兴旺发达,人才辈出。你说得客气,他们是在寻找;说得不客气,他们时在搜捕;不错,四处躲避他们搜捕的人,正是我。”

    林初一此时感慨万分,平时不为世人所知的先天四宗灵台印使,竟有其中两位与自己关系如此密切!然而已他们的修为,竟都跑到桂省这穷边之地来,或藏身于市井,或匿踪于山村,这又是为什么?

    黎岚见林初一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我之前传你三卷《先天易理真诀》,却并没传你易宗修行之法,并不是藏私,而是怕你出去示人异术,露了我的行藏。”

    因为听师父说过关于太极门先天四宗的背景,林初一对此倒不奇怪。“黎公,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他问道。

    黎岚不直接答他这个问题,却反问道:“初一,你知道我多大年纪不?”

    这个问题突然让林初一想起了什么,很诧异地说道:“对啊,黎公。我初中时您教我易数,那时是八十多岁,看起来也就六十左右。现在都过去十年了,您老人家好像一点都没变老啊。甚至近几年头发还变黑了,面色比十年前还要润泽红气,要返老还童了。这是因为易宗修炼吗?”

    黎岚微微一笑道:“我生于清咸丰11年,也就是现代历法的1861年。也就是慈禧发动辛酉政变,开始垂帘听政的那一年。这样比较好记,到今年156岁了。不错,我是98岁时才解开灵台封印,所以有了老态。

    然而一旦成为灵台印使,则可享500年寿元。所以每过5年,我都会显得年轻一点,这样下去,到300岁的时候,估计看起来也就跟30上下差不多。而300以后又开始慢慢变老了。”

    林初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揉了一下面颊,确定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做梦,或者在沉醉于网上的灵异小说,然后才问道:“黎公,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万一我不小心这个岁数就解开灵台封印了,那100岁以前,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黎岚笑笑说道:“也就是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解开灵台封印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百岁之前,看起来也就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吧。”

    林初一仍觉难以置信,或者说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这与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神话传说中的事情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任谁都会怀疑这是在做梦。他继续问道:“黎公,师父让我修炼先天臻武之道,还没入门,只是觉得世俗功夫有了不可思议的突破。这时候我能同时修炼您的易宗之道吗?”

    黎岚说道:“我今天跟你谈这个,其实也正是为此。上古人皇伏羲得河图洛书,乃明阴阳之理,创连山易,便是这先天易数的根基。后世道家炼丹修仙之道,虽以老,庄之论为本,却莫不根源于此。同时修炼易数天机和臻武太极,可收相得益彰之效。”

    林初一闻言兴奋不已,却突然想起当初师父说的种种宗门规

    矩,心下又忐忑起来。他惴惴地问道:“黎公,我已拜入师父的臻武门下,同时修习易宗之道,不知是否该跟师傅商量一下。”

    黎岚一笑说道:“你师父目前也只是收你为世俗弟子吧?这个倒不用担心。到你真能突破灵台洗炼之境,我会和他商量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初一闻言,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下地来。黎公十年前所授《先天易理真诀》,他早已倒背如流,然而如何修炼,却从来未见门道。于是问道:“这易宗修炼,我该如何开始呢?”

    黎岚说道:“占算之术,你已学有所成。然而占算之理,你可清楚?”

    林初一说道:“无非因果而已。往日种因,得今日之果;今日种因,得明日之果。”

    黎岚闻言笑道:“因果只是过程,若只观其象,可称因果。其本又是什么?”

    林初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有点呆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就易理而言,自己只是差一层窗户纸待黎公点破而已,却没想到莫说玄奥莫测的易宗修为,即便是入门的占卜之术,自己所得竟仅为其象。

    毕竟自小心智异于常人,林初一没有说话,脑中一片空白,却并无悲悯自怜之感。混沌之中,他似乎又置身于先前的虚空之境中,只是这虚空转瞬即逝,跟着意念中灵光一闪。“气机。”他几乎喊了出来。

    黎岚会心一笑说道:“对。气机者,在后天为阴阳,五气,万象。五气即金,木,水,火,土五气,此天地万象之根基。在先天为元气,元神,万常,两易。”

    林初一似懂非懂,茫然问道:“黎公,元气与元神,虽又似有所知,却不明白。”

    黎岚说道:“元气者,万物之始,生机之本。你可在太极练气之中细细体会。元神者,魂魄炼而生元神,可进入灵台洗炼之境。元神不出,外丹无根;是以元神生时,不在体内,亦不在体外,在虚空炉鼎之中。”

    林初一恍然大悟,说道:“亦即是说,在太极之道,若能炼就气海金丹,开启神识之时,即可内观元气之生?”

    黎岚闻言颇为惊异,暗道此子悟性,真非常人常人也!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依你之见,何时可炼得元神?”

    林初一说道:“魂魄易惑,心智易迷,生人欲七情。若灵台洗炼至菁,净六根,凝魂魄,成神念,见虚空之时,是否便可明心见性,炼得元神?”

    黎岚哈哈大笑,甚是开怀!笑毕,见林初一仍有狐疑之色,便柔声说道:“初一,你参悟若此,我很欣慰。对也罢,错也罢;无须纠结。至于万常和两易之义,今天则不必再多说了。来日方长,出去走一走这四海山川,观红尘万象,有所感悟,也是修为。”

    林初一起身,对黎岚深深一躬致谢。以前在黎公面前,他是聪颖好学,亦不无孩子心性。如今才恍然大悟,自己有今日机缘,实是拜黎公多年谆谆诱教所赐。

    刚才说到灵台洗炼,林初一突然想起一事,对黎公说道:“刚才说到洗炼至菁,我突然想到那些收灵芝的北方人,既非贩卖,是不是用来凝炼什么天材地宝

    ?”

    黎岚若有所思,说道:“灵芝是炼不出天材地宝的,不过有一种五彩云芝,本身就是天材地宝。必须是在天地五气汇聚之地,有生千年死千年的红荔木腐朽于此,才有可能长出五彩云芝来。从外形色泽看,五彩云芝与普通灵芝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掰断它的根茎,会发现其中有五色斑点。”

    林初一道:“我看这收灵芝的,身怀奇门江湖异术。我看多半就是寻找五彩云芝的。只是不知这种天材地宝有什么作用。”

    黎岚道:“修炼之中,灵台封印之启,凶险异常,即便是历经数十年磨炼,这肉身皮囊,也未必能承受载天地造化的先天灵力。

    百年以前,无极门修炼之中会辅以炼丹之术,其中一味饵药便是五彩云芝,所炼金丹名为贵霜昆夷神丹,在修行中服之不但可以令白发变黑,落齿重生,延年益寿;而且能强筋骨炉鼎,受先天灵力之造化。

    只是这五彩云芝极其难得不说,如果是炼丹所用,云芝一旦破损,须立即投入丹炉。否则五气一泄,斑点消失,就不再是五彩云芝了,功效与一般的灵芝再没有任何区别。”

    林初一说道:“如此说来,这帮收灵芝的,极有可能就是无极门徒众。如果五彩云芝用法如此,他们只能大量收购灵芝,直至在丹炉旁万事俱备,才花费大量人力,将灵芝迅速破损,发现五彩云芝即刻投入丹炉炼制。”

    黎岚说道:“如此说来也不无道理,只是近百年来天地灵气远不如以前充足,各种天材地宝极难寻得。所以即便是无极门,也有近百年没炼制过贵霜昆夷神丹了。所以我也不敢确定。若他们真是寻找五彩云芝,则必是无极门人。”

    林初一沉吟说道: “这收灵芝的人,是我在北海见过的一个传销头目。如果他的幕后老板是全国性的传销组织头脑,应有重燃丹炉的实力。”

    黎岚不语,这事太过蹊跷,而炼制贵霜昆夷神丹所需耗费之人力物力巨大,非当前普通江湖门派承受得起,所以他不好妄下论断。

    林初一见黎公沉默,突然动了小孩心性,笑着说道:“黎公,这传销头子不管是否无极门徒,反正花的都是不义之财。在山里这样大量收购灵芝,需要带不少现金哪。我挺想做一单劫富济贫的营生。”

    黎岚闻言也笑道:“你这是劫富攒老婆本吧。依你看,对方修为如何啊?”

    “肯定在我之上,之前莫师兄曾遭遇其中一人交过手,对方是巫道修为。这次我会叫上莫师兄,虽能赢,却也难保万无一失。黎公,你能帮我不?”知道了黎岚是易数宗师,林初一觉得这种事大可与他商量,没必要避忌什么。

    黎岚对林初一的胡搅蛮缠早已习惯,却摇摇头说道:“你们自己商量着做吧。你让我去欺负小孩子,这样可不好,再说也容易向无极门暴露我的行藏。你没接触过玄巫之术,回头我教你一些对付他们的法子就是了。”

    林初一喜出望外,赶紧道谢。这时饭已吃完,外面也陆陆续续开始有病人到来候诊,他就出去先招呼了。一会黎公开始诊治,他也少不了要帮忙抓药。

第十九章 发点小财(上)

    在诊所里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病人全部走了,黎岚却仍在配制一副药剂。他把配好的药剂以独特的方式炼制一遍,研磨成灰白色的粉末。他告诉林初一,这叫“安神剂”,药粉无色无味,服之可起到安神定惊,辅助睡眠的作用。

    介绍完了之后,他面带笑意说道:“这个药经特殊的手法提纯炼制,药效非常烈,所以不可直接服用,即便是粉末飘在空气中让人吸入,过一会也会昏昏欲睡。此药适当服用,于健康是无碍的。对于以精神力来发挥的巫术,也会产生轻微的抑制作用。”

    林初一心照不宣,赶紧道谢接过药粉。

    接下来这两三天,他除了在家里做些家务,陪爷爷爬爬山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黎岚的诊所里帮忙。闲下来的时候,黎岚就跟他介绍玄巫法术,并指点破解之法。几天下来,林初一已经心中有数了。

    广西东部与广东交界之处,有一片莽莽大山,叫云开大山。这片山脉横亘在广东郁南,罗定,阳春,阳江和广西的梧州,岑溪,容县,北流等地,绵延上千里。林村处于云开大山中段,附近山区中还有大坡,广平等乡镇。

    广平镇在林村东南方向约十多公里之外,林初一小时候,还会和村上的兄弟门翻山越岭,步行两个多小时到广平街上去赶集。广平的高山大壑比之林村一带更加雄奇原始。这里的山民日常采集的野生灵芝更多,成色也更好。

    各处乡村都是依周边山势分布,很分散。 而这个镇的圩集所在地也只有一条不长的街道。这天正值广平街“圩日”(乡民约定赶集的日子);平时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时却是人头汹涌。

    各处山村的乡民齐集镇上,狭窄的街道摆满了各式地摊,多数是当地人种养的蔬菜禽畜;也有山民采集的山货药材之类。往年也有不少卖灵芝的,不过现在没有了,因为今年的灵芝都是北方人直接到村里高价收购了。

    这条街也就两三百米长,但若是你开车经过,这短短的街道绝对是一场噩梦,因为实在太拥挤了!一辆宝马x5被挤在人流中缓缓向前挪动。几百米的路程,挪了二十几分钟才出了街口。

    宝马车随便找了段比较宽阔的路边停好。车上走下两个人来,一个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双目神光熠熠。另一个看起来年轻几岁,也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这两人正是三天前在林村收灵芝的北方人。

    两人钻进人群走回街上,径直来到街尾的一家米粉店。

    广西人喜欢吃米粉,只要有市镇的地方,就一定有米粉店。其烹饪之法跟北方的汤面类似,但是米粉的汤则更加讲究。一般人气旺的老店,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熬汤秘诀。

    “沈师哥,据当地人说这家粉店开了有三十多年了。熬汤用的材料都是野生的山货,很好吃,据说还有不错的保健功效。”较年轻的北方人边说边点了两碗粉。

    粉店里食客早已坐满,尽管天气颇冷,煮粉的老头还是忙得脸上泌着汗珠。一个年纪与老头相仿的女人正在忙着招呼客人和收拾碗筷。来吃粉的,都自觉站在厨房的窗口,等粉煮好了马上自己端走。

    老头手脚很麻利,摆碗烫粉加汤一气呵成,一次能出三四碗粉。好不容易轮到这两位北方汉子,赶紧端了自己的粉就去找座位。座位都已经很挤了,其他正在找座的人也不少。

    “沈师哥”游目四顾,看见有张桌子的两三个人正在起身准备离开,赶紧起步就要过去抢座。突然感觉右手臂被人碰了一下,下意识松胯沉肘一卸。身边一个男子端着满满一碗粉,双手哆嗦了一下,滚烫的粉汤泼了不少,弄得他自己和“沈师哥”手上都是热汤,好不难受。

    这男子两手生硬地平衡了一下手中的碗,尽管手被烫得够呛,却是不能让手中的粉汤再泼了。“沈师哥”看他狼狈的样子,暗怪自己反应有点过了。

    对方也就一个普通山民而已,“沈师哥”这一卸力他自然是要失势的。这山民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污渍斑斑的破旧军装棉袄,还不太合身,显然是家里当过兵的亲人送的。

    小伙子看对方手也脏了,又紧张起来,赶紧道歉:“对住哦,实在是为意咯,你事哇?”这当地土话,两位北方爷们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只好笑笑点头示意。小伙子见对方如此,憨态毕现,也露了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这个泼了粉汤小伙子,正是林初一!

    吃粉的乡民见这两位北方人衣着光鲜,又是外来人,都很自觉的没有占座。林初一跟他们一样,四散站着,稀里哗啦把碗里的粉吃完就离开了。“沈师哥”他们则安然坐着慢慢品尝这山乡米粉,味道果然不错!

    两人从粉店出来,“沈师哥”把车钥匙往同伴手里一塞

    ,说道:“小刘,你开车吧,这里山道太窄,实在有点不习惯。有点奇怪啊,吃完东西我有点犯困。”

    “中午吃完东西不都容易犯困吗?”小刘接过钥匙,随便应了句。

    沈师哥道:“我不容易,一般都很清醒的。看来这山野草药煮的东西,还有安神效果啊。”

    小刘贱兮兮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沈师哥,昨晚给你找的妞儿不错吧,是不是有点透支了?”

    沈师哥捅了一记小刘的腰眼,说道:“别瞎说,妞儿是不错,但是你就一晚给我整三个也不会影响老子第二天的状态。”

    “哎呦,”小刘有点夸张地喊了一声,“知道师哥威猛了。师哥您是干大事的,平日都绷紧紧的。说实话,这几天在山里,民风质朴,山川灵气充足,谁都容易放松下来了。”

    沈师哥一想颇有道理,自己一个从中俄边境偏远农村出来的混小子,能混到今日这个地位,其中所经历的艰辛和争斗,又有几人知道。这两天来到这片山区收灵芝,实在是有生以来最放松的日子。当下也不再多想,和同伴一起上了车,坐到后座闭目养神去了。

    这小刘正是在梧州骚扰丁好,被莫道壬教训了一顿的北方药材商“老大”。他带着几个手下在这一带高价收灵芝,发觉这片山区很多地方居然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状态,灵气充足,乡民采集的灵芝数量也很多。

    从山民手里收购灵芝,需要准备大量现金。山里还比较落后,你要是拿某宝某信来付钱,人家只当你是骗子。

    小刘前两天向“沈师哥”汇报了这里的情况,请求支持。沈师哥得报后备足了现金,匆匆从北海开车赶了过来。他跟林初一是同一天到的梧州,第二天就随小刘去了林村收灵芝,不巧被林初一碰到。只是当时的林初一并不值得他们特别注意。

    小刘对这条山路似乎已经十分熟悉,虽然又窄又弯,他的车却开得并不慢。数不清的弯道路口不时蹿出开得飞快的摩托车,他也能麻利地避开。

    从广平镇到梧州市的公路,多在山区,其中有一段叫“死人湾”。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辆行人都少;地势险峻异常。公路到这里先上陡坡,到半山转几个急弯,然后急剧下坡,而且下坡的路更加狭窄弯曲。路沿外边就是极其陡峭的山崖,从车窗往下看,只见山谷下面的河水,不见崖壁。

    小刘见前面并无车辆,开着宝马快速拐过几个急弯。他并非有意炫耀车技,而是在这里走了几天,发现了山道开车的一条秘诀。你经常在弯道刹车,车会走得不稳,容易侧倾和发飘。尽量保持匀速,进弯后轻微给点油门,车子反而走得更稳,过弯更顺畅。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在弯道频繁刹车,以致乘客容易晕车。小刘这会是正在体会自己这项新车技呢。

    前面一个弯道路边树木茂盛,看不到过弯后的状况,只是小刘对弯道的角度路况早已了然于胸,所以也不减速,直接给油拐了过去。刚转过弯道弧顶,前面突然有辆破旧的摩托车喷着黑烟飞快地冲了过来。过来的是山里很常见的那种普通125cc小摩托,车尾绑着一个庞大的鸡笼。小刘心知不妙,赶紧急刹,“砰”的一下,两车还是狠狠地撞上了。摩托车司机直接飞出好几米远才趴在地上。

    这一下沈师哥也醒了,两人赶紧下车。只见摩托车倒地上,车身已完全扭曲,无数零件散落在路面;鸡笼已被撞开,好几只鸡到处乱跑,转眼跑到山林里不见了。

    宝马车头也是颇有破损,靠驾驶座一侧大灯和保险杠都已撞烂,但继续驾驶没什么问题。这么窄的急弯,宝马自然是占道了的,对方摩托车虽然也开得挺快,也靠中间,却毕竟没有占道。

    摩托车司机依然趴在好几米外,一动不动。小刘心中颇觉奇怪,这里虽然看不到转弯之后的路,但是这片山壁九曲十八折的,自己一直能看到外面山口的路,并没见有摩托车进来,怎么到中间突然蹦出这辆车?这山壁之上,中间根本没有路口。

    两人快步走到摩托司机身边这摩托司机的装束有点眼熟。小刘正想试探一下看对方是否活着。却见趴在路面的身子缓缓动了一下,接着一边大腿弯曲起来,双手慢慢撑起,这人竟一边呻吟着一边坐了起来正是在粉店打泼了粉汤的那个小伙子。

    “我的鸡,我的鸡呢?”林初一坐在地上抱着腿,很痛苦的样子,却先关心起鸡来。奇怪的是,他这会讲的是国语,不是土话了。

    “兄弟,鸡多少钱我一定赔你,你看看自己没有事吧?”小刘赶紧道。

    林初一好像这会才发觉鸡已经跑光了,顿时神态慌张地嚷道:“这下坏了,你赔钱有什么用啊。人家办酒席等着我补送这车鸡过去的,这下可

    怎么办啊。”

    “兄弟,要不这样,这里是2000块钱,怎么样?你这车吧,在村上买一辆二手的也就几百。我看你这样子也没伤着什么,在路边休息下就好了。你看行不?”小刘担心一会碰上赶圩的路人,人多不便,只想尽快脱身。

    “沈师哥”本来感觉事有蹊跷,但看这小伙子双目无神,愣头愣脑的,也没什么异样,于是也靠了上来说道:“兄弟,我看你也是爽快人,要么这样吧,小刘,你多给个1000,就当给这位兄弟补补营养。”

    “诶呦,”小伙子两眼直勾勾盯着小刘手里的钞票,呻吟声却是轻了不少,“你们扶我起来,我要在路边坐坐……要不老板,多给500吧。哪个,人家酒席的鸡也得误了,多少打个红包。”

    “好咧好咧,当然不能让兄弟你为难。”小刘嘴上应付这,赶紧躬下身来要把他扶起。暗自庆幸遇上个傻子这山民就是淳朴,要在外面,这样子不讹你个十万八万都不可能了事。还少不了先送医院伺候着。

    摩托司机大概是真疼得要紧,腰板手臂使不出一点劲力,软塌塌的根本就扶不起来,你扛他手臂,他腰背就软得跟条绳似的塌下去。

    “沈师哥”怕拖延的久了另生枝节,赶紧过来帮忙。他把林初一的另一条手臂扛到自己肩上,暗运内劲,就要把对方身子扯起。突然发现扛在肩上的这手臂微微一旋,竟然脱出自己的掌握,跟着一股掌风,直扫自己背心的灵台穴。灵台穴虽非死穴,对于一个玄巫修者来说却非同小可。此穴被拿,任你通天的玄术都使不出来。

    “小子,敢暗算我!”他大喝一声,倏地坐胯一旋,右手立掌已将林初一的手臂撑出外门。林初一顺他一撑之力往右边一个肩靠,扶着他右手的小刘胸口如遭锤击,竟被撞得飞身而起,贴到路边的石壁上。小刘只觉胸中心潮翻滚,又痛又闷,一下子竟动弹不得。

    “沈师哥”把林初一撑开,左手一拳直击对方面门。林初一右手沉肘划弧粘上,化解了这一拳。哪知“沈师哥”这本是虚招,趁势一个斜滑步就向左边抢出。他只想脱出林初一的控制,好施展玄术。林初一焉能任他得逞,太极拳技击之根本,就在粘黏连随。他黏着对方左手,也没见身形怎么动,已经和身靠上,与对方近身肉搏。

    双方功力悉敌,林初一虽然占了先机,却不打算贸然发劲伤人。“沈师哥”在粉店就被林初一施过“安神剂”,此时虽然醒着,脑袋依然有点昏沉的感觉。

    沈师哥见脱身不得,又见师弟贴着石壁一动不动,不知伤势如何,心下焦躁,一提膝直撞对方裆部要害。林初一贴身相搏,也不用看见他提膝,听劲真切,趁势左脚后撤一步,堪堪避开;搭着对方右手顺势一掳。

    眼见“沈师哥”的右手已被采紧,就要被他反背擒下。“沈师哥”一下失势,却并不慌忙,被擒的右手往对方身侧一送一旋,轻轻解开了林初一的擒拿。

    林初一早知对方实力不在自己之下,也没打算一下偷袭成功,只需一着抢得先机,不让他施展玄法就行。拳脚内功,林初一倒不怕他,只要对方稍有失误,便可发劲制住。这也是黎岚教他对付玄道的法门之一。

    “沈师哥”一得脱身,却无暇施展玄术。因为林初一甫一脱手便又是一着“玉女穿梭”照着他胸口按来。沈师哥侧身避开,左手又被对方沾上。

    这边“沈师哥”与林初一苦苦纠缠,贴在石壁上的小刘终于缓过气来。他慢慢站直身体,抚了抚胸口,疼痛稍缓,从身上抽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

    小刘也不转身,握着匕首反手就在背后的石壁上刺了五六个洞。林初一与沈师哥斗得正紧,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周围的景物和沈师哥的身形都慢慢出现了虚影。

    一阵湛蓝的荧光,似火非火,从小刘背靠的石壁上喷洒而出,在地面蔓延开来,渗透着眼前的虚影,直向林初一身上侵染而至,所到之处,草木立焦玄阴魅荧。

    “师弟,不可!”沈师哥大喝一声,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林初一突然向后跃开,双手相对在身前划弧。沈师哥正要上前急功,却也慢了一步。一股纯罡之气似有似无,在林初一双手圆弧之间旋转着,形成一个圆转的气圈。眼见魅荧烧到,气圈突然爆开,一股气浪往四周散开,只见四处蔓延的荧火瞬间倒卷回去,向小刘立身之处汇聚,而且荧火之势越聚越旺。

    他只是将劈空掌力凝聚而发。小刘以巫术施法,也是遥击,只是与他功力相差甚远,哪里抵敌得了。

    眼看小刘身躯就要被自己施法放出的荧火吞没。“师哥救我!”他大声喊道,吓得浑身发抖,裤裆一热,在场三人都闻到了一股腥臊之气。

第二十章 发点小财(下)

    林初一本来只是想发点黑吃黑的不义之财,倒无意伤他性命,何况对方罪不至死。www.uu234.cc他当下双手一按,收了罡气,魅荧随之消失。小刘正惶恐间,忽觉眼前一花,手上的匕首已经到了对方手中。

    林初一饶他一命,彩头却不能少了,更何况那匕首,看成色也很好,是件不错的法器。小刘这么一打岔,却让一边虎视眈眈的“沈师哥”缓了口气。按说江湖争斗,对方既有意示善,多半会顺水推舟,握手言和,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然而林初一故意在此设局算计,弄得师兄弟两狼狈不堪,“沈师哥”焉能善罢甘休。

    沈师哥右手也反握了一把匕首,横过胸前,刀尖向天。只见他盘膝坐下,左手竖起剑指立在胸前,指尖颤动,口中小声喃喃念着咒语。这念咒的声音似在慢慢边大,而那声响传至耳中却又似一直未变。

    林初一灵觉中感受的声响慢慢变得如闷雷轰鸣,连绵不断,震得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倾斜。接着路也开始变窄,像拉面条似的伸展变形;路边的树木缓慢移动,从四周向林初一立身之处夹来。他明明知道这是幻想,却又不能置之不理,玄巫之道的法术,是引动天地气机,侵扰对方魂识而成奇象,似幻而非幻。

    林初一收摄心神,展开灵觉,努力使自己心无杂念,灵台清明。身周幻象慢慢变得明晰,道路树木的移动变得缓慢起来,却仍无法阻止。对方实力比林初一略高半筹,此时又是已之长功敌之短,更加得心应手。

    眼看四周树木收拢而至,逐渐包围。树木包围之中,前方“沈师哥”的身形却并未消失,在树木后面形成一个似真似幻的法像。路面变得宽不盈尺,却依然穿过树木向前延申。

    林初一感觉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偏偏地面折叠颤抖越来越剧烈。他努力站稳身形,心知对方法力都贯于树木之上,于是运起阳罡之气,奋力向对方法象劈了一记劈空掌力。

    “沈师哥”法象受击,只是晃动不已,却伤不到真身。他施法稍滞,很快就恢复了,周围参天大树挤压而来,林初一立身之处是越来越逼仄了。

    林初一凝神蓄劲,气运一周天之后,对着法象再次劈出一掌,这回运足了十成功力,也不管会不会伤人了。

    一股罡风以开碑裂石之势袭来,对方法象也不敢迎接,庞大的身形一侧,避开正面。掌风扫过,法象仍然晃了几晃。树木收拢之势再次一滞,围拢的圈子竟往外开了一点。

    沈师哥却并不急功;左手捏个指诀一划,就地旋起两团黑气,犹如两道黑色旋风向林初一受困之处逼来。此时树木围压之势已经稳住,又见黑气旋到。林初一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对方真念法力所注,加上每次的劈空掌力还击都是全力倾注,渐渐有点支撑不住,浑身大汗淋漓。

    苦苦支撑之中,林初一感觉意识渐渐重浊,只是以真气奋力相抗,不使树木逼近。两道黑风眼看已到树围之外,瞬息便要旋到。正束手无策间,灵觉中突然感应到对方的眼神,此时正犀利异常,便似两道冷光,透过黑风盯着自己。

    对了,眼神!自己看着黑风,对方便以法力贯注于黑风,只是自己意念中最大的威胁仍是围拢之树,所以依然死力抵抗;自己掌劈法象,对方便以法力贯于树木幻象。大树围拢相逼之时,黑风其实并非真正在同时夹攻,只是自己意识中它仍然在动而已。

    真幻的关键,全在自己的灵觉和眼神!他不知这样判断对与不对,万分危急之下,好歹试试再说。

    眼看旋风之力越来越强,旋动之势越来越急。林初一突然收蓄真气,尽归膻中丹田,然后双手一拢,尽蓄全身残余真力往两道黑风击出。这一击,虽是残余之力,却是拼命之势,劲力之强,前所未有。然而黑风法力之强,也足以抗衡,攻击之势依然不减。

    这时,却见幻化树木的威压更强了难道错了!他已经顾不得对错,气沉丹田,贯于督脉,分于肩圈,以劈空掌力死命抗击黑风。

    按黎公所授法门,你只需击散对方法力贯注之幻象,或者打散对方法象,对方亦会元神受损,重者可至修为尽失,成为疯癫之人。

    元神受损,却并不是说对方已经炼出元神才会受损。人有三魂七魄,凝练至归真见性而出元神;此时的元神已成不伤不败之虚空丹田,是凝练虚空炉鼎之根基。修为未到之人,并不是说没有元神,而是还未炼成。比如说一个婴儿,他或她具有性的功能吗?当然有,只是还未成熟,不能应用而已,甚至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功能。

    此时大树围拢的圈子倏地向内收紧,直挤到林初一身上。只见树影透体而过,复归原位;树还是路边的树,路还是那条弯弯的马路,撞毁的车还在路上;只是两道黑风,还在路上与林初一的真气对抗着。这景象看似不如方才奇幻凶险,却是二人之间的生死相斗了!

    “沈师哥”见对方破了自己幻法,如今陷入生死相斗,也是暗暗叫苦不已。虽然对方功力略逊于己,却也

    相差不远,长久对抗下去,即使胜了对方,自己恐怕也得元气大损,若再遇高手,就绝无还手之力了。

    正苦恼间,忽听背后有暗器破风之声,强劲之极,直袭自己后脑玉枕部位。不好,偷袭之人,功力竟也不在自己之下!

    本来占尽优势,突然变成被两大高手前后夹攻,“沈师哥”震惊之余,也是临危不惧,突然收起法力,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背后偷袭的暗器。肩背却终究着了林初一集全身真气的一击。“沈师哥”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受内伤。

    好在林初一的太极听劲功夫了得,对方心念一变,已预知其身形之动,在他收起法力的瞬间将自己的劈空掌力也偏往一边了。否则,全力相搏之时击中对方要害,这“沈师兄”焉有命在!这事说起来巧妙,做起来却是极难把握,万一对方动念只是使诈,伤的就是自己了。

    “华北黑山堂沈夜……只是奉师命在此收集灵芝……与各位无冤无仇,为何设局害我?”沈师兄原来名叫沈夜,他忍着伤痛勉力坐起;向林初一问道。偷袭之人,始终没有现身。

    “太极门莫雨,你在北海的传销组织伤天害理,至无数人心智迷失,家庭破败,特来讨个公道。”说话间,身形一闪,跃上路背,瞬间消失在山林之中。

    隔着死人湾深峡的另一边山顶之上,一个黑衣老人背负双手挺立一株千年老树之下,面无表情,全程目睹了这一场斗法。直至林初一得胜而去,老人脸上才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然后突然消失不是飞身而去的那种消失,而是好好站在那里,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好像这棵树下,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个人!

    这一场斗法,说起来话长,实际上也就三两分钟之间。好在中午时分,这荒僻路段并没有过往车辆。林初一有备而来,这一点其实也早在考虑之中的。

    小刘当时之是受了点皮肉之伤,见师兄伤重,慢慢扶他上车,在后座坐好。然后自己下去,把横在车底的烂摩托一点点挪到路边。沈夜伤重无力,意识却清醒得很,往边上座位一摸,果然空空如也。原来放在座位上的旅行包已经不见,里面还装着剩余的三十多万现金。他有点哭笑不得,以自己的财力,若就为了这点钱苦斗一场,还身受重伤,说出来还真让人笑掉大牙。

    小刘清理完“车祸”现场,回到车上。“沈师哥,要紧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沈师哥气道:“这种伤送医院有什么用?回城,给我个安静的地方。这几天不要出来收灵芝了。这片山区的灵芝,也被我们搜的差不多了。”

    “知道了师哥。对不起,今天是我大意了,想不到在这样的山沟沟还能着了对方的道儿。”小刘心中忐忑,却已经发动车子。

    “这不怪你,但以后还是小心点,这世界那儿都不是天堂。这个太极门,你听说过吗?”沈夜问道。

    小刘想了想道:“没有。我看这人的功夫,倒是真的太极,虽然跟平常见的颇有不同。几天前在梧州,我也碰到过一个身怀太极功夫的老人,而且被他揍了一顿。但他也被我的魅火伤了筋脉,这辈子估计是起不来了。那人的功夫,比这年轻人差得太远,而且这莫雨有内气外发之功,这种功夫据说早已失传了。”

    小刘说的老人,自然是指莫道壬,当时莫道壬练功岔气,内力发挥不出,是以在小刘眼中,此人功夫实在不咋的。自己被揍,只是因为功力尚浅之故,相比之下,对方吃的亏应该更大。至于后来莫道壬得了师弟之助,又得师傅功诀传授,功力修为早已突破之事,小刘就不知道了。

    沈夜知道这个师弟那点修为,其实即便放到世俗之中,也是唬人可以,拼杀则实在不值一提,却又性喜招摇惹事。他心中气苦,却也没什么办法,对师弟又是一番训话。

    小刘却不知趣,惊奇问道:“师哥,难道还有那一派,强得过咱们黑山堂?”

    沈夜厉声道:“你这话,不要出这个车厢。别的我不知,单单本门东海堂,就比我们黑山堂强。”

    沈夜气极之下骂了这么一句,却突然醒觉自己多口了,遂闭口不言。心下暗自打算,等这里事情一了,要跟东海堂联系上。既然已经开了仇口,得好好查查这个太极门莫雨。

    临近年关的梧州城,夜里的大街小巷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汹涌。平时在广东打工的数十万青壮民工,腊月上旬开始就陆陆续续返回家乡,晚上又都齐集城里呼朋唤友,花天酒地,聚会消遣。熙熙攘攘的城区中,莫道壬家这条小巷因为靠近山边,倒是行人寥落,十分安静。

    屋里亮着灯,灯下的林初一看着乱堆在桌子上的钞票兴奋不已。点了一下,竟有三十二万多。他笑着说道:“这传销头搞得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也算伤天害理了。要是不知悔改,回头还得找他收税去。”

    莫道壬当然不会在意这点钱,见师弟小孩心性,也是会心一笑,说道:“师弟,这家伙

    可不好惹。以你现在的功力,若然碰上,还是先避开的好。”

    今天负责出面闹事的是林初一,背后上车拿钱的自然是莫道壬了。自从江湖隐退,几十年都是一板一眼地过日子,如今跟师弟胡闹一番,也是颇觉有趣。

    “这华北黑山堂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跑到我们南方搞传销收山货来了。”林初一把玩着手中抢来的匕首道。只见这匕首刀身光滑如镜,隐隐泛着青光,显然是上好的百炼精钢所铸,刃口做了覆土淬火处理,却未开刃。刀柄刀身是一体铸成,直接成形,没有包木;末端没有刀钻,却雕成个追风蛇头的样子。蛇头雕工细致,栩栩如生。刀身隐隐有法力波动,只是并不强,应该是它的主人以本身修为炼器所致,可惜其主的修为实在还不值一提。

    “现在玄巫正派的人物,虽然良莠不齐,倒也不至于如此公然抛头露面搞传销去。这沈夜玄术不低,若非正统传承,又解释不过去。不知会不会和你之前提到的无极门有关。”莫道壬道,虽然他还没听师傅详细说过关于太极门以及西域无极门之事,江湖上公开的各门各派,还是清楚的。

    听师兄这么一提,林初一心中一动:“如果真是无极门,那么炼丹的事倒也解释得清楚了。否则哪里有宗门叫什么堂的,堂一般都是宗门之下的分支。”

    莫道壬道:“这个慢慢再查。对了,你最后对付那个沈夜的一招,是怎么学来的?你说黎老教的法门里可没有那一招。”

    林初一道:“有的,他教完对付玄术的法门之后,还跟我提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也是我一起亲历的。”

    原来在林初一小时候,家乡周边有个叫陈家坳的村子。这个陈家坳就坐落在一处很偏远的山坳之中,只有十几户人家,都姓陈。其中有一位老人,叫陈文海;据说是年轻时在外地学过法术的,于是大家都叫他文海法师1。

    文海法师是云开大山中段的名人,各村从老到小没有人不认识他,因为每家每户几乎都请过他祈福祭祀或者做法事。

    林初一小时候,文海法师已经年过八旬了,依然腿脚矫健,到处翻山越岭,做着老营生。有一次,是在农闲季节,一群乡民在文海法师家里闲聊。林初一当时跟着父亲去陈家坳,碰巧也到了老法师家。村民们怂恿老法师使个法术让大家开开眼界。文海法师抵不住大家苦苦相求,于是答应施法。

    只见他坐在蒲团上,焚香祷告,点了几支蜡烛,在身周几个方位插好,据说这叫布法阵。老法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他拿起一张纸,在手上不断搓着。人们不知所以,只是定睛看着他手中慢慢搓成一条的纸。

    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法师手上的纸突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蛇。那蛇在老法师手中搅动记下,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握,向着围观的众人蜿蜒游动过来。众人惊呼四散,想要避开,那蛇偏偏只往人多的地方钻。

    农村房屋门口本来就小,门槛也高,这一伙人惊呼奔逃,自然无法一下子出去。眼看黑蛇就要咬人,文海老法师也慌了,偏偏他法力本来有限,施法成功了,却再无力解法。

    老法师赶紧叫儿子找来一把推子,三下两下剃了自己的头发,那黑蛇才慢慢消失不见,重新变成一条长长的纸团。

    黎岚提到了这件事,并跟林初一解释道:“其实玄门法术,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幻术,却似幻而非幻。因为施法之人既以自身念力干扰了对方魂识,引万物气机而生幻象。

    法象一旦生成,便需施法者以自身法力方能解开,不会自动消失。若不解开,不但对方魂识受损,而且这幻象也会伤人脏腑元气,轻则致病,重则魂飞魄散;施法者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元神受损。

    文海老法师无力解开法象,只好叫儿子帮自己剃头。发为气血之稍,正常理发不会伤及法身炉鼎;然而施法之时毛发受损,则法力受扰,有助于解开法术。

    说完文海法师的事,林初一道:“那个小刘修为较浅,还不能生成自身法象,只以幻象法力攻击,被我用来反击于自身,他就无力解开了。”

    莫道壬之前从未接触过玄巫之术,所以初时林初一跟他商量劫道,心中不免忐忑,此时听了师弟解释,才恍然大悟。

    林初一当时正是想到了黎岚这几句话,暗讨以对方的功力,尽管不知高出文海法师多少,却应该也不到灵台洗炼之境。他也能祭出法象,但法象却不可能与自身一起施法攻击。也就是说,对方不可能同时将攻击之力同时注于黑风与树木幻象。

    自己一直奋力对抗围拢之树,即便对象已成虚影,却由于自己心念所致,仍似力抗真实威胁。

    明白了此中关键,才以眼神误导对方,待沈夜将尽贯于黑风之时,林初一便有了机会引其虚像失效,变成二人死命相搏。

    也幸得莫道壬在背后及时出手,否则他功力不足,亦无机巧可借,早晚免不了落败受制。

第二十一章 大伦山藏宝(上)

    距离春节还有十几天,跟师兄分钱之后,林初一账户上的积蓄已经不下四十万。因自小家境还算过得去,所以其实他本人对钱并没太大追求。如今大学刚刚毕业就有了这么一大笔钱,暗地里颇有点横财就手的感觉。

    师父曾交代他在家里需寻得一处星气下临,地德上载的风水宝地,潜心修炼太极真元,以期早日突破御气之阶。去东莞之事,倒不必着急。

    以上天星象去寻找星户地眼,是早已失传的堪舆绝学;始于黄帝传世,著有《黄帝阴符经》;北宋赖布衣曾综其大成。赖布衣虽也有收徒传艺,然而在其得道仙去之后,后代传承中分支甚多,各得其道之一二,再无集大成者。

    爷爷林建芳十余年来潜心研习天星地理学说,各处搜集传世经诀。他年轻时到处求学,交游甚广,这十数年积累,竟然初窥了天星地理秘术的门径。看着孙子对自己的得意绝学感兴趣,老人家十分开心,自然是要对他谆谆教导,倾囊相授。

    林初一除了跟爷爷探讨天星地理,更多的时间则耗在黎公的诊所里。他平时帮忙抓药和招呼病人。每次等黎公闲下来时,就向他请教易理真诀精义和元气修炼法门。

    距林村5,6 公里处,有一座石山叫大伦山,虽不算是这一带的最高峰,却是方圆百里龙脉的祖山。自此山廉贞发祖,数条山脉向四周绵延而去,横跨三四个乡镇。大伦山山高崖陡,奇峰竞秀,危崖间常见苍松夭矫迎客。二十八宿之中的奎,娄二宿星气下临于此。其延伸的龙脉所及,都是梧州一带有名的堪舆人士寻龙点穴所热衷之地。

    站在大伦山顶望远,只见脚下层林起伏,远山轻叠,胸中浩然之气自生。2017年春节过后的正月十四这一晚,子夜月色下的大伦山三座尖峰犹如擎天之柱,高高耸立。正中最高绝顶之上,一个静如这山岳的男子盘膝而坐,与皎洁月光和巍峨山势融为一体。

    一个月来,每逢子夜,林初一都这样在此静修先天太极玄妙的御气之功。在练气境界,培元与行气之阶他已经先后修行圆满;这一个月来却并未突破。事实上,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之中将行气阶段修行圆满,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须知少数世俗武人中的佼佼者,终其一生亦不过是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行气修行圆满。更多的却是根本无法真正进入周天行气之阶。

    内气外发之功,比如劈空掌之类,属于行气之用。御气与之有相似之处,却更为神妙精奇。所谓内气外发,所御者尽是自身真气,也是培元之功日深所得。用通俗的话说,是硬打硬的实力。而御气之阶则是一种类似天人合一之境,需窥天地气机,识元气生化,与自身真气运转浑然一体,一动而无有不动,一静而无有不静。此时可御天地之气为己所用,出四两之力,可牵动千钧之机。

    然而己身不动时,天地气机之生生不息,则可尽化为己用,固气培元。元气积炼的同时,亦淬炉鼎筋骨。有各路内家拳门派子弟常说自己“24小时都在练功”,于世俗功夫而言其实并不确切,比如熟睡之时,你最多能做到睡前所调整好的意识和身体的练功状态。至于入睡之后是否仍能达到自己预想的练功效果,就只好随缘了。

    但进入御气之境的先天太极修者则不同,他们是真正的24小时都在修炼。因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行气淬体之功,而是自身与天地气机生生不息的互动。沉睡之时,也是自身气机最接近自然之态,此时与天地气机融炼互化之效更好。

    大伦山有应位星宿之气下临,且位居廉贞发祖之处,接天连地,灵气之充盈与北海冠头岭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此处是天临地载之气,而冠头岭是地脉中潜藏贯通,汇聚而出的生气。但无论如何,这两处都是气机生息极其活跃之地。

    这一个月修炼下来,林初一真气日见充盈,却毫无突破。明天就是元宵,过了元宵,林初一就该启程去东莞了。他知道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都可能需要常年累月的积聚,所以也并不着急。

    子时正中,天地轮回,阳气渐生,奎娄二宿祥和淳厚的星气渐浓。林初一早已身心去相,遨游太冲。虚空之中,星象悬顶,地气浮盈。忽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金光闪现,在无尽虚空里似动而未动。

    虚空之下地气随之氤氲汇聚, 与四象之光遥相呼应。 这时四象金光划过漫漫天际,从四方汇集而来,尽凝于奎娄二宿。凝炼之光,越来越精纯明亮,熠熠闪动,其中一线,倾流直下,氤氲地气上迎,与之凝炼交融,阴阳一,圆转不息,贯注天地。

    入静之中,天人合一;气机之律动,与天地同。就好似水到渠成一般,便进入了御气阶。

    他慢慢收摄心神,渐离虚空之境,只觉天地间玄妙精炼之气,尽通

    于自身十二正经,汇蓄于奇经八脉,收发随心,量能无限。并不需要有人指出,他似乎自然而然的便知道了,这就是元气,可强身心,亦可倾注于万物!

    林初一收功站起,只觉神清气爽,举止轻盈,周身如在云雾之中。迈步走到悬崖边上,只见下方几十米处,有一小山岗从崖壁伸出,犹如悬崖中间的一处平台。

    小山岗上怪石嶙峋,灌木丛生,夜色中雾气蒸腾,隐约有蓬莱仙岛之象。他涌身一跃,从悬崖边直坠而下!他想干嘛?几十米高啊,这要是坠到小山岗的怪石之上,非得粉身碎骨不可。却见他在半空中双臂微张,双膝微曲,身形挺直,有如天人。

    眼见就要触到地面,林初一真气一提,便似身形御风而动,两脚尖交替抡圆一点,刚好点在脚下的石头面上。下跌之力瞬间转为横飞之劲,身形横飞而出,稳稳落在一块大石头上,除了衣袂迎风,竟几乎未发出任何声息。

    站在这处石岗之上,展开灵觉,只听山风猎猎,草书拔节生长,虫鸣蛙跳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山崖之下,这寂寂万籁之中,竟似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此处山岗距离山崖底部,高愈百米,按理说不可能听到崖下有人说话。而此时林初一刚突破御气阶,感应天地气机律动之下,听力早已异于常人,周围有一丝异响,都逃不出他的灵觉之外。

    “难道又是来寻宝的?像这么一片荒无人迹的山崖之中,即便是寻宝也犯不着半夜来寻吧。”

    据这一带乡民世代相传,大伦山确是一处前朝反清义军的藏宝之地。明朝灭亡之初,有一支明朝败军散落民间,解甲衣,藏锋镝,改名换姓隐居于大伦山外一处叫群村的地方。

    败军首领改名叫韦永明,以示永忠于明朝之志。他们平常是普通村民,躬耕于陇亩之间,不时组织起来,到周边府县打劫银号官库。打劫所得巨额财富全部藏于大伦山中。

    据近现代持藏宝地图从广东前来的探险人士透露,当时藏宝之处就在这三座山峰之下断崖之中。

    崖下曾有一株古松,有十余丈;几条粗壮的枝杈横伸到悬崖上。顺着其中一条枝杈爬到崖壁,便是藏宝洞口。藏宝洞口有几块大石遮挡,两人合力可以挪开。只是这些大石与周围山石早已有如一体,并不容易发现。1

    林初一十来岁时就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隔三差五爬大伦山玩。后来有几年时间,寻宝人接憧而至,把另一面并非悬崖的山坡挖得到处是坑,面目全非。这些寻宝者,有当地人,也有来自两广各处的消息灵通人士。寻了几年,都空手而归,后来才慢慢消停了。

    林初一历来对这些肆意破坏环境的寻宝行为深恶痛绝,此时一感觉到有人,随即凝神静听。此处远离周边村落,且已是凌晨两三点钟,周围不可能还有常人出现。而来人似乎还是相当小心,压着嗓门说话。

    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梁兄,师门之中,就你对我关照最多。败军之将,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次带你来寻这些祖上遗物,只是希望师傅面前,再帮我多求求情。”

    “永定,这次南海的事故,本来也不全怪你。现在海警查得越来越紧了,生意难做啊。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这次偏偏是轮到你来送货。”这位梁兄语气中颇为同情。

    “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师门的规矩,咱们都知道,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求什么了。只想来这里带走祖上留下的人皇晷针。其他宝藏,盼师兄能带回师门,只要求得师傅不再追究,小弟就感激不尽了。”这位叫永定的师弟似乎还心有疑虑,并没有动身带师兄开始寻找什么遗物,而是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位梁兄倒也不着急,继续劝慰师弟道:“师弟,你这样就不对了。之前我可没想到你还有什么祖宗遗物,不也一样在师傅面前极力帮你拖延了?只可惜师兄我能力有限,终究没帮你赢得师傅谅解。”

    “梁兄”说罢长叹一声,沉吟良久,才又接着说道:“这次捐出祖先遗物,师傅应该也会感念你的诚意吧。毕竟,在我们众师兄弟当中,你算是很有天赋的了。只是以后小心行事就好。将来有什么打算没?”

    永定凄然说道:“只要师门不再追究就好,我只求苟且偷生,远走东南亚找一处偏僻山村终老;绝不会再在华夏境内出现。”。

    沉默了一会儿,林初一没再听到两人说话,于是尽力掩藏气机,悄悄摸到崖边,往下看去。只见两个黑影攀附在对面不远处的石壁之中,快速向上移动。二人竟不需攀岩器械,黑夜中徒手攀岩,且身法之快,胜似猿猴。这两人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梁师兄和师弟永定了。

    攀到离地面三四十米之处,两人在崖壁中稍微突出的一块岩石上立定身形。其中

    一人开始用什么东西在石壁上小心地挖动着,看起来像是把兵工铲。二人立足的地方石面很窄,似乎在尽量避免石块掉下山崖,所以挖得十分小心。

    挖了约莫半个小时,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招呼同伴过来,开始合力扳推山壁上的一块石头。两人就这样挖一会扳一会,终于搬开几块重逾百斤的石头,一个可容一人躬身钻入的洞口出现在两人跟前。师兄弟先后钻进洞中。

    这位师弟就是当年明朝败军首领韦永明的后人韦永定。韦永明率众在群村隐居,不时做些绿林道上的勾当,也经常接济乡里,所以口碑极好,不会有人向官府高密。

    偶有一次,在一处州府作案之后,一名同伙不慎被捕。经不起严刑拷问,同伙供出了韦永明及其部属的秘密。后来群村遭到官兵围剿,村中民众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

    韦永明之子韦良木当时身在外地,得以幸存。韦良木后来秘密逃往广东郁南山区,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并在家谱中留下寻宝的线索。

    清朝期间,朝廷官府对明朝残余势力大力镇压,韦氏后人不敢回故里寻宝。至清末民国之时,战乱不断,族人多离散避祸,记载藏宝线索的韦氏家谱也在离乱中失落。

    韦永定的父亲和叔叔二人,根据祖辈留下的线索,苦苦寻找二十多年,才在郁南山区的原乡祠堂遗址中找回家谱,并复制了副本交给韦永定及其两位堂兄弟。父亲及叔叔一再告诫兄弟三人,若要开挖祖上藏宝,必须两家兄弟一起;所出宝藏由他们三家平分。

    如今韦永定获罪于师门,私自带了师兄前来开挖,欲尽献于师门以求赦免。他本拟远遁海外藏匿之前,还要献宝求饶,可见这师门的势力,恐怕也是十分强大的。

    韦永定先行躬身入洞,梁师兄随后跟进。二人打了手电,猫着腰在窄小的洞中蜿蜒躬行了十多米,前面豁然开朗,竟然到了一个可供数十人容身的大洞。

    这大洞十分开阔,洞顶距离地面有六七米高。二人用手电四处照了照,只见地面珠光宝气,闪闪耀眼。无数金银珠宝一堆堆散落地上,数量之多,大概可以装满一辆中型的箱式货车。内中也有完好的木箱,木箱早已腐朽不堪,用手一掰就散,掉出无数珍宝珠链。果然是绿林好汉遗藏,只重金银珠宝,其中并无瓷器字画之类放到现代收藏界更加值钱的东西。

    韦永定在成堆的金银珠宝中扒挖着,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突然右手用力一拉,抽出一根足有一米多长的“棍子”。这跟“棍子”形状颇为奇特,通体黝黑,非金非石,电筒照上去,隐隐有五色流转。“棍子”一端稍尖,却不成锥;棍身平滑,靠近手握处现出太极两仪图形,但并非雕刻,既无凹凸,也无颜色,就好像是其中所蕴含的灵气汇聚而成。太极图之下数寸,棍身略粗,犹如竹节。整条“棍子”有点像日本剑道那种练习用的竹剑形状。

    “这是什么?”梁师兄问道。

    “这就是人皇晷针,传说是上古时候,人皇伏羲偶得一块很奇怪的陨石,通体黝黑,却泛五色之光;石质坚硬尤胜金铁。人皇极尽本身修为之力,借熔岩之火,穷数年光阴,才将其炼成一支日晷之针,用来量天测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晷针从中断成两截,这是其中一截。”韦永定注视着手中的人皇晷针,一脸虔诚地说道。

    “嗯,拿来我看看。这东西的来历,不会有人相信。也不会值钱,这逃命的当口,你要来有什么用?”梁师兄很不解地问道。边说边从师弟手中接过这把晷针。晷针果然入手沉甸,坚硬异常。

    韦永定沉声说道:“这东西在现代虽然没什么用,但于先祖而言却意义非凡。先祖带着部属最后一次劫掠清廷官库,得到了这枚晷针。这次出动之后,竟招致了群村男女老少尽遭清兵屠戮。”

    这话倒是实话,只是他并没有全盘托出。祖上留下的家谱中曾标注清楚,金银珠宝之类身外之物,留之无益。但这件晷针,韦家后人务必代代珍藏,其中包含着远古先圣留下的巨大秘密。若有人参透此中秘密,必可成就不世功业,重新光耀本族门庭,甚至于反清复明大业亦有巨大助益之功。此时韦永定是亡命之人,虽明知此物非同寻常,为免师兄起疑,却也大方交到了他手中。(未完待续)

    注1:关于大伦山藏宝,确是群村(今名大维村)及周边村民代代相传,并录入地方志。群村所传的韦永明藏宝之地主要有两处,其中一处已于百年之前被人寻获。独大伦山宝藏至今无迹可寻。有几年时间,寻宝者对大伦山破坏比较严重,均一无所获。三百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古松早已不见,藏宝洞口的大石早已与崖壁结为一体,常人即使可以到达,也不可能发现。

第二十二章 大伦山藏宝 下

    “哦,这么说,哪一根,是这晷针的另一段了?”梁师兄一手拿着晷针,另一手的电筒往里洞一晃。

    “还有另一根?”韦永定心中诧异,拿自己的手电往刚才师兄所指的方向照去。正专心查看之时,突然后脑一阵剧痛,玉枕骨上已经着了狠狠一记敲击。

    “师兄,你……”韦永定转过身来,满脸恐惧。只见师兄双手紧握晷针,又已迎面击到!韦永定正眼冒金星,几欲晕倒,哪里还避得开。“啪啪”两下,他两边琵琶骨同时碎裂,双臂随之软软垂下,一身功夫尽失,已成废人。

    “永定,你别恨师门,也别恨我。咱们东海堂做的,都是非同凡响的营生。规矩你又不是不清楚。东海堂中,没有失败过的人。”梁师兄说道。

    韦永定坐倒在地,凄然一笑,“师兄真是好手段,我本该想到这结果的,却还是求生心切,心怀幻想。嘿嘿,师门是容不下了,想在你梁文光这讨条生路。”

    “时间不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以听听,同门一场,权当最后的情谊吧。”梁文光道。

    “将死之人,没什么话说了。只是想死个明白。”韦永定恨声说道,“三天前我押船前往泰国,本来也知非同小可,比平常更是加倍的小心准备,甚至连海警巡海的时间规律都摸透了,为什么还会碰上一支特别的巡逻队。普通的巡逻海警,根本奈何不了我们。”

    梁文光好像早知他会有此问,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韦永定道:“两个多月前,北海王北伦的事,你知道吧?”

    韦永定身受重伤,无力地说:“知道,但那只不过是一家微不足道的上线卖家而已,而且都结案了。跟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梁文光似乎是平息了一下心气才又说道:“明面上是结案了,但王北伦身份特殊,六扇门知道了他们另有下线。后来成立了级别很高的专案组,专门追查这件事情。据线人提供的消息,春节前,专案组的人已经到东莞了。”

    韦永定重伤之中,他感觉师兄在故意岔开话题,颇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难道他们还能查到东海堂来?”

    梁文光迟疑一下,咬了咬牙说:“永定,你的修为天赋,确实很好;若非入门晚了几年,我也未必是对手。然而师门对你作为不满的,就是过于自大。师傅也曾数次告诫于你,永远不要小看公门中人。东海堂做了这么多年,有些不大讨人喜欢的业务,也打算放弃了。”

    韦永定恨声道:“明白了,也就是你们既然过了河,就总得留条桥给别人拆对吧?”

    梁文光叹了口气,说道:“永定,我们都是跟随师傅数年,才得收录门墙。这数年之中,其实师傅已将我们的家世来历查得比我们自己还清楚了。除得有桥给六扇门拆,总舵那边最近在谋划大事,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用你家祖上的藏宝,先把总舵那边的差给交了,咱东海堂能留点资金,以后的事情才好做。”

    韦永定听至此处,面如死灰,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恐惧,只是一双包含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兄。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可以苟且偷生的希望,那么刚才师兄的话,却把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击碎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喘气,更像夜枭桀桀的悲鸣。笑毕平复了一下气息,才怆然说道:“好,好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哈哈,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去拜什么狗屁师傅,修什么狗屁无极秘法……”

    “什么人?”梁文光正起手准备结果了韦永定,突然一声断喝,刚刚举起的人皇晷针竟没有击出。

    “太极门莫雨。”林初一站在梁文光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请把你左手的电筒放到地上。”

    梁文光灵觉中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威胁力,依言放心电筒,自然地转过身来。他没必要旋身戒备,既然气场如此强大,而且能如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如果要偷袭,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你想怎么样?”梁文光问道,心中暗暗寻思应对之策。同时借着洞壁发射的电筒光亮,他也看清了,对方竟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林初一手中把玩着一把奇形

    的匕首;淡淡地说道:“我想知道整件事情,你既然已经对自己的师弟已经说了个大概,不妨再告诉我一些细节。”

    梁文光两眼盯着对方手里的匕首,开口问道:“这是黑山堂的法器,原来你就是一个多月前袭击沈师兄的人。”语气却比方才镇定了不少,至少,他确认了对方只有一人,而且沈夜曾言道此人修为犹在他之下。梁文光所在的东海堂的修炼是上古堪舆之道,其本人境界与沈夜在伯仲之间。山洞中不可能有对方的埋伏,因此他自讨对付这个莫雨理应没有问题。

    林初一似乎看清了对方的心思,却笑了笑说道:“不错,原来你们东海堂跟黑山堂是同门啊,无极门当真是兴旺,鸡鸣狗盗同门相残之辈可谓人才济济。不知无极门需要巨额资金,所谋划的是什么大事啊?”

    梁文光没再答话,握紧手中的晷针,眼中杀气暴盛,也没见有什么预兆,那晷针竟快如闪电向前扬起,直击林初一左侧腰肋。

    晷针来势凌厉至极,自带一股破风之声,眼见扫到。林初一刚刚突破御气阶,正要试试,左手握着匕首,起意念运动真元,牵天地气机。空气中氤氲一股浓稠薄雾,晷针来势为之一滞,只是那劲力余势,依然足以开碑裂石。

    林初一手持匕首,往下一翻腕就格了过去。只听“叮”的一声,这精钢所铸的匕首竟从中断裂。

    梁文光被震退两步,心中震惊不已。这晷针果然非同小可,若非仗着神兵优势击断匕首,对方这雄浑的内劲怕要把自己的手腕震伤。“难道沈师兄所言不实?对方修为明显高出自己一筹啊。”他心中暗想着,凝神戒备。这一次交手,梁文光并没有动灵念施展堪舆秘术阵法,而是纯粹的武力内劲攻击,却也已经清楚自己于此道并不占优。

    这一个月来,虽然黎公也有向林初一介绍上古堪舆之术,他却并不清楚东海堂精通此道。也是他一时大意,感觉对方功力比自己略逊一筹,并没有乘胜急功。

    梁文光稍一定神,右手往下一沉,再次将晷针反向斜斜上指。这晷针一到手,他灵觉中便已感知到其中蕴藏这浑厚的上古沧桑之气,且通体灵力充盈,不可限量。即便并非真的是古人皇之遗世神器,恐怕也是接近飞升之境的仙家以不世修为凝练而成。所以他此时遭遇强敌,决定弃自己更熟手的本门法器不用,便要以此晷针引动天地生煞之气布阵相斗。

    梁文光左手捏了个法诀往前一指;右手晷针缓缓端平,变得凝重异常,晷针末端锁定林初一立身之地,划着十分古怪的曲线,似要画成一道符咒之形,又似在写着一个金文大篆之类的古怪文字。

    那晷针此时似是感应到了天地之气的流转汇聚,突然杖身抖动不已,初时尚很轻微,很快竟变成了急剧晃动,似有无穷法力蓄势待发。林初一见状大惊,凝神戒备,这阵势黎公可没跟他说过,不知对方在施展什么玄妙法力。

    焉知手持神器的梁文光此时也正暗中叫苦不已,若要他说出此生最后悔的事情,那一定是刚才不应该贪图这神器之力,而弃自己所熟悉的法器不用。这也不怪他,即便是面对与自己境界相若的高手,对方又岂能让你从容换上兵器再打。

    那晷针晃动不已,突然握着杖柄的右手剧烈一震,一股大力,震得梁文光虎口迸裂,晷针竟脱手而出,直插身前地上。

    在那花岗青石地面,晷针没入石中过半!

    这奇异的一幕让在场三人都一样的震惊不已,却又同时有了不同的反应。瘫坐地上的韦永定幸灾乐祸地冷笑不已;梁文光则是大惊失色。林初一刚刚被对方展现的法力雷倒,此时见他法杖脱手,管他什么原因,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梁文光跟前,胯沉腰转,气贯督脉,蓄全身真气一掌击在对方胸口。

    梁文光胸口中掌,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直飞出去,直撞在坚硬的洞壁之上。说起来有先有后,事实上以他们此类高手的身手反应,从梁文光晷针脱手到林初一出掌相击,全在瞬息之间。若在寻常人看来,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

    梁文光一口鲜血喷出,以手抚胸,艰难地整理着被震得乱七八糟的五脏六腑。好在林初一还有话问他,没打算下杀手,也

    算是给了他一丝恢复生机的空间。

    练习太极功夫的根基,便是身体关节的松,散,通,空。动作看起来都缓慢轻飘,事实上即使是纤毫之动,尽凝全身筋骨之力。而击打到敌人身上,也是直接穿透筋骨内脏,即使施了杀手,也是伤在体内,表皮看不出什么伤痕。

    到了练气有成,可以在十二正经中自由运转五气真元之时,则可以此外功劲法配合内功运行,直接伤及对方真元生机,或者聚劲力与一点,在对方穴位形成气结,丧失再战之力。

    林初一在北海时就已突破十二正经行气,通了奇经八脉和任督二脉,早已能内气外发,凌空击杀。如今又突破了御气阶,内气真元雄浑异常,加上可牵动气机而挟天地之威,这样一掌打在心胸要害,莫说对手比自己功力尚差一筹,便是拥有突破到灵台洗炼之境的先天修为,恐怕也要身受重伤。

    话说回来,从刚才梁文光的起手之势,林初一已知对方所修乃是先天堪舆之道。他并没见过堪舆秘法,却也听黎公介绍过不少关于堪舆宗门的种种修为阵法。若是由得对方施展开来,恐怕也极难对付。

    梁文光此时脸色发青,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年轻人,你到底想怎样?既然知道了无极门,为您好,我建议还是给人给自己都留点余地啊。”

    他说得很吃力,但听起来,那口气跟当初对师弟表达的无限“情分”差不多。

    林初一叹了口气说道:“梁兄还真是位性情中人,若不是见过你对自家师弟那手段。任谁都不好对你怎样啊。再说新年头都喜欢图吉利,杀人不好,既然咱们有缘碰上了;我也就不为难你,只是想知道无极门要筹集资金干嘛,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边问边捡起了地上的电筒,照着对方的脸。毕竟自己江湖经验比人家少,看着对方的表情,却让他看不见自己,也是种优势。

    梁文光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语气道:“无极门道场庞大,人才济济,像我这样的门中子弟,可真的是多如蝼蚁。门中大事,又哪里轮到我们这类闲杂人等去过问?师门要筹钱,我也就是做自己该做的部分而已。

    看看韦永定,门规就不言自明了。你也清楚现在我如今也一样回不了宗门,只能远走高飞藏匿起来。只要不被无极门抓到,也不会透露今天之事。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处置,起码好几十个亿。您看……?”

    梁文光脸上的表情此时倒是精彩得很,东海堂能让他独自来处置韦家藏宝这件大事,可见此人除了修为不俗,脑筋也是好使得很。见林初一没有表态,深知这时候切忌冷场。但凡让满怀杀意的强敌感觉到静寂,对方就很容易顺势动手,完成他自己本意要做的事;他梁文光的生死,尽在这年轻人一念之间。何况这深山野岭之中,三更半夜之时,面对巨额财富,任谁都容易心生谋财害命的冲动。

    梁文光赶紧又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脸色道:“莫兄,我知道您是高人,有什么需要想知道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只是求求你,我这样两手空空的远避他乡,还要处处防备宗门追捕,这日子,哎,不说也罢。只求您大人大量,吃够了肉,能给兄弟我喝口汤……”

    说完,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初一。林初一对这种状况没多少经验,却何尝看不出此人是老江湖。方才要杀师弟谋财,就嗦得很。你可以把世间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好人,一种坏人。但好人有千万种,坏人也有千万种。像梁文光这种,就是像极了好人的那种坏人。明明要害你,却仍要在你面前装出满脸同情,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倒不是说作恶之前有了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天性如此,即便是占尽优势,都要想着给自己留足后路。在不占优势的时候,也要想办法把劣势变成和对方交易的资本。

    明知道自己已经身陷绝境,梁文光马上就能装出怂来,却怂得很有技巧。先示了弱再漫天要价,就算对方生气,却也容易被他引入讨价还价之局,然后再退一步而求其次。更何况,他感觉得到这年轻人身上的并无明显杀气,事情颇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十三章 十二生煞

    林初一看着他,表情复杂。www.uu234.cc说实话,年少轻狂的时候曾闯荡所谓的江湖,什么样的角色都见过。有真凶狠而少恶言的,八面玲珑而各方通杀的,有狠话一箩筐却从不敢动手的。遇到各色人等,他从来不惧,却都喜欢留有余地。

    今天这个梁师兄,看他对师弟的手段,还有他言语中泄漏的宗门隐秘,此事又哪里还有林初一可以转圜的余地?

    他不是不懂心机,只是从不喜欢。看来对付这种人的经验,以后还是得积累一点。

    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之后,其实林初一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仍希望能发掘出一丝有用的信息。“梁兄,事已至此,我也是万分抱歉。本来也就是借此地风水灵气练功修行而已,不巧撞破了你们东海堂的好事。你这么一解释,谁都明白了,这事对你我而言,其实都已经是个死局。这死局要活过来,恐怕得先看你有多少诚意了。计谋机锋,巧舌如簧这些把戏,也不过是白白消耗时光而已。我可不想在这待到天亮。”

    梁文光眼珠一转,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我看您也不是公门中人。东海堂只是门中御下甚严,手段狠辣;其实生意方面,多数也是正常的投资。当然,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不怎么光彩的,却也是大家你肯我愿的生意。兄弟如果是求财,我觉得这也不是您该关心的吧。何况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也是负担。您收了这里的财宝,要是还有什么不放心之处,不妨直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尽量配合。实际上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余生再碰上东海堂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像我师弟这下场,您刚才也看见了……”

    林初一已经很不耐烦。他也看出来了,梁文光在拖时间。也许他还有其他手段未使,在等待个合适的时机;也或者,他还有后援,只是未到。但在入洞之前,林初一曾细细感应,周围并无他人。若有,那对方的修为,比现在的洞中诸人又不知高出几重境界了。他不相信此时此地会出现那么个世外高人。

    “嘿嘿,好一个正常生意啊。”黑暗中传来一个伴着冷笑的声音,说话的是瘫坐在一旁的韦永定,“小兄弟,你应该是看出来了,我这人十恶不赦,早该死了,东海堂比我更该死。

    我为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知道不?三天前我还在海上遭遇海警,这事估计你刚才也听到了。知道我运送的是什么货不?是人。有女人,孩子,还有身体健康的男人。这些人不是拐来的,就是绑来的。

    东海堂给我的任务,是把她们运到泰国,交给几个客户,其中有一个是在曼谷的地下医疗机构,需要几个血型匹配的**器官,为几位来自欧美的富商做器官移植手术。另外有二十多名少女,则是交付给芭提雅一家色~情机构的。

    知道东海堂做什么营生了吧?这个只是小意思,还不是最赚钱的那种……”

    韦永定还没说完,林初一已经很震惊。有了王北伦的案件,他早已想到对方做的事情肯定匪夷所思,但由韦永定这样一个人自述出来,他依然很震惊。

    林初一站在大洞正中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身前梁文光,余光也能看到旁边不远的韦永定。他能感受的韦永定的愤怒。

    而梁文光这时也没有放弃借题发挥的机会。“师弟,你的委屈,师兄我也感同身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是奉命清理门户,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你下得了手。说实话,我宁愿受罚的是自己。东海堂那么大,总有那么

    一些败类,所以堂主现在也是在努力整顿啊。”

    他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韦永定竟深受其扰,无法再说下去。梁文光的话音中,故意带了元神侵扰之力。

    林初一心头一凛,暗叫不好。尽管一直凝神戒备,却还是险些中了对方的偷袭。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无声无息,其实也无风;但是他的灵觉很清晰地感觉到哪是一种带着生死威胁的阴风!好在提前注意到了梁文光最后说这几句话中带着元神侵扰之功,所以也提防着他的其他手段。

    林初一并没有转身,因为他知道背后没人。如果有,气息收敛得如此完美的人,他转了身也打不过,所以运足罡气护身,斜斜向前滑出一步,眼神死死盯着梁文光。

    那股阴风擦着他的护身真气,无声扫过身后;却并未消失,开始在他身周旋绕起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侵扰着他的魂识心神。这阴风绕到身前,他终于看清,那是一股缓缓飘动的淡淡薄雾;稀薄得似有似无。

    周身内外气机犹如被一股无形的隔膜完全分离,真气根本无从外发。而那股周身旋绕的薄雾,竟似在快速吞噬自己的元气生机,若非有真气护身,此刻恐已遭不测。

    “地煞之气”,林初一暗叫不妙。黎公曾告诉他堪舆宗门擅引天地生煞之气,噬人真元生机,却并未告知破解之法,也许他自己也不懂。

    梁文光偷袭得手,占了先机,也心知此时只有拼死一搏。他已经离开洞壁站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的匕首样式竟与黑山堂的匕首颇为神似,不同的是手柄末端为青铜装具,雕着一个龙头。对方法器在手,那一股煞气侵袭之力陡然加强。

    林初一运足真气护身,收摄心神,一片清明之中,突然滑步往对方立身之处弹射而出。只见梁文光脚步横开斜插,并不迅捷,却堪堪能避开林初一的疾如闪电的身形;那股旋绕身周的煞气,时浓时淡,时缓时疾;而侵袭销蚀之力却愈来愈强。

    他动作越快,煞气的侵扰之力越强,真元消耗越快。对方有意无意之间,会把他引到了韦永定瘫坐之处。林初一无意伤这可恨却也可怜之人,但每一次尽力避开,都感觉尤其吃力。数次尝试反击未果,林初一已是额角见汗,呼吸粗重。

    梁文光看似闲庭信步,却也在暗暗叫苦。须知已堪舆秘法引动天地生煞之气,若提前布阵还好,如此仅靠自身法力机动相击,也是消耗极大;更何况本身已受内伤,此时也是苦苦支撑而已。

    林初一无从反击,却也方寸不乱,毕竟江湖经验虽不多,打架经验却不少了。所以他一边以真气步法自保,一边凝神注视对方。煞气侵袭愈强,他脚踏八卦方位,只是以圆转挪移之道尽力化解。

    梁文光见对方以五行八卦步法化解,心中暗喜。他自己的步法也与五行八卦步法形似,所以曾导致很多强大的对手败于这种误判。他不动声色,眼看林初一已渐渐不支,心中狂喜。突然快速划动匕首,一道青光,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竟汇成一股青淡的刀芒,如扇面散射而出,刀芒之利,眼看就要将林初一连同旋绕着他的那股薄雾一起斩断!

    梁文光两眼放光,这是他的全力一击,也是必杀一击!他知道对方下一步的方向,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避开的,也再无从分出真气来对抗这片刀芒。

    千钧一发之间,林初一却气定神闲,口中喃喃数着:“十,十一,十二,”眼见刀芒散

    射而至,突然张口喝道:“好!”。他身形如箭,斜向后方飞射而退,那不属于八卦方位,也不是在避开刀芒!

    林初一脚未沾地,已身形一矮,蹲身坐胯,就势奋力一掌击在身前地上。

    只见掌下方圆一丈的地面轰然炸开,石屑尘土纷飞,二人的身形,一下子隐没在这浓浓的飞扬尘土中。

    刀芒已过,煞气已消,洞内烟尘弥漫,谁也看不见谁。烟尘之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问道:“你……你不是太极门的吗?怎么懂得十二宫生煞之气?”微弱的话音伴着粗重的喘气,听得出这是苟延残喘的声音。

    “本来不懂的,但你的八卦步法踏的是十二个方位,对于世俗堪舆之道的十二宫龙砂水法,我略知一二。”这是林初一的声音,清晰如常,中气充足,“但是从未见过此法居然也能引动天地生煞之气对敌,这次倒是长见识了。多谢。”

    梁文光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依然心有不甘地问道:“你为什么等到我在禄存方位才动手?而且正好自己退到长生位上断我气机?须知你有11个方位可选。”

    林初一坦然答道:“我不知道,只是赌一把而已。我也是最后几个回合才看出这是十二宫,生旺墓三方吊合,你在墓库(墓库即禄存方位),我当然打长生。”

    洞中开始陷入沉默,良久,烟尘散尽。林初一依然站着,手中多了把电筒。他早已调匀气息,浑身戒备,因为他之前已猜到对方可能还有接应之人。

    梁文光躺在靠近入口的地上,早已气绝。韦永定依然瘫坐一旁,面无血色。他修为本不在梁文光之下,修为被废,未得及时救助,本来也不堪持久了,加上刚才梁文光引生煞之气,数次经过他身边,深受侵袭,生机已消耗殆尽。他似乎在奋力仗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东海堂……总舵……东莞;神仙辉……”

    韦永定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有悔,但这对林初一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起码他确认了一条信息,东海堂在东莞;另外多了一条线索;也许有个叫“神仙辉”的是东海堂中的关键人物,搞不好是堂主。

    这一战虽然凶险,却收获不少。堆积如山的宝贝还是其次,反正这东西他也无法带走多少,而且既然对方还有后援跟踪,梁文光想必已经沿途留了暗记。也就是,这藏宝密洞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最大的收获是见识了堪舆宗门的秘法手段,看来与世俗风水之理也颇有共通之处,而其手法秘术,却是高深得多了。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遇上此道高手,应该不至于手忙脚乱。

    林初一对着四散堆积的金银财宝却皱起了眉头。初时无法专心辨识,此时细看之下,才发现其中珍宝,当真是价值连城。单是大如拇指的南海明珠,就有二三十颗,这应该是几百年前地方官员不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去收集的宫廷贡品,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最多的是元宝及金银器皿,数以吨计。精品玉雕也不下百件,埋藏在金银宝器之下的可能更多。这其中有几方州府官印,说明当初韦永明打劫州府官库之事,应该并非空穴来风。林初一对古董没有研究,也看不出是哪朝哪代的。韦永明活动在清朝,也许这些都是当朝官印吧他这样猜想着。

    “什么人?”正在看着宝贝的林初一突然转身喝道。有人穿过入口小洞,他灵觉中才有了感应。此人掩敛生息之功,太过可怕!(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力御为器,意御为灵

    “是我”,入口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接着林初一就看见了陆时成挺拔的身影大踏步进入洞中,手中还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也不知是死是活。www.uu234.cc

    “师父”林初一喊道,声音有点发颤。刚才的搏杀虽然有惊无险,毕竟是第一次杀了人,而且一下子面对两具尸体,当时倒没觉得如何;如今见师父出现,心中不觉翻江倒海,激动不已。

    陆时成放下手中的男子,让他平躺在地上。林初一这才看清,此人跟韦永定差不多年纪,面目冷峻,筋骨精练,身形挺拔,颇似电影中常见的杀手形象。这“杀手”已经没了气息,体表也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只是鼻孔和嘴角挂着黑於的血痕。

    林初一看着“杀手”的尸身问道:“师父,这人是谁?”

    陆时成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的尾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脚色。顾头不顾腚地跟着人家进洞,若这人在背后偷袭,你还有几分生机?”

    经师父这样一提,林初一不觉冷汗涔然;自己方才确实是诸般不上道。草率跟踪进入绝地也就罢了,明明估到对方后援将至,竟也没有先全力去除后患,而是一边凝神戒备还一边分心查看眼前的藏宝。

    东海堂这三人都是修为不浅之辈,所以这杀手作为梁文光的后援,为免被韦永定发现,基本上都保持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只是根据梁文光留下的暗号远远寻踪而来。据师傅所言,后来这位杀手精通的是追踪刺杀之术。出手全不择手段,目标只是人命。

    在梁文光祭出十二宫生煞阵与林初一相斗之时,杀手已经攀崖而上,本来完全赶得上对林初一来个前后夹攻。可惜应了梁文光那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初一待心绪稍定,才又问道:“师父,您怎么会到了这里?又顺手收拾了这个家伙?”

    陆时成道:“顺手,亏你说得出来;我这把老骨头在这座山上陪你吹了好几晚山风了。眼看你突破御气阶的关口没出什么差错,本来想出来问问情况,没想到你站起来一二三就跳崖了。年轻人嘛,没事跳跳崖倒也没关系;偏偏又财迷心窍,顾头不顾腚闯进来跟人家夺宝。刚才你跟梁文光斗的时候;我只好在外面勉为其难把把风了。”

    林初一道:“幸好有师父在,要不麻烦就大了。我本想留活口的,可惜没有办法。”

    陆时成一指梁文光的尸身,怫然道:“现炒现卖啊,跟这种人学小心机,不好。你还不如直接问我为什么不留下活口。”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我要制服他是易如反掌。不过像他这种人,明知与对手相差太过悬殊,不成功,便成仁,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这话,说的显然是他后来提着进来的尸体。

    陆时成其实5天前就到了这里,一则是之前对徒弟功法传授时间太短,略嫌草率,目前也是突破的关键阶段,怕他出差错。所以林初一每晚练功,师父也少不了来偷偷看两眼,见徒儿的状态不错,进展神速,心下也暗暗称奇,所以一直没有现身。

    很多东西他都没来得及说,但林初一好像就无师自通了一样,直到境阶突破,陆时成终于忍不住要出来问个究竟。只是以老人家的修为,又故意掩藏了气息,徒儿哪里发现得了。就在他刚要现身的时候,林初一却在崖边一跃而下。接下来的事,就大家都清楚了。

    听了师父所述,林初一心中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顺着陆时成的话题道:“师父,我村中有位老中医,叫黎岚;我之前学的先天易数是他教的。年前回村,他竟然看出我拜了您为师。他说您和他是老熟人了,这一个多月给了我不少指点,所以练功才这么顺利。”

    陆时成闻言颇为诧异道:“黎岚?没什么印象。”说罢若有所思。

    林初一跟他简略说了黎岚的来历身份,说到对方乃当代易数宗师。陆时成终于展颜,那笑意,似要把嘴角扯到耳根去。他悠然说道:“哦,原来是这老家伙。他100岁之前不叫黎岚,叫胡庵清。先不说这个了,这满地的宝贝,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初一道:“我没什么打算,带走二三十斤黄金,老婆本就有了。其他的就给您老人家拿去养老吧。”

    陆时成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犯浑挨了教训的徒儿,感觉他此刻简直是浑得有点欠揍,说道:“你随便拿一颗明珠,也不知比二三十斤黄金值钱多少倍,你是真视钱财如粪土,还是脑袋里进了粪土?”

    林初一一脸无辜道:“师傅,我这江湖门路还没打开啊,黄金好出手。这珠子要拿出去,怎么出手且不说,我怕一下子拿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去,搞不好就是惹祸上身。本事还浅,小麻烦还行,大祸闯不起啊。要不,您老人家帮我存着几颗?”

    陆时成摇头不语,走过去随意挑了几颗成色卓绝的明珠和几件精美的玉器。林初一看着地上三具尸体,说实话,除了那根还插入地中的晷针,他是什么都不敢带回家去。

    “师父,您看这根晷针怎么样?”林初一一边说着,一边手握杖柄,运足真力一拔,深陷石中的晷针应声而出。

    陆时成看了一眼,面色凝重。“我早看出,这晷针蕴藏灵力无限,是件罕见的神器,说实话,我用过的惊世骇俗之器不少,却还没见过灵力如此之强的。说它是上古仙兵,恐怕亦不为过。这种东西得讲缘分,刚才若不是它不好驾驭,梁文光恐怕也不会轻易受伤,最终丢了性命。”

    林初一将晷针握在手中,先前梁文光以手电直射,隐隐可见通体五色之光流转不已,如今仅靠洞壁反光照亮,却只见通体黝黑,而灵力蓄积充盈之感,有道行修为者,触手便知。

    他握着晷针缓缓起手,直指身前,力透杖尖,慢慢地旋身往左一带,一套十三式剑法便使了开来。只见他身法缓慢飘逸,剑招轻灵,凝劲不发,整套剑法如行云流水搬打完,直至收势,丝毫未见受滞。这晷针使出来竟比一把宝剑还要趁手。

    林初一兴奋地说道:“师父,看来我跟这神器颇有缘分啊,梁文光使它不得,我使起来却趁手得很。”

    陆时成在一边淡淡说道:“以真气劲力御之,确是把好兵器;你且以意念灵觉御之,引发其中灵力试试。”

    林初一闻言立身调息,敛神内视,至灵台一片清明,悠然去相,天地一体;握着晷针缓缓起手,启用意念灵觉,正欲感应杖身所蕴藏的醇厚灵力。突然间晷针之中似有一股大力蓄势而发,杖身剧烈颤动。林初一加强意念,奋力握住杖柄;却感觉无穷阻力,向自身意海心田反扑而来。他念力愈强,反扑之力愈强,自己已经奋力而为,而“对方”依然游刃有余。

    林初一感觉晷针之中,有强大器灵掌控其灵力神韵。这器灵似乎自带强大的神识,或者其先主留下的魂识烙印。也好在器灵只是拒绝受控,却不伤人,否则以其强大的神识之力反扑,林初一魂魄心田也难免受创。

    第一次与器物之灵相斗,感觉挺有意思。他一边加强念力,一边正要牵动气机,合天地之力束缚晷针。突然杖身大力一搅,脱手飞出,直插入地。这次没入石中竟达三分之二,比前次插得更深。

    陆时成见状在一边嘿嘿笑道:“看来这缘分是谁都没有啊。兵器得练,这神器更加得练。你得让这器灵服了你,认了主才行。”

    林初一再次把晷针拔了出来,爱不释手,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这神器该如何练法?像平日练剑一样显然是不行的了。是不是还得牵涉到某种上古巫祝或者祭祀之法?”

    陆时成道:“这晷

    针本身,是罕见的天外来物制成,非金非石,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制成晷针之后,应是经过前代高人以秘法灵力祭炼而成神器。神器本身都有器灵,以力御之,则器灵不出,只是普通兵器。以意御之,引出器灵,才可启发其中无穷灵力。如此强大的器灵,我也没有见过,帮不了你,日后慢慢自悟吧。有些道理是共通的,心意相通,元神相合,则能人剑合一,收发随心。你练这晷针,可以从此处入手;只是应该先给它起个名字。”

    林初一没再纠结,沉吟半晌道:“此器来自上古,且具先天神通灵力;就以太灵为名吧。他以前也许只是人皇的晷针,以后要炼成我的太灵。”

    陆时成见他如此,微微点头,再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韦永定和自己带进来的那具尸身,突然缓缓起右手由里朝外划了个弧,像半招似是而非的云手,动作凝重;弧划至一半,随势立掌于胸,变向遥遥向前按出,虚空中竟似看得见一股掌风撕裂了空气,缥缈在韦永定的尸身之上。

    按掌已成定势,掌风却源源不断,只见韦永定毛发衣角飘飞,快速风化破碎,竟似摧枯拉朽一般,尸身也跟着干瘪枯槁,瞬息之间便演化了百年腐化销蚀,归于尘土。再看刚才尸身横陈之处,空无一物,只是原地蒙了一片带着岁月沧桑之气的灰尘。林初一知此乃是先天灵力之功,震撼不已。

    陆时成对剩下两具尸身做了同样处理,连三人带来的物品行李也都一并化作了尘土。这才对林初一说道:“我明天打算去见见胡庵清,也就是你的黎公。”

    林初一道:“我每天都会到黎公家里,你来时肯定会在。师父,你会去趟市里不?莫师兄很想见您一面。我不太方便叫他来黎公家里,目前除了您我,也没其他人知道黎公身份。”

    陆时成略一沉吟,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见见他。”

    林初一道:“那此间的宝藏,不如托莫师兄想办法处理了吧。他应该会想个稳妥的办法通知地方政府,若不及早处理,恐怕很快会落到东海堂手中。毕竟梁文光沿途都留了宗门特殊暗记的。”

    陆时成道:“好吧,现在天也快亮了,我一会就先去见莫道壬,然后到你村里找黎岚。”

    看看天还未亮,陆时成接着跟林初一说起了当年一件趣事。50多年前,陆时成,曾元澄和胡庵清分别为臻武,堪舆和易数宗师。胡庵清一直隐匿民间,从不显露身份行藏,知其隐秘者也只有陆、曾二位至交。除此之外,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因为儿孙资质有限,所以也没得他的易数传承。

    胡庵清老家在安徽全椒县中山区,将近百岁之时,家里来了个四十多岁的风水先生。当时胡庵清的儿子年事已高,便吩咐三个孙子好好招待,并让他们跟着风水先生到山上去,给自己点块地。

    所谓点块地,实际上就是寻龙点穴,找块阴宅风水宝地。几个孙子遵从老人家的吩咐,跟随风水先生在山中走了一天,便点下了宝穴,并开好了“风基”。“风基”也就是坟记,把地穴开成坟墓的样子,因为还没下葬,所以不叫坟墓,而称风基。看好的地穴做好了风基,就不会被别人占用。

    没过几天,胡庵清就“无疾而终了。由于他一生安康,四代同堂,而且第四代曾孙也已有的结了婚,再撑个半年就快五代同堂了,所以这样的丧事在村中基本都是当喜事来办。请道工热热闹闹地做了两天法事,第三天才出殡下葬。

    根据老人生前遗愿,下葬坟地就是早几天做好了风基的地方。风水先生早有交代,此穴只宜简葬,有棺无椁,只开棺穴,不建墓室;坟头堆土,不砌砖石。也是正值国家危难之时,谁家生活都紧张,所以家人当然乐于遵从。(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离别半生,相逢仍是少年

    下葬当天晚上,皓月当空,天气清爽。www.uu234.cc胡庵清的坟地上出现了两个中年汉子。两人既不燃香祭拜,也不像是来缅怀故人的,却在坟头边铺了张草席,摆两盘烧鸡,一坛老酒,正悠然自得地举杯邀月,边聊边喝。

    那坛酒,飘香醇厚,是埋藏了上百年的绍庆女儿红。女儿红一般也就埋藏十几二十年,像这种上百年的,实在是十分罕见。更何况两年大饥荒刚过,这种时候人都吃不饱,那有酒喝,这种上等佳酿,连想想都是罪过。

    两个汉子胡吃海喝,一点都不珍惜,走一个就往坟头上浇一杯。眼见一坛酒已经少了一半,坟头前的浮土突然膨胀,瞬间崩出一个洞口。一个身影迅疾如风,从洞中飘飞而出。若是胡庵清的儿孙亲人在场,必然要惊恐万状,这景象除了闹鬼你还能作何解释?

    墓中飞出的“鬼”一身簇新寿衣,满头银发,虽是破土而出,却是精神焕发,周身洁净,正是已“死”去三日的胡庵清。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但他月色下的影子就横在两个汉子的“酒席”上,那么清晰。这两个汉子,一个正是陆时成,另一个就是当初帮胡家寻龙点穴的风水先生曾元澄。

    陆时成先开口了:“胡老哥,咱兄弟俩今天特意给你接风洗尘来了,正好顺便贺贺老哥您正式超脱尘世,笑傲江湖。我们都喝高了,你怎么才出来。”

    胡庵清看似心中有气,不生不响在席子边上坐下。曾元澄赶紧给他满上一杯,白发老人一饮而尽。胡庵清喝了几杯,吃了几块烧鸡,这才说道:“我这一把年纪了,从里面挖土出来,你们这年轻力壮的也不帮一把。一会回填墓穴的事,就别劳动我老人家了。”

    陆曾二人相顾愕然,心道这老儿也真会装蒜,他早于两年前就已解开灵台封印,以其先天灵力修为,要在这么一个简单的墓穴中破土而出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却偏要等酒都喝了半坛才出来。这机会也正合适,因为两个中年汉子都知道,老人平时喜酒,却不贪杯,一般都是小酌怡情。等两人喝到一半出来,正好合适。

    三人虽然江湖辈分相同,而在俗人眼中,陆时成几乎是两人祖父的年纪,倚老卖老一下,二人也不好说什么。中年汉子们各敬了他几杯酒,陆时成才又开口问道:“老哥,你如今尘缘已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胡庵清道:“独步四海,游走人间。这十数年天下有得乱的,无极门对我只会追查得更紧,所以去向就不跟你们说了。你们知道了反而是种压力。合适的时候,我自会放出消息。”

    三人就在这新坟之上把酒言欢,一坛酒喝了个精光,才把墓地复原,分道扬镳而去。自此陆曾二人倒是常有来往,而胡庵清则是杳无音信。

    当时陆时成与曾元澄都是四十出头年纪,二人灵台洗炼之境早已修行完满,却仍未得解开灵台封印,开启先天灵力。

    闻听了师父和黎公他们之间的往事,林初一才明白这几位宗师之间,原本一直有着极深厚的交情。

    说完了往事,陆时成却并没有忘记过问徒儿练功之事,干脆就地坐下说道:“突破御气阶之后,感觉如何?”。

    林初一也跟着盘膝坐下道:“只觉周身**变得轻清明净,好似出离肉身凡体的感觉,天地万物之气机气息,与本身真元互感呼应;这股气息似乎可炼化而存于自身炉鼎,又似可牵连万物之动静生机。然而真欲炼化牵动之时,这气息却又似有似无,不受灵觉之引。”

    陆时成道:“这便是元气,你初观元气之有,却仍未得元气之妙。以灵觉感应引化,是难以凝练以致用的。你现在的意识修炼如何?”

    林初一道:“灵觉应已练至化境圆满,却未突破;还没窥见神识之门。”

    陆时成追问道:“炼成气海金丹之后,也无变化?”

    林初一:“变化倒是有,甚至很明显,刚才我之所以自然而然就能从崖上跃下,是因为明显能感应

    到天地气流之力,而自身机理真元能与之互感互动。举手投足,既可御气而动,亦可借外气之势。一旦收摄心神,则见闻感知极其敏锐,先前梁文光二人悄声说话从山下走来,不但话音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心中好像“看见”了他们的形态表情似的。但我感觉这并非神识,而之前修行圆满的灵觉却又远不如此敏锐。”

    陆时成道:“这感觉是对的,你并没有突破神识之境;但已经超出了灵觉之能。其实灵觉与神识,并非有一是一二是二的那种清晰界限,却也有明显不同的境界差异。你现在的知见之敏锐,超出了灵觉的境界,之所以未炼成神识,是因为这种知见是被动的,是周围气机之变,触及你知觉之内,才能以灵觉感知。”

    言及此处,陆时成突然闭口不语;因为他看林初一的表情,已经似有感触。林初一沉思良久,开口言道:“师父这样一提,我想起了黎公之前关于气机之论。而事实上,在修炼中,我一直是由内而外。以自身炉鼎为本,以灵觉引领气机致内外合一。这应该并没有错,所以能明自身而感天地。事实上,御气只是气机感知与引化的一种形式。至此境界,我是不是应该放弃由内而外的感知形式;去却本身之修炼炉鼎,感天地万象之气机来反炼自身真元?”

    陆时成微笑问道:“既放弃了由内而外的感知,又用什么去感天地万象之气机?既然去却本身之炉鼎,又何来自身真元?”

    林初一闻言脸上有点发烫,就好像突然灵光一闪而来的感悟,却直接被指明那只是自己十分愚蠢的胡思乱想。但是又心有不甘,结合这一个多月的修为,他感觉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方才所悟,确实很矛盾,然而,矛盾……

    他突然抬头很认真地看着陆时成,只见师父脸上笑容可掬,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我明白了,”林初一语气坚定地说,“这是很矛盾,其实也不矛盾。天地万物之间,本就自有神识,自身炉鼎之外,本来亦是炉鼎。只是后天所习,我们都先入为主地依赖自身感官去取舍而已。取其所好,舍其所恶;取之极少,舍之极多。俗话说的天赋泯灭,其实也是一个道理,皆由于后天的好恶取舍。而我灵觉已修炼圆满,只需坐忘取舍。”

    陆时成闻言开怀一笑道:“不错,不错,好一个坐忘取舍。原本我天寒地冷的跑到这山旮旯来,一则是看你练功如何; 二则受托在东莞盯着张强的人见你迟迟不到,也有催促之意。如今看来,你倒不要着急前去接应了。种种迹象看来,你那个小女友的哥嫂几年前应该确实是受张强连累失陷,但现在张强身上找不到任何他们的线索。所以你这几天不如就先在家坐忘取舍吧;先启发神识,对你寻找韩云深和查探无极门都大有助益。”

    林初一道:“师父,在我看来,启发神识,应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如今既已突破御气阶,如何突破最后的金丹阶,进入灵台洗炼之境呢?”

    陆时成肃然道:“你既知水到渠成,神识如此,道行修为亦应如此。之前黎公想必也有指点吧,他怎么说?”

    林初一道:“黎公说叫我走走这四海山川,观人烟万象去细细感悟。”

    陆时成点头到:“我亦是这个意思;只是多加一项,你启发神识之后,应好好练手中的太灵。太灵所蕴灵力极强,所以这个不能急,练不好在你手中就是强敌,练好了就是你手中神器。另外既然要观人烟万象,到了东莞你打算做什么?不建议你继续做设计师,窝在办公室里只能看着电脑,看不到人烟万象的。”

    林初一笑道:“我去做摄影吧,除了打打杀杀,最擅长的就是摄影和设计了。”

    陆时成一脸鄙薄之色道:“才打杀那么几场,这口气大得没边了。”

    林初一有点不好意思,却做了个鬼脸,解下外套做了个简单的包袱捡黄金去了。在师父的眼皮底下,他还真的是“傻里傻气”地捡了一包金器。起手掂量一

    下,估计30斤左右便包好拎在手中。真的傻吗?30斤黄金啊!

    正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在大伦山上无边的漆黑之中,两道黑影沿着山脊如飞飘过,眨眼间便到了一处相对低矮的山坳。两个黑影在此分道扬镳。林初一当然是继续沿着山脉去往林村;陆时成则直接沿着山坡飘飞而下,去往山外城镇。

    回到家里,林初一妥善藏好带回的黄金之后,天已微亮。一夜练功突破,他此时正精神得很;便在床上静坐进入定境,细细体会以坐忘取舍之法去感应气机。

    感觉也就片刻之间,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日头早已高悬,一看手机,已是上午9点多。好在家中长辈也习惯了他“赖床”,所以并没有来打扰过。

    林初一匆匆洗漱一番,胡乱吃点东西就往黎岚家里跑去。

    元宵已过,平常出去打工的村民早已经不在村里,诊所的病人依然不少,但比之过年前后却是轻松了许多。

    看样子师父还没到,林初一便自觉帮黎公抓药。留在村里的人白天都要干农活,所以诊所一般是早上和傍晚比较忙,到这会也就剩下四五个病人在等药。过了十点,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人来看病了。

    抓完了药,林初一跟黎公随意聊着练功心得,却故意不说师父要来访的事。黎岚也就神色如常地应付着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他又没跟过林初一去大伦山练功,当然是不应该知道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黎岚突然问道:“初一,你师父也该到了吧?”

    林初一正准备到厨房去准备午餐,听黎公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竟瞬间僵住了。“黎公,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要来?你昨晚也去大伦山了?”

    黎岚笑道:“没事我去哪地方干嘛,别忘了,你的易数占卜还是我教的。56年了,有故人自远方来,就进屋坐吧。”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经不是对林村一说的了。话音刚落,另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就已出现在客厅门口,手里还提着个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显然是装食品的;也不知他是从门口进来的,还是从哪里闪出来的。

    “老哥,上次请你喝顿酒就散了,这一躲就是近一个甲子啊。”陆时成故作声音朗朗地说道,却仍有种难以掩饰的感慨与激动,“当年你是满头银发,如今倒返老还童了。要是元澄知道我们在这,估计无论如何都得飞过来。”

    黎岚历经一个半世纪的沧桑人世,心性早已是波澜不惊。如今突然见到昔年“小友”,离别半生,再见面时对方已不再是壮年汉子;而自己却是由当年的一头银发变成如今的头发花白。他也颇多感慨,却已不形于色,一脸笑意地说道:“我感觉得到,元澄年前到过这一带,只是没发现我。很想见见他的,只是当时有疑似无极门的人在这里收灵芝,谨慎起见,我没有现身相认。”

    陆时成正进屋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林初一,闻言也是一惊道:“元澄来过?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黎岚一指林初一道:“我当年不是说过嘛,要找你们的时候,自会放出消息。这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我教他易数,自能弄出些让你们注意的动静来。不过也多亏了你早年那位便宜门生,把他给收拾好了些。否则你们恐怕早就找到了。你能找到,元澄当然也能找到。只是他生性稳健,凡事喜欢谋定而后动,所以恐怕是悄悄跟着初一来摸清情况的。你倒好,直接先收了徒弟再说,然后再跟过来。”

    陆时成道:“听你这意思,我就不稳健了。”

    林初一知师父年纪虽一大把,却是个言出无忌的性子,不好意思留在这看两个百岁老人互相揭底,干脆自顾跑厨房里做饭去了。

    刚才闻黎岚说曾元澄曾跟踪他到过这里,而自己竟毫无知觉,林初一也是暗暗心惊,好在对方是师父和黎公的至交故友,对自己不可能有什么恶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未竟之志

    两位老人虽然离别半生,却都没有相问太多别后之情。www.uu234.cc毕竟都是方外异人,若非飘摇江湖之中,便是日夕山廓之外。世人听着故事精彩,对他们而言,却是只要尚且健在,就都平淡无奇。

    林初一在厨房里忙活,正好在杯盘叮当中体验自己的灵觉感知,所以师父和黎岚起初的谈话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当初陆时成突然降临北海找到他,竟是因为林初一不知不觉中展示了先天易数异术,而这正好是黎岚要向陆曾二位故友发出的一种信号。或许,陆时成收他为徒,本来就是由黎岚以此授意的。

    得知此节,林初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担忧,到底担忧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明晰。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到处惹事,也不知会不会给隐匿半世的黎公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凶险。

    再后来,林初一就听不到客厅中的谈话了,想是两位宗师使出了拢声之术,不让他听见。

    他在厨房中忧愁暗生,焉知黎岚与陆时成在客厅中拢声交谈,却正是要避免让他担惊受怕。

    黎岚道:“我到此间已经五十余年,虽是深居简出,却也一直在寻找传承之人。这20余年看着初一长大的,此子天赋异禀,与众不同,有上根大器之象。所以先授其易数入门之道,只盼有日能引起你的注意。也是机缘凑巧,迟迟没碰到你,却让你以前的门生莫道壬给先收服了。”

    陆时成道:“我今天也见了道壬,他说得很细致,有舍我其谁的霸气,也有挥拳而上的怒气。没练拳时,道壬见过他一块砖头拍了十几个人,看起来几近拼命,实则是做出来的气势;每一拍都心境明净,思虑着这人该如何拍最划算,灭了他的士气又不伤其筋骨。手稳,心更稳。也难怪你只授异术却不加管教,小莫终究是凡俗武师,收境界所限,不敢放开。说到天赋,我还不确定他比黄家那小妞儿如何?她年纪比初一还小得两三岁,却已突破灵台洗炼之境。可惜黄家已经两代无人得尽玄巫传承。好不容易出了个天赋奇佳的小妞儿,我当年也是颇为留意的。只是若真带着个小女孩行走江湖,终究不妥。”

    黎岚回道:“黄家的小妞儿我也有暗中留意过,修得明见元气之后,就再无人能指点她了。竟靠自修自悟先后突破金丹阶和灵台洗炼之境,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然而人家是打娘胎里就有着先天玄巫传承的基因,自小修炼至今。林初一却是近六七年才跟莫道壬学那半拉子臻武太极,到现在也到了后天修为的至高境界,要突破灵台洗炼,缺的只是时日积累和一个合适的机缘而已。你能不能跟元澄也商量一下,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初一合修四宗大道。黄家的小妞儿那边,也需要你去打点了。”

    陆时成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似一股电流突然有脚底直通头顶,满脸黑线蔓延开来。“黄家的小妞儿已在东莞,过几日初一下去,自会碰上。可我怎么觉乎着,您一个慈眉善目的江湖郎中,比我这个黑心师父还要黑心啊!这事自人皇以来,已数千年无人敢想了,或者有人想过,可没见人成过啊。”

    黎岚面色一沉,回道:“凡夫俗子,还有人说不疯魔不成活。你自以为海纳百川的半世神仙修为,就修的这么点小鸡肚肠的德性?若不是想重见太极门中兴之日,我用得着费尽心思给你送个好徒弟?先天四宗自易致远以来憋憋屈屈三百年,而易数宗躲躲藏藏足足三个世纪,我不想后人继续躲藏下去。与无极门终须一战,就这辈子解

    决了吧。”

    若此刻林初一在场,便会发现此时的黎公,再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位慈祥可亲的尊长,取而代之的,是凝百余年沧桑炼就的王者之气。

    陆时成也不觉深受感染,豪气顿生,回道:“好,元澄那边,我去打招呼。他暂时就不要来见你了,初一这几番折腾下来,招惹的关注恐怕已经够多了。林村也非你久留之地,最好是远离云开大山这一带。余下的事,是不是且从长计议,毕竟初一修为尚浅。”

    黎岚回道:“挫其锐,藏其锋,匿其辉,遁其戾;待得修为大成,再纵之江湖。谁都认为这是理想的修行之道,以此为鉴,留下个数千年的未竟之志而已。所以我觉得非常之事,需待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举。想当初羲皇之时,天下纷争不断,其本尊亦是在四方征战杀伐之中得以成就大道。至于初一,顺其自然就好,他爱倒腾,就由他倒腾去吧,打不过人家,先去闹个鸡犬不宁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能成就另一番机缘。我这条亡命之命,本不足息,若能为此搭上,却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大哥既然如此表态,陆时成自然也不甘落后;两人虽然就年岁而已都已经活过一世了,此时却也不免心潮起伏,豪气干云。正好林初一已经准备好酒菜,老少三人就边吃边聊起来。此时聊的,却多半是对林初一的指点解惑了。

    席间他得知黎公要离开村子,却是难过异常,说道:“黎公,是不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惹上麻烦了?过几天我就换个身份到外面闹一闹去,让人找不到这里来。”

    黎岚闻言笑道:“你现在那两下子,想给我惹上麻烦还真不容易。我们这些先天灵力修者,既是在参修天道,又是在消耗天道。但不管如何,天理人伦,做个样子还是要的,所以当年我才诈死离家而去。过了为人那一世,就不应该再贪恋烟火红尘之美。如今在这一带也安稳了五十多年,周边熟人应该也渐渐察觉出异样来了。若是遇到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找到了族中子侄,投靠他们养老去了。”

    陆时成也接口道:“若他人提起,你仍是以黎公相称;只是以后论宗门名分,黎公应是你的大师父,我是二师父。以后若得机缘凑巧,能碰到曾元澄,你也可自行拜他为师。不必和我们商量。”

    林初一赶紧离座,对黎岚行了参拜师尊之礼。

    黎岚道:“先天四宗之道,本是同源同宗,你易数之术已有入门基础,以此为辅,臻武太极修为突破灵台洗炼之后,其他三门秘术都有共通之处,所以若有机会,也不妨同时修习玄巫之道。”

    林初一听得有点头大,只是心境仍沉浸在黎岚之即将离别,倒也没想太多。

    到傍晚又有村民前来看病之时,陆时成已经告辞而去。除了林初一在诊所里帮忙抓药,几位病人还见到了三个陌生的年轻人;两男一女,开着车来的,据称是黎岚老家来的同堂侄孙。庄稼人不善言辞,对陌生人更加不好意思主动攀谈,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待到病人陆续离去,这两男一女依然没有离开。林初一大概已经猜到了接下去的事,脸色不太好,便问黎岚道:“黎公,以后有事,我怎么找你呢?”

    黎岚一脸慈爱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找你的。”

    林初一仍是惴惴,这种气氛,一如平常,却觉得极不适应起来,“黎公,我到东莞,要是有疑问又找不到你,该怎么做呢?”

    黎岚知他言下之意,其实并非问难,然而老人却是想认真解惑,只给了他四个字,“潜龙勿用。”接着补充道,“我跟你二师父商量过,他也是这个意思,直到他或者我再见你之前。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好。”

    林初一当然明白潜龙勿用的意思,便也没多问。辞别了黎公和他的三位“侄孙”,往家里走去。从诊所到家里,也就四五分钟的路程。走了那么多年,他从没觉得这是一段路程,脑子里还来不及做一番胡思乱想就走到了。如今从老人家里走出,竟第一次发现山村的田野如此宽阔。

    冬天的稻田干巴巴的,密密麻麻的满是灰白的稻草根。有的则已经翻犁过了,翻起的土坷垃整整齐齐地一行行排列过去。到开了春,放上水,就可以耙田插秧了,年复一年。稻子年年生年年收割。即便是现在这样的隆冬季节,面对满眼的土坷垃和到草根,老农们的意识里,仍然是那一片生机勃勃或者金灿灿的景象。就好像年轻人每当身在旅途,想到家乡,就能浮现出家中屋宅,父母兄弟的样子。当然,还有慈祥的黎公坐在诊所里,不厌其烦地为村民诊病的样子。

    这一切,从明天开始就会不同了。就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这段很短的路,似乎变得很长,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想了很多,然后就到家了。

    第二天,林初一再到黎公家的时候,竟已人去屋空。诊所门上贴了张红纸,黎岚手书留言,公告了自己投靠族中后辈而去之事,并声明诊所自此关闭,一应房产物品,交由林初一代为处置云云。

    村中民众也深知林初一与黎岚往来最密,对如此处置也觉无可厚非。只是数十年朝夕相见的老医师突然不知去向,大家都唏嘘不已,邻里之间难免议论纷纷。然而想到老人几十年孤独,至此终于有亲人照顾,更多的是为他感到欣慰。

    林初一当然知道昨日开车来的几个年轻人肯定是陆时成临时安排的戏份。反正大伦山藏宝出世,那一片原本荒无人烟的山岭这几天肯定要热闹得很。黎岚屋中自有静室适宜练功,他也就懒得再三更半夜跑到山上去凑热闹了。

    这天早上,他往梧州市里跑了一趟,要找个手艺精湛的传统手工皮匠,给自己的太灵订制一个皮套。有了皮套的太灵,可以斜背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一根直把的雨伞,也或者会被人看成是高档的鱼竿,反正不会像它真身那样引人注目了。

    龙圩区的龙圩旧街,有好几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字号皮子作坊,皮鞋皮带或者个人定制的皮制品都做。也有门市售卖已经做好的成品。林初一定制的皮套,给了尺寸和草图,得等几天才会交货。

    办完事,天色还很早,用一个摄影师的眼光来看,此时闲逛观景,也正是景物被光线照射勾勒的很生动的时候。

    虽然从县城的旧街变成了新市区的一部分,而街上的一切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低矮的楼房民居,狭窄的街道,汹涌的人流。恍惚间似乎随光阴流水又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当年的小弟们,不知混得怎么样了。离开家乡这几年,虽然偶尔过年回来会聚一聚,毕竟都是聚少离多,都是喝酒吹牛。江德昌不知有没有追到哪个曾为之冲冠一怒的**袁萧萧。毕业后还有没有跟哪个被林初一打懵的富二代明争暗斗。

    于是,他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如果人在家乡,就中午出来见见。

第二十七章 随缘

    城东郊外,繁华边缘,街道狭窄,房屋古旧,鱼龙混杂。

    一家老字号的米粉店,就在环城公路的一处交叉路口。日上三竿,一般经营早餐的店铺人客已经不多,但此家粉店生意仍然十分兴旺。一张小桌坐二三个人埋头吃着,都很少交谈,主动尽快吃完把座位让给后来的人。但是只有靠近最里面取粉窗那面墙边的一张桌子例外,那张桌子,只有一个肤色黝黑,衣着朴素,高高瘦瘦的青年独自坐着,默默吃粉。

    别人都不去坐那张桌子,也许是那个黝黑青年脸色太过冷峻,往那一坐,周边的空气便似瞬间凝结出一种肃杀萧条的气场;也或者,是因为桌子边靠着墙,垒了一小堆木柴,有点凌乱。柴堆上,一把已经缺刃的柴刀随便撩在那里。现在虽然都要求使用环保燃料了,但在这城乡结合的地方,粉店老板仍坚持每天半夜烧柴来熬制第二天要用的卤汁;说是这样熬出来的卤汁,才有原本的味道。

    乱柴,残刀,黝黑青年,很和谐的景象。

    然而这种和谐随着五个很杀马特的年轻男子突然闯入而碎了一地。五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卷成筒状的报纸,形如棍棒,径直走到黝黑青年所在的桌边,来势汹汹,呈弧形包围着,似是要确保那个默默吃粉的家伙无法跑掉。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报纸里,卷着把尖刀。

    鱼龙混杂之地,这场景大家司空见惯。不想惹事的,放下手中的碗筷,悄然离去;喜欢看热闹的,便在店门外一个安全的距离站着,并且都看好了随时可以跑开的线路。

    黝黑青年依然不动声色,默默吃粉,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杀马特中,一个爆炸红毛一甩手中纸筒,报纸落地,一把5寸多长的牛角折刀便出现在手中;再一甩,刀刃弹出锁死,这把明晃晃的精钢凶刃,连柄便是一尺多长。刀身根部,一个小小的蚀刻椭圆标志,凹陷刻着“36”两个阿拉伯数字。

    红毛出手,其他四个杀马特,也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清一色的“36”牛角刀,长短有别而已。

    在当地道上,刻着“36”的牛角折刀,最受欢迎。城郊小镇的街口,有间小铺,专卖手工锻打的菜刀,勾刀,斧头之类的铁器。小铺老板真名叫陈志,家喻户晓;但他的外号“翻风六”,则一般只有道上的人知道。这些铁器,都是由他堂弟陈军在村中的自营打铁铺锻造,刃口极快,远近闻名。陈军在家排行老三,人称“打铁三”。普通的农用铁器上,都没有“36”标志,只有个“三”字。

    据说小铺中除了陈军的铁器,陈志配制的火药,也是一绝。客人若问有没有“火药”或者“牛角刀”,老板肯定说没有的;但若是问有没有“二钱粉”或者“骨包铁”,翻风六就会客客气气地把客人领到一处小房间,里面的东西,任君挑选,都是道上赞不绝口的货色。

    红毛双手抱胸,那刀尖轻轻拍着自己的下巴,流里流气道:“小子,蛮淡定啊!你叫阿吉?”

    黝黑青年转头看了红毛一眼,淡淡道:“是的,吉祥的吉。”然后转回头去,继续专心吃粉。

    红毛似是受了奇耻大辱,暴跳如雷;右手握刀一沉,

    踞在腰间,刀尖指着黝黑青年,咋呼呼喝道:“知道你惹了什么人没?你tmd以为有水哥撑腰很吃得开啊!学人家收账,敢再找老子表哥麻烦,信不信把你剁了喂狗。”

    黝黑青年总算放下手中碗筷,缓缓转过头来,像是观赏耍猴的眼光横扫了一遍身边几个杀马特,沉声道:“有事快办,办完快滚,别妨碍老板做生意。”

    红毛忍无可忍,挥动手中尖刀,便向黝黑青年左腿捅去。身边四位弟兄,也纷纷持刀围拢过来,大有要将对方大卸八块之势。红毛很有经验,一般人,只要大腿中刀,自己再拧腕狠狠一旋,十有**要哭爹喊娘求饶。

    然而这一刀过去,对方左腿却突然不见了,那后插的动作,快得几无形迹!红毛暗叫不妙,猛然抬头,便见对方右手挥出一道弧线,朝自己头顶直劈过来。弧线末端,赫然是把势大力沉的直头柴刀!

    妈啊!红毛惊呼一声,就地坐倒,手中的尖刀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随手抓起一张板凳便格在头上。也许是情急之下,反应逆天,那把迅捷无匹砍下的的柴刀,竟被格住。只听“咔嚓”一声,足有一寸厚的老杉木板凳,竟从中断裂!如果反应稍慢,被这一刀劈中头颅……

    没有人敢去想象哪个如果,两旁仍然站着的杀马特们,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面子气势,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片刻跑得无影无踪。

    一阵骚臭,弥漫满屋,坐着地上的红毛屁股底下已经渗出一滩黄水。

    “你表哥是谁?”黝黑青年把玩着那把一劈未中对方的缺刃柴刀,开口问道。

    红毛战战兢兢,嘴唇紫黑,不停地颤抖着,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哭腔,拼命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黝黑青年似没太多耐心,也并不关心,便淡淡道:“身上有多少钱,拿出来,赔老板的凳子和清洁费。”

    这个倒能做到,红毛抖得厉害的右手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有5张皱巴巴的百元票子。

    黝黑青年一手抢过,把五张票子全部抽出来塞到正在冷眼旁观的一个老头手中。老头头发蓬乱,脸色有点苍白,并不是害怕,常年熬夜,本来如此。他就是这家粉店的老板。

    黝黑青年没有在理会仍在地上颤抖的红毛,快步出门,却差点与侧边匆匆走过的一个胖子撞上。胖子只是身形较胖,行走举动,却是麻利得很,年纪看上去跟黝黑青年差不多。

    “阿吉,你又在干嘛?”胖子扶着正在狂跳的心口道,“急冲冲的赶投胎那!”

    阿吉看着胖子,冷峻的面容罕见的露出一丝缓和之色,“找我干嘛?”

    胖子道:“一哥今天在,叫中午去吃饭,就在老体育场路口丁水木那个馆子。”

    “哦,知道了。”阿吉有点茫然应道,两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胖子摇

    摇头,转身走了,走两步又回头撂下句话:“阿吉,你要是收拾不了自己,我会跟一哥说让他收拾你。”

    那胖子便是江德昌,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最终在父母的苦苦“规劝”之下,去读了个大专自考班。奉父母之命求学,却不知该学什么好,最后选了个市场营销,觉得多少对自己以后混江湖做生意会有点帮助。

    中午时分,当年的大哥与小弟,相会于市井坊间,大家长相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成熟,话语间也少了几分豪气与锋锐。江德昌本来就一张圆脸,身材也微显发胖。比林初一早一年到社会上打滚,如今似乎稍微瘦了一点,但依然称得上小胖子。

    丁水木的饭店虽小,一两间小包厢还是有的。为了谈话方便,老同学二人就选了个小包厢。

    一起砍过人,一起被人砍,所以没必要太多客套寒暄,随便点了几个菜,便随意聊了起来。

    “你那些买卖,还在做?”林初一问。

    小胖子道:“当然得做,其他的我也不会做。只能慢慢学着老头子带携的这门营生了。还不错,在行内起码已经混了个熟脸。这年把红牛贬值得厉害,美刀和金价都坚挺,想换美刀和黄金的人都多,生意还行。”

    父亲毕竟是在黑白两道之间混出来的,黑市外币兑换和黄金也是当年熟门熟路的生意。儿子毕业回来,虽不能说不学无术,凭哪点学术却还是很难找份正经工作。老父亲没办法,自己的生意里,让他接手一间ktv吧,这个虽说表面上干净,可暗地里需要打通的各种门门道道,三教九流,藏污纳垢。其他产业也差不多,父亲不想让他过多依赖各种上不了台面的势力。所以相对而言,外币和黄金虽说明面上是黑市,却倒是更加单纯的买卖。

    林初一压低声音道:“我有笔大买卖,黄金,你能不能帮出手?不是现在,至少半年之后。”

    小胖子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的样子,很谨慎地问道:“多少?有没有什么禁忌的?”

    林初一喝了口茶,小吃店里常见的山楂茶,没什么品位,却可口。然后才舔舔嘴唇道:“大概30斤,可以分多次出,你看怎么做方便而已。至于说禁忌,看你的门路了。官方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来路你也不用问,至于销路,最好不在两广。怕引起你行里那些三教九流的注意。”

    小胖子赶紧也喝了口山楂茶压压惊,然后才说道:“一哥,销路不是问题,这么一笔货,别说出两广,出东南亚都行。可是你得告诉我,这笔货会不会引起那个山头的老板注意?”

    林初一道:“可能会,东莞的东海堂,估计你不一定知道。”

    小胖子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老爸介绍过一些哪边的人事,但从没提过有什么东海堂。”

    林初一道:“有些事,知道了对你反而不好。对方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笔金子,只是如果在两广转手,万一被他们注意到,可能会当成某件事的线索来追查。这件事,也不能跟你说。”

    小胖子听到这里,突然换了付很胸有成竹的样子,那眼里的笑意也变得暧昧起来。“一哥,不管这笔横财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得来的,我猜,跟大伦山有关?”

    林初一一惊:“你怎么知道。”

    “嘿嘿,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小胖子悠然靠着椅背仰起头了,半个尸躺的样子说道,“虽然我知道事有蹊跷,但这笔东西,只要晚点分几次出手,其实风险不会太大了。这批货,我早已经收了一些。不多,至于来路,嘿嘿,我们兄弟俩没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但是不能说。其实不用说你都能猜到。这个世道嘛,大家都懂做人了,也就是为此劳心劳力的人,挣个利是彩头而已。”

    林初一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在这种事情上,自己确实要比小胖子要孤陋寡闻得多。突然想起一事,一副故作不知的样子问道:“大伦山有什么官方的故事,还没见怎么报道啊?”

    “快了吧。”小胖子也就说了这么短短三个字,然后一脸深意地看着当年的老大,现在依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老大,笑容玩味。

    林初一心照不宣,这里,不是讨论这个的地方。但既然小胖子如此说,他倒是放下心来,敢情原先是自己想多了。

    “阿吉怎么还不来?”林初一转移了话题。

    小胖子叹了口气道:“他会来的,等一会吧。他高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打了两年工你是知道的。但后来回来了,跟水哥混,帮收数,还在道上混出了些名头。也容易结仇口,今早就遇上几个找他的想替人消灾的,只是花架子,成不了事。”

    说到这里,林初一脸上深沉如水。呷了口茶,便悠然想起了那个矮小的身子骨里,永远透着一股狠劲的家伙,面色黝黑,目光凌厉。

    阿吉叫王承吉,挺吉祥的一个名字;但林初一以前的“对头”们永远不会这么认为。在那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岁月,林初一是老大,霸气侧漏,每一次勇往直前一路杀将过去,背后总跟着个黝黑少年,护着城池不失。把背后交给阿吉,林初一放心。老大出手,带的是一股席卷山河的气势,把对手镇住,常常能不战而胜。但一旦开战了,背后的黝黑少年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出手精准狠辣,那目光就能对手遍体生寒。

    后来老大被老拳师收作门生,就不在打架了。阿吉是后来唯一跟着他学了两年太极拳的小弟。

    黝黑少年来自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家里本不用穷,但就是很穷。早些年征地,本来可以过上中产小康的日子。但一如既往,征地款除了拿来还债,剩下的又被烂赌的父亲赌了个精光。债也是父亲的赌债。父亲一辈子都是欠债的命,但凡有点钱,不是还了赌债就是继续输光,输光了再欠债。

    阿吉上高中之前,母亲就得了肝病,其实比较早期就发现了,一拖再拖,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只是让村医开些中药对付着,那药钱诊费,还经常拖欠。后来实在拖不下去了,一身浮肿,腹部胀大如怀胎十月。才终于东拼西借,砸锅卖铁去医院检查

    了。初步结果出来,已经是很严重的肝硬化腹水。待到确诊病因之后,医院也了解这一家子的情况,便劝说家属放弃治疗了。治疗也只能是减轻痛苦而已,连多续个一年半载的命都做不到。

    母亲去世之后,阿吉恨他的父亲,高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去了广东打工。不过恨归恨,父子俩已经是相依为命的境况,逢年过节,他还是会回来看看。农村的赌徒,常年彻夜劳累,掏空了身体,所以没过几年,父亲的身体也垮了。看不出有什么病,就是骨瘦如柴,精神萎靡,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这年头打工攒不出几个钱,阿吉看父亲情势也不妙,就回到了县城。黝黑少年那时已经成了黑瘦青年,为了赚点“快钱”以防不测,不得不铤而走险,跟了水哥帮忙收债。

    水哥是90年代城里率先崭露头角的老大,两把牛角刀打出来的江湖地位。这人除了狠,还聪明,经常犯事,但不犯大事。攒下家底之后,就做些电玩娱乐室,‘小额贷款’之类的生意,不在打打杀杀了。说起来跟江德昌父亲还颇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林初一他们虽然在学校搞得风起云涌,但那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意气之争,对水哥这种江湖势力很熟悉,却无交集。

    水哥的“小额贷款”是有正经工商牌照的生意。但牌照归牌照,真正做起来,除了明面上个人和中小企业客户的“细水长流”之外,也暗中有跟地下赌场合作的高利贷。

    需要阿吉出马的,主要是高利贷部分的追*债。其中手段,不言自明。

    就这么聊着黑瘦青年的沉重过往,婷婷玉立的丁好姑娘已经开始上菜。姑娘再出门的时候,与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侧身相让。阿吉就这样出现在包厢门口,背着光,还是能看清黝黑的面样。黑瘦青年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漠然。他在桌子的一侧坐下,与小胖子分列林初一左右。黝黑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牵着嘴唇,然后才咧嘴叫了声“一哥。”

    林初一眼神幽深,波澜不起,每次见着阿吉,他总算自然而然的就这个态度。“几天没睡了?眼睛红成这样。”

    黑瘦青年还是面无表情,犹豫了一下道:“昨晚开夜工,早上也要起来忙点事。”

    江德昌起身出去,拎了一抽易拉罐啤酒进来,先递了一人一罐。

    三人碰了一个,一口啤酒下肚,林初一才又对着黑瘦青年问道:“顺利不?”

    阿吉愣了一下,“什么顺利不?”

    “当然是昨晚开夜工。”林初一道。

    “顺利。”阿吉话总是不多。

    林初一又独自喝了口酒,“在西江边,还是国大?”

    黑瘦青年淡定说道:“在西江边。这个数目不大,就五六万而已。”

    所谓西江边,得看季节。像这种倒春寒正浓的时候,把欠债的往西江水里一泡,没人送钱就不给上岸。这种手段,一般对付的是小额的欠债人。这种赌徒,骨头不硬,三两回合就能把在乎他的人坑了个遍,把钱凑齐还上。对大额的欠债人,则相对文明得多。国大是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开个豪华套间把欠债人软禁起来,再让他通知家里筹钱。酒店的开销,都算在欠债人账上。这种门道,做过的没做过的,他们三个都懂,所以聊得毫无障碍。

    黑瘦青年的父亲,这两年身体倒是稍微好了些。父子俩依然没什么话,阿吉也很少回去。以前逢年过节回去,其实也只是看看父亲身体是否无恙。若然无事,尽管没什么话说,也陪着过个年。一旦看见父亲出现在赌摊,不管是村里的小赌还是外地人来开的大场,他不会说什么,立马离家,回城里自己过。

    在水哥的场子里,阿吉现在是负责收数的担当老大,深受器重。住处是水哥安排的,不要租金。父亲是常年欠债的赌鬼,儿子专门下狠手对付欠了赌债的人,这一对父子,无解。

    饭菜陆续上来,林初一又跟两个小弟碰了一轮,抱着点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希望,对着阿吉问道:“你爸,现在还赌?”

    黑瘦青年罕见的露出点笑容道:“这两年,好点了。至少回家都能顺利过完年才出来了。也没见过有人追*债了。”

    林初一笑笑道:“你该问问他的,毕竟是两父子。服个软关心一下,不算没面子。”

    黑瘦青年独自喝了口酒,眼神悠远,“好吧,今晚回家,问问他。”

    这么爽快,倒是令小胖子和林初一都有点始料未及。就好像是他早就打算如此,却在等着一个契机。林初一的一句话,似乎就成了这个契机。

    阿吉就是阿吉,认可了的事,执行力很强。林初一对他的表态本身并不吃惊,吃惊的是,黑瘦青年明显还有别的打算。否则不会这么深思熟虑地突然改变。他也很少说对错,比如对阿吉现在做的事情;他过问了这么多,只是出于关心,更多的,是希望黑瘦青年有天可以不用这样活着。

    “说吧,问完你老爸,有什么打算?”林初一道。

    黑瘦青年双手十指交叉立在桌上,一脸认真地问道:“一哥,我想继续跟你学拳,行不?你去那我去那;跟以前一样可以有个照应。水哥那边的事,我想不干了。”

    林初一似有所悟道:“是不是你爸也知道你现在干这个?”

    “是。”

    “难怪!跟着我,未必挣得到钱。”林初一道。

    “我现在有点钱,出去随便做点什么,有饭吃就行。”阿吉道。

    林初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还可能有点危险。虽然有些事,你不必参与。但既然跟我学拳,就有可能受牵连。比你现在干的事危险。”

    阿吉一脸漠然,淡淡地说:“在这里也是卖命,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不卖,送给你。送你也不会要,那就随缘了。”

    很难得阿吉会说这么多话,更没见过这世上有谁拿命来随缘的。

    林初一没再说什么。说实话,这次去东莞,他谁也不想带。如果非要带个人,那一定是现在的王承吉。也许跟着自己,他反而会过得安全和安心一点。

第二十八章 坐忘取舍

    江德昌在他的江湖上,说实话也只能算个初出茅庐之辈,但放在这三人中间,却可算得上是八面玲珑的老江湖了。www.uu234.cc打点过的人事和世面上的见识,有家学渊源也有亲身历练。以他那老成持重的看法,也建议林初一带上阿吉去东莞,当年老大就更定下心来。这样也好,当年的前锋大将跟贴身侍卫,孟不离焦。

    只不过,人在江湖好聚好散,水哥做的什么营生都好,阿吉的想法是花上十天半月,最多一个月时间,把手头上的案子给结了再去。林初一没说什么,自己肯定不会等那么久,这样也好,本来就愁着,到了那边怎么样既不会误了教阿吉练武,又不给外人发觉自己和他有太多交集。

    ----

    网络时代,震撼人心的消息都传播得很快。当天晚些时候,当地官方发现前清义军藏宝之事被登上无数国内权威媒体头条。此次发现的宝藏之中,历朝文物极少,只有几方州府官印和几尊玉雕;其他尽是金银珠饰,奇珍异宝;甚至世所罕见的地方贡品也不在少数。按当前拍卖行拍卖均价预估,其价值超过百亿。

    “啪”,东莞一处装修古朴高雅的书画工作室里,一杆上好的善琏湖州大羊毫带着墨水被拍在宽大的班台上。台上陈设倒是格调高雅,宣纸端砚徽墨善琏笔一应俱全,都是难得的珍品。刚刚还在用这支笔写下一幅大字的老人,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在整面的落地玻璃前静静地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士,西装笔挺,皮鞋裎亮,却脸如土色,呆呆地站在被笔墨溅污了的宣纸条幅边上。

    班台面的条幅上书“东方苍龙,至仁至灵,角尾之间,赫乎明庭,青苍玉,礼祠维肃,蜿蜿蜒蜒,来降景福 ”,字体苍劲古朴,笔力深湛,本应是一幅上佳的作品,还没来得及落款,却已被老人掷笔于其上。

    “文辉,这韦永定的家族背景,你到底查清楚没有?”老人终于开口说道。

    这位叫文辉的中年人不做声,他知道的,已经跟老人家讲过不止一次了。

    “我想再听听。”老人依然铁青着脸,语气倒不似很严厉。

    “韦永定一家的情况,之前确实已查的纤悉无遗。而且他的堂兄和堂弟,虽然有功夫在身,却两个加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是文光的对手;何况还有经验丰富的小刀师弟前去接应。

    宝藏肯定是他们几个找到的,只是这几人到了藏宝之地,却都突然如人间蒸发一样。对方肯定也是高手,依我看来,恐怕其实力……”文辉欲言又止。

    老人摆了摆手,接口道:“恐怕实力不在为师之下,对吧?你没必要忌讳,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文辉脸色略见轻松,说道:“师父,年前北方黑山堂的沈夜师兄,曾到东莞来跟我提起在云开大一带遭遇太极门高手算计劫道的事。对方现身相斗的人叫莫雨,背后还有高人相助,据北方沈夜师兄回忆,二人修为都不相上下。若是公平的单打独斗,沈师兄可胜出,然而二人合伙算计,若非对方留情,恐怕他也难得脱身啊。”

    老人道:“不是这两人,如果沈夜说的是实情,这两人对上梁文光和小刀,能不能胜且不说,还做得这么干净就更不可能了。”

    文辉道:“我指的是太极门,也许是这两人的师尊长辈。”

    老人沉吟良久,道:“太极门早已经不存在了,零星传世的那几位宗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有几十年了,可以说自从变天之后就没出现过。若是几位宗师之一,倒也说得过去。否则的话,只能说明另一件事。”

    “什么事?”文辉赶紧问道。

    “就是我们自己人干的。”老人看着文辉说道,目光如炬,看得他好不自在;闻说此言,心中却颇有愤愤之意。

    老人似乎看出了文辉的情绪,柔声说道:“文辉,文光是你弟弟。他出了这种事,我知道你很难过,

    为师心中又何尝好受了。论修为天赋,他比你高,论心智谋略,却不如你。这件事,就由你来彻查吧。查清楚之前,你那个双修养生会所,最好也小心点。在东莞这块地面,倒不怕有人能端了,却别让人抓了把柄。”

    这位老人,正是无极门东海堂堂主。而这个中年人,就是梁文光的哥哥梁文辉。他说得很有道理,以林初一一个多月前的修为,暗中跟踪梁文光进洞,恐怕早已被发现。且梁文光功夫不在沈夜之下,林初一也未必是人家敌手。

    他不知道的是,林初一同时得黎岚和陆时成两大宗师指点,加上本是天赋罕有的上根大器,在大伦山修炼一月,一举突破御气阶,堪比常人近十数年修为。 他此时的境界,已高出梁文光不止一阶了。

    别看只是一阶的差别,先天道行修为,一个阶段之差,越到高处,其实力的差距便犹如青壮成人与小孩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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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疆,喀什城中,一处石板小巷,一座墙上斑驳着无数沧桑的老宅。这是一间不知经营了多少年的茶肆。据说,这石板小巷是当年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数百年前,一些跨越洲际的大商队也在此收集内陆小商队的茶叶丝绸等货物,再运到中东和欧洲各地去出售。外来商品,很多也在这里集散,批发给内地商贩。

    这间很隐秘的茶肆,当然没有那么古老的历史,但这宅邸起码多少还残留着那时的岁月韵味。茶肆内堂的一间小厢房中,一位相貌五十上下的壮汉,短发浓密,须髯如戟,在一张古老的酸枝木沙发上危然端坐。即便是坐着,仍能给人一种如山的威压,并非仅仅因为他身材的高大,随便一个眼神,自带一种俾睨众生,高高在上的气魄。

    胡须汉子并不是在喝茶,手中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装了小半杯葡萄酒。

    身前一侧隔着茶几,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垂首站立。青年也是一头短发,比壮汉的更短,现出青青头皮,略带铜色的脸,几分坚毅,几分清秀。看得出青年对胡须汉子满怀敬畏。

    胡须汉子喝了口酒,命青年在一边的单座沙发上坐下。

    “东莞那边,你怎么看?”壮汉缓慢低沉的话音,跟他粗狂威严的长相有点违和。

    青年双掌扶膝,身略前倾,有点拘谨地说道:“弟子入门时间不长,涉世也不深,对师兄们的作为,不敢妄言。”

    胡须汉子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就当他们是陌路旁人,不是师门兄弟,且说说自己的看法。对错都不要紧,我就想听听一个局外人的看法。这种事,当然不能找个真正的局外人来说,所以你来说最合适。”

    短发青年越发拘谨,其实也暗含跃跃欲试的神色,却仍是不敢多言,想了想道:“有点急功近利了,如今尾大不掉,怕是要有所取舍。”

    胡须汉子道:“你别当这是师父的事,如果就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如果是这样,你如何取舍?”

    短发青年举一边手背揩了下额角,有点汗颜,但深知师父的脾气,一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那一带是财源滚滚之地,细水长流的产业,做好了才是百年大计。弟子斗胆,如果是我的,我会把这部分慢慢剥离出来,慢慢交到稳妥的人手里。至于其他部分,既然尾大不掉,亦可任其发展,明里安抚支持,但收益要逐次兑现,加快周转回笼;暗中则慢慢割裂。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伤筋动骨。”

    胡须汉子道:“关于所谓的太极门,你怎么看?”

    短发青年道:“弟子修为浅薄,不敢大言不惭。但对于宗门而言,虽说或能造成些破坏,却不成气候,无需清理;对于东莞之事,若对方有意搅局,或可加以利用。”

    胡须汉子看着这位年轻拘谨的弟子,微微点头道:“很好,你入门才三年多,虽然天赋出众,但道行修为,比

    你那些师兄们,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说江湖经验,几乎白纸一张。能有这样的见识,为师也很欣慰。依你说的那样去做,我支持;波澜不惊之间偷天换日,我也支持。但是有一点要记住,不能慢慢来,瞅准时机,果断出手。需要剥离的东西,可以用来创造些契机,哪怕是会牺牲一些人,一些利益。”

    短发青年大吃一惊,师父对自己说这话,他隐隐猜到了是什么意思!满怀狐疑的眼神看了胡须壮汉一眼。胡须壮汉竟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道:“不错,这事,就是要你去办。我没有其他交代,就是别看轻了自己。”

    青年脸上终于渗出了汗珠,前路漫漫,有藏龙卧虎,也有同门之义……

    ----

    黎公在村中虽然深受村民敬仰,却是个孤寡老人。他的房子是栋两层半的小楼,每层一厅三室。一层另外建了间小屋作为厨房,剩下一间餐厅和两个房间。一层客厅就是诊所,一个房间做了药房。平日里大家除了有时到诊所来,也没人会到他房内去看。也只有林初一等少数几个进过厨房,至于一层的另外一个房间和二楼,就没人进去过了。

    此时房子到了林初一手中,药房已经搬空了,原来留存的中药全部送给了外村的诊所。他推开了一层另一个房间的门,室内空空如也。地面却是金丝楠木铺的地板,比客厅的地板高出半尺,像个台子。整块地板,用薯莨和蓝靛绘了太极八卦图案,正中自然是阴阳鱼了。

    阴阳鱼的位置磨损包浆得特别光洁油滑,想是黎岚常年打坐之功。按理说这样的山村之中,常年湿气很重,一般人家是不敢用木地板装修的,容易被腐蚀和虫蛀。但金丝楠木可不一样,不但其天然木香有宁神益脑之效,木质本身亦有导通地气,千年不腐之奇。在这块台子上打坐练功,最合适不过了。

    房子的方位,也正是大伦山这条支脉的一处地眼灵枢,生气充足。林初一每晚到黎岚的密室中打坐修炼,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周;无论功力修为还是意识感应,都感觉功力日深日纯,却并无突破。

    转眼已是正月下旬,天气转暖,山村里到处一片鸟语花香,春意怏然。这晚林初一在密室之中,并没有急于练功,而是慵慵懒懒地坐在台子上,百无聊赖。人说春困秋乏,他感觉这话实在太有道理了,就像自己儿时最喜欢的那首儿歌,“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当眠。秋多蚊虫冬又冷,挂起书包等明年”。

    此刻的他就是当年那副德行,半闭着眼睛,听着外面山川田野中一片嘈杂的虫鸣蛙语;叽叽呱呱的像是在比赛;一会是虫鸣更嘹亮,一会是蛙语更清朗;间或来一两声夜莺啼叫凑个热闹。林初一感觉挺有意思的,干脆也不入定,不用灵觉,听之任之,渐渐忘乎所以。

    天地间似乎没了自己,也没了见闻之觉,便只有这一片万籁之声。门前水渠边,一只背上碧绿的青竹蛙蹲在一张树叶上。一只稻瘿蚊飞来,落在两尺开外的一片草叶稍。青竹蛙突然跃起,箭射而出,随势长舌一舔;草叶上的稻瘿蚊已到了它口中。它下巴皮腔一鼓,口中的美味就吞到了肚里。

    青蛙先前蹲着的树叶,还有没了稻瘿蚊的草叶,犹在微微颤动,拨弄着轻轻的微风,发出丝丝声响。啊,对了,我明明在密室里,怎么会看见这一切,还听得那么清楚。林初一蓦然醒觉,却并未离定,继续收摄心神,细细感应着。后院里的菜叶滋滋地吮吸着雾气中的水分,那拔节长高的声音嗤嗤响……

    坐忘取舍,突破知见之障,原来这便是神识之妙!

    原本师父曾说需到灵台洗炼之境,才能突破知见之障。而如今他不仅拥有了神识,连知见之障也提前突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林初一并不清楚。只是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他继续保持神识静坐,在密室中观感这万籁自然,竟陶然忘机。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第二十九章 长得帅就是好

    林初一用莫雨的手机号码给林励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今日就出发,前往东莞。林励则在电话中告诉他,贩卖人口案的东莞下线已经被专案组破获了。驻扎在东莞的专案组上两周意外得到了一条线索,并追查到一艘运送被拐卖人口前往泰国的船。在海警的配合下,该船前一周在南海被警方截获。

    船上嫌犯和受害者全部受控,只有一人跳海失踪。警方出动了两艘巡逻艇和两架直升机,在事发地点搜寻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估计是溺水而亡,被水下暗流不知裹到哪里去了。案子既然破了,专案组处理完后续问题也将解散,而且林励可能很快会被调到省公安厅去。

    林初一不用想也猜得到,其实“跳海失踪”的人就是韦永定,只是这事却不便告诉林励。于是告诉他自己在桂平发现张强和潘伟明的事。自己有人在东莞留意着这两人,至少截至目前,张强和潘伟明还未受牵连,恐怕他们背后的买家仍在。

    林励闻言沉吟半晌,说道:“好吧,我命专案组调查一下这两个人,如果真有问题,专案组会继续追查下去。如果查不出什么来,专案组的解散,恐怕我也无法阻止了。毕竟在官方的档案里,这案子已经被完全破获。”

    林励跟着告诉他,到东莞之后,如果需要协助,或者有什么消息提供给警方,都可以联系“表妹”陆影隽。

    跟林励打完电话,他又打开“林初一”这个号码的手机。这一个多月来,其实他也没少开机给韩云缄打电话,因为只要超过一周不打,韩云缄就要责怪一番,问长问短的,好不烦人。林初一从来没被人这么烦过,这样的纠缠不清,着实让他感到……幸福。

    总之,他觉得现在的韩云缄特别的傻,自己也是跟着心甘情愿地傻。

    这回一拨打韩云缄的号码,电话另一边就接通了:“初一,你在干嘛?”

    又是这种不打粮食的问题。“我没事,今天准备出发去东莞了。你在上班吗?”

    “什么,你准备去东莞了?”韩云缄的声音急促而紧张起来,“你一个人去那边,要小心点啊。先安心找好工作,云深的事情,慢慢打听就好了。你不是说警察在那边有专案组了嘛,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出面去处理好了。”

    林初一颇不以为然,只是这种话让他心中甜丝丝的,感觉柔软异常。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身边,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上一口。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张芳的哥哥我找到了,已经告诉警方的人盯着。这人和你哥哥的失踪有很大关系,不管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都是条线索。”

    韩云缄如此牵挂,他自然要显点本事。只是这一去东莞,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

    她闻言果然更加喜忧参半,又是少不了一番叮咛。找到哥哥还是其次,更多的是叮嘱他注意这个那个的。林初一陪着她好好聊了一番,直到韩云缄有事要忙了,才挂了电话。

    正月底,已经过了农民工返粤大潮最高峰的时候。东莞虎门站前依然是人头汹涌,十分拥挤。林初一随着人流往外走,随身也就一个普通的双肩背包,只是手上不太协调地拿着一根装在精美皮套之中的“手杖”, 那是他的太灵。一般人看来,太灵就像一根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高级手杖,或者一把直柄雨伞,所以进站安检时顺利通过了。自从上了大学,他一般出远门也就这么多行李。

    “表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对方就是有这种本事,让林初一在嘈杂的人群中自然听出这声音是在喊他。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子正在对他招手。尽管已经见过照片,林初一还是很意外。这女孩一脸清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他。

    女孩给人的感觉跟在校学生差不多。该胖的地方吧,倒不算瘦了;就是腰背有点纤弱;双腿修长;让男人一见就很有要保护她的冲动。

    莫非现在的警花都改款了?怀着这样的疑虑,林初一迎上去跟“表妹”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往外走。

    “影隽,你到几天了。”既然是表兄妹,聊天自然不能太客气。

    “初三就来了。你怎么才来?”

    “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你和你的小伙伴住哪里?我到附近去租个房子。”

    “别租了,就先住去年那套吧。再说我的

    小伙伴们也不跟我住了。房东好说,留着给我们了。”

    去年那套?好吧,老子去年要在这,就没那么多事发生了。林初一这样想着,脑子里又出现了韩云缄的音容笑貌,更多的,是在桂平的那个晚上的……一脸娇羞和娇嘘喘喘。他赶紧轻轻的了一记自己的脸颊,脸皮微微发烫。

    身边的警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满怀戒备。敢情林初一这时的表情和眼神太玩味了。“你在干嘛?”警花歪着脑袋盯着他问。

    林初一脸上更烫,没镜子看不到,肯定很红了。妈的,出师不利啊,第一天就遇上这么尴尬的事。道心不稳,六根不净,靡靡之音,龌龊之念,快滚,别误了老子大事。“没,没什么。”心中天人交战之间,他听见自己这样敷衍着这个陌生的表妹。

    见他羞赧,表妹更是很青梅竹马地靠了过来,悄声道:“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男人心里那点弯弯道道。说吧,想啥呢。都是成年人,这么闷骚可对不起林队长口中那位孤胆英雄的形象。”

    “你误会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话在林初一肚子里转了几转没敢出口,怕更不好解释了。只好对着女孩笑笑,算是默认。奇了怪了,默认了美女的误会,反而自然多了。

    跟着陆影隽走,住她安排好的住处,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样子。虽然是合作,但他本来的计划是平时尽可能离林励的人远点。

    两人边聊边等出租车,林初一神识里突然发现右边不远处有种念力在关注自己,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但这样的念力,无异于刻意的跟踪。他转过脸看了一眼,竟然又是一个美女,长发飘逸,扎着马尾,年纪似乎比陆影隽还小,姿容身段,还颇胜几分。这美女看样子像是来接人的,因为手上没有行李。

    美女看见林初一看过来,略有些腼腆地笑笑,转身走开了。人长得帅就是好!至少此时的林初一是这么认为的,瞬间心情大好。

    陆影隽安排的房子在黄江镇荔香湿地公园附近,是个不错的小区。看来是林励亲自前来实地考察过才租下的。这一带地段东面群山环绕,小区的位置,正是一方风水的地眼灵枢所在。前临湿地,阴阳相接,五气在此界水汇聚,正是内家功夫和奇门江湖人物修炼的好去处。以“表妹”的凡胎肉眼,恐怕既无眼力也无必要去找这么一处住地。

    房子是安排了,三房两厅,布局装修都不错。只不过这公寓却是房东要拆分出租的,陆影隽占了最小的次卧,还剩主卧和另外一间次卧。主卧租金800,陆影隽的小卧室其实比另一家次卧小不了多少,要600,另一间次卧650。

    林初一此时本来颇有土豪气概,很想两个空房一起租了,免得插入外人麻烦。只是陆影隽坚持不允许,觉得既然是普通的上班一族,就得有上班一族的样子。于是他租下了主卧。

    陆影隽目前的身份信息,是毕业于福建泉州学院旅游系酒店管理专业,去年夏季和林初一同一届毕业。他当然知道这都是假的,正如他叫莫雨一样。她现在华天龙庭大酒店工作,这个倒是真的。华天龙庭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陆影隽说:“一开始的时候,林队分析过关于张强和张芳的事情,所以我们从一些地下赌庄和大耳窿入手开始调查的。后来发现还真有大耳窿把欠了高利贷的赌徒软禁在五星级酒店里,然后逼赌徒联系家人筹钱还债。先后有好几个被软禁在华天龙庭。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些大耳窿有参与人口贩卖案的迹象,华天龙庭也一样。所以决定安排我应聘到酒店工作,也算是追查这个案件的一条线吧。酒店里确实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但是都形不成有用的线索。”

    这姗姗来迟的年轻线人好像一点都不关心酒店的事,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房间,一边这事我知道了的态度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哦,你这个名字,谁给起的?”

    “自己起的。”

    “那你父母帮起的名字叫什么?”

    陆影隽瞬间警觉起来:“这个不能告诉你。”

    林初一淡淡道:“这表哥当得也真够冤的,连青梅竹马的表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敢情你经常认识半天就青梅竹马了啊?那你父母起的名字又叫什么?”陆影隽样子有点小家碧玉,争执起来可不让须眉。在车站时就那样调侃林初一,敢情也是老江湖了。

    林初一挠挠头道:“这个就算了,我们这种江湖中人,像你这样的警花也记不住。再说,被警花惦记上了,容易失眠。”

    女孩眼神发亮,笑道:“江湖中人。说实话,以前在警校,姐妹们都喜欢上纵横看女频言情,就我很喜欢看武侠。要是真有那么个江湖,我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那种武艺高强又一身正气的大侠。可惜冷兵器时代早过了,兄台,麻烦回到现代好不?不过你在北海干掉王北伦那一伙,真的很漂亮!”

    林初一不知这妮子的意识到底是赞还是砸鸡蛋,也只好不置可否道:“传承的东西,跟你们这种小女孩说不清楚。”

    女孩又歪着脑袋看他,“莫雨大叔,您今年贵庚啊?”

    “这房子还真不错,要不一会请你吃晚饭吧,算是谢谢你。”林初一道。

    “改天吧,我一会上晚班。”陆影隽说着,进自己房间去了。女孩子上班之前,少不了梳妆打扮一番,何况要换工作服。

    既来之则安之,在客厅横直无事,便试着进入以神识感应的状态。他并没有打坐,而是慢慢踱着步进入了定境。

    仍是昨晚那么自然,对门的套房里,一个老阿姨在开着电视打毛线。她一脸安详,目光都专注在手中的竹签和毛线上,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林初一感觉得到哪套房子的空间样式,也是两厅三房。

    这种神识感应并不是透视,有视觉障碍的影像并不是以光线反射的形式出现的。不同的空间,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物性对周围气机的扰动均不相同;这种气机的扰动又直接以生动的方式展现于他的神识之中,所以事实上就跟“看见”差不多。

    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所在的房子里,他脸上有点发烧,因为赫然发现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陆影隽已经脱了衣裤,连内衣都不留……

    身材真的很不错!胸部虽非特别丰满,却也峰峦起伏,秀色可餐。腰肢窈窕精致,长腿笔挺,很标准的摩特身材。林初一甚至能感应到她细腻而结实的肌肤,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虽然定力修为已经不浅,可毕竟也是个气血方刚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诱人的神识之妙,他甚至舍不得出离定境。一边欣赏着旖旎的室内风光,一边甚至有点嫌弃自己起来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龌龊了。但这只是神识修炼,可不是有意偷窥。

    陆影隽似乎也是在换衣镜前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身材,换了几个姿势,然后才慢慢换上衣服;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吹毛求疵地慢慢化妆。客厅外,一个正心跳加速的年轻男子长长舒了口气!

    剩下的都是垃圾时间,他慢慢收回神识。林初一知道以后在家里,在户外,甚至走在大街上,自己也还需要不断凝练神识,以求功力精纯。所以偶尔“看”到这样的景象,也必须习以为常,心如古井才行。他估摸着,自己得找那么一两段有助于修心养性的佛经来背背。

    陆影隽上班之后,下午没什么事了。自从突破气御气阶之后,他对这样的中长途旅行根本没什么感觉。房间里也是一应俱全,床铺被褥全是新的。这显然是陆影隽的手笔。除了姐姐未嫁时,这可是他第一次接受女孩子如此照顾,对这位卧底女警的印象,也不觉改善了不少。

    他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用手机在某宝上看着相机。学设计的时候,美术设计和摄影是他最喜欢的两门课程。那时姐夫送了一套微单,虽然用得很不过瘾,在学院的摄影比赛中却拿了不少奖。

    如今手上有钱了,微单没带出来;全幅单反三大品牌都有新机型推出,但说实话都还不达不到他心目中理想的性价比。很想上台中画幅数码,只是那价格……算了,犹豫再三,还是选了佳能5d4,算是鸟枪换炮了。再说要查无极门,以后还不知要走多少地方。偶尔有点出格的行为,摄影师这个身份也是很好的掩饰。人想花钱的时候,总能找到它的必要性;这是对男人女人同样适用的道理。

    从微单升级到全画幅,本来就已经不止一个级别。再一看自己的购物车,林初一有点吃惊:机身,原装手柄,两支定焦镜头,还有一支变焦广角,再加上三脚架摄影包之类的,总价已经6万多块。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结算。

    相机深圳发货,明天就能到,从点掉结算那一瞬间开始,他就感觉到时间过得实在是慢!

第三十章 湘西玄女

    好在这时候,客厅的门有人敲了两下。www.uu234.cc他起身正想去开门,门却已经从外面打开了,是物业的黄姐带人来看房。要租房的是个女孩子,刚进来打个照面,林初一愣住了,敢情一会得去买注福彩,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进来的正是在车站默默注意自己,后来被他看穿的美女。

    这房子的房东是外地人,所以是委托物业帮管理和出租的。

    黄姐没注意到这二人有什么机缘巧合,自顾开始涛涛不绝介绍起来:“他和他表妹租了主卧和那间小的次卧,剩下的这个房间正好朝着湿地公园的方向,很不错的。你们又都是有体面工作的年轻人,大家都好相处。说实话,合租这种事真得看缘分,有时房子对了人不对也难受……”

    “谢谢你,黄姐。这房我租了。”美女也真爽快,懒得听黄姐把滚瓜烂熟的好话说完。

    “好好,你们这些有素质的年轻人就是好说话。这是合同,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先把押金和第一季度的租金付一下吧。”

    签合同的时候,从美女娟秀工整的字迹里,林初一知道了她名叫黄素素。黄姐拿了钱和合同,高高兴兴走了,留下这对同龄男女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眼前的美女比陆影隽更加可人养眼,皮肤白嫩,吹弹可破,身材也更加丰满一些;双瞳剪水,清澈明丽;那马尾虽简洁,扎的也很讲究,鬓角轻飘,额前疏松的刘海如半透垂帘。娇美如画中仕女,颇有几分古典韵味;而一袭春秋长裙,看得出是重金定制的名家手笔,时尚得体。看得林初一颇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只是这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看起来独自出门的经历应该不多。若论相貌,跟韩云缄倒是有得一拼,气质之高贵清雅,尤胜几分。

    “你叫黄素素啊?我莫雨,云南腾冲人。”林初一道,感觉怎么说都唐突佳人,还不如就通俗直接一点。

    “是的,你就叫我素素吧。反正都是室友了。”女孩颇不像出来打工的小白领;而且气质形象无不透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却又绝无盛气凌人的姿态。这种人怎么会租这样的房子,还合租?

    林初一满脸疑惑,却有不觉回味起当时在车站自我感觉良好的景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认识了。

    “你们平时做饭不?”黄素素有点踌躇地问道。

    林初一双手一摊道:“这个,要不你先到厨房侦察一下;我也刚来。不过我会做是真的,只要你不挑口味。”

    “哦,我以为你和你那表妹以前住过。”黄素素说着,却没进厨房去侦察。

    “你今天去车站,不是接人吗?”林初一问。

    “是的。”

    “人呢?”

    “在这里了。”

    林初一左右看看,满脸疑惑,“不会就是我吧?”

    这个倒不用回答,黄素素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答案了。

    原来黄素素来自湘西玄巫宗。玄巫宗自传到他们黄家,就几乎变成了家族传承。她曾祖父黄应天是当年玄巫宗师,和陆时成可算是生死之交。上世纪七十年代,黄应天在昆仑山一带游历中遭无极门袭击身故。

    祖父在玄巫之术方面天赋不佳,未得印使传承;父亲黄国维稍微好点,如今已突破玄巫大道三境十二阶中的祭礼阶,代领黄氏家长,却也未成为玄巫宗师。

    林初一虽然拜了陆时成和黎岚为师,只是因为对于两大先天宗门而言,修为尚浅,二位宗师均没有详细描述臻武与易数宗各境各阶之别。此时黄素素说起玄巫大道,他倒是来了兴趣,便问起其宗门三境十二阶的详情。只是问的时候心中不安,不知这是否涉及宗门隐秘。

    黄素素笑笑,这并不涉及宗门秘法,所以也不以为意,便跟他细说开来。

    玄巫三境十二阶的第一境为“启灵”,分五阶。第一阶为持咒,这一阶看似不难,只是大量背诵宗门咒语祝词,却最考人悟性毅力。在此阶段,各类祝咒做到倒背如流只是基础。打好基础之后,需做到每一篇祝词咒语的颂吟,均满含心意念力。因此在持咒阶,每一篇祝词咒语,一般修者都需颂吟不下十万次,期间还需要修炼摄敛心神之功。

    第二阶为问机,此阶以修心明性练胆为主,且要经常涉足坟茔废墟等阴邪之地,练就能感邪觉异的意境心神,对灵异之事与灵异之处敏感异常。修士至此阶段,因常涉阴邪之处,受各种侵袭贻害,往往

    面青体瘦,精神萎靡。即使不是修士,常人中也有对灵异阴邪之物特别敏感者,多是这个状态。

    第三阶为辟邪,此阶主要学练辟邪驱鬼,符法术。突破到这一阶的修者,可在宗门中任祝工;也有尊称为祝师者。多数修者,终其一生都是止步于此阶。古时祝师,多行走人家,为人作法祭祀祈福,或行祝融之术为人祛病消灾。而此阶法术,消耗生气念力极大,所以易需以吐纳行气之法,养气培元;其中佼佼者,能明见元气。

    对于这第三阶,林初一很好理解。家乡的文海老法师,应该就是堪堪涉足第三阶的一位祝师。从素素的描述来看,文海老法师的境界,应该是处于突破的边缘,突而未破。修为之境界阶段,本来就无十分明朗的界限;不会一是一二是二那么清晰,对于天赋不高的修者而言,一脚踏两船的尴尬之人比之一路破关者更加常见。

    第四阶为开眼,实为俗世所说的开天眼,见灵异,识鬼神。能御生气,用生煞,布法阵。此阶修士,在宗门里可任巫哲,或者巫师。意识修为中,应达到灵觉圆满,才可进行下一阶的修炼。

    这个无疑就是林初一在云开大山中所遇的北方黑山堂沈夜所处之阶,当时在修为上,对方修为还算略胜一筹,但并非阶级之别。

    第五阶为祭礼,此阶应修祭礼,明三道。所谓三道,即天人鬼三道。理气机,实气府,炼金丹,启神识。越到后面,与先天臻武的境界修为,越有异曲同工之妙。此阶修士,在古代已经是一国大祭司之类的人物,神通广大,权高位尊。

    说到这里,黄素素脸色微红,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插了个话题:“看得出,虽然你的先天修为境界未到,可是也不知为何启发了神识。是不是……挺好玩的?”

    林初一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在这房间里,看来无法随时随地的凝练神识了。虽然遗憾,然而我林初一,又岂是那些灵魂龌龊,居心不良之人!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地说道:“见笑了,昨晚才破境的,荒郊野地之中,确实感见了天地自然的神妙之处。只是感念之力还不精纯,以后要向你多请教呢。”虽然我是诚实的人,有些事,可不能诚实到犯浑的地步。

    黄素素看着他,眼神古怪,却也不深究什么;便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道:“嗯,这个是需要能随时随地起意修炼的,做到能不受喧噪之扰,感念之诱,眼见之惑。”

    林初一点头称是,却央求美女继续介绍玄巫宗的下一境界。

    第二境属于洗炼境,跟臻武的灵台洗炼一样,但臻武灵台洗炼的各阶,林初一并不清楚。玄巫宗在此境分为道心,元神,见印三阶。

    道心阶,即识道心,脱常识,涤灵台。大道之路,有千千万万,要认清自身的道心之本,巫力之源,证成道之法。

    元神阶,凝三魂之萃,炼七魄之精,炼元神出皮囊之囿,成炉鼎之基。这一层,林初一曾在黎公的引导下略有认知,如今倒是得到了黄素素的佐证。

    见印阶,以元神查命宫气府,炼命丹气丸。此阶又分两种状态,一是得命丹气丸之时,命宫开而气井成;二是命丹消而气丸化之时,见灵台封印。此阶多歧途凶险,成与不成,务须顺其自然。古往今来,无数天才人物贪功冒进,致身残道消,甚至生机耗尽,元神出窍而亡。

    至于第三境,为先天境,解开灵台封印之后,亦有四阶,分别为见两易,衍万象,证虚空,成一。各阶详情,黄素素却并未深研。并告诫林初一,因灵台洗炼境界凶险重重,在见印阶修行圆满之前,最好不要去轻易了解第三境之玄妙,否则极易受其影响,致堕入魔境。

    黄素素自幼体弱多病,就是个药罐子,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像同龄的小孩一样活泼,长到四五岁,家人还是不放心送到幼儿园去。后来父亲就教了她一些玄巫宗基础的敛神练气之法,却发现女儿习练起来进展神速,自此再没生过病。

    黄国维才知道女儿于此道天赋极佳,加上其本人文静好学,心如止水,到二十岁,竟突破了灵台洗炼之境,虽然仅仅是初入道心阶,在玄巫宗传承中也可说是前无古人了。也难怪林初一看不出她身怀异术,自己跟她还不是一个档次的。

    林初一在桂平见到师父之后,老人家联系了黄家,请他们帮忙派人到东莞来监视张强和潘伟明二人,顺便暗中关照侯小金和侯小华两兄妹。陆老所托,黄家当然不敢大意,派来的竟是宗族未来的传

    人。

    其实黄家这么做,与其说是给陆时成面子,不如说是黄国维想借机让女儿出来历练一下。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玄巫宗师,以后怎么可能挑得起灵台印使这副重担。这次出来是和陆时成的传人搭档,堂堂臻武宗师,不可能让自己的徒儿吃亏的。

    黄家在湘西一带产业很多,开了好几家经营传统工艺品的公司;尤其是传统蜡染,民间最有名望的工艺师基本都在黄家旗下的公司里任职。每年单单出口就有数千万的利润,更何况他们的工艺品在国内各大旅游景点都有代理或直营店。

    这下倒好,自己的室友一个是世家千金,一个是在五星级酒店“工作”的卧底警花,估计都不是喜欢做饭的主。年前在北海的最后一个月,因为有韩云缄家可以蹭饭,他已经卸载了所有订外卖的app,现在又悄悄的全部装上了。

    安顿好住处,其实也没什么好安顿的,黄素素看起来并不像陆影隽那么会生活的人。无非是把行李稍微整理了一下,她的行李据说倒不少,好几个行李箱,不过目前还在先前住的酒店里。

    床是现成的,铺盖还没有;林初一表示一会可以陪她去买。

    “你在东莞这么久,怎么今天才出来租房?之前住哪家酒店?”林初一问道。

    “华天龙庭。”美女有点不好意思,这明显会有显摆的嫌疑。不敢再说的是,不但住的是华天龙庭,还是豪华套房,一晚上好几千。作为家族玄巫传承的希望,挣钱的事从来轮不到她操心,对钱也没什么概念。

    “哪家酒店,好像有些问题。只是我不太方便去查探。”黄素素道。

    “什么问题?”林初一心想无非是房间老有人塞名片之类吧。也难怪他这么想,因为他没住过五星级酒店,须知一般五星级酒店就算要推广特殊服务,也不会用乱塞名片这么下作的手段。

    “酒店后花园的一栋矮楼,挂的名称叫做什么商务会所的;但是普通客人都不能进入。不是关着门就是有会议。以神识感应,桃花沐浴之息甚浓。”说完这句话,黄素素脸上有点发烧。

    林初一精通八卦堪舆之术,桃花沐浴的意思还是清楚的,黄素素所指,那是烟花风月的销金之地。也许,这会所正是被拐卖女性的去处之一,倒是要找个机会去探探。

    想到要去探探,林初一的脸上也现出某种古怪的神态来。说实话,对那种场所,他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黄素素能来东莞帮忙看着张强,也有个很便利的条件,就是她们家族在东莞和广州都有直营的工艺品公司,主营出口。明面上,她是来这里学习经营家族生意的。

    这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张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社团的人,只是自己拉了3个同伙;专门到一些落后山区去诱骗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孩到东莞来,转卖给下家或者介绍到一些高档的“养生会所”。

    不知为什么,这一个多月来张强他们都没有太多生意,只是陆陆续续介绍了几个本身愿意的姑娘去了一些高档会所。至于他们那神秘的下家,至今仍然没什么消息。张强有意拉潘伟明入伙,这人有点心思和手段,入行未久,但心还不够黑。

    侯小金兄妹刚到半个月,前两天又来了两个广西山区的女孩,都被介绍到华天龙庭酒店打工了。只是目前做的,还只是普通职员的工作,看不出什么异样。而这其实也是黄素素觉得这家酒店有问题的原因之一。

    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意外,东海堂既然把一宗“大案”送给公安部门去破了,让韦永定替罪同时谋了他的祖上藏宝;如果这段时间趁机转行洗白,倒也不失为一箭三雕之举。

    然而杀梁文光之前,林初一曾偷听他和韦永定的谈话,知道他们需要巨额资金向无极门交差,如今大伦山藏宝没弄到手,转行洗白的计划恐怕是要落空了,迟早得重操旧业。

    不过对方既然没什么动作,他初来乍到的,也乐得清闲,这段时间可以安心地一边练功,一边慢慢查探韩云深的消息。

    听完黄素素的介绍,林初一道:“查得这么清楚,辛苦你了。”

    黄素素笑道:“张强只是有点功夫,以我们的修为去查探两个普通人,也不费什么劲。我倒希望能有机会接触下他们的下家,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林初一有点哭笑不得,这女孩看来是自小生活得太封闭了,如今一放出来还真嫌惹事不够大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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