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命（一）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第一章奔命
钻进了口袋阵里，还能跑出去吗？
林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上峰让他们固守待援，其实就是让他们等死！
师长萧黄还在对电话狂吼，无非是让这个团挺住，让那个团支持；跟这个团长说援军马上就到；又跟那个团长威胁如果撤下就毙了他……
“已经没有时间了！”林虎心里十分明白，再不撤大家一定会一起玩完！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听着声音，林虎马上判断出了炮弹的落点，他不由得大喊一声：“卧倒！”，职责所在，他象是一只老虎，一把将师长扑倒在地。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屋顶被炸出一个大大的窟窿，瓦砾与弹片四射，烟灰也随之而起，瞬间令整个大殿弥漫在了呛人的尘霾中，什么也看不到。
爆炸声将所有人的喊叫都淹没了，林虎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趴在地上再睁开眼时，只看到一片的血红，好像这个世界已经静止。
烟尘渐渐散去，终于有人影从废墟中晃晃地站起来，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很多人还流着血。
这座被作为师指挥部的破旧大殿，已然摇摇欲坠了，
“师座！”林虎反应过来，看清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萧黄，只是此时，他已经昏了过去。
站起来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这里，林虎抖着身上的尘土，心里叫着：“糟糕！”忙将萧黄从地上拉起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查看着他的情形。
还好，萧师长并没有受伤，还有稳定的呼吸，一定是刚才自己扑得太猛，将他扑倒在地，头撞到了地上；再加上巨大的爆炸声，令人的耳朵无法承受，萧黄一夜未合眼了，昏过去也就自然了
“吓死俺了！”看到别人也惊慌起来，林虎忙道：“师座没事！”他是在稳定大家的情绪。
“师座，左翼的三十一旅，右翼的三十二旅都顶不住了！”接线员忽然从桌下钻出来，大声地向这边喊着。
活着的人都心跳加速起来，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了林虎。
林虎有些生气，如今副师长、参谋长、副参谋长、作战主任，都被萧黄派到了左右两翼去督战，师部里只有一个作战副官和两个实习参谋，只是这半天没有听到作战副官出音，想来可能是刚才的炮弹弹片击中了，要么牺牲了，要么重伤了。
“你们看俺做什么？”林虎吼了一句。忽然明白过来，师长正躺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是不能再坚持了，必须要逃，不然真得等红军包围上来，那么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一个大胆的主意忽然就在林虎的脑海中生成了。
林虎装模作样地把耳朵贴到了师长萧黄的嘴边，一边听着，还一边点着头，然后扯着嗓子道：“还用问吗？师座让两个旅自行突围！”
接线员没有怀疑，如今的情势，也只能如此，他立即向左右两翼的两个旅下达了命令。
“等一下！”一位年青的少校拍着身上的灰，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叫道。
林虎看了他一眼，认为这个家伙正是实习参谋，叫作梁彦。
“你要咋的？”林虎警惕地问道。
“这真是师座的命令？”梁彦怀疑地问道。
“难道你不信？”林虎针锋相对，心里却有些发虚。
“师长为什么不答话？”梁彦已经走了过来。
“他刚才说的，现在又昏过去了！”林虎理直气壮。
“既然师长昏过去了，如今师部里以我的官职最大，大家必须听我的！”梁彦当仁不让地道：“上峰要求我们固守待援，在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之前，我不允许有人假传军令！”
林虎将萧黄平躺着放倒在地，站起身来，对面前的这个少校有些愤怒，他这是在作死。
“你敢违抗师长的命令？”林虎知道，此时不能退让半分，否则，他只能跟着这帮笨蛋一起去死！
梁彦愣了一下，蓦然拔出了手枪来，指到了林虎的头。
“林虎，你只是一个警卫班长，怎么敢假传军令？信不信我毙了你？”他说着，拇指拨动，发出“咔”的一声响，已然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但是，林虎却要比梁彦绝决得多，就在梁彦用枪指着他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把枪还没有打开保险，所以就在梁彦打开保险的同时，他身手敏捷地已然抓住了梁彦握枪的手臂。
“砰”的一声，子弹还是发射了出来，但是却打向了天空，子弹从破漏的屋顶飞出，没了踪影。
林虎如虎一般，在举起梁彦手臂的同时，狂喝一声，单手一拧，同时脚下使绊，已然将他撂倒在地，另一只手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枪。
当梁彦从地上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枪到了林虎的手里，并且指着自己的头。
“你如果再这样胡闹，俺就打死你！”林虎恶狠狠地说，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是不能有半点儿的含糊，必须要抢到军权。
梁彦望着面前这张英俊无比的面孔，只能点了点头，表示服从。在十一师的师部里，他还从来没将这个小班长放在眼里过，也许是平日里林虎太随和了吧。哪知道，在今天这个时候，他表现出一头狼的凶猛。
“把师长背上！”林虎命令着。
梁彦只得俯身去，将昏迷不醒的萧黄背在了身上。
“大家快些收拾，马上撤离！”林虎像师长一样地对大家发号施令，俨然成了师部的领导者。
众人如释重负，齐齐地长出了一口气。大家早就在盼着这个命令，马上快速行动起来，生怕自己慢了会被丢下。
撤退，其实就是亡命，林虎十分清楚，这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因为他自己就已经经历过了多次。
不过，也正是因为经历过了多次，所以相对来说，林虎对这个过程非常得熟悉，并且经验丰富。
如今十一师师部中，警卫部队只剩下了不到一个连可以战斗的人员，却要保护五百多非战斗人员，的确太吃力了。为了支援左右两翼的战斗，师长萧黄将手中可用的兵尽数派出，只留下林虎的警卫一班在身边，按照萧黄的想法，是要将上峰的命令贯彻到底，以死相搏。
陆续有被打散的**士兵奔回师指挥部，师长将其中可战斗人员交与了林虎，所以林虎这个班长才有了连长的权力。
为了防止梁彦跟自己夺权，林虎让最好的朋友宋二嘎看住梁彦，如果他真得有不轨，就地枪决。
五百人行军还是很慢，尽管林虎焦急万分，此时却无可奈何。
刘吉庆来到了林虎的身边，对着他道：“虎子，这样不行呀！我们一定会被敌人追上的！”
“你说咋办？”林虎看着这位比他还大两岁的老兵，问道。
吉庆的眼睛在转着，扫视着缓缓移动的人群，道：“我看还是各自逃散吧，谁跑的快，谁得道升天！”
“扯淡！”林虎骂道：“你这家伙最是自私，你是跑了，这些伤员、设备怎么办？还有那几个女兵，还有师长呢！”
看到林虎生了气，吉庆吞着舌头，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还不行！”
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一边向东，一边向西。这两条路都可以通往东陂，只不过向东的一条是直线，要翻过两座小山；向西的一条是曲线，从平坦的稻田中穿过，绕着一座大山的山脚转向北面。这实际上就是弓弦与弓背。
“从东面走，二十里就能够抵达安全区！”梁彦背着师长，呼哧带喘地向林虎建议着。作为师部参谋，他对这里的地形有些了解。
林虎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命令队伍沿着向西的平坦大路前进。
“你傻呀？”梁彦经不住地骂道：“左边要比右边远十里呢！”
“你才傻呢！”林虎没好气地道：“你这么想，敌人也会这么想的！”
梁彦愣了愣，好像明白了什么。
站在梁彦身后的宋二嘎道：“虎子，这可是二十里呀！像他们这么慢，走哪条路都一样，估摸走不出十里，后面的敌人就追上来了！”
“俺当然知道！”林虎道：“梁参谋，你带着师长和那些老弱病残的大部队，走左边回东陂；二嘎哥，去把还能够打、腿脚利落的人集合起来，咱们就在右边的山上埋伏，等那些chi匪追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将他们引到这条路上来！”
梁彦的眼睛不由一亮，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是太小看了这位林班长。
第一章 奔命（二）
望着渐渐消失在大山背后的队伍，林虎又有些后悔起来，他自作聪明地来担任师部的代理首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逃生；可是如今还要打肿脸来充胖子，一充还要充到底，这与他想要及早逃生的意愿背道而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真没办法，既然已经装相，那就只能一装到底；他不想当英雄，只想要命，但形势使然，逼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楞上了。
不过，林虎又有些惬意，觉得当个指挥者的感觉也不错，那么多人要听他的号令，这着实让他满足了一回虚荣心。
“虎子，咱就这点儿人，行吗？”宋二嘎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虽然看着林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依然问道。
林虎心里头也没有底，但是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是离弦的箭，不可能再回头了。
“咋就不行了？”林虎故作镇定地道：“咱这也有一百多号人呢！如今占着地利，居高临下，就算是那些**追过来，又能怎么样？呵呵，再说了，如果打不过，咱们还可以跑呀！”
宋二嘎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们是在小山的树林里，那些红军追上来是要爬山的，自然没有他们跑的快。
正说之间，在最高树上观望的刘吉庆叫了起来：“来了！他们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林虎极力地使自己的心跳平静，忙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好多呀！”吉庆道：“前面追上来的就有一百多，后面还有好多，估摸有一个营吧！”
“这么多呀！”宋二嘎又打起了退膛鼓：“虎子，咱们还埋伏吗？我看还是尽早地快逃吧！”
林虎向着他一瞪眼，骂道：“你个胆小鬼，你都忘记了咱们的任务了不成？就算是逃，也要打他们一下，把他们吸引过来。要不，他们不追咱们，去追那边了，咱们不就白忙活了吗？”
宋二嘎喃喃自语着：“那不是更好吗？咱们就都安全了！”
“好你个大头鬼！”林虎道：“你要是怕死，现在就可以跑！”
宋二嘎真得就想要脚下抹油，开溜；又看看别人都没有动，也只得撇了撇嘴，重新伏到了灌木丛之后。
吉庆从树上跳了下来，却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右边的那条大路，道：“咦？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林虎顺声望去，马上看到了那条大路上快速跑过来的两个人，前面的穿着将校服，不正是师长萧黄吗？跟在萧黄身后的，是参谋梁彦。
梁彦跟在萧黄身后，不知道嘴里在跟萧黄说着什么，林虎老远就看到萧黄一脸得铁青，闷头生气的样子。
“她奶奶的，这结骨眼上，师长怎么醒了？”林虎心里头暗骂着，不用多想，他也可以猜出来，萧黄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知道，只要萧黄走过来，那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只是此时，已经不容林虎去多想了，红军的前锋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
枪声在突然间便响起来，找出第一枪的正是林虎，这就是一个信号，告诉埋伏的同袍们可以开枪了。
红军前锋的确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几个人倒在了血泊里，其他的人都纷纷找着可以藏身的所在进行隐蔽，同时向山上的灌木丛胡弄地打着枪，以求后面的援军赶过来。
这枪声也惊动了刚刚跑上山来的萧黄与梁彦，他们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只能趴在草丛里，以防两边杂乱的子弹击中。
打了一阵枪，眼见着红军身后的援兵快速赶来，林虎当机立断，对着手下们打了一个招呼，收了枪，转身就跑。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追兵引到这条路上来，又不是要多打死几个人，如今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多耗时间，要乘着敌人还不多的时候，赶紧逃走。
但是，林虎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宋二嘎忙问道。
林虎用手一指还与他们隔着有五十米远处的萧黄，道：“师长在那边！”
“都啥时候了，你还顾得了他？”宋二嘎不满地道：“要不是他瞎扯犊子，我们还不会这么倒霉！”
昨天上午，十一师奉命从东陂南下，搜索红军主力；出来不久，遇到了一支红军部队，咬着这支敌军追了二十里路，到达草岗村附近。
连林虎都看得出来，红军用了诱敌之计，他们边打边退，路上层层设阻，一直打到了下午五点多，才忽然退去。
当时，林虎觉得奇怪，为什么萧师长就看不出来呢？当然，以他一个警卫班长的身份，是没有向师长进言的权力。
萧师长在向长官部汇报情况之后，上峰曾要求十一师连夜赶回东陂，但是，却被萧师长搪塞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再赶回去，又要走上二十里路，对于打了一天仗，人困马乏的十一师来说，那才真要命。
就是懒了这一步，才至令十一师如此的厄运。所以，也可以说，这场失败完全是萧黄咎由自取
此刻，宋二嘎对师长的不满，已然不溢于言表了。
见林虎没有回应，还在犹豫，宋二嘎有些着急，当下道：“你既然要带着他，那我就不等你了，先跑了，你小子可要当心哟！”说着，已然奔了出去。
“等下，把机枪给我留下！”林虎忽然道。
宋二嘎怔了怔，便将手中的七九式轻机枪丢到了地上，犹豫了一下，又丢下了几个弹夹。再不回头，飞也似地追着前面兄弟的脚步而去。
第一章 奔命（三）
山下的红军觉出了山上的枪声停歇，马上再一次现出身形，向山上追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师座！快过来！”林虎对着萧黄喊着。
萧黄与梁彦忙从藏身的草丛中跳出来，飞快地奔上山。
他们的行动马上引起了山下红军的注意，尤其是看到这两个人都穿着与士兵不同的将校服之时，所有的火力便齐齐地打向他们。
子弹呼啸着从两个人的头上和身边飞过去，这两个人感到了危险的降临，不得不再一次趴俯在地上，以躲避不断飞来的子弹，连头都不敢再抬起。
林虎心中焦急，眼见着山下的红军在缓缓向上移动着，他们在后面火力的掩护之下，很快就到了半山腰。
林虎再不迟疑，一把将轻机枪操在了手中，猛然跳起来，对着正猫腰行进的红军追兵扫射起来。
“哒！哒！哒！……”枪声瞬间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比刚才零乱的枪声更加令人胆寒。
那几个已经到达山腰的红军战士倒了下去，后面的追兵也再一次齐齐地掩住身形。
“快跑！”林虎不忘记提醒着地下的师长和梁彦，他在打完一梭子弹之后，非常敏捷地再次藏身在一棵大树之后，立即听到“砰”的一声响，一发子弹已然打进了这棵树的树杆，留下几个小洞，还微微冒着轻烟。
显然，林虎此时已经吸引了山下红军的注意，他们把火力尽数地对准了这个机枪手。
林虎边闪边打，打一梭子弹之后，便飞快地换一个位置，或躲在树后，或躲在石头后，掩住身形，就是为了要吸引红军的火力，以达到可以给师长创造充裕时间的目的。
红军的武器装备毕竟差了一些，因为是追击战，所以并没有带上重武器，光靠着步枪是无法彻底地将这边的火力压制的。反而那些追到半山腰处的战士们被林虎打得不敢抬头，生怕稍一动，便会成为山上机关枪的目标。
萧黄与梁彦也就乘着这个机会，再一次冲上山来，五十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就仿佛是跑了一个世纪般得漫长。
看到师长和梁彦喘着粗气已然脱离了危险，跑到了山上来，林虎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个时候，他想要抱着这把沉重的轻机枪跑路，却又有些困难了。
所以当他将最后一梭子弹打完，便果断地将这把枪丢到了地上，空着手撤离了阻击阵地，同时对着跟上来的萧黄与梁彦道：“快走！”，便当先地向小山的那一边跑去。
如今他们三个人已经落在了后面，那些撤走的**士兵，一听到可以撤退的命令，就好像是长了飞毛腿一样，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踪，他们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追上的。
萧黄本想要责问林虎私传将令的，只是此时，他也没有时间来发怒了，只能“呼哧呼哧”着跟在林虎的身后，往前跑去。
林虎心中有些着慌，刚才还有一百多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就好像是离群的孤雁一样，让他没有一丝的安全感。他心中暗恨，如果不是萧黄非要跑回来，只怕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开溜了。便是刚才，若不是为了救萧黄，以他的速度，也完全可以追得上去。
第一章 奔命（四）
萧黄毕竟是老了些，体力和耐力都差了许多，刚才就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得急了，此时更是上气不接下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身后的梁彦虽然也如他这般喘着气，毕竟年青，还可以支持，而且很快就超过了他，跑到了他的前面。
林虎无奈地放慢了脚步，他真得有心将萧黄丢下来，又觉得那样太不讲义气了，他之所以能够当上警卫班长，还是萧师长提拔的。至于梁彦怎么样，他却一丝不放在心上。
当然，从他内心来讲，还是对师长有着天生的惧怕。
萧师长还是很有魄力的，去年刚刚接手十一师的时候，为了整治军中赌博一事，他突袭军营，将那些正赌得高兴的官兵堵到了屋子里，然后令人架起机枪扫射，许多官兵吓得竟然将后墙撞开了个洞，才得以逃生，于是他被人起个外号叫作“屠夫”。
梁彦又超越了林虎，跑到了三个人的最前面。
林虎还是站住了脚，等着萧黄跑近。
“不用管我，快走！”看到林虎在等自己，萧黄有些感动，但是嘴上还这么说着。
林虎心里暗想，要是真得不用管你了，我早就跑没影了。
“你为什么要假传军令？”赶上来的萧黄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此时对林虎又爱又恨。
林虎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脑子却转得飞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睛都不眨地道：“没有呀？”
“是你下令撤出的？”
“那不是师座的命令吗？”林虎只能装作诧异的样子，狡辩道：“接线员问的时候，你不是说让那他们自行突围吗？大家都听到了！”
萧黄跑得不断地喘着气，心里头却是明白的，如果没有长官部的命令，他早就已经突围了。此刻，他明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子在耍鬼心眼，却又无法拆穿。他发现自己如今真得跟这个家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只能倚仗他，才可能逃出险境。
林虎生怕师长还要问下去，忙又摆着功道：“师座，今天俺可是立了大功，师部那么多人脱险，这可是俺的功劳！回去您怎么也要赏俺十块大洋！”
萧黄哭笑不得，这小子太贪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讨赏。不过，此时也不能打击他的信心，当下道：“这都好说，若今天我们能够脱险，莫说十块大洋，二十块大洋我都可以赏你！”
“真的？”林虎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萧黄一口应允。
林虎暗自高兴，心想这一次应该是赚着了。
又跑了一段路，萧黄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
“咋了师座？”林虎急忙停下身回头问着。
跑在最前面的梁彦也不由得停下来回身来看。
“刚刚跑得急了，把脚崴了！”萧黄告诉着他们。
这真是祸不单行呀！林虎与萧黄都有些懊恼。“还能跑吗？”林虎问道。
“我试试！”萧黄一面说，一面努力地向前跑去，可是并没有跑出多远，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钻心的痛在瞬间已然吞噬了他的身心。
最前面的梁彦一直在看着萧黄，他的面色犹豫着，忽然便转回身去，不再回头，飞也似地跑得远了。
林虎更是丧气，心想，如果不是带着师长，此时自己早就已经跑出一里外了。此时，他只能安下心来，蹲着查看萧黄的左脚，脚踝处果然肿起了一大块来，如同一个馒头，他轻轻一按，萧黄便不由自主地“啊”地发出一声轻喊。
“俺架着你！”林虎使劲地将萧黄扶了起来，架着他往前奔去。
“真是辛苦你了！”萧黄有些过意不去，客气地安慰着。
林虎却道：“师座，这一次要是真得能够逃出去，你可还要再加俺十块大洋！”
萧黄的鼻子差点儿被气歪了，如果这不是在逃命，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给林虎煽个大嘴巴。只是此时，他也只能恨恨地道：“虎子，你是不是掉进钱眼里爬不出来了？”
林虎只当萧黄不愿意，讨价还价般地道：“你要是觉得多，那就一半吧，给五块总行了吧？”
“好！好！好！”萧黄也懒得再跟他嗦，随口应着。
林虎心下欢喜，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就得到了二十五块大洋，这要是宋二嘎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得羡慕呢！
但是，拖着一个人，他们的速度马上降了下来。
第一章 奔命（五）
后面，再一次传来了枪声，那些追击的红军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同时，他们也被红军看到了，有人在朝天鸣着枪，大声地喊着：“在那边！他们在那边！”“看哪，还有个当官的！”“快抓住他们！”……
“虎子，别管我了，你自己跑吧！”终于，萧黄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林虎也在犹豫，自己是要命呢？还是要钱呢？斗争中，他还是认为还是留着命在的好，如今听到萧黄说出这句话来，他的心下一片豁亮。但是，当他把萧黄放在路边，与他双眼对视之时，从萧黄那悲哀的眼神里，看到的分明是一种不甘心的痛苦。
萧黄无法想象，如果他真得被红军抓获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下场。就算是红军不杀他，把他放了，他的脸面也将无存，那真得生不如死。
林虎忽然觉得自己太无耻了，怎么可以临阵弃帅呢？便是从江湖义气上来讲，也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师长还应允给他二十五块大洋了，他怎么可以要人钱财，而不为人家办事呢？
他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牵强的借口，就算是萧黄一块大洋不给他，他也不会真得忍心将之丢下不管的。
林虎稍作迟疑，转头向后面看去，可以看到那些红军追兵的身影，他知道只要是能够肉眼看到，那么这个距离就不远了，必须要加紧时间。
“俺背你走！”林虎终于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地将萧黄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快步往前面跑去。
人只有在患难的时候，才可能知道谁是对自己真好，谁是对自己假意。如今萧黄就被林虎感动了，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林虎之时，只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很精神，不仅相貌英俊，而且身材魁梧高大。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兵，所以将林虎调到了师警卫营里来，并且让他当了一名班长。如今看来，他并没有选错人，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子。
泪水从萧黄的眼睛里滴落下来，正滴到了林虎的脖颈里。林虎可以感觉得到那种冰凉，心下已然明了。他不知道萧师长是因为觉得自己令他感动呢？还是觉得这场战斗是他这个师长令大家蒙羞而愧恨呢？又或者二者皆有之吧！
但是，林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赚钱的机会，还是边跑边道：“他奶奶的，这回是要了俺的老命了，不行师座，要是真得跑了出去，你一定要再加我二十块大洋！”
萧黄被逗笑了起来，他强自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挤出眼眶，笑道：“二十块大洋太少了，我再给三十块！”
“师座说话可要算话哟！”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林虎听着心里舒坦，越发卖力地奔跑起来。
毕竟是背着一个一百五六十斤的大活人，就算林虎有九牛二虎之力，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跑了一段路之后，林虎明显得感到体力不支了，脚步了缓慢下来。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林虎和萧黄已经隐隐听到了身后传过来的红军士兵们在大喊着：“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的命令。
林虎觉得这样下去，他和萧黄谁也逃不掉的，必须要想办法才是。
此时，他们已经跑下了第一座小山，眼望着前面出现的第二座小山，林虎只觉得浑身瘫软，再也没有了力气。
他看到前面有一户人家，边上码着一个大大的稻草堆，这里的人们都喜欢用稻草来引火烧柴，几乎家家都会有这样的草堆。他心头蓦然一亮，对着萧黄道：“师座，俺把你藏在草堆里，然后俺再把敌人引开，到晚上你再出来！”
“那你呢？”萧黄急切地问道，他是生怕林虎不再管他了。
“师座，如今咱们不这样的话，谁也跑不了！”
萧黄默然了，他知道林虎说得不错。
当下，两个人来到了草堆边，林虎将草堆扒开来，把萧黄放进去，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同时对着萧黄道：“师座，咱们换下衣服！”
萧黄马上明白了过来，暗自夸赞林虎的急智。的确，如果林虎被当成官长抓住了，等红军弄清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兵，也不会为难他的。
当下，萧黄也飞快地脱下了衣服，连帽子一起与林虎作了交换。
林虎一边穿着，一边道：“师座，俺换了你的衣服，就成了敌人的重点目标，替你挡了灾，如何你还要赏俺十块大洋吧？”
“行！怎么都行！”萧黄痛快地答应着。
“多谢师座！”林虎高兴地道，一边盘算着，此时自己到底可以得到几块大洋了，一边将稻草重新堆到萧黄的身上，从外面看去就好像刚才的那个草堆一样。萧黄一直十分配合，不敢发出半句声响。
在离开之前，林虎还不忘记漫天要价：“师座，这回俺可是豁出命去，帮你把敌人引开，你可还要加我三十块大洋的哟？”
“放下吧！只要你能回去，我一定给！”萧黄信誓旦旦。
林虎这才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只是因为如此一来，林虎又耽误了些时间，后面的红军追兵已经追得近了，他都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喊着：“前面那个就是当官的，同志们抓活的呀！”
躲在草堆里的萧黄吓了一跳，但是从草堆的缝隙看到林虎撒腿跑去的背影，马上明白那些红军嘴里当官的人，指的是林虎。他心头又是一阵感动，庆幸着当初提拔林虎，做得太对了。
此时的林虎，只恨自己的脚太短了，他拼命的跑，却无法摆脱后面红军战士们拼命地追，而这个距离也越来越近。
并非是林虎跑得不快，相反，正常情况之下，他的亡命速度没人可以追得上，可是刚才背着萧黄，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林虎的头上打了过去，将他吓了一跳，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喝声：“你再跑？我就一枪打死你！”
林虎不由得心头一紧，一个没有注意，脚下踏了个空，整个人跟着翻了出去，从一个土坎跌落下来，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狗啃泥，好在下面是松软的土地，并没有将他摔昏。
即便如此，林虎还是有些发蒙，等他费力地爬起来，便看到一个比他瘦弱的红军战士举着枪冲了过来，也是在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
“不许动！”这个红军战士已经把枪举到了林虎的面前。
林虎的脑中忽然一片得明了，在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个红军战士之后，还跟上来了两个同伙，如果他不能将面前的这个红军战士打倒，那么就不可能再逃走了。
思绪所在，果断地出手。当这名红军战士的枪举起来，他也同时让过了枪上的刺刀，猛地抓住了枪管。“砰”的一声，这名战士还是开了枪，但是子弹却打飞了，因为枪管被林虎托了起来。
林虎也是吓了一跳，已经顾不得许多，抓着枪管往边上一推，顺势另一只手便抓住了枪身。
按照日常训练的流程，要先往自己的怀里拉动，对手也会往他的怀里拉，这个时候，便顺势往对手一砸，或是砸头，或是砸腹，定然可以将这把枪夺到手里。
但是，出乎林虎的意料之外，这名红军战士显然也是受过训练的，在林虎往回拉动的时候，他并没有往自己的怀里带力，而是快速得将枪支横向扳了过来，林虎再想要推和砸已经不管用了。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到底林虎还是高出一头，身高体大，轻易地便将这名红军战士压倒在地。但是这名红军战士更加顽强，抓着枪死活不松手，任他如何抢夺都无计于事。
眼见着后面的人赶了过来，林虎再不纠缠，在将这名红军战士再一次按倒之后，翻身起来，想要再一次逃走。
但是身下的这名红军战士也并非善茬，乘着林虎刚刚起来，身子还未站稳之机，倒在地上踢出腿去，正勾住了林虎的脚脖子，林虎被绊得再一次摔倒。
后面的两个红军战士相继赶到，不等林虎再有时间爬起来，当先的战士恶虎扑食一般，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压倒在下面。林虎还在挣扎着，后面跟上来的红军战士也扑了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他一起压住，他再也动弹不得。
被林虎险些抢去枪的红军战士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在不停地喘着气，来到林虎的身边，用枪指着他的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呼……呼……我的娘呀，这家伙太……太能跑了……太……太彪悍了！……可累死我了！”
他说着，抬起脚来，就想踢一下林虎的头，以解心头之气，可是才把脚抬起来，又想到了部队的纪律，只得将抬起的脚放下来，恨恨地道：“老子今天……今天就先便宜你了……”他的话说完，又开始不停地喘了起来。
第二章 过堂（一）
林虎被五花大绑地押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样，真恨不能就躺在地上，好好地睡上一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行动，难免会招来拳打脚踢，便是一枪托打下来，他也受不了。
“哟嗬，大牛，你们班不错哟，抓到了一个军官！”迎面过来几个红军战士，看到他们这一队人，有人羡慕地夸赞着。
“呵呵，我们这可是费了老大劲了！”大牛原来就是第一个追上林虎的人，他原来跟林虎一样，也是个班长。
“是哟，这还是个少将呢！官不小！”还有人认出了林虎所穿军服的军衔。
大牛回头看了看林虎，很是得意，告诉他们：“你们可不知道，这家伙多能跑，要不是我跑得快，可能真让他给逃了！呵呵，我们可是合了三个人，才将他按住！”
“俺……俺不是官！”林虎忽然道，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表明身份了，如果真得被当成guo'min'dang军官被红军毙了，那才叫冤枉呢！
“你说什么？”大牛站住了，转身盯视着林虎。只不过此时的林虎，因为刚才摔了个狗啃泥，如今的脸上还满是泥，只觉得他黑不溜湫的，也看不出他的真模样。
“俺……俺都说了，俺不是官！”林虎重复着。
“不是官，怎么穿着少将的衣服？”
“那是因为俺和俺师长换了衣服！”林虎如实地道。
“哈哈，原来又是一个假的！”边上的人大笑了起来。
大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盯视着林虎的脸，想了想，命令着：“小关，把他的脸洗干净了！”
“是！”押解林虎的小战士答应着，将林虎推到了稻田的水沟边，命令他蹲下去，就着水给他洗了洗脸，又用破布将他脸上的水擦干，这才把他又押了回来。
大牛看着这张脸，是真信了林虎的话，这张脸太年青了，年青得连嘴唇上的毛都没有长出来，不可能是的guo'min'dang少将。
“你这伢子白长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不学好？非要学骗人呢？”大牛又气又恨地道，说着，还扬起了自己的手巴掌，作势要煽林虎一个耳光，林虎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但是大牛的巴掌并没有打下来，他又收起了手巴掌。
林虎心里也来气，敌对双方就是骗来骗去的，要不是红军骗他们上当，他们也不会钻进了红军的口袋阵里来。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算了，管你是不是官的，我就当你是官，交上去，还能让领导表扬表扬！”大牛自顾自地说着，已然是将林虎当成了战利品。
*************************
林虎被大牛押解着上交到俘管处，他被单独地囚禁在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墙角处有一个带着盖的木桶，那应该是解手用的，屋里再没有其它。
尽管林虎一直在向俘管处的人辩解自己只是一个小兵，但却无法取得那个负责人的相信，俘管处还是把他与普通俘虏区分开来，好像是真得将他当成了一个少将。
“呵呵，你们也不想一想，哪个军队里会有像俺这样年青的少将呢？”林虎曾如此自嘲地替自己辩解。
一个虎头虎脑的红军小战士道：“怎么没有？我们红军里就有二十岁的师长！”
林虎愣了愣，觉得自己当真得是在跟这些傻瓜白费口舌，还是闭上嘴，老实地等着他们的长官来过堂吧！
躺在屋里的床上，林虎不再去想其他，至于萧黄能不能逃出升天，那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反正自己已经做得仁之义尽，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忽然对自己感到悲哀，当兵四年来，一直就是别人的炮灰，好不容易当了个班长，如今又成了俘虏。
他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想了想，心烦意乱，走到了窗户面前，这个窗户只有一尺见方，想从这里钻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却可以从外面递进碗筷来，就是一个出气孔。
站在窗前，也只能扒着头看到前面一排低矮的房子，偶尔走过几个身着红军军装的人，林虎可以肯定，这里应该就是红军的一处后方基地，也不知道离着黄陂镇有多远。他知道，黄陂镇，是这个地区最大的镇子，如果**还没有退却的话，那里肯定会有***驻军的。
他的目光被对面墙上的标语所吸引，那上面写着：“穷人不打穷人，士兵不打士兵！”，他又想起了来的时候，曾在路过的村镇看到过红军的其他标语，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句：“打土豪分田地，人民当家作主！”
“要是真得能够当家作主就好了！”他心里头默信念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标语的时候，林虎心里头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悸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真得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他就是一个穷苦人出身，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家里没地没粮，父母将他送到了同村的地主家放牛，然后带着幼小的妹妹去闯了关东。
后来，东家的二少爷要去上学，怕被别人欺负，便让他充当了二少爷的书僮，每日里侍候二少爷起居。
不过，他和二少爷的关系特别好，东家便让他也跟着一起读书。可是他不喜欢读书，只喜欢打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长得比同龄人高大，在学堂里便成了小霸王，为此二少爷没少替他背锅挨骂。
再后来，二少爷去县里更大的学堂读书，他也跟着去了。只是，那个学堂不让人随便进，他就坐在门口等着二少爷下课。校长看到了，以为他是一个好学的孩子，破例没收他的学费，让他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听课。就这样，他沾了二少爷的光，也读完了三年初级中学。
二少爷去了省城上更大的学堂，他却只能回到乡下，继续放牛牧马。
有一天，东家被土匪抢了，家道开始中落，如他这般吃得多却干的少的少年，最终还是被东家辞退了。
林虎想着去东北寻找父母，走到北平的时候，正好赶上西北军在此招兵，那个招兵的长官看他长得魁梧，告诉他说当兵可以吃饱饭，还有免费的衣服穿，这对于他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便这样当了兵。那一年，他才十五岁。
中原大战，他成了中央军的俘虏，于是像大多数俘虏兵一样，他又加入了中央军，成为了十一师的一员。
所以，在这种时候，林虎也想了开去，当什么兵不是当？被中央军俘虏就当中央军，现在被红军俘虏，就当红军吧！
第二章 过堂（二）
“跟着**走真得就可以分到田地？”林虎又有些疑惑，想起了当初从抚州过来的时候，萧师长在誓师大会上的讲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萧师长说这些**都是土匪，他们抢别人的财产，连老婆都抢，为的就是共产共妻。
但是，真得来到了“匪占区”之后，他看到的情况并非如萧黄所说，当地的老乡十分确切地告诉过他，**没收土豪劣绅的土地和财产，分给贫苦无地的农民，这种事倒是不假，但是抢人家老婆来共妻，却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林虎当然不会相信萧师长的一面之言，但是对于**，对于红军，他还是有着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他又想起了两天前发生的一件事来，那天李大栓过来悄悄找他，问自己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投**？当时他就吓了一跳，立即严词拒绝。
李大栓是与他一样，从西北军俘虏转化到中央军来的，也是一名班长。
在知道李大栓有投敌的意图之后，林虎曾想要向长官举报，但最终他还是因为义气，没有这样做，而李大栓也害怕林虎的出首，当夜便带着两个兵跑了，还偷走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
李大栓的投敌，令萧师长大为光火，而此时，林虎更不敢向他报告，自己是对李大栓的叛逃知情的。
“把他关到这里！”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打断了林虎的思绪，他连忙退回到床边，假装着刚刚从床上起来。
然后，林虎听到了开锁的声音，门跟着“吱”地一声被推开来，一个身着**中校军服的俘虏被推了进来，门在他的身后又发出一声响，便关上了，林虎听到“咔嚓”一声轻响，想来那把锁又锁上了。
林虎借着暗弱的光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样倒霉的家伙，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职军官，大约一米六八的个头，站在一起也就到林虎的嘴巴处，瘦瘦地显得十分单薄；他与林虎站在一起，就好像是狐狸与老虎之比。
他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多岁，也许是有几天没刮胡子，唇边与下巴上尽是胡子渣。这个人相貌很普通，不能算是英俊，也不能算是丑陋，不过让林虎一见便觉得难忘的是，他有一个大大的脑门。
这个人肯定是林虎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肯定不是十一师里的人。
进来的人也在不停地打量着林虎，被他的军服上的少将衔吓了一跳，把眼睛睁得老大老大，仿佛是要将眼镜撑裂一样。他肯定是在怀疑，这么年青的面孔，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军衔呢？
“呵呵，你不要奇怪！”林虎当先告诉他：“俺跟俺们师长换了身衣服，然后他们就以为抓到了一个大头儿！”说着，还摊着双手，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被林虎的表情感染，中校也笑了起来，道：“我还在奇怪呢，刚才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向你敬礼！”
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令林虎有些尴尬，只得抬手向着他敬了个礼！
中校愣了一下，只好还了林虎一个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如今我们都是俘虏，又不是在**里面，莫再那么多规矩了！”
“可是你是真的中校呀！”林虎有些自卑地道：“不像俺，就是一个冒牌货！”
“呵呵，如今我们在这个地方，什么中校少将的，都是俘虏！”中校发出了一声苦笑。他看着林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
“林虎！”林虎告诉着他：“俺是十一师警卫营一连一排一班的班长！”
“欧阳烈！五十二师政治部副主任！”中校也自我介绍着。
林虎怔了一下，依称记得五十二师在二十天之前就被红军打垮了，难道这位欧阳中校是刚刚才抓到的吗？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林虎奇怪地问。
欧阳烈道：“我们师被打散了，我在逃亡的时候受了伤，被一位好心的老表救了下来，前两天才刚刚恢复，听说你们十一师在这边，所以赶过来相投，哪知道……哎！”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只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你也是刚刚被抓！”听完欧阳烈的话，林虎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够从欧阳烈的嘴里，打听到一些关于红军对待俘虏的事呢。
“长官，你说他们会对我们怎么样呀？”林虎问，这是他一直最担心的问题。
欧阳烈想了一下，道：“这个真不好说呀，如果普通兵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的，要么放掉，要么就编到他们的部队里去；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长官，就不好说了，很可能会被枪毙！”
听到这话，林虎不由得身心一紧，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与萧黄更换军服！
“还有呀！”欧阳烈道：“如今我们两个是难兄难弟，就不要再喊什么长官，太生份了，以后直接叫我大哥吧！”
“是！欧阳大哥！”林虎也爽快起来。
第二章 过堂（三）
大牛来到了敌工部，他不明白李部长找他会有什么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他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李部长正与边上一个年青的同志谈着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同志叫作冯雨农，来中央苏区不久。
冯雨农是个二十七八岁小伙子，个头有一米七以上，但是身形有些偏瘦，肤色偏白，让人一见就觉得他应该是个白面书生。他的相貌还算英俊，四方脸，眉毛又浓又黑，眼睛又大又圆，鼻直口阔，胡子刮得倒是干净，虽然一样穿着红军的军装，但是却显得挺拔利落，一看就知道是个爱整洁的人。
“报告！”大牛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李部长抬头看了过来，笑道：“原来是王大牛同志！进来！”说着，指着边上的一个凳子：“坐这里！”
大牛坐到了凳子上，问道：“李部长找我有什么事？”
李部长点了下头，开门见山：“听说你前天抓到了一个国民dang少将？”
大牛的脸变得尴尬起来，有些不甘地道：“是抓到个，还以为他是个官，哪个晓得他跟人家换了衣服，就是个兵！”说着，还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我要早晓得他是个兵，当时就一枪打死他了，还省得我空费了半天力气！”
李部长与冯雨农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们营打的是反动派的第十一师，要真是个少将，不是师长萧黄，就有可能是参谋长彭钦，不管怎么说，这个兵能够穿上少将的衣服，定然跟这两个人关系非浅，你能不能把你前天抓到他之前的情形详细地说一说？”
大牛便将前日里的战斗情况讲了出来，说到最后，道：“前天抓到他时候，我看到是两个人，好像是一个背着一个，等我追上去，就只看到他，当时还以为抓到了个大的，就没问，把他押了回来。后来想想，他应该就是那个背人的人，那个被背的可能是官吧！”
“你们没有在附近去搜吗？”
大牛摇了摇头。
李部长和冯雨农都有些失望。
“被你抓到的这个兵，叫什么名字？”冯雨农问道。
“叫林虎！”大牛答着。
“林虎？”冯雨农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认识？”李部长奇怪地问道。
冯雨农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呢？呵呵，我小时候有个同村的伙伴也是叫作这个名字。可能是同名吧！”
李部长也点了点头，对着大牛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大牛站起来，又向两人敬了个礼，快步地走出去，可是走到门口又停一下来，转回身问道：“李部长，要是林虎愿意加入红军，能不能把他分给我们班？”他知道，这些***的俘虏，会在敌工部进行甄别，对于那些没有问题的人，有可能编进红军里来，以充实各部队严重缺损的人员。
李部长和冯雨农都愣了一下，李部长问道：“为什么呢？”
大牛道：“其实吧，我挺喜欢这小子的，人长得好看，能跑也能打，还特别经揍，昨天为抓他可没少费力气，就是坏心眼子多。他要是分到我们班，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管教他，不让他再去骗人！”
李部长和冯雨农同时笑了起来，李部长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大牛只得转身离去。
看着大牛远去的背影，李部长对着冯雨农道：“你觉得我们找这个林虎来帮我们的忙，可行吗？”
冯雨农点着头，肯定地道：“已经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了，这个人要么是萧黄的亲信，要么是彭钦的亲信，没有人会对他怀疑！”
李部长也点着头，道：“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还要抓紧时间，免得日长梦多，马上提审林虎！”
“好！”冯雨农应着。
************************
已经三天了，也没有被提审，林虎心里七上八下。倒是这几天与欧阳烈关在一起，少了几许的寂寞，在不知不觉中，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当然，这其中无话不谈，对林虎来说倒是真心，他却不知道欧阳烈说得是不是都是真话。想一想，如今他们是难兄难弟，不知道这些“***会不会把他们杀掉，有必要曳着藏着吗？尤其是在晚上，两个人还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想不亲近都不可能。
从欧阳烈的介绍里，林虎知道他是湖北人，是中央政治学校的毕业生，难怪他会从事政治思想工作，成为五十二师政治部的副主任。
欧阳烈并没有向林虎讲述太多自己的陈年往事，或许他从学校出来后，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这与林虎不同，林虎将自己十九年来的经历尽数地告诉了欧阳烈。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是经历颇丰，令欧阳烈也感慨万分。
话说得多，就有说完的时候。如今对于林虎来讲，最担心的还是自身的安危，他并不是什么圣贤，更不是接受了正统教育的军人，他就是一个想要苟活在世间的普通人，一个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着的小兵。
“大哥，你说他们会真得杀掉咱们吗？”林虎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欧阳烈发出了一声苦笑：“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你水平高，你猜猜看嘛！”
欧阳烈皱眉沉思着：“我就不说了，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军官呢？就说说你吧！”他抬头看着林虎，道：“这要看怎么说了，就算是他们弄清楚了是冒充的，也会因为你助纣为虐，说你是反动派，对你不会跟别的俘虏一样，很可能一气之下把你杀掉！他们连那些没犯罪的地主都杀，更何况是你了！”
听到这话，林虎只觉得脖子微微发凉，连头发都不由自主的炸了起来，心更是跳成了一团，连思想都混乱了。
“这怎么办呀？”
欧阳烈再次沉默，他想了一下，又向门口看了看，似乎怕有人在偷听，然后压低了声音，在林虎的耳边轻轻地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逃走！”
“逃走？”林虎轻叫出声来，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欧阳烈按住了嘴巴。他马上镇定着，对欧阳烈坚定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地问：“这怎么可能？他们一直有人守着呀？”
“等机会吧！”欧阳烈小声地道。
林虎点了下头，又问：“你说，为什么都三天了，他们还不提审俺呢？”林虎还寄希望于提审，也许向那些红军的长官们说明了情况，他们不会把自己再当成是一名国民dang少将
欧阳烈道：“这还用想吗？他们在打一个很大的仗，如今正在与我们的围剿部队周旋，在我们的部队没有撤走之前，他们哪里有时间来理会我们呢？”
林虎默然了，这种无尽的等待，对于他来说，真得就是一种煎熬。
门忽然被打开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对着他们喊着：“谁是林虎？”
“俺是！”林虎答着。
“跟我来吧！”干部说着，转身出了门。
林虎快步地跟了出去，看到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红军战士站在旁边，他知道终于要提审自己了，虽然刚才急切地想要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里又忐忑不安了起来。
第二章 过堂（四）
沿着村里的青石板路走过一处池塘，来到一所气派的宅子前，这所宅子定然是这个村里某个地主的住所，光是大门就比别人家的正屋还要高大，此时正有几个身着红军战士，从这个大门中走出走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林虎被押到了第一重院子的右边的一间空房中，这间房子里有桌子，有椅子，还有茶几和茶壶，分明不是一个审讯室。林虎站在里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坐，便一直站靠墙站着，就好像是犯了错误被关了禁闭一样。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扮，上衣着灰色的中山装样子的军服，立翻着领子，领口处缀着一副红布的平行四边形的领章；军帽是八角帽，帽徽为红布做的五角星缝在正中；下面穿的是带着插手口袋的西装式军裤，打着绑腿。
林虎想这两个一定都是红军的军官，因为这些军官的上衣上还带着四个有盖加扣的明兜，而战士的上衣只有下面的两个
第一个人是个年岁看着较大的人，约摸有三十四五岁左右，戴着眼镜，留着胡子；但是，当林虎看到第二个人，这个人年青英武，他便觉得很是面熟，仔细察看了一下，经不住叫出声来：“大少爷！你是大少爷！”
进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有胡子的人没说什么，年青的人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林虎的脸，终于认了出来，惊讶万分，叫着他的名字：“你是虎子？”
“是呀，俺是虎子，俺就是林虎子！”仿佛是见到了亲人，林虎跳起来往年青红军身边跑过来，到了面前，马上又觉出自己的身份，尴尬地站在那里，想拥抱不是，不拥抱也不是。
倒是这个年青人当先地伸出手，握住了林虎的手，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真没有想到，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抓到的白军少将！”
有胡子的人插言问着：“雨农，你认识他？”
“是！”冯雨农连忙向他说道：“他原是我家的放牛娃，没想到会当了国民dang兵！”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老李，你说这还用审吗？”
李部长想了想，正要说话，林虎已然抢先地道：“大少爷，俺跟他们说了，俺不是少将，俺只是跟俺们师长换了身衣服，俺就是一个兵，他们弄错了！”他是生怕自己真得被当成反动派师长，被杀掉。
老李与冯雨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一起点了点头。冯雨农对着老李道：“我看这样吧，我先跟他谈一谈！”
老李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林虎与冯雨农两个人，林虎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看到了生的希望，知道大少爷是不会害他的。
“坐，咱们坐着慢慢说！”冯雨农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
林虎十分听话地坐了下来，他把目光投向冯雨农，还在奇怪，他知道大少爷是上过大学，留过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样子，应该还是一位红军的官长。
冯雨农给他倒了一碗水，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坐到了他的旁边，笑着道：“你一定非常奇怪，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
冯雨农道：“我留洋后，先去了德国，后又去了苏联，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成为了一名布尔什维克，就这样回到了中国，然后来到了这里！”
林虎低下头，消化着冯雨农给他的信息，虽然冯雨农的话不多，却十分清晰，他已经知道了冯雨农的过往。
“老爷知道你在这里吗？”林虎抬起头问道。
冯雨农摇了一下头，道：“他不知道，还一直以为我在外国！”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对林虎道：“如果有一天你回老家，见到我爹，千万不要提我的事情！”
“嗯！”林虎点着头，忽然有些激动，冯雨农说他会有机会回老家，那就是说自己不会被杀掉。
“对了，你见过老三吗？”冯雨农问道。
林虎知道他所说的老三，就是与自己关系最好的二少爷冯熠，他道：“俺离开老家都四年了，他去省城上学，后面就不晓得了！”然后，将自己的经历简要地说了出来。
“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见到你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冯雨农发出了一阵感慨。
“还有大小姐！”林虎又接着道：“老爷遭了难，被土匪抢了，酒庄做不出酒来，一直被人催债，所以他要把大小姐嫁给天津的罗家，想借罗家的钱来解决困境。但是大小姐不干，连夜逃走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有人说她跟着当年教过俺和二少爷的刘先生去了上海，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冯雨农的眉头紧紧锁着，心下不安。
作为冯家的长子，他其实有着振兴家业的责任，父亲让他留洋，实际上就是想要让他可以光宗耀祖，但是，如今他却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置父母与家业不顾，的确显得自私了。
“老爷和我娘还好吗？”冯雨农问道。
林虎道：“老爷身体还好，就是太太病了一场。后来老爷卖了五十亩地，把俺也辞退了，俺离开冯村的时候，太太可以下地了！”
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在冯雨农听来，心情却如翻江倒海一样得无法平静，家与亲情的思念在此刻越发强烈，他真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家里去看一看，去向父母磕个头，请个安！
“大少爷，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呢？”林虎随口问道。
这话令冯雨农有些无地自容，他每年都会定期在某些时段，让还在德国的朋友替他往家里寄信，也偶尔会收到来自德国的朋友转来的父亲回信，但是，在信上父亲从来没有向他说过他们的难处，也一直告诉他家里很好，不用挂念。
见冯雨农良久没有答话，林虎便没有再问下去，他觉得如今他是看到了希望，既然大少爷在这里，那么他就不会被枪毙。
“大少爷，俺也不愿意当国民dang兵，但是俺没办法，要吃饭呀！”说着，林虎装着十分可怜的样子，道：“你把俺放了吧，俺都跟你讲得清楚了，俺真不是反动派！”
冯雨农发出一声苦笑，道：“虎子，放不放你，不是我说了算的，这要看组织的决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只是普通的一个调查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是这样呀！”林虎显得十分失望。
“还有！”冯雨农又道：“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大少爷了！我们党内不兴这么叫的，以后你只管我叫作大哥就好！还有，我原来的名字叫作冯轩，现在已经改名叫作冯雨农，这件事只你知道就好，不要对别人说！”
“是！大哥！”林虎连忙改口，想了想，又对着冯雨农道：“要不这样，俺跟你干，加入红军，行不？”他这是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够活命，做什么都可以，反正当俘虏叛变又不是第一次了。
冯雨农想了想，对着林虎道：“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你的话，这就去与领导商量商量，你在这里等着我！”
“嗯！”林虎点着头，看着冯雨农走出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此时已经比他刚刚被押解过来时，心宽了许多。他相信以大少爷冯轩与他的关系，就算是没有和二少爷冯熠那般紧密，也不会害他的。
第二章 过堂（五）
冯雨农出去了好半天，林虎在屋子里坐着越来越不安，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连滋味都没有品出来，无聊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他真想冲出这间囚笼，跑到外面大声吼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曾有一个时间他真得想要这么做了，可是当他来到门口，看到外面荷枪实弹的红军战士时，理智马上战胜了冲动。他也知道，自己就是胆怯，就是怕死。
他来到了窗口，将窗户缓缓地推开，心里在想着，打开窗户应该不会犯禁吧？
从窗户向外面望去，也只能看到这个院子里的情景，院子中有高大的砖墙砌着，除了墙外一棵高大的杨树露出脸来，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进出院子的人不多，倒是门口站岗的两个红军小战士，格外引他的关注，因为这两个人的年岁跟他差不多。
看着他们一脸正经、站得笔杆条直的样子，林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己第一次站岗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认真的吗？也就一年后，他便变成了一个兵油子。
“小杨，雨农同志在吗？”忽然，院子门口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脆动听，尤其是那声调，分明就是一位老乡。
站在左边的小战士答着：“他在里面，正在审白狗子！”林虎知道，这些红军战士们喜欢管他们这些**士兵叫作“白狗子”，就好像他们管红军叫作“chi'匪“一样。
“那我就不进去了！”女子的声音传来：“你帮我把这几盒起灯儿给他！”
“起灯？”小杨很是诧异，随即道：“这不是洋火吗？怎么叫作起灯呢？”
女子道：“呵呵，这是我们老家话，指的就是洋火！”
“好哩！”小杨答着。
林虎甚是诧异，听这声音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来，他不由得够着身子向门口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红军军服的女兵，没有戴帽子，留着齐颈短发，正准备离去，看她的侧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觉得她像，又觉得她不像，这令他有些犹豫。
“大小姐！”林虎还是喊出声来，那个女子应该听到了，但她并没有回头，已然离去。
站在门口的守卫，伸出头来对着林虎呵斥着：“不许大声呼叫！”
林虎只得收起了准备再放的高声，将身子收回到了窗户以里。心中越发奇怪，刚才看到的好像就是大小姐冯羽燕，她不是跟着杨先生去上海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想一想，既然大少爷能在这里，那么大小姐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既然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在红军里面，那么自己也要加入红军。
林虎又想起了李大栓离去的时候曾经跟他说的话，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大家都是穷人，就应该加入穷人的队伍，不能再为那些地主土豪去卖命了。
“穷人不打穷人！士兵不打士兵！打土豪分田地！人民当家作主！”那些标语又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林虎的脑子里，他心情一阵澎湃，暗暗下定了决心！
*****************************
门再一次被打开，冯雨农沮丧着脸走进来。
此时的林虎，还是那般激动，他并没有注意到冯雨农脸上的变化，不等他开口，便兴奋地道：“大哥，俺决定了，俺要加入你们，俺要当红军！”
冯雨农愣了，没有想到林虎的变化这么快，他的脸色闪烁不定，分明内心在犹豫不决。
林虎孩子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见冯雨农没有说话，故作神秘地道：“大哥，你知道刚才俺看到谁了吗？是大小姐，一定是大小姐！”
冯雨农的目光直视在林虎的脸上，盯视着他的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副纯洁质朴的眸子，那是对他的信任，是对他的崇敬，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起来。林虎也算是他从小的玩伴，虽然那时他还很小，但是毕竟是自己童年的一部分。
他猛地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摇了摇头，恢复着应有的淡定，平静地告诉着林虎：“虎子，你看错了，羽燕不在这里，我也没有见过她！”
“可是……可是俺好像看到的就是她呀？”林虎有些不确定。
“你真得看到了她的面孔吗？”
林虎摇了摇头，如实地道：“俺只看到她的侧影，听到她的声音，刚才还让门口的警卫给你带起灯儿的！”
“你一定是看错了！”冯雨农肯定地道：“你看到的可能是我的一个同志，跟我是老乡！”
听到冯雨农如此一说，倒是令林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一想，也许是他对大小姐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才会有先入为主的思想，再仔细琢磨，那个女红军的确不像大小姐了。
“呵呵，我们不说她的事了！还是说说你吧！”冯雨农把话题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一听到此话，林虎立即毕恭毕敬地坐直了身体，一副认认真真地样子。
冯雨农抿了抿嘴，却久久没有开口。
“大哥，你快说吧，怎么样俺都行！”林虎焦虑起来。
“好吧！我就如实说了吧！”冯雨农无可奈何地道：“上面不同意放你走，也不同意让你加入我们！”
林虎呆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忽然袭上心来，又想起了欧阳烈的分析，如果红军并不信任自己，那么他的命运似乎只有一条。
“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十一师师长萧黄，是国民dang反动派军队里很有影响的人物，我们一直想要抓住他，但是最终还是让他跑掉了！”冯雨农告诉着林虎。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最其马他没有白白救下萧黄，萧师长已经平安逃走了。
冯雨农又接着道：“为什么萧黄不跟别人换衣服，只跟你换衣服呢？另外，据我们提审别的俘虏，他们都指认你是萧黄的死党！”
“俺冤枉呀！”林虎连忙辩解：“俺只是他的亲卫，是勤务兵，俺不听他的怎么行呢？”
“但是你说这些是没用的，你事实上就是帮助萧黄逃脱的罪魁祸首，如果就这么放了你，别人也不会干的！”
林虎默然无语，的确如此，如果没有他，萧黄肯定早就被抓获了。
“还有！”林虎道：“兵败之下，大家都是自顾自的各自奔逃，可是你不一样，你却跟萧黄一起跑，萧黄受伤了，还有人看到是你背着他跑，你就算不是反动派，也是反动派的走狗！”
林虎无言以对，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冯雨农，半天之后，才颤声问着：“你们……你们不会真得要枪毙俺吧？”
看着林虎的样子，冯雨农努力地使自己保持着严肃，脸上不带出任何表情，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轻轻地道：“这个也有可能！”
眼泪都快要从林虎的眼睛里滚出来了，他撇了撇嘴，将眼睛睁得老大，不敢再眨一下眼睛，使劲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半天，才使自己平静，对着冯雨农嗄声道：“大哥，你一定要帮帮俺，俺还没有活够，不想死，俺连女人都没有碰过，还想以后能娶个老婆呢！”
冯雨农就差一点笑出声来了，别人家要死之前想的都是父母儿女，林虎想的却是女人，如果他真得在红军里的话，早就被众人批斗死了。
他强忍着笑意，依然板着一副面孔，走到林虎的面前，仿佛安慰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相劝着：“虎子，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听到冯雨农如此一说，又立刻令林虎要死的心一下子又点起了希望。
林虎被人押出了这幢豪宅，消失在了大门口之外。
李部长从外面走过来，与冯雨农一起透过窗户，望着林虎消失的身影，两个人再一次四目相对，然后谁也忍不住，一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半天之后，冯雨农才从大笑声中缓过气来，对着李部长道：“我就说吧，这个小子很有意思的，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就是轴。知道什么是轴吗？就是一根筋，不会拐弯！呵呵，而且他这个人吧，小时候还爱哭，又贪财又怕死，有一次从牛背上摔下来，便躺在地上哭个没完，然后我说牛疯来，奔过来了，他吓的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就跑，那速度比我们谁跑得都快！”
李部长停下了大笑，却又有些担心：“你说这行吗？万一别人信不过怎么办？”
“放心吧，这小子别看轴，但聪明着呢，而且很讲义气，心眼子特别多！他是萧黄的亲信，换别人肯定没有他更合适！”
“嗯！”李部长点起了头。
第三章 脱逃（一）
被重新押回到牢房，林虎一脸沮丧，欧阳烈马上迎上来，向他询问着过堂的情形，林虎没有隐瞒，如实相告，说到最后，他叹息一声，道：“欧阳大哥，看来真得就像你说的那样，俺是活到头了！”
但是，欧阳烈并没有安慰他，反而很在意一些细节：“他们真得没有打你？”
“没有呀！你看，俺这不是好好的吗？”林虎道：“他们打俺做什么？”
“要是这样就好了！”欧阳烈放下心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怕他们打？”林虎奇怪地道：“他们不是宣传说优待俘虏？不打不骂不搜身吗？”
“那只是宣传而已！”欧阳烈道：“你看我这个身子骨，这么瘦弱，哪里经得起他们的严刑拷打呀？”
“你只要把他们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们，就行了。”林虎道：“他们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地回答什么，他们怎么还会打你？”
欧阳烈发出一声苦笑，没有再理会林虎。对于他来说，像林虎这样普通的一个兵，又能知道什么秘密呢？人家当然不值当得对他严刑拷打，那样反而还会浪费力气。
欧阳烈的担心还真得不是错，下午，他也被押出去过了堂，被送回来的时候，却吓得林虎心惊肉跳。只见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衣服已经破成了片，满是伤痕，脸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血印。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双腿，鲜血淋漓，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不用想，这一定是被用了大刑。而且，他也不是自己走进屋里来的，是被两名红军战士架着，直接丢到了屋子里，他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张脸越发显得惨白，就好像是一张白纸。
林虎连忙扑过去，将欧阳烈从地上抱起来，探探他的鼻子，还在呼吸，只是人已经昏迷。
他将欧阳烈小心地放到床上，再小心地脱下他的衣服，果然身上尽是鞭痕，一道道地打得肿起老高的血印，这令林虎看着十分得心悸，暗想着幸亏今天审他的时候遇上了冯雨农，若不是认识这位大哥，估计自己也会如欧阳烈这般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熬到了天黑，便是傍晚时分看押的人送来两碗饭，林虎也没心情吃下，他轻唤着欧阳烈，欧阳烈就好像是死去了一般，没有回应，他只好把另一只碗饭放到地上，自己随口扒了几口，便丢到了一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虎没有上床，而是坐在床边靠着墙，头脑中胡思乱想。他看了看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欧阳烈，这张床今天是如何也不能躺下两个人了，谁叫自己身体还是好的呢，就让欧阳大哥一个人睡吧，看看他能不能醒过来。
林虎想着，感到的是一种绝望，越想越害怕，就越是担心。他想到了出逃，也许对于此时的自己，只有逃出去才会是最好的吧！
他缓缓站起身来，悄悄地来到了门边，轻轻地拉了一下门，这扇门发出吱的一声响来，听得门锁有了轻微地撞击声，他感到失望，这门肯定是上了锁的，根本就不用试。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喝问：“干什么？”门口还是有人，而且十分敬职地看守着他们。
“俺想来碗水喝！”林虎随口道。
“等着！”门外的人说着，走开了，不一会儿，从窗户处伸过来了一支手，手里端着碗。
林虎接过了碗，那支手马上缩了回去。
林虎看着这个窗户，只能摇了摇头。这个窗户太小，也只刚刚容得可以过一个食盒，是不可能容得他这样魁梧的身躯爬过去的。
他端着水来到了欧阳烈的身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欧阳烈发出了一声喘息，显然是听到了，而且“嗯”了一声。
林虎再次坐到了床头，将欧阳烈的头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端着水放到他的唇边，让他喝了一口，他可以听到欧阳烈虚弱的心跳。
“再喝一口！”林虎道。
欧阳烈于是又喝了一口水，已然醒了过来，他问着：“这里是哪里？”
“牢房呀！”林虎告诉着他：“还是跟俺在一起，俺是林虎！”
“哦！”欧阳烈应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林虎将水碗放到地上，又小心地重新把他的头放到床上，问着他：“欧阳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呀？”
欧阳烈没有回答。
林虎以为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他俯下身，将水碗端起来，走到了窗口，放到了窗台之上，以方便门外的守卫可以随时将碗拿走。回来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碗饭，于是又问道：“欧阳大哥，你饿不饿？你的饭还在这里，吃不吃？”
“不想吃了！”欧阳烈有气无力地道。
“不吃就算了！”林虎随口说着，将地上的碗也一并拿起来放到窗台上，他是生怕晚上下地的时候，会踩到碗。
“他们打我，就是想要知道我们的电码，但是我没有说！”欧阳烈终于满足了林虎的好奇心，告诉了他自己被打的原因。
“电码？”林虎更加奇怪：“你怎么会知道电码？你不是政治部副主任吗？怎么会知道电码呢？”
欧阳烈苦笑道：“我们五十二师不跟你们十一师一样，我们是新组建的杂牌师，没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因为我学过无线电，所以我这个政治部副主任，实际上也管着师里的通讯和密码。”
“原来是这样！”林虎明白过来，他也知道，掌管师部通讯与密码的人，都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想来这位欧阳中校，一定是五十二师的核心人物了，难怪红军对他要严刑拷打呢？
第三章 脱逃（二）
黑夜十分漫长，如今到于林虎来说，在无法入眠的情况下，这分明就是一种等死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知道欧阳烈也一定没有睡着，只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再说话，他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回忆着童年美好的事情，有些后悔不应该来当兵，如果自己那个时候从北平搭上了开往关外的火车，或许会过得比现在要好，再差应该也不会危及到生命吧？
他不知道欧阳烈在想什么，也许跟他一样，在想着原先种种的美好吧！
“也不知道几点了！”林虎斜靠着墙，自言自语地道。
“我的裤兜里有手表，你帮我拿出来看看！”欧阳烈忽然道。
林虎怔了一下，还是俯身到欧阳烈的裤袋里掏出了一只腕表来，只是在黑暗中，还是看不清楚上面的时间，他只得起身来到了窗口，借着明亮的月光，才看到此时已然到了十二点钟，也看清了这只腕表竟然是劳力士牌全自动的机械表，他想起来师长也有一块劳力士的表，当时告诉他这种表很昂贵，一只可以抵他一年的薪饷。
“欧阳大哥家里一定很有钱！”这是林虎想到的第一件事，他将表重新放回到欧阳烈的裤袋里，奇怪地问道：“这么好的表，为什么你不戴在手上呢？”
“正是因为好，所以我才怕被他们看到，没收了去！”欧阳烈答着。
林虎点了点头，虽然对这块表也很喜欢，却知道，自己只怕再怎么攒钱也是买不起，只能望洋兴叹一番，暗自嗟伤，为什么自己不是出身在富贵人家呢？哪怕是老天爷让自己长得丑一点儿，只要有钱就好，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还在为活命而挣扎。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卫被惊醒，喝问着：“谁！”
“是我！”另一个声音回答。
听到这个声音之时，林虎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里，他身子一弹，从床上下来，朝着门口快步走去。因为他听出来，这个来人正是他的大少爷冯雨农。
守卫似乎也认出了来人，正要说些什么，林虎便听到了他发出来的一声闷哼，分明是被人打了闷棍的情形。林虎正感诧异，听到了冯雨农摸着守卫的钥匙，正在找开门上的铜锁。
门被打开来，冯雨农的身影出现在林虎的面前，月光下，林虎觉得此时的大少爷，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英俊的、最为帅气的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林虎激动不已，他相信冯雨农不会骗他，不会放任他不管，如今他真得来救自己。
“不要多说，快走！”冯雨农急急地催促着。
林虎点着头，不忍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跟在冯雨农的身后，准备逃亡。他内心有些纠结，在想着要不要把欧阳大哥带上呢？如果带上他，那又是如带着萧师长逃跑的样子，还要拖累自己；可是如果不带上，那么欧阳大哥一定必死无疑。
“快点，抓紧时间！”冯雨农见林虎没有动，有些着急。
林虎终于迈出腿，他看到了倒在门口的那个守卫，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将他抱起来拖到了屋子里。
冯雨农愣了愣，马上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赞道：“好小子，想的周到。”
“走吧！”林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跟着冯雨农出逃。
“带上我吧！”欧阳烈终于开了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刚刚迈出腿去的林虎又停下脚步，忍不住再一次回过头。
“你管不了这么多！”冯雨农警告着他：“为救你，我已经是豁出了命去，你必须要逃出去，不然再抓回来我可就倒霉了！你如果再拖着个伤员，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冯雨农说得的确不错，林虎想到当初他拖着萧黄逃命那一节，若非萧黄拖累，他也不可能被红军抓到。但是，看着欧阳烈从床上走下来，正扶着墙往门口挪动着，那瘦小可怜的身影，令林虎真得不忍弃之。
*************************
外面的世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已然是夜静更深了，整个村子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便是连一点的灯光都看不到，想来，所有人的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走了！”冯雨农不耐烦地催促。
林虎心内彷徨。
“带着我，我把手表送给你！”欧阳烈来到了门口，站在了林虎的身后。
林虎心头一动，竟然忍不住脱口而出：“真的？”
欧阳烈二话不说，从裤兜里摸出了那块瑞士产的手表，递了过来。
林虎接到手里，如同抓到万两黄金，那是一种久愿终于得到满足的快感，他把手表快速地戴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还在幻想着以后遇到宋二嘎他们的时候，可以跟他们好好炫耀一番。此时已经无需再犹豫，他一口应允道：“好，俺驮你！”说着，便将欧阳烈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冯雨农气得简直要吐血了，不由骂道：“虎子呀虎子，你怎么就这么贪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是命重要？还是财重要？”
“大哥，把门重新锁上，俺们快走！”林虎并不理会冯雨农的责骂，反而催促着他。
冯雨农没有办法，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只得听从林虎的建议，将门重新带上，并锁上了铜锁。
三个人在冯雨农的带领之下，就好象是偷盗的贼，躲避着村中时不时巡逻的红军队伍，由小巷子转入另一个小巷子，小心得往村口移去。
林虎却是在庆幸，背上的欧阳烈比萧黄要轻了许多，萧黄有一百五六十斤重，这个欧阳烈的体重，也只有萧黄体重的一半，绝对超不过一百斤，这对于林虎这样壮汉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终于绕过了村口最后一个巡哨，冯雨农将他们带到了村后的一片松林中，给他们指明了出逃的方向，便要返身回去。
林虎担心地问道：“大哥，你不跟俺们走吗？”
“不了！”
“他们要是发现俺们逃走了，你咋办？”
冯雨农道：“守卫已经被我打死了，没有人知道这事是我干的！”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林虎背后的欧阳烈，道：“你把他带出来也好，刚才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将他打死灭口！”
听到冯雨农如此一说，林虎不由得浑身一凉，忽然发现小时候认识的这位冯家大少爷，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做事还是这般果敢，就是杀人对他来说，也这般得轻松自然。其实，仔细想一想自己，从战场上走过了多少遭，早就已经看惯了杀人和被杀，为何要对大少爷感到可怕呢？
“还有！”冯雨农叮嘱着：“你们两个人逃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说是我救了你们，如果说了，肯定会害死我的！”
“为什么？”林虎不解地问道。
冯雨农道：“谁知道**里是不是有我们红军的暗桩，要是被他们听了去，传到这里来，又要肃反，只怕我就要遭殃了！”
“放心吧，俺们一定不会乱说的！”林虎信誓旦旦。
“我也不会说的！”欧阳烈允诺着。
冯雨农最后道：“虎子，今天我可是为了救你一命，违反了组织的纪律，这是最严重的错误，一旦被查出来，必死无疑，只希望将来你不要对不起我就行了！”
听到这话，林虎感动万分，忙对着冯雨农道：“大哥，俺虎子今天就对天发誓，日后若有对不住大哥的地方，就让俺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行了，我相信你！”冯雨农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着：“快上路吧，今天晚上不要怕累，必须要在天亮前赶到黄陂镇，不然你们还是很危险。另外，国民dang第十一师如今在宜黄县城收整队伍，你们往那里应该可以见到师长萧黄！”
“好！大哥，后会有期！”林虎对着冯雨农依依惜别。
“后会有期！”冯雨农也回应着。
林虎再不多说，脚下加快速度，背着欧阳烈迅速沿着冯雨农所指的羊肠小道，往黄陂的方向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第三章 脱逃（三）
望着林虎与欧阳烈消失的方向，冯雨农若有所思，这时候，李部长从一棵树后悄悄地转了出来，来到了冯雨农的身边，问着他：“你在想什么呢？”
冯雨农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在想我们这么安排，中间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李部长道：“放心吧，这个方案大家已经推演了很久，所有的纰漏都已经修补上了，不会有问题的！”
冯雨农道：“是呀，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一个月之后，黑石能不能进入力行社了！”
李部长点了点头，又见冯雨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由得问道：“你叹什么气呢？”
冯雨农苦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部长想了想，问道：“你是可惜失去了一名好战士呢？还是可惜了自己的那块瑞士手表呢？”
冯雨农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我都可惜呀！那块表可是我勤工俭学了一年才买的呀！呵呵，不过，我更可惜的是我们失去了一名好战士，这个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有很多的毛病，但是只要改正的话，我想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十分优秀的红军战士！”
“呵呵，如果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把他争取过来呀？”李部长道。
冯雨农点了下头，想了想，道：“其实吧，他留在萧黄身边也是不错的，呵呵，这一次他救了萧黄的命，想来萧黄一定会大力提拔他，他的前程似锦呀！”
“嗯！”李部长点了点头，道：“以后慢慢发展吧！”
冯雨农点着头。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征寻你的意见！”李部长忽然道。
“什么事？”
李部长道：“你也知道，当年顾顺章叛变，中央特科遭受了严重的破坏，我们不得已才撤回到了苏区。如今特科想要重回南京和上海，在那里再建情报网，思来想去，那帮老人因为身份暴露肯定不能过去，只能委派新人。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你有过在敌后斗争的经验；其次，你的家庭出身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第三，你留过洋，在上海和南京也有不少的同学和朋友；最后，当年你在哈尔滨的时候，就是一个商人，这一次只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冯雨农想了一下，马上点头道：“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好！”李部长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又想到了什么，道：“如果组织上派你过去，会让郑铃也跟过去作你的助手！”
冯雨农一愣，想了想，问道：“那我与她是什么样的公开关系呢？”
李部长笑道：“这看你怎么想了，可以自称兄妹，也可以自称夫妻！这样更像那么回事，让人只以为你就是拖家带口、做生意的商人。”
“明白了！”冯雨农的脸红了起来，好在这个黑夜里，李部长是看不到的。
*************************
天亮的时候，林虎背着欧阳烈终于赶到了黄陂镇，只是这时的黄陂镇已非几天前十一师从这里出发时可比了，镇上的**部队已经撤走，但是，红军还没有过来重新占领。
从镇上的百姓口中，林虎和欧阳烈得知，在十一师被打垮的第二天，军指挥部就迁往了宜黄县城，这实际上是宣告了历时两个月的国民政府第四次围剿红军行动的失败。
林虎和欧阳烈不敢在这里多作停留，为了省些力气，两人在镇子上租了一条乌篷船，由林虎先付一半的船钱，然后顺着宜黄河往宜黄县城而去。
林虎的口袋里有五块银圆，这衣服是萧师长的，银圆当然也是萧师长的。用的时候，林虎还在担心会不会被师长要还。不过又想想，救师长那天，师长前后答应了共要赏他九十五块大洋，就算是他先拿了五块来用，也是正常的，大不了赏的时候少给五块好了。
当然，在雇船的时候，林虎还跟欧阳烈说过，船钱两个人应该一人一半。但是欧阳烈明确告诉他自己没有钱，林虎也只好耸耸肩，作出十分大方的样子，对着他道：“那好吧，俺来付这船钱，也不要你以后还了，你只记得到时欠俺个人情就行了！”
欧阳烈哭笑不得，只得道：“好！好！我本来就欠你人情的，这多一个也不多！”
听他这么讲，林虎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是哟，俺背你出来，你送俺一块表，两相抵了，咱们可是一码归一码！”
看着他孩子一样认真的面容，欧阳笑了出来，道：“我就不还你这个人情，你能把我怎么办？”
林虎又不以为然地道：“不还就不还，你以为俺真得那么小气呀！不过，欧阳大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什么叫作投桃报李吗？俺给你桃子吃，你没给俺李子吃，以后俺还会给你桃子吃吗？”
欧阳烈哈哈笑了起来，他被林虎如此通俗的一个成语解释逗笑了，当下点着头，却又有些奇怪：“虎子，你还知道投桃报李这个成语呢？”
“这算什么？俺可念过好几年的学堂呢！”林虎一本正经地道。
“哦？”欧阳烈有些惊讶。毕竟在许多的部队里，能够认得几个字的兵就已经很不错了。
坐在船上，林虎不停地把玩着手腕上的表，那种新鲜与喜爱早就从他的脸上表露出山来，这令坐在他对面的欧阳烈不停地摇着头，也许心里头在嘲笑着面前这个小子真得是没见过世面，一块表便这样得欢天喜地。
林虎也觉出了欧阳烈的目光，抬起头两人四目交织，他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小心地摸着这块表，一边对着欧阳烈道：“欧阳大哥，这一次帮你一起逃出来，其实俺真不应该收你的表！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欧阳烈差一点没把鼻子气歪，想想后面还要靠林虎帮忙，只得苦笑一声，讽刺道：“你小子别这样啊，你这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林虎嘿嘿一笑，并不以为意，到底他已经拿到了好处，又逃离了虎穴，所以心情格外得好，他对着欧阳烈道：“其实吧，你要是不送俺这块表，俺也会带你走的！当时只是怕俺大哥不愿意，所以有些犹豫。”
“那你现在就把这块表还给我吧！”欧阳烈伸出手来讨要。
林虎连忙收回了手，将表藏到了袖子里，对着他作了个鬼脸，就是一个调皮孩子，对着他道：“委员长不是说过了吗？作为军人嘛，就要说话算话，要不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取义成仁呢？”
欧阳烈怔了怔，有些怀疑地道：“委员长什么时候说的这个话？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是当着俺们说的！”林虎强辩着。
“你小子就是一个财迷！”欧阳烈骂道。
林虎道：“没办法，谁叫俺从小就那么穷呢？”他说着，又看着欧阳烈笑道：“欧阳大哥，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要不然你也买不起这个表！呵呵，俺们师长也有一块这样的表，俺听他说，这表可值钱了，俺一年的饷钱也买不起！”
欧阳烈只得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呵呵，既然你家那么有钱，送俺一块表，还这么心痛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欧阳烈再一次哭笑不得起来，说来说去，说到最后反而成了他没理了，所以后来干脆一言不发。
第三章 脱逃（四）
好在林虎没有再把玩手上的表，他看着欧阳烈柔弱的样子，尤其是此时他的眼镜已经丢掉了，他的眼睛整个地突出来，好像是死鱼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还需要眯着才可以看得清楚，于是摇着头，对他道：“欧阳大哥，你这身体真得不行呀，跟着部队有些困难哟！”
“是呀！”欧阳烈也点着头，却又有些无奈：“没办法，原只想着到部队里体验两年，然后再找人调出来去别的单位！哎，哪知道这仗就打个没完了！”
“欧阳大哥，这一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吗？”林虎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烈想了想，道：“五十二师被打散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重新组建。”
“就算是重新组建，只怕你这身体也吃不消！”林虎道。
欧阳烈点头道：“是呀，所以我也不想再到部队里去，这回大难不死，我肯定要递交辞呈，便是让我复员退伍，我也愿意！”
林虎愣了愣，他也想如欧阳烈那样复员退伍，可是又一想，自己什么也不会，不继续当兵，又能干什么呢？
“对了！”欧阳烈想到了什么，对着林虎道：“虎子，你不是上过学吗？”
“是呀！”林虎点着头，他至今还在感激二少爷冯熠，要是没有冯熠，他可能就跟很多当兵的人一样，屁字不认得一个。如今，正因为他是识字的，所以在部队里的那些同袍之中，就有一种自视清高的感觉。确实在长官们的眼中，他也是高人一等的，小小年纪就被师长看上，还当了班长，那是别人不能相比的。
“你为什么不去考军校呢？”欧阳烈问道。
林虎微微一怔，马上摇着头：“俺？俺哪有那个本事呀？当初俺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肯定考不上！”
“谁说要考了？”欧阳烈道。
“不考怎么能上？”林虎诧异地问道。
欧阳烈道：“前些年黄埔军校招生的确是要考的，而且前几期还很不好考。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如今黄埔军校从广州搬到了南京，改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地方大了，所以招的学生也多了起来。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学生还是由各省高中生参加统一考试考入，但是还有小部分学生是由各个**部队、从表现出色的士兵中推荐上来的，这些推荐的士兵只需简单的考下文化课，及格就可以入学，成为正式学员！”
听到欧阳烈这么一说，林虎马上提起了精神来，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期望。
欧阳烈接着道：“如今第十期马上要招生了，五月份考试，七月份入学，现在才三月下旬，如果你想去上的话，就赶紧找找你的师长，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
林虎将眼睛睁得老大，就好像是被人拨开了一团迷雾，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奋斗的目标。
赶到宜黄县城，已然到了傍晚时分，乌篷船终于在码头靠了岸，林虎付了另一半的船钱，背着欧阳烈踏上县城的街道。
一边走，林虎还不忘记提醒着道：“欧阳大哥，今天你可是欠了俺一半船钱的，你要记得，将来还要还俺！”
“你能不能不提钱？”欧阳烈有些头大了起来：“你小子要是再提钱，我可真得不还了！”
林虎笑道“不还也行，到时你要请俺吃饭，俺就当你还了！”
“好吧！好吧！”欧阳烈有些无奈地道：“我请你吃饭就是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请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到时别跟我挑肥拣瘦！”
“放心吧，俺吃啥都香！”
两个人说说笑笑，像两个早已熟识的老朋友，来到了县警察大队。十一师从抚州过来，师部原曾在这里驻扎过，所以林虎知道。
走到县警察大队门口，果然这里已经被**部队接收，只是此时，这个地方已然不同与他们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这里的士兵一个个都趾高气扬，便是连守卫门口的卫兵，都一副昂头挺胸的样子；可是如今，县警察大队附近尽是些萎靡不振的败兵，一个个或坐或卧，或倒或蜷，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衣着破烂，面色脏污，这哪里是军营呀，分明就是乞丐大会。
还没有等林虎靠近，那些围坐在地的人群中，就有人蹿了出来，冲过来一边笑，一边骂着：“格老子的，看哟，这不是虎子那龟儿子吗？”
“是哟！他奶奶个熊，真得是小虎这王八糕子！”又一个人也笑着冲过来。
“娘勒个脚，虎子还活着哟，俺还以为你报销了呢！”还有人跑过来。
……
转眼间一堆人将林虎包围了起来，有的在骂着，有的在打着，有的在摸着，有的在踢着，虽然欢迎的动作如此野蛮，却不失往日的亲密，将林虎搞得应接不暇。
欧阳烈诧异地看着这一群人围将过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贪财的家伙竟然有如此好的人缘。
“你们这帮怂包，要弄死俺呀！”林虎放下了欧阳烈，一把推开了捱到自己身边的一个脏兮兮的兵，骂着：“他娘的，都给俺滚远儿点，没瞅见俺还背着个人吗？”
听到林虎这么一骂，众人才注意到了已经被他放到了地上的欧阳烈，同时也看到了他破烂的军服上的领章，已经有人叫了出来：“他是个中校呀！”
“是！”欧阳烈鼓着一又暴突的金鱼眼，笑着与大家打着招呼：“你们好！我叫欧阳烈，我是五十二师的！”
“五十二师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林虎还来不及作解释，便看到警察大队的院子，里几个身着整齐的卫兵走出来，可能是他们在外面欢呼的声音过大了，惊动了里面的人，为首的正是警卫营的车山副营长，在他后面，宋二嘎也活灵活现地迈着大步。
第三章 脱逃（五）
正是由于这一队人的出现，围住林虎的众人纷纷闪开，将他和欧阳烈让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林虎耶！”宋二嘎眼尖，当先地喊道，顾不得许多，从队伍中冲出来，就好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一边转，一边笑，一边骂着：“你个滚犊子的，我听他们讲，还以为你被chi匪俘虏了呢！”
“哎哟哟！俺的腰！快把俺放下来！”林虎被宋二嘎抱得喘不过气来，急忙大叫。
宋二嘎将他放到了地上，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不是又见到了吗？”林虎笑道，脑海中又想起当初逃跑的时候，这个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却弃自己而去的情景。想一想，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当大难来临之时，自身的生存才是第一要务，这也怪不得他，最少宋二嘎在逃跑之前，还喊过自己。想到这里，林虎便又释然了。
“林虎！”副营长车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严肃的样子。
“副营座！”林虎忙向这位长官打了一个立正，敬着礼。
车山只得还了一个礼，看着此时还穿在林虎身上的少将官服，觉得很是别扭，他把眉头紧锁着，命令道：“把你这身衣服脱了！”
林虎愣了愣，明白过来，忙解着衣服的扣子，脱下军装，同时又忙向车山解释着：“这是师座的衣服，那天逃跑的时候，他和俺换了！”
“呵呵，你穿这身衣服比车营长的官还大了，他当然不高兴哟！”旁边一个手臂吊着纱布的伤员开着玩笑一样地说着。
车山板着脸转过头去训斥着：“大骡子，你哪来得这么多话？”
大骡子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你不是被chi匪抓了吗？”车山还是问着。
“嗯！”林虎只得点了点头。
“他们放你回来的？”
“不是！俺们是杀了看守，自己跑回来的！”林虎告诉着他。
在路上，他已经与欧阳烈编好了说词。
当下，见车山问起，林虎便将两个人编好的故事讲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添油加醋地吹着牛，说他是如何勇猛，如何高智，如何背着一个伤员躲过了一个连，不！是一个营红军的追捕，才在天亮脱离了险境，跑了回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林虎的话吹牛的成份很大，却也被他说书一样的夸耀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他的说辞，默认了他的英雄壮举。
“虎子，你手上的手表也是从chi匪那里夺来的吗？”宋二嘎眼尖，在林虎比手划脚之际，已经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帮大头兵来说，的确是奢侈品。
林虎正想就坡下驴，说是自己杀了一个红军营长，从红军营长那里抢来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看到一直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的欧阳烈，马上改了口，如实地道：“不是哟，这是欧阳大哥的表，俺把他救出来，这是他送俺的！”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欧阳烈，欧阳烈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了承认。
车山早就注意到了欧阳烈，他走到了欧阳烈的面前，十分有礼貌的伸出手去与之握手，一边还自我介绍着：“你好，我叫车山，是十一师警卫营的代理营长！”
“你好！”欧阳烈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腿还是肿的，并没有好。他握住了车山的手，报着自己的名字：“我叫欧阳烈，五十师政治部副主任！”他的官职和军衔都比车山要高，便是与车山握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林虎有些诧异，低声问着身边的宋二嘎：“二嘎哥，老车什么时候成了代理营长了？”
宋二嘎忙悄声作着解释：“咱们营长已经挂掉了，所以老车被师长升了职！”
“原来是这样，那么师长呢？”
“他就在里面，看来你救他真得救对了。你知道吗？师长的脚扭了，那天他是爬了一夜才爬回来的！”宋二嘎告诉着林强。
林强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萧黄穿着一件大头兵的军服，破烂不堪，像个要饭花子一样在地上爬动的情景，当真是狼狈至极。只是再想一想，如果真得要从草岗爬二十里地回到黄陂，那得需要爬多久呀！宋二嘎的话里，又把师长的不幸夸大了几倍。
“对了！”宋二嘎又道：“师长一回来就下令，说只要是你回来了，必须马上告诉他！呵呵，我知道是你救了他，他肯定要提拔你，咱们俩这么好，到时候你可也要想着提拔我哟？如何也当个班长什么的！”
听着他的话，林虎轻轻一笑，也觉得自己仿佛马上要青云之上了。不过，当他抬眼看到面前的车山还在客气地与欧阳烈说话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欧阳烈对自己的劝告，也许去继续上学，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最合适的，可以远离战争，可以远离这些乱糟糟的一群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可以成为自己将来飞升的一次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