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章 对腿（五）
见到冷惊寒的腿已经踢到，他的腿也抬了起来，却是垫步反身踢，向前跳了一步，然后以左腿为支点，右腿抡起来，转身顺时针踢向冷惊寒的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条腿踢在一起，只不过冷惊寒是脚背在前正踢，萧凌虎却是脚跟在前反踢。相对而言，冷惊寒的踢法虽然站得稳，但是力道不大；而萧凌虎的反踢，虽然稳定性不好，但是由于是垫步，又是以惯性抡起来，其劲力已然比冷惊寒大了许多。所以随着“砰”的一声响，冷惊寒失痛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萧凌虎也不好受，他往后腾腾地倒退了数步，才站住身形，好险没有跟冷惊寒那们坐在地上。
冷惊寒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崭新的白色西裤的屁股处，已然坐出了一个土印子出来，就好像是猴子的屁股一样显眼。
“再来！”冷惊寒知道自己输了一招，十分不服气，对着萧凌虎招着手。
“好！”萧凌虎点着头，这一次他决定进攻，向前小心的迈着小步，走一步，尝试着抬腿，准备找到对手的一个空档。
冷惊寒也全神贯注，萧凌虎每抬一下腿，他就打出十二分的注意，他想着是要等萧凌虎的腿踢来之时，以双手托住，然后再往上一抬，就可以令施法者因为身体平衡问题而摔倒。
萧凌虎何尝不知道对手的想法呢？这种训练当初在西北军里，是经常性的，因为对手太多，所以什么样的招式他都经历过，甚至于最下三滥的手段。看到冷惊寒全神戒备的样子，他知道这种破绽并不好找。
想了想，萧凌虎突然加速，左腿踢起来，奔向了冷惊寒的头部，这是一招抬腿正踢，萧凌虎并不指望能够踢到对方，只是为了引出对手的反击招术。
冷惊寒看到萧凌虎终于是踢出腿来，想要伸手去托时，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萧凌虎的虚招，他猛然惊悟，可是身体已经动了，呈倾斜状，如果不抓到对手的腿，就肯定要扑成狗啃屎。
就在萧凌虎抽回腿的时候，冷惊寒已然一把抱住了他这条正在收回的腿，萧凌虎却是借助着冷惊寒的一抱，突然跃了起来，另一条腿也跟着踢向冷惊寒的头部，他这是兵行险招，下面就是两条腿绞住对手的头部或者颈部，借住冲力与腿部强大的劲力，在翻身的同时，将对手也给绞翻在地。
萧凌虎的这一招向来是他的杀招，很少有失误的时候，只要把对手绞翻在地，他就占据着主动权，然后会当先的翻身，骑上对手的身体，从而将对手压制起来打。
哪知道这一次萧凌虎却失了算。
冷惊寒被萧凌虎双腿绞住了头，这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缠绕他的身体，并紧紧地勒住，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萧凌虎的身体转动着，两个人“砰”的一声，一起倒在了地上。
萧凌虎以为自己得手，正要翻身起来，骑到冷惊寒的身体上去。哪知道冷惊寒已然有了准备，在跌倒的瞬间，他的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萧凌虎的双腿，特别是倒下去的时候，他特意向侧面滚了一下，正将萧凌虎的一条腿压在了身下，萧凌虎想要立即坐起身来，已然成了泡汤。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谁也不当先松手或者松腿，他们都知道，谁先松就是谁输。
“喂！你们两个怎么还在打？”一个声音突然在他们的身边响起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松开了手也松开了腿，狼狈不堪地从地爬起来，于是看到了一脸怒气的严世继和冷如冰。
站在冷如冰和严世继身后的是萧凌霜。
萧凌霜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萧凌虎的动向，见到他和陈莲跳得并不协调，最后不得不退出舞场，她当然高兴。她又看到萧凌虎与冷惊寒说着什么，然后两个人匆匆从大厅的后门出去，这令她马上紧张起来，想起了那天晚上萧凌虎和冷惊寒的约赌，不等一曲终了，便忙忙地甩脱了易伟的臂膀，向后门跑去。易伟还以为她又犯起了小姐的脾气，在她的身后“喂！喂！”地喊了两声，见她头也不回，只好作罢。
萧凌霜一跑到后面，就看到了萧凌虎和冷惊寒打架，她是生怕萧凌虎吃亏，毕竟冷惊寒是南京城有名的小霸王，论起打架来，无人敢惹。她只得转回了厅里，寻求舅舅的帮助。却是正好，严世继正与冷如冰说着话，听到萧凌虎和冷惊寒竟然跑到外面去打架了，两个人的火气便都上来了。只是碍着那么多的宾朋，却又不好张扬，正好此时，第三首曲子响起来，那是最后一支旋律十分优美的《蓝色多瑙河》，便是先前没有跳舞的人，也跳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严世继和冷如冰出了大厅的后门。
“惊寒！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人事不懂？”冷如冰气得嘴唇哆嗦着，扶着一棵柳树，对着冷惊寒破口大骂。
“我……我们两个只是切磋一下，不是打架！”冷惊寒连忙辩解着，他并不害怕自己的父亲，他是怕严世继误会。他说着，特意向萧凌虎使了个眼色。
萧凌虎倒也会意，连忙点着头：“是！是！俺和寒哥就是切磋一下，这不，什么事都没有！”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又替冷惊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只是那个屁股印却无法拍掉，白色的裤子就是这样不好，稍脏一点儿，就特别得显。
严世继阴沉的脸稍有缓和，他看出来两个人并没有受伤，也的确不是在搏命。
“要切磋，也应该换身衣服！”严世继的声音放缓了下来。
“知道了！”萧凌虎答应着，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严世继又看向冷如冰，道：“冷兄，这些孩子总是令人操心，刚才我也说过，凌虎年岁还小，喜欢到处惹事生非，得罪了贵帮之处，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
冷如冰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严世继的话是以退为进。的确，冷惊寒比萧凌虎如何也要大六七岁，却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便是他这个当爹的无颜了。
不等冷如冰答话，冷惊寒忙道：“严行长言重了，我和凌虎兄弟是不打不相交，是朋友，不是对头，而且以后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是吧，凌虎？”
萧凌虎只得就坡下驴地点着头：“是！”
“如果是这样，那是最好不过！”严世继只是担心萧凌虎的安全，听到了冷惊寒的保证，自然放下了心来。
二五章 冷家（一）
舞会还在正常进行着，第三支舞曲跳的人很多，因为后面的节目是大世界文静小姐的演唱，当然也可以跳舞，但是毕竟没有这些圆舞曲那么长，对于喜欢跳舞的人来说，便是跳着也不过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凌虎和冷惊寒一起回到了大厅中，虽然他们的上身的衣服依然光鲜，但是只要是细心的人们，一定可以发现他们洁白的裤子上已然沾上了拍不掉的土灰。
萧凌虎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因为萧凌霜是陪着他一起进来的，冷惊寒却受到了陈丽花的盘问，他随口敷衍着，分明不愿意接受这个未婚妻好意的关心。萧凌虎有些奇怪地得着这一对未婚夫妇，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政治联姻。他看得出来，冷惊寒并不喜欢他这个长相漂亮的未婚妻，但是却又不能不娶她。
必须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令萧凌虎不由得对冷惊寒有些同情起来。
冷惊寒又陪着陈丽花跳着舞曲的后半部，萧凌虎也只好陪着萧凌霜跳着第三支舞曲，好在他们知道这一曲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一边跳着，萧凌霜一边关切地问着萧凌虎。
萧凌虎摇着头，道：“你要是不把舅舅叫过来，俺就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揍了！”
“你尽吹牛！”萧凌霜道：“我看到你们的时候，他可是压着你的。”
“那是俺先把他踢倒的！”萧凌虎一本正经地道：“他只是倒的时候，身体掌握得不错，所以压住了俺的腿，要不然，他哪里那么好！俺跟你说，今天跟他打这一架，俺可是占着优势的！”
他说着还有些得意，的确，今天与冷惊寒对腿，他的腿就比冷惊寒长出一截来，冷惊寒已然吃了亏。但是他也知道，冷惊寒这个人打架厉害的地方是耐性比较好，如果他的前三板斧不能够将冷惊寒拿下，那么，在接下来的对峙中，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毕竟与冷惊寒比起来，他年岁小了许多，耐力的确不如他。
“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总‘俺、俺’地说，你要改过来，不然让别人听了，真当你是个乡巴佬！”萧凌霜再一次提醒着他。
萧凌虎愣了愣，他一向在萧凌霜的面前很自觉的，刚才的确是有些得意了，便忘了形。
“好吧，我以后一定注意！”萧凌虎只得道。
萧凌霜这才露出笑容来，随着优美的旋律晃动着身形，把头靠在萧凌虎的肩膀上，闻着这个男人刚刚出来的汗味，令她觉得十分安全。
萧凌虎带着萧凌霜踩着慢四步，悠悠地荡着，忽然看到大厅的边上，赵萱芝孤单地坐在那里，竟然没有出来跳舞，当两个人的目光相对之时，他分明感到赵家小姐的目光里投来的是一种怨忿。他马上明白了什么，这一支曲，他应该去请赵萱芝跳的，因为自己刚才答应了她。很显然，像赵萱芝这样的好女孩子，长得又好看，跳得又好，肯定有很多的男人想要请她跳的，她之所以没有答应跟别人一起去跳，就是因为她在等着萧凌虎。
如今总不能甩开萧凌霜去找赵萱芝吧？再说这一曲也快要终了了，只能等一会儿向她解释了。
再转过头，萧凌虎又看到了冯轩，他从楼梯口处的那个临时化妆间里出来，想来跟墨云谈妥了，看他一脸的轻松，也许真得能够帮助冯熠摆脱掉那个并不合适的爱情。
第三支舞曲终于结束了，萧凌虎如释重负，随着众人散去，他忙忙地向赵萱芝走过去，向她去作解释。
靠近楼梯的高出一块来的台阶，已然成为了整个大厅的舞台，在第三支舞曲结束的时候，墨云穿着露肩露背的演出服，从化妆间里出来，她的面色苍白，虽然化了妆，但是却没有掩住她的红红的眼圈，显然是刚才哭过，便如走出来的时候，她的鼻子还不自觉地抽搐着。
冷惊寒已然放开了陈丽花的腰肢，愣愣地望着台上，又看了看站在台口处不远处的冯轩，想到了什么。
汪天宇走到了台前，站在扩音器的后面对着场中的众人道：“今天有幸来为萧家助兴，我们大世界当红的歌星文静特意准备了三首歌献给大家，这三首歌有两首新歌，大家从来也没有听过的，可是我们文静小姐的朋友专门为她写的，其中有一首还是文静小姐自己写的曲！”
听着汪天宇这么一介绍，在场所有的人都马上来了兴趣，有人已经喊出声来：“好呀，快点儿唱吧！”
还有人道：“不要再说了，快些唱吧，我都等不及了！”
大家看时，却原来是警察局长的儿子王道，这个小子就是一个玩闹，喜欢到处凑热闹。当然，当他知道那天他调戏的人原来是萧家二小姐的时候，忙忙地在父亲的陪同下，向严美凤道着歉。
“大家不要着急！”汪天宇接着道：“为了不影响大家跳舞，我特意让乐队把这三首歌串到一起，中间不会有停顿，大家一边听着歌，一边也可以随时跳舞。只是这三首歌拍子不一样，第一支是慢四，第二支是快四，第三支是慢三，所以大家可以随着乐曲切换！”
“这三支歌都是什么名字？”有人问道。
“第一支歌，叫作《你是我的四月天》，这是文静小姐的朋友所作，由文静小姐自己谱的曲子，呵呵，这首歌很好听的，而且是新鲜出炉的，才完成刚刚两天。”
听他这么一说，便是连萧凌虎和萧凌霜也经不住好奇心，急切地想要听一听这首歌了。
“第二支歌，叫作《恭喜发财》，这首歌是老歌了，大家都听过，我便不多介绍；第三支歌，叫作《花儿与小鸟》，这是文静小姐的朋友很早以前写的，不过从来也没有发表过，今天大家可以一饱耳福。呵呵，这两首歌在大世界，都没有唱过的！”他的言外之意，是说给严世继听的，那就是他对萧家和严家的重视。
“好了！好了！快点儿唱吧！”王道有些急迫，忍不住的在下面催促着。
汪天宇一笑，点着头，对着大家道：“我便不再多说了，这三首歌会一起唱下来，如果大家觉得好听得话，希望晚上的时候，去大世界夜总会，我们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都会有专场的演出。以供大家的耳福和眼福！”他说到最后，还不忘记为自己的公司作着广告。
二五章 冷家（二）
墨云缓缓地走到了舞台的中央那个高立的扩音器前，音乐响起来，轻柔流转，如泣如诉，又如春风拂面，转瞬间充满了整个大厅，令一切都好像处在了四月的风雨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漫长的一段旋律之后，墨云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来，宛若是晚风中的一声叹息，又好像是朝霞里的一抹残云，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伤感，却又是一种特别的美丽。
“你的衣裳在风中舞翩跹，
就这样从从容容地走远；
我的心啊
只剩木然的跳动，永不疲倦。
你迷离的双眼，
我回不去的从前，
这伤离别的时光，
只看到漫天的飞絮盘旋！
…………”
竟然没有人跳舞，这歌声仿佛有着无数的魔力，立时抓住了所有人的心，便是那些并不准备跳舞的人，如小野宗介那般带着特殊目的而来的人，也禁不住停止了交谈，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正动情歌唱的那个歌女。
“这是小熠写的！”凭着直觉，萧凌虎十分肯定着。
他的身边，赵萱芝和萧凌霜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萧凌霜有些不相信一样地问着：“那个小孩子？他会写这么好的诗？”
“他的文采可出众了！”萧凌虎道：“他上初中的时候就会写诗。”
“你看你！”萧凌霜道：“他比你小，你们两个还一起上的学，你怎么就不会呢？”
这话令萧凌虎尴尬万分，的确，论起写文章来，他就是一个笨蛋。
易伟第一个带着萧凌素到舞池里跳起舞来，然后是赵宣凯和他的嫂子进入。第三个跳的是陈洛风和他的妹妹陈莲，也是奇怪了，陈莲刚才跟萧凌虎跳的时候，总是找不着调，可是这次和她的大可跳起来，却分外得合拍。
“萱芝妹妹，我请你跳支舞吧！”萧凌虎带着歉意邀请着。
“好呀！”赵萱芝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来，她等他已经半天了。
一转头，萧凌虎看到了萧凌霜那张又不高兴地脸，忙解释着：“刚才我答应阿姨要请萱芝妹妹跳舞的，哪知道和冷惊寒打了一架，就忘记了！”
萧凌霜嘟着嘴道：“你早就应该请人家跳的！”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分明不愿意。
萧凌虎搂着赵萱芝的腰，赵萱芝把手搭在萧凌虎的肩头，两人的另一只手握在一起，随着音乐的节拍标飘飘地滑入到场中，看得萧凌霜炉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立花俊出现在萧凌霜的面前，十分有风度地向她行着礼，她有心回拒，看到这张英俊的面孔之时，又心软了，当下点了点头。
“把誓言撕成点点的碎片，
把柔情化作枝枝的毒箭；
你怎么忍心
留下伶仃的我，伴孤灯同眠？
你哭红了双眼，
我再回不去从前，
这红尘中的事，
谁又能够在红尘外看见？
…………”
墨云的第二节唱完，不知不觉的，泪水悄然地划落下来，她闭着眼睛，不去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去想那外面的世界，就让回忆在自己的脑海中不停地飞转，真得很想要回到从前，可是时光无情，过去了的，是不可能再回来。
冷惊寒如同魔障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墨云表演，那嗓音并不清亮，相反还有些沙哑，但是这种淳厚的女中音却是大上海的女歌星们无法比拟的，那些女歌星们几乎是千遍一律，全是那种嗲嗲的尖嗓音，虽然无比甜蜜，听着便又觉得假得很。
他真得不知道汪天宇是怎么就发现了墨云的演唱天赋，当初墨云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被他当成了发泄**的工具而已，哪知道丢出去的却原来是一个宝，等到自己发现已经被这个女人深深的迷住之时，却已然找不到了她的踪迹，而再一次找到她，她却已然不是从前的墨云了，而变成了大世界的文静小姐。
陈丽花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怒视着台上陷入深痛之中还自唱着的墨云，恨不能马上上去将她揪下来，狠狠地再她几个耳光，理智还是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如果真得这样做了，那么她自己丢丑不说，也将令陈家得罪萧家和严家，还有斧头帮。
她几次想要把冷惊寒拉走，可是冷惊寒就仿佛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坐在那里，眼睛直视着墨云，好像要一口将她吞掉下去的样子，完全无视了别人的存在。
尽管有两个男人过来邀请她去跳舞，她却无情地回绝，想了想，自己呆在这里真得成了多余，愤怒的她终于决定还是离开这里，她一句话没有再和冷惊寒说，转身走向门外。陈敬之也看出女儿的不快，他向严世继告辞了一声，只推说家里有事，也跟着陈丽花的身后出去了。
萧家的这个聚会是开放式的，并不限制人员的离开。
于是，陈家成了第一个离开舞会的人。
看到亲家走了，冷如冰忙忙地跑去相送，哪知道陈敬之只是回了他一句：“好好看住你家的那个少爷吧！别让他染上梅毒！”然后再不搭理，跟着陈丽花出了萧家的大门，开着那辆豪华的杜森伯格轿车而去。
陈敬之的话有些恶毒，令冷如冰十分不快，他转回到大厅中，看到自己的儿子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又看了看还在台上唱着歌的墨云，马上明白了什么。
悠长的一段音乐过门，墨云的回忆还没有消失，嗓音再一次飘洒出来，如流云一样悠然。
“哪怕是
风静了，雨停了，花落了，
你是我的四月天。
哪怕是
曲终了，幕谢了，人散了，
你是我的四月天。
啊！
看一城的梧桐飘摇，
听一季的春雨绵绵！
…………”
墨云睁开眼睛，便与冷惊寒的目光相对，她连忙低垂下双睑，不敢与冷惊寒凝视。她是一个小人物，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她不想成为有钱人的玩物，也不想成为有势者的小妾，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只想能够养活自己，如今在大世界里唱歌，是她这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她生怕自己的这些好时光一处不复返，所以特别珍惜。
二五章 冷家（三）
音乐还在流转，冷惊寒的**却没有一丝的退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够了吗？”冷如冰如冰一样寒冷的声音传入到了冷惊寒的耳朵里。
冷惊寒抬起头，看到父亲这双如刀一样锋利的眼睛。他并不以为然，冷冷地道：“不够，永远也不够！”
冷如冰坐到了冷惊寒的身边，这还是这对父子今年以来，第一次相对而坐的谈天。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冷如冰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来。
“不错，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冷惊寒淡淡地道。
冷如冰想了一下，道：“如果你真得喜欢这个女人，这也好办，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就是了，只要不让陈家的人知道，你想要怎么玩，都随你！”终于，他是松了口，这也是他这个作父亲的第一次向儿子低头。
冷惊寒同样一双刀般的目光投到了冷如冰的脸上，这如果是几天前，父亲这般为他出谋划策，他或许会感激，但是此时已经不同了，冷如冰做了一件令他永远也无法原谅的事情。
“当年，你对我母亲也是这样的吗？”冷惊寒平静地问着。
冷如冰愣了一下，冷惊寒的母亲，一直是父子两人中间横插的一根刺，谁也不愿意在对方的面前提起来，因为一旦提起来，最后的结果就是父子反目，大吵一顿，然后十几天不理对方，就好像是个仇人一样。
冷如冰有些无奈，如果他还有另一个儿子的话，绝对不会对这个儿子如此牵就。
“那是过去了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他不愿意与儿子在这里吵架，道：“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样于你没有什么坏处，更主要的是对我们华昌公司的发展大有益处。”
“晚了！”冷惊寒还是这样得平静。
“怎么会晚呢？不晚！”冷如冰道：“陈家的小姐，对你还是痴心一片，只要你娶她过门，什么都来得及！”原来他还是想要陈家的帮助。
“心死了，还能活吗？”冷惊寒问着父亲。
冷如冰愣住了，他不明白，到底是谁的心死了呢？
便是连冷惊寒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他对陈家小姐的心死了呢？还是墨云对他的心死了呢？
舞台上的墨云还在重复着那首歌的第二段，副歌部分要来回得唱几遍的。
“把誓言撕成点点的碎片，
把柔情化作枝枝的毒箭；
你怎么忍心
留下伶仃的我，伴孤灯同眠？
你哭红了双眼，
我再回不去从前，
这红尘中的事，
谁又能够在红尘外看见？
…………”
看到父亲不明所以的样子，冷惊寒冷笑着道：“得不到，就毁灭她，这是父亲你从小就教导我做的事情。但是，母亲不是这样说的，她告诉我，得不到，就放弃，让大家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作人最基本的一个原则就是要保持善良的本性！”
“善良？”冷如冰哼一声，告诉儿子：“如果我保持善良的本性，那么就不会有我们冷家在南京城这一片的天地，也就会有你这个冷家的少爷在南京城耀武扬威地活着。你给我记住，把你母亲教你的那些都抛弃掉，这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你不吃人，必被人吃！”
“是呀！”冷惊寒喃喃自语着：“人吃人的社会呀，你不吃人，必被人吃！”他说着，忽然对着冷如冰一笑，道：“父亲，你那位瘸腿的司机还在不在？如果他还活着，你可要告诉他当心呀！”
冷如冰愣了一下，立时爆怒起来：“你不会把他也干掉了吧？”
冷惊寒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淡淡地道：“你刚才不是教我要吃人吗？我这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如果你想要找他，可以去秦淮河搜一搜，看看哪个麻袋里装着的尸体，或许有他！”
冷如冰的脸立时通红起来，如果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定然会毫不客气地掏了枪来，一枪将之击毙。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始终还是下不了手。
“父亲，你放心吧，你如何也是我的父亲，我再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冷惊寒冷冷地道：“只不过，你已经老了，该交出来的东西，还是尽快交出来的好，你也应该好好享享清福了，如今是年青人的天下，年青人做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来的好！”
“你……”冷如冰一时语塞，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比自己还要心狠手辣。
“好！”冷如冰气得手直哆嗦，却又不便在这个大厅广众之下发作，只能指着冷惊寒，半天之后才道：“你真得我的好儿子！”说着，站起身来，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也向大门外走去，他想他留在这里，就算不被人嫌弃，也会被儿子气死。
“哟，冷先生要走呀？”门口处，严美凤正与陈家太太说着话，见到冷如冰出来，忙打着招呼。
冷如冰只得作出一副笑脸来，点着头：“今天很高兴，能够到萧府来参加聚会，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去办，就先告退一步了，呵呵，刚才没找到严行长，还请嫂夫人代向严行长说一声！”
“好说！好说！”严美凤客气地道，看着冷如冰瘦弱的身形颤微微地远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二五章 冷家（四）
一首《你是我的四月天》总算是唱完了，虽然厅中的音乐没有停下来，但还是有人当先地鼓起掌来，墨云顺着掌声看去，又与冷惊寒的目光相对，只是此时，冷惊寒的目光中已然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傲气，相反，却充满了柔情似水的爱意，这令她有些始料不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紧随冷惊寒鼓起掌来的，是冯轩，他刚才与墨云谈了些话，自然是向墨云打听她对冯熠的真实想法，当知道墨云只是与冯熠发生过**关系，并非是与冯熠相爱，这令冯轩放下了心来，同时也向墨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会说服弟弟，与墨云保持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答应了冯轩的话，而且这也是墨云最想要的，她却又有些不舍，想一想，她这辈子，还没有一个男人像冯熠对她这般得好，还为她写诗，为她唱歌！
音乐的转换不流痕迹，这就是汪天宇的厉害之处，他的确适合各种舞会的畴办。
在漫长的过门之后，乐队的演奏忽转，由轻慢的慢四拍一下子转换成了快四的曲子，这就是由民间流传的广东音乐改编填词而成的《恭喜发财》，这首歌完全是一些过年话，但是却十分喜庆。
随着音乐起时，舞场中跳着舞的人们，马上转换了步伐，随着刚才的乐声起来，由慢四步转成了快四步。萧凌虎与赵萱芝自然也在其中，这令赵萱芝感到愉快，想一想等于是和萧凌虎跳了第二支曲。边上的萧凌霜却觉得累了，回绝了立花俊地要求，当先地下了场，只是看到萧凌虎和赵萱芝跳得如此开心，她又恨得牙根痛。立花俊重新去别人来跳，这一回，他请到了一个女招待。
墨云的歌声也跟着变幻起来，刚才的动情已然成了过去式，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了，露出笑容来，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快速地展开着歌喉。这声音还是这般得浑厚，宛若是邻家的妈妈在为哄孩子入睡的低颂。
冷惊寒依然坐在墨云的对面，他一直没有动过，也许在他看来，欣赏墨云的歌喉，也是一种幸福吧！只是如今，墨云的目光却在躲着他，明知道自己在盯着她，她却把目光投向别处。
汪天宇来到了冷惊寒的身边，坐了下来。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冷惊寒父子的谈话，而且看到了陈家父女和冷如冰拂袖而去的愤怒，他知道冷惊寒已然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和那些人产生了无可修补的裂缝，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冷先生似乎不高兴呀！”汪天宇引出话题来。
冷惊寒转头看了看汪天宇，忽然有所悟起来，其实面前的这个人，才是造成他和墨云分开的原因，他一直有一个问题不解，当下问道：“汪老板，我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吧！”汪天宇显得很是大度，完全没有把冷惊寒当成敌人的样子。
“你怎么会这么巧，救下墨云的呢？”冷惊寒问。
汪天宇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坐在那里，习惯性地玩弄着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应该也值不少钱，冷惊寒心里想着。他等着汪天宇的回答。
汪天宇抬起头，看了看台上卖力演唱的墨云，然后才面对着冷惊寒，问道：“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呢？”
“当然是真话！”冷惊寒道。
汪天宇想了一下，道：“好吧，其实我对你真得没有什么成见，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冷家咄咄逼人，我也不会想办法来对付你们冷家的！”
“这个我知道！”冷惊寒道：“所以，与你们斧头帮的争斗，我都没有参与！”
“正是因为你没有参与，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兄弟，否则，这点儿血缘关系，我也会当成是一种仇恨！”汪天宇悠悠地道。
冷惊寒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汪天宇的话。
汪天宇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有人说我和你长得很像吗？”
冷惊寒一愣：“你……我？”他仔细地盯视着汪天宇的脸，看着他的鼻子，看着他的眼睛，也看着他的脸庞。如果他的眼睛不是像欧洲人那般得深陷，鼻梁也没有这般得高挺，这面孔就是自己的翻版。
“他从来也没有跟你说过吧？”汪天宇微微一笑：“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是一个虚伪和无耻的人！”
显然，他指的是冷如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惊寒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回去问他吧！”汪天宇说着，摘下了手上的戒指，然后递给了冷惊寒，问道：“你帮我看看，这枚戒指值多少钱？”
冷惊寒拿过戒指来，仔细地端祥着，可是心里头好像是堵着个什么东西，根本就无法定下心来，他看了一会儿，便又递还给了汪天宇，随口道：“这枚戒指既然是你汪老板的，一定值很多钱！”
汪天宇笑了，将戒指重新带回到了手指上，道：“人们都这么说！是因为我带着它。可是我要是告诉你，这枚戒指不是金的，而是铜作的，而且上面的钻石也不是真钻石，而是玻璃，你觉得它还值钱吗？”
冷惊寒瞪大了眼睛，其实铜和金他还是分得出来的，只是刚才有些心绪不宁，没有仔细看。
“嘿嘿！当年他就是这么骗了我的母亲！”汪天宇发出了一声苦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戴着它？”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冷惊寒没有了对汪天宇的愤怒，有的反而是同情。
汪天宇笑道：“只有戴着它，才可以令我感到无处不在的耻辱，这是我奋斗的动力！”
冷惊寒沉默了，他不知道汪天宇的话是真是假，或许是在离间他们父子呢？
“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女妓，我的出生令他有些意外，当时他正追求你的母亲，因为你母亲家是南京的大户，而且你外公的父亲曾作过江宁知府，家里很有钱。他怕我母亲这件事败露，所以准备杀了她灭口，哪知道天不随他愿，母亲被丢下河之后，被水冲上了岸。”他说到这里，又向冷惊寒一笑，道：“这个故事是不是让你觉得跟墨云很像？”他后面本来还要说一句：“你们父子两个，倒也出奇得相像！都喜欢嫖女妓。”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因为那样肯定会激怒冷惊寒。
冷惊寒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头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二五章 冷家（五）
“呵呵，当知道你和墨云的事之后，我就替墨云担心，因为她的遭遇跟我母亲简直是如出一辙，其实不瞒你说，我老早就注意到了墨云，原本是要利用她来对付你的，因为我知道，要打倒他，就必须要先打倒你！”汪天宇没有再隐瞒什么，如实地告诉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跟踪墨云？”冷惊寒问。
“不！”汪天宇纠正着他的话：“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因为我还猜得出来，她迟早会步入我母亲的后尘，我以为你们父子是同一路人。”
“我跟他不是同一路人！”冷惊寒纠正道。
汪天宇点了点头：“如果你真得和他是同一路人，你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汪天宇淡淡地道，分明有十足的把握来干掉他。
“你既然如此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掉呢？”冷惊寒问道。
汪天宇看着他，道：“你不觉得，让他那么快就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吗？”
“那你要怎样？”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汪天宇道：“他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他有什么能耐？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鸠占鹊巢，从你外公那里得来的吗？他最多也就是一个会打架的混混而已！”
“你是想要把冷家弄得倾家荡产吗？”冷惊寒不由得心悸起来，冷家，除了冷如冰之外，还有他冷惊寒。
汪天宇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弟弟，微微一笑，道：“当然，你也是冷家的人，如果哪一天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来投奔我，我会念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帮你一把。不过，你最好改回你母亲的姓氏，不要去做冷如冰的儿子！”
“谢谢你的好意！”冷惊寒冷冷地道：“冷家的家业并非是冷如冰一个人的，还是我的，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容易打倒。哼，到时还是看谁收留谁吧！”这分明是对汪天宇挑战的应战。
汪天宇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冷家如今可是千疮百孔，能不能活过明年还不知道呢！”
冷惊寒默然了，汪天宇的确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这也是冷如冰急切地想要和陈家联姻的原因，他是想借助着陈家的财力，来帮冷家渡过难关。
冷惊寒蓦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这两年冷家在生意上的失败，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汪天宇没有回答，却反问着他：“你说呢？”
望着汪天宇莫测高深的眼神，冷惊寒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已经和他摊了牌？”冷惊寒问道。
汪天宇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上一次跟他谈判，他认出了这枚戒指！”话到这里，无需要再多说下去。
“那今天，你跟我把这些事说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怕我反戈一击吗？”冷惊寒问。
汪天宇还是这般得平静，看着他，笑了一下，道：“其实吧，我挺欣赏你的，如果我们兄弟联手，我不敢说到上海怎么样，但是在南京、甚至于到苏南，都可以打造一个无敌的大公司，完全可以跟宋家、荣家和严家一争高下。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时机，希望你在冷家完蛋之后，能跟我合作。而且，我现在将这件事告诉你的目的，也是要让你清楚这其中的一切，做一个明白人，不要那么断然的把我当成你的敌人！”
冷惊寒默然了，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凭空地多出一个哥哥来，而且这个哥哥竟然是一直被他当成对手的汪天宇。
“令堂还好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冷惊寒不由得问道。
汪天宇摇了摇头，道：“她已经不在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对于冷惊寒来说，今天的汪天宇所说的事情，令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化掉，他还要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仿佛是看透了冷惊寒的心思，汪天宇把话点到之后，便等着冷惊寒的回味，他不着急，而且也不担心，他知道他和冷惊寒的战争也才刚刚开始，不过他已经赢了几招棋，成功地离间了这对父子。
*****************************
台上的音乐终于又转换了，这一次是第三支歌曲，名字叫作《花儿与小鸟》。
“你是春天里的一只小鸟，
自由自在的欢唱在树梢；
我红着脸，望着你的影子，
让那青草笑弯了腰，笑弯了腰！
…………”
歌曲一开始，便是明快的慢三板，却又透着一股清新和忧郁。
“真得是小熠的歌！”萧凌虎对着赵萱芝道，此时他们又换了一个舞步，他觉得与赵家小姐跳舞，比和萧凌霜一起跳自在的许多。
“这首歌你听过？”赵萱芝问道。
“是呀！”萧凌虎道：“这还是他上学的时候写的诗，前几天他给我唱过。”
“是挺好听的！”赵萱芝道：“真没有想到，冯熠还是一个才子！”
“他当然是个才子，当初上学的时候，他的成绩可好了，要不是因为他的家里遭了难，估计他早就考上北平的大学了，也不会跑到南京来考军校。”萧凌虎向她作着介绍。
“可是，他好像是失恋了。”想起那天晚上冯熠的有些落魄的神情，赵萱芝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的福气，却对他这么不珍惜。”
萧凌虎无言以对，他不想告诉赵萱芝，冯熠喜欢的人就是此时站在台上唱着歌的这位文静小姐。
“深广的天空是你的目标，
杂乱的灌木丛你怎会观瞧；
我的鲜艳，只能点缀大地，
惹来蜂蝶乱飞绕，乱飞绕！
…………”
舞台之下，冯轩凝神细听着墨云的歌，一转头，却见到苏先民站在了自己的身旁，他向着这位特务队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冯老板怎么不去跳个舞呢？”苏先民问道。
冯轩道：“我跳得不好，还是算了！”
“呵呵，是跳得不好？还是身体不佳呢？”苏先民有意识地问着。
冯轩不动声色，点了下头，道：“我的身体的确也有些不好，初到南京有些水土不服，前些天还闹了回肚子。”
“冯老板，我总觉得我跟你很有缘份的样子，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苏先民道。
“你肯定是记错了！我原先真得没有来过南京！”冯轩坚持地道。
“冯老板在哪里住？我想与你交个朋友，回头去你那里聊聊！”苏先民也很执着。
冯轩想了一下，道：“那好哟，我现在店在青石街十号，欢迎你随时到访！”
“好，等我有空闲的时候，一定过去！”苏先民肯定地道。
冯轩再一次把目光投上了舞台，苏先民也把目光投向舞台，仿佛都是在认真得听着墨云的歌，品味着这首歌的歌词。
“你的翅膀和我的根，
本是我们永远相错的因苗。
怎奈子弹击中了你的胸膛，
你跌下枝梢，
我张开怀抱，
你鲜红的血，
在我身上燃烧；
可是脆弱的我，
对你承载不了，
我也跌下枝梢，
陪你玉陨香消，
即使毁灭，
我也把你紧紧拥抱！
…………”
歌声娓娓道来，分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令人忧伤不已。
“即使毁灭，我也把你紧紧拥抱！”冷惊寒喃喃自语着，抬起头，再一次看到了墨云的眼泪。
二六章 砖头（一）
萧家的舞会办得十分成功，在当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结束了，所有的客人陆续地离去，但是萧家雇来的那些佣人还是忙活到了六点钟，才将这么大的地方清理干净，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回忆着这一日来的得失，便是易伟和萧凌素也没有回学校，他们听从了严美凤的安排，准备第二天一早，由萧凌虎开车送他们和萧凌霜一起去上课。
严世继俨然成了一家之主，坐在长形餐桌的顶头，那时男主人所坐的位置，除非是萧黄回来，他在这里又是长辈，自然由他坐着。严美凤坐在他的旁边，易伟和萧凌素坐桌子的左边，萧凌虎和萧凌霜坐在桌子的右边，萧凌虎与易伟相对，萧凌素和萧凌霜相对。
“今天凌虎表现真不错！”易伟不失时机的套着近乎，这个萧家未来的女婿，当然愿意跟这个小舅子搞好关系。
“谢谢易哥夸奖！”这个时候，萧凌虎十分懂得礼貌。他转头看了看坐在顶头的严世继，却发现舅舅的眉头皱了一下，显然，舅舅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
“他好什么呀？”萧凌霜嘟着嘴，瞟了一眼身边的萧凌虎：“专门为他开着舞会，他却跑出去跟冷惊寒打架，姐夫，你还夸他？”
易伟有些尴尬，只得解释着道：“我是说凌虎的舞跳得很好，呵呵，再练习练习，就可以赶上我了！”
“说来说去，你这是在夸自己呀！臭不要脸！”萧凌素在边上骂道。
萧凌虎和萧凌霜都笑了起来，便是连坐在主人位置的严纪继和严美凤也跟着笑起来，这个易伟有着特殊的幽默感，只要是到了萧家之后，总能够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好了，都不要笑了！”严世继命令着，他当先地收拢了笑意，
大家也只得板起了面孔来。
严世继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和手，放下了碗，看着萧凌虎，却是平静地问道：“凌虎，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几个错吗？”
萧凌虎点了点头，像个孩子一样准备着接受这个舅舅的批评。
“既然你知道，就自己先说说！”
萧凌虎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看了看与他对面而坐的易伟，此时易伟正对他挤着眼睛，分明是在同情他的遭遇，把他当成了一个挨批的孩子。
“俺……我不应该去跟冷惊寒打架！”他承认着。
“还有呢？”严世继并不满意。
“还有……还有……”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哪点儿犯了错，求救一样得看着身边的萧凌霜。
萧凌霜瞪着萧凌虎，很想告诉他，他不应该和赵家的小姐跳那么长时间的舞，但是却也知道，如果把这话说出来，定然会让全家人笑掉了大牙，认为她在吃赵萱芝的醋。
“好了！好了！”严美凤连忙打着圆场：“今天凌虎表现得很不错了，呵呵，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舞会，能够不怯场，不丢人，就已经不容易了！”
“是呀！”易伟也忙道：“就象我，第一次参加舞会的时候，都不敢请人家跳舞，干坐了两个小时！”说着，还自己笑了笑。
但是，别人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严世继并没有理会严美凤和易伟的打岔，目光依然如电一样直射着萧凌虎的脸上，看得萧凌会浑身不自在。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吧，我给你指出来！”严世继道：“小野宗介过来，并不是为了要那把枪，那把枪又不是稀世珍品，他只是以这个为名头，想要跟咱们萧家和解。这本来也是双方巴不得的事情，黑龙会并不是好惹的。”
他的话，令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连爱说笑的易伟，也竖起了耳朵，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小舅子还惹了黑龙会的人。
“你要是喜欢那把枪，舅舅给你买一把就是了，那把枪你应该拿出来还给他们。”
“我……”萧凌虎刚要辩解，严世继马上伸手阻止，他只得又闭上了嘴。
“你说一枝梅偷了你的枪，我也信了，可是游长昆里里外外查了一个遍，根本就没有查到过一枝梅到来的一点儿痕迹那些招待是汪天宇带来的，共二十个人，进来的时候是那么多，出去的时候还是那么多，我问过门口的老何。”
“俺真得没有说谎！”萧凌虎终于还是叫出声来，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怕被别人冤枉。
严世继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再一次止住了他的发言，又接着道：“还有，你所说的那个蟠龙印的事情，既然你得到了那个东西，还放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打开来看？为什么也不跟家里的人说呢？如今丢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我只能怀疑我们家里有小偷了！”
“蟠龙印？”易伟不由得叫出声来。
萧凌霜呆了呆，欲言又止。
严世继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又道：“还有，我跟你说过多次，不要那么相信别人，尤其是像汪天宇那么狡猾的人，就算是你说的是真的，也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到时候，只怕你又会被他卖了还不自知！”
“汪大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萧凌虎还是有些不相信。
“舅舅如何也不会骗你的！”严美凤忙接口道：“那个汪天宇是斧头帮的帮主，你听听这名字，斧头帮？听着就是在黑道上混的。”
萧凌虎只得再一次闭上嘴，低下头。
“凌虎，你得到过蟠龙印？”此时，易伟已经对这个问题万分的感起兴趣来，他是学历史的，同时也对考古十分感兴趣，他想起了当初萧凌虎曾向他打听过蟠龙印的事情。
萧凌虎只得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将他与一枝梅的相识，以及得到蟠龙印的经过讲了出来。
“俺打开包裹，那里只有一个盒子，还上着锁，俺看那个盒子太好看了，没舍得打烂，就放到了桌子的抽屉里，想着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再把锁撬开，谁知道就这么忘记了。前几天再找的时候，那个盒子不见了，俺以为一枝梅来过了，又把盒子偷走了，所以没敢声张。”
“盒子？”终于，萧凌霜忍不住叫出口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二六章 砖头（二）
萧凌霜的脸红了起来，转头看着萧凌虎，道：“对不起哟，我……我以为那是你买给谁的礼物，所以就……就偷偷拿走了，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想让你着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着，却又有些生气地道：“可是，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所以我就没有给你还回去！”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如果这东西是送给我的，凌虎哥早就拿出来了。”
她分明是在责怪萧凌虎没有给她送礼物，而且分明就是在吃醋萧凌虎给别人送礼物，如果不是送给她的，那么她就是丢了也是活该！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便是连严世继都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般地道：“那个盒子真得存在？”
“是！”萧凌霜忙道：“我这就去拿过来！”说着，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把碗筷往桌上一丢，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倒是令严世继觉得自己是错怪了萧凌虎，他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个外甥，却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得道：“好了，算是我错怪凌虎了！”
萧凌虎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冤枉终于得到了昭雪一样，听到严世继的话，忙又摇着头：“舅舅其实教训的是，我们是一家人，俺不应该隐瞒这件事！”
严美凤脸上露出笑容来，她觉得凌虎这个孩子还是比较诚实的。
不一会儿，萧凌霜抱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走了进来，当这个盒子摆在餐桌上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漂亮的漆盒，便是身为行长的严世继也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个漆盒有些年头了，应该也是一个古董，它的纹身绘着龙凤吉祥，画作十分精美，以黑色为底衬，龙是青龙，凤是彩凤，只是盒子的盖子与下面的盒子挂着一把同样精致的铜锁。这把锁头应该也有些年代，还是老式的由两根铜棍穿起来的那种，十分小巧，却又很难打开，弄不好就会伤到漆盒本身。
易伟忍不住拿起这个盒子仔细地察看着，举在手中，觉得有些沉甸，他一边看着，一边点着头，道：“不错，就是我在画册上看到的那个样子，这就是装蟠龙印的那个盒子。蟠龙印可是明朝的古物，这个盒子也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你们看这图案的纹路，是莲花纹，这种纹路最早是佛教器物上的，明初的时候已经很普遍了！”
“你说那么多，我们又不懂！”萧凌素白了他一句，催促着：“怎么把这个盒子打开呀？我真想看一看蟠龙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上面刻着个蟠龙嘛？”易伟随口说着把盒子递给了严世继。
“俺想过，只能破坏这把锁！”萧凌虎道：“这锁应该用起子就能够撬开，俺去拿起子！”说着，也抽身出去，他已经准备了一把起子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原本就是要来撬锁的，只是因为盒子丢了，所以没有了用处。
萧凌虎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拿着把起子回到了餐厅里，不由分说，就要拿起盒子来撬。
“等一下，别这样！你会把漆盒破坏的。”易伟连忙阻拦，同时道：“把起子给我，我来！”
当下，萧凌虎把盒子和起子一起递给了他。
易伟接过这两样物品，仔细看了看，将起子塞到了铜锁的两瓣锁头空档，使劲一较力，只听“喀”的一声响，这把小小精致的锁头便断开了，他还有些可惜：“这把锁也是个古物，可惜了！”他说着，把锁头取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的盖，当看清楚里面的物事之时，不由得呆在了那里。
“怎么是这东西？”易伟叫出声来。
大家一齐伸过头，萧凌虎也叫了赶来：“不会吧？怎么是块砖头呀？”
不错，木制的漆盒中并没有什么蟠龙印，放着的是一块与盒子一般大小的半块青砖的砖头。
萧凌虎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大家的头也一起大了起来。
半晌之后，萧凌霜第一个发出了声音来：“我的天呀，幸亏这个盒子我没有打开过，不然，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偷拿了蟠龙印，藏了起来！”
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萧凌虎呆了呆，蓦然明白过来：“他娘的一枝梅，这不是明显得要拿老子来顶缸吗？一定是他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然后又把这个没用的盒子送给俺，为的是他好及时脱身。”
严世继也在琢磨着，却没有点头。
易伟想了想，觉得萧凌虎说得有些道理，赞同地道：“是呀，一枝梅费了那么大的劲，从汉口银行偷出了蟠龙印，怎么会那么好，无缘无故得就送给你了呢？他又不认识你，只是当时被安庆那边的警察搜的急了，知道在船上逃不了，所以采用了一个偷梁换柱之计，把没用的盒子交到你的手里，然后他拿着真正的蟠龙印好逃走。”说着，又笑了起来，道：“谁知道你跟着唐叔叔是一伙人，那些警察惹不起你呢？”
众人都点起头来。
但是，萧凌虎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又怀疑地道：“只是，既然他把真的蟠龙印拿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俺要呢？”
此话一出，大家又都陷入了沉思中，的确，这有些说不过去了，蟠龙印如果真得在一枝梅的手里，他根本没必要犯险再私闯萧府，与萧凌虎差一点儿打起来。
萧凌虎又想到了什么，道：“这个一枝梅一定知道唐叔叔和俺的身份，他知道那些警察惹不起俺们，所以才会把这东西交给俺的，而且也相信俺可以将它安全地带到南京来。”
“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严世继悠悠地道。
萧凌虎和易伟也同时想到了，竟然异口同声地道：“早就调了包？”
严世继缓缓地点了点头：“或许连一枝梅都不知道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不是蟠龙印！”
“这又怎么可能？”当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萧凌虎叫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萧凌霜问道。
“你们不要忘了，一枝梅是什么人？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开个锁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俺想，他可能都不用破坏锁头，就能够打开来。他肯定是看过里面的东西的！”萧凌虎道。
萧凌虎的话很有道理，不由得大家不信。
二六章 砖头（三）
严世继的目光再一次投到了萧凌虎的身上：“凌虎，难道是你拿到这个盒子之后，被人调了包？”
萧凌虎蓦然一呆，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冯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有人能够在他手里调包的话，就只有冯轩了。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来？”发现萧凌虎面色的变化，严世继连忙追问着。
但是，萧凌虎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把冯轩说出来，这毕竟是他的私秘，他不想让大家把怀疑的目光又投向冯轩。
“你想不起什么？”仿佛是看出了萧凌虎的心事，严世继追问着。
萧凌虎道：“俺只是担心，这会不会是一枝梅的祸水东移呀？”
一时间，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萧凌虎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让别人知道，萧家得到了蟠龙印，那么以后的麻烦只怕会接踵而来。
半晌，严世继点了点头，对着在坐的众人道：“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
第二天一早，萧凌虎和往常一样，开着车送萧凌霜去上学，只是这一次稍有不同，他还带着了易伟和萧凌素。
四个人都没有睡好，昨天的舞会虽然开得很成功，但是晚上关于蟠龙印的事情，却如同一根刺一样，扎上了每个人的心，尤其是萧凌虎，一直辗转反侧着，他不相信冯轩会害他，但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冯大哥，那个蟠龙印，不是冯轩拿走了，又会是谁呢？
先将萧凌霜送到了学校，然后再将萧凌素和易伟送到了中央大学，萧凌虎想也不想，开着车便到了青石街，时间刚刚好，康保药店正开门来。这个药店还在装修之中，木匠还在里面打着药柜。
萧凌虎把车停在门前，一头闯将进去，立时被王大牛拦住了。
“你要做什么？”王大牛十分警惕地问着，抬头看到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原来是萧凌虎之时，不由得笑了起来：“好你个小子，换了身衣服，我都没认出来你了！”
今天，萧凌虎换了一身衣服，昨天的衣服跟冷惊寒打架弄脏了，这是一身浅灰色的西服西裤，里面穿着白衬衣，打着暗红色的领带。这身西装正是前几天严美凤找裁缝做的，一起做的还有几身。
萧凌虎懒得跟他多说，一股怨气指向冯轩，他想要好好问一问，关于那个蟠龙印的事情。
“俺找冯轩？”萧凌虎气冲冲地道。
王大牛愣了一下，平日里，萧凌虎叫冯轩的时候，都是喊作大哥的，今天却突然直呼其名，看到样子，好像是与冯轩有仇一样。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王大牛开着玩笑般地问道。
萧凌虎不理会他的玩笑，甩开他的胳膊，直接奔楼上走去。
“唉！我告诉你呀，老板一早出门了！”王大牛在后面说着。
萧凌虎快步地踏上楼梯，已然上了楼来，郑铃正在收拾着屋子，看到萧凌虎诧异了一下，还是叫出声来：“虎子！这么早？”
萧凌虎在楼上望了望，的确没有看到冯轩的身影，也不答应郑铃的问候，还是直截了当地问着：“冯轩呢？”
“冯大哥一早就出去了！”
“他去哪了？”
“中央医院！”
萧凌虎马上想到，冯轩这是去找冯熠了，看来，这一回他真得是要体现自己当哥哥的尊严了。
萧凌虎二话不说，转身再一次下楼。
“唉，虎子，你有什么事呀？”郑铃在后面问着。
但是萧凌虎就是不答，穿过楼下外间的时候，看到王大牛笑着摇头：“呵呵，我跟你说了，老板不在，你还不信我！”
萧凌虎看着哼了一声，快步出了门去。
******************************
从康保药店出来，萧凌虎开着车掉了个头，转向中山东路，不经意间从后视镜向后看去，竟然又看到了苏先民驾着那辆敞篷福特轿车跟在自己的后面，他对这辆车太清楚了，心里不由得骂了起来，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苏先民跟踪，更是来气。
中山东路很宽大，是南京城最好的街道，但是街道上的车并不多，毕竟不如上海繁华。苏先民想要不被萧凌虎发现，却也有些难了。
想了想，萧凌虎猛得打转方向，就在大马路上掉了一个头，奔着西面的新街口的方向而行，在与苏先民的敞篷车相错的时候，他还故意摇下车窗，对着他吹着口哨，并且扮了个鬼脸。
苏先民笑了一下，猛地也打转了方向，就在马路中间掉头，那速度只比萧凌虎还要快，依然追着萧凌虎的车影而去。
“好呀，想跟老子赛车是吧？”萧凌虎有些愤怒了，今天早上没有找到冯轩，便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时候更是被苏先民惹出了一股无名火来。“看俺怎么把你甩到长江里去！”他嘟囔着，又踩下了油门，这辆车飞奔起来，就好像是离弦的箭，连续超过数十辆正奔在前面的其他汽车，却也吓得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避，然后破口大骂。
仿佛是故意要气萧凌虎一般，苏先民也把车子开得飞了起来，他的技术只比萧凌虎强，不比萧凌虎差，毕竟常在城市里开车，并非是萧凌虎这般只摸了两年的车。
前面马上就是新街口，那里是有红绿灯的，而且还有交通警察值守，萧凌虎也不敢开得过猛，毕竟会招惹是非，这正是严世继和严美凤一再强调他要注意的事情。他看看右边正好有一个街巷，想也不想地便钻了进去，拐过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又回到了青石街。
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穿过青石街，往北面的而。可是，无论萧凌虎如何钻街拐巷，苏先民始终在他的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好像就是要故意气他一般。
当萧凌虎又拐进了一条小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他干脆把车停了下，走了下来。而这个时候，苏先民也把车停在了死胡同的口处，挡住了他倒车的路。
二六章 砖头（四）
萧凌虎大踏步地走到胡同口，愤怒地来到苏先民的车前，也不答话，一把拉开了车门，便坐到了他的副驾驶座上，一副气鼓鼓待宰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哟嗬，怎么不跑了？”苏先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拉着手刹，点燃了一根烟。
“你到底要跟踪俺到什么时候？”萧凌虎十分干脆地和他摊着牌。
苏先民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孩子般，笑道：“你说呢？”
“俺哪知道你要做什么？”萧凌虎道。
“那你跑什么？”苏先民问。
“那你追什么？”萧凌虎反问。
两个人互相瞪视了半晌，苏先民当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萧少爷，我知道你跟我们唐处长关系不错，但是你要是心里头没有鬼，怎么会怕我跟踪你呢？为什么不去唐处长那里去告我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萧凌虎，他道：“好，俺今天就去向唐叔叔告你的状！”
苏先民怔了下，他知道这个小子说到可能真得会去做，不由得有些后悔。虽然他并不怕萧凌虎告状，却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跟你商量个事，跟着我干，怎么样？”苏先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萧凌虎也是一愣，马上摇着头：“不行，俺不当特务！”
苏先民发出了一声苦笑来，掐灭了还没有抽完的烟，随手丢到了车外，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冯轩是不是那天你救过的人？他是**对不对？”
“俺还是**呢！”萧凌虎没好气地道，但是心下里却一片的忐忑，仿佛真得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苏先民脸上还是带着一种自信地笑容：“你今天早上跑到康保药店去做什么？”
“你管俺？”萧凌虎顶着他的话，心里已然明了，却原来苏先民一直在监视康保药店，他从里面出来，所以才又会被苏先民跟踪。
苏先民并不生气，接着道：“冯轩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他早就知道我在监视他，还敢跟日本人来往，你跟他一起到的南京，他为什么会从江西过来呢？呵呵，那边的哧匪可闹得凶呀！”
“唐处长也跟俺们一起来的，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唐处长呢？”萧凌虎道。
“我会去问的！”苏先民道：“不过，我现在想听你的解释！听说你曾经当过他们的俘虏？”
这完全是一语双关的话，萧凌虎是聪明人，已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当下道：“是哟，俺是被他们抓到过，俺很可能会被他们赤化哟？你要不要现在就把俺带走，去讯话呢？”
苏先民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不会抓你的！”说着，话语又一转：“不过，你可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呵呵，就算是严行长专为你，请那么多的名人到你们萧家参加舞会，我也是还会禀公处理的哟！”
“俺又没有把柄，你抓什么？”萧凌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是吗？”苏先民问。
“当然！”萧凌虎点着头。
苏先民又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浮现着一种淫邪：“年青人还是要节制一下的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会出问题的！以后呀，像细柳巷那种地方，就不要去了！”
萧凌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思忖着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这点儿臭事呢？蓦然便又想到了游长昆，分明记得在舞会的时候，苏先民和游长昆曾在一起谈了半天，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游长昆跟苏先民说的，昨天舞会是为他畴办的，他们不谈他这个萧家的大少爷，还会去谈谁呢？
见萧凌虎已然语塞，苏先民便见好就收，对着他道：“好了，你不下车，难道还真得想让我带你去特工总部吗？”
萧凌虎却抬头看着他，盯视半晌，才道：“你不许再跟踪俺！”
苏先民耸了耸肩，即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
萧凌虎便依然这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就是要等着他的回答。
苏先民不由得又是自嘲一般地轻笑道：“我说萧少爷，你白长得这么一表人材了，就是顶着个木瓜脑袋！如果我这个特务真要跟踪你，还能让你这般发现一回又一回吗？我那也太废物了吧？”
萧凌虎愣住了：“你没有跟踪俺？”他还是不信。
“好了！好了！我也不逗你玩了，你真得跟唐处长说的一样，有的时候聪明，有的时候就是一根筋！我知道你要往中央医院去看望冯熠对不对？”苏先民问道。
“是！”萧凌虎点着头。
“我只不过是凑巧要往中山门去办事，咱们俩个同路而已！”
萧凌虎还是不信：“既然是同路，为什么我拐过来，你也要跟着追过来呢？”
“你不是跟我吹口哨，作鬼脸吗？呵呵，既然你想要玩一玩，那么正好我那件事也不急，就陪着你玩一玩好了！”苏先民回答着，又是一副逗孩子的模样。
萧凌虎只觉得自己真得是想得太多了，终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
萧凌虎开着车来到中央医院的时候，已然快到十一点儿钟，当他来到冯熠的病房之时，才发现这个床位已经住了别人，便是对面的阿明，也在阿鹏的帮助下，正在办理退床手续。
“冯熠跟他哥走了！”阿明告诉萧凌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萧凌虎有些丧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等在康保药店里，等着那两兄弟回去，还可以为他省些油钱。
“你们也要出院？”萧凌虎问道。
“是呀！”阿明道：“说真的，这些天有冯熠陪着，我也觉得不寂寞，他这一走，我住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回家去养吧！”
他的伤比冯熠要重，本来可以多住几天的，此时中央医院倒是巴不得他能够早早地出院。
“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萧凌虎客气地问道，这些天相处下来，对冷惊寒手下的两匹狼阿明和阿鹏，倒是生出了一些感情来，不再把他们当成令人不齿的狗腿子和走黑道的江湖人。
“不用了！”阿明道：“寒哥说要来接我们，这会儿估计也快要到了！”
“既然如此，那俺就先告退了！”萧凌虎道，他不想再和冷惊寒碰面，那又会是一个尴尬的时刻。
“好！”阿明和阿鹏一起点着头。
二六章 砖头（五）
离开了病房，萧凌虎快速地下楼，他真得不愿意遇上冷惊寒，还没有走出住院部，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一拐，去了什么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冯羽燕？”他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了这个名字，不！她现在叫作柳飘飘。
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向那个方向走去，抬头看了一下这处医务的牌子：儿科病房。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他想着，走进去，这里楼道两边有十数个病房，却不知道柳飘飘去了哪里。
柳飘飘自从那天晚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便再没有联络了，而那个电话，萧凌虎也没有接到。后来，萧凌虎曾又去了细柳巷的那个宅子去查看过，但是如今那个长着石榴树的院子，已经搬去住上了别人，无论是柳飘飘，还是墨云，都没有再回去过。
萧凌虎原以为就此和柳飘飘断了联系，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遇上她。他心里一阵激动，暗暗地发着誓，就算是要把所有的病房找遍，也要把她翻找出来。
他真得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得翻找着，一直找到了顶头的那间病房，还没有打开门，便从门头的玻璃窗中果然看到了柳飘飘的身影，他喜出望外，正要推门而入，却又发现她正拿着一个手帕捂着嘴鼻，望着床上一个仿佛是睡着的小男孩子，痛苦地在哭着，她的身边，一个截图着口罩的医生正在跟他说着什么，另一边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也正收拾完吊针和杂物，逃也似地走出来。
萧凌虎连忙闪到了一边，看到那个护士出来，忙问道：“那里面的孩子怎么了？”
护士本不想要理会这个冒失鬼，抬头看到这么一张年青英俊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好心地告诉着他：“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萧凌虎一愣，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正要推门而入，这个护士连忙阻止：“别进去，那孩子得的是肺痨，会传染的！”
萧凌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转头看着护士已经走远，他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在护士值班处，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个孩子是柳飘飘的儿子，刚刚满四岁。
“真是可惜了！”一个护士告诉他：“那个小男孩长得跟他妈一样得漂亮，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得了这个病呢？”
“他在这里住多久了？”萧凌虎问道。
另一个护士道：“这一次有一个月了。”
“原来也在这里住过吗？”他问。
“是呀！”头一个护士回答：“从去年开始，这个孩子就隔三差五的送过来，但是你也是知道的，他那个病根本就治不好，如果是寻常人家，早就放弃治疗了，他妈也不容易，硬是让他又多活了一年！”
萧凌虎蓦然明白了什么，耳边还听着又一个护士在说着：“要是我呀，早就算了，耗这一年得花多少钱哟！”
“这下也好，死了就解脱了，孩子也解脱了，他妈也解脱了！”另一个护士跟着道。
萧凌虎逃也似地离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飘飘那么在乎钱的原因。她比自己还想要钱，却是有着比自己更加充份的理由！
他又回到了顶头的那个病房前，却没有看到柳飘飘和那个孩子的身影，里面只有两个医务人员穿着白衣戴着口罩，在房间里打着消毒水。
“那个孩子呢？”他忍不住地问着。
“推到太平间去了！”一个人头也不回地问着。
萧凌虎离开了这个病房，奔向太平间，他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中央医院的太平间就位于医院的西北角，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所有的尸体都会被送到这里，然后等待家属的认领。对于没有人认领的尸体，有时会被医学机构拉去当成学生的解剖样体，大部分会被直接拉到乱坟岗埋掉。
在太平间的外面，萧凌虎看到了掩面哭泣的柳飘飘，一个穿着灰布旗袍瘦弱的女人就那么站在门口，仿佛一切的悲惨也不过如此。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看着她楚楚伤心的模样，心下里也跟着一片戚然，他伸出一支胳膊，搂住了她的肩膀。
柳飘飘浑身一震，转头看到萧凌虎的时候，越发得伤心起来，将他当成了亲人一样，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再也忍之不住地嚎淘大哭起来。
萧凌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她，只能搂着她，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良久，柳飘飘才从过度的悲伤中醒传过来，她离开萧凌虎的怀抱，伸手拢了拢自己散乱的头发，一张憔悴万分的脸上，写满了倦容。
“对不起！”她低声地道，已然看到萧凌虎的胸前，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片。
“没……没事！”萧凌虎道，想了下，问道：“就把他放在这里吗？”
柳飘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萧凌虎道：“俺知道你手头紧，这样好了，俺替你买个小棺材，还是找个地方埋了吧，放在这里迟早会被那些医生当成解剖的试验品！”
“可是我还欠你那么多钱！”柳飘飘担心地道。
萧凌虎发出了一声苦笑来：“俺的姐呀！你就是俺的姐呀！那钱不用你还！”
柳飘飘终于是点了点头。
当下，萧凌虎搀着柳飘飘出了医院的门，医院的对面就有一个棺材铺，这个棺材铺开得也是地方，只要是医院的死人，多半会到这个棺材铺里来挑选，只是棺材铺里的棺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个铺里最好的是楠木棺材，其次是杉木棺材，再次是松木棺材，还有更便宜的是薄皮的杨柳木板订成的，那是穷人家的实在没有钱的才会买这样的棺材。
萧凌虎买了一个杉木小棺材，花了有十块大洋，这令柳飘飘特别过意不去，就差一点儿又要跟他说起，免费为他服务了。
将孩子尸体装进小棺材，萧凌虎又雇了一辆马车驮着这口棺材出了中山门，便在附近的一个野山上找了个地方，在马车车夫的帮助之下，挖了个坑埋掉了。
虽然他一直开着车跟在马车之后，却也知道这辆萧家的汽车还是不适合来拉棺材，那太不吉利了。
等一切处理完毕，萧凌虎看了看手表，已然过了中午时分。
柳飘飘无力地坐在小小的新坟前，烧完了最后一张冥纸，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透，便是连眼睛也干涩了，想哭再也哭不出来。
看着她几乎是枯槁的面容，萧凌虎觉得十分心痛，扶起她走下野山，回到公路，便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的副驾座上，开着车往城里走来。
二七章 飘飘（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话说，直到快看到了中山门，萧凌虎才问道：“你要去哪里？”
柳飘飘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到石婆婆巷！”
汽车进了中山门，沿着中山东路往西行驶，萧凌虎的心里头，一直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此时再也忍之不住，还是问道：“你还和他在一起吗？”话说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些酸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柳飘飘随口问道：“你说谁？”
“就是……就是你那个未婚夫！”萧凌虎道。
柳飘飘点了点头，道：“是，他的伤还没有好利落，本来是他应该来的！”
听着她的话，萧凌虎不知为何，有些嫉妒起来，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个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吗？”
“不是！”柳飘飘答着。
一时间，萧凌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虽然他很想要知道，这几年里，她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却也知道，这一定是她内心里的伤处，或许正随着时间，渐渐地结痂，还是不要去抠了，否则，她可能还会鲜血淋淋。
两个人又没有话说，汽车沿着中山东路开到新街口，再从这个路口向北转上中山路，在经过龙兴百货商店的时候，萧凌虎看到门口处，汪天宇正在和刘平说着什么，他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快速地通过去。毕竟这边的车流和人流都比较多，那两个谈事的人也不见得就能够看到他。
沿着中山路一直向北，快到鼓楼的时候，在柳飘飘的指引之下，他们转入到了双龙巷，再穿过一条南北向的丹凤街，前面就是石婆婆巷了。
南京城有两个石婆婆巷，还有一个在张家塘那边，附近是国民政府的行政院和参谋本部。
柳飘飘所住的这个石婆婆巷，紧挨着中央大学的西门，租住在这里的人以学者和学生居多。
在丹凤街与石婆婆巷的交口处，萧凌虎停下了车来，他在犹豫着，是不是跟着柳飘飘去她的新家。
想了想之后，他还是道：“俺就送你到这里吧！”
“你不跟我到家去看看吗？”柳飘飘问。
“这样不好！”萧凌虎道：“我怕你未婚夫误会！”
“不要紧，其实他也想认识你！”柳飘飘道。
“为什么？”萧凌虎问道，一想到那个家伙是沙文华，号称为民国第一杀手，他就不寒而栗。
“因为他想谢谢你！”柳飘飘道：“你救了他和我，而且也没有出卖我们！”
萧凌虎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认识一下也好！”
“开进去吧，十二号！”柳飘飘告诉他。
萧凌虎按照柳飘飘的指引，把车开了进去，他还没有忘记一件事，问道：“对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换药了吗？”
“换过了！”柳飘飘道。
“哦？你不怕他被人认出来？不是跟你说，让你打电话，然后我带医生来吗？”萧凌虎有些埋怨地道。
柳飘飘道：“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了，是一个女人接的，我怕引起她们对你的误会，就没有把我的住址告诉你。不过，后来我找到了孙医生，他就在鼓楼医院，离这里不远，是他过来帮着换的药！”
“你怎么找得到孙医生呢？”萧凌虎有些惊讶。
柳飘飘道：“那天我看到他的药箱上写着鼓楼医院，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就去了，真得就找到了他。他人很好，只给我们换了药，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伤好点了吗？”萧凌虎又问。
“已经可以随处走动了，但是还需要休养，怎么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吧！”
“那就好！”萧凌虎道，心里头却又有些怅然。
***********************
令萧凌虎没有想到的是，石婆婆巷的十二号，竟然是一个带着一个大院子的宅子，他的车都能够开进去，虽然比不了萧公馆，主建筑却也是一个两层的小楼，这在还是居民住宅以平房为主的南京城来说，已然算是豪宅了。
柳飘飘打开院子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面两棵高大的树，一棵中正开着绒花的金合欢，一棵是四季长青的女贞木，这两棵树长得十分茂盛，正将这个院子遮得严实，显得分外凉爽。
当萧凌虎开着车进来的时候，他便看到了那个脸上有疤的杀手，正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默默地看着他们进来，看着他把车停好，然后又看着他从车里出来。
他抬起头，与沙文华对视着，沙文华的目光十分冷漠，他想要跟他笑一笑，只是面对着他如此的表情，想笑了笑不出来了。
柳飘飘关上了大门，返身过来，看到萧凌虎与沙文华的对峙，只得抬头叫道：“文华，你不是想跟他聊聊吗？我把他带来了！”
沙文华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阳台。
不一会儿，他出现在了小楼的门口，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的表情，看着萧凌虎的样子，分明是在看着一个令他时刻要堤防的贼。
“你好！”萧凌虎还是主动发跟他打着招呼，同时向他伸出手去。
但是，沙文华也只是看了看他的手，没有理会，连最其马的与他握握手的礼节都忽视了，这令萧凌虎十分得尴尬，同时也感到十分得愤怒，他脸上所挤出来的笑容立即收了回去，收回自己的手，同样还以他一样的冰冷。
柳飘飘看得出这两个男人并不友善，只是今天她也伤心过度，懒得再与他们多作说明。
“虎子，到里面坐！”柳飘飘看了沙文华一眼，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直接将萧凌虎让进楼内，好像她才这是这里的主人。
沙文华没有反对，也没有欢迎，他侧着身子让开了堵在门口的路，放萧凌虎和柳飘飘过去，又看看院子里面的没有任何动静，便也跟着走进了楼中，同时把大门关上了。
二七章 飘飘（二）
这间小楼的一楼一进门是一个很大的客厅，这个客厅其实就是门厅，因为左右的墙上各有两个门通向两面，每扇门后就是一个屋子，只是此时这些门都紧闭着，也不知道那些屋子是做什么用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正对着大门处是半堵墙，右面留着一个通道，墙后面是往二楼去的楼梯，而楼梯的手面，那个通道的尽头又是一道小门，那里可以通往后面的厨房与卫生间。
客厅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门的半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图，前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的四面放着四条长凳，在靠着左边的墙两个门之间的中央位置，还放着两把高脚的太师椅，中间是一个高脚茶几。这些家具不多，造型也十分简单，但是萧凌虎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红木的，非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坐这里吧！”柳飘飘招呼着萧凌虎，指着靠墙的太师椅。
萧凌虎也不客气，便坐到了靠外的那个太师椅上，沙文华一声不响，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
柳飘飘从那个小门走到了后面，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白瓷的茶壶过来，同时另一只手里还还拿着两个白瓷茶杯，她先把两个茶杯放茶几上，然后拎起茶壶往杯子里注了半杯茶水，递到了萧凌虎的面前：“先喝口茶！”她说着，又把另一个茶杯注了半杯水，放在沙文华的身前，然后把茶壶就放在了茶几上，对着两个人道：“我到后面去做饭，虎子，你一定要吃了饭再走！”
萧凌虎看了沙文华一眼，点了一下头，他原本也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就想好好得跟这个冷面杀手谈一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燕姐姐。
柳飘飘转身要往厨房去，但是沙文华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等下！”
柳飘飘回头看着他。
沙文华并不在意萧凌虎的存在，问道：“你哭过了？”
柳飘飘没有答话，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分明也有些气恨。
沙文华的声音有些酸刻起来：“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是他欺负你了？还是你又跑去卖了？”他说着，侧着头看了看萧凌虎，原来他心里想的是这个，有那么一个疙瘩。
泪水再一次从柳飘飘的眼眶中夺将而出，她没有解释，扭头向后面走去。
萧凌虎的火却腾然而起，蓦然站了起来，却是指着沙文华的鼻子骂道：“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沙文华阴恻恻地道：“至少，我比你更是一个男人！”
“比俺？”萧凌虎不由得嘲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未婚妻受了这么许多的委屈？”
“未婚妻？”沙文华有些糊涂起来。
“怎么？难道你不是燕姐姐的未婚夫吗？”萧凌虎看到他的表情，并不是像装的。
“她跟你这么说的？”沙文华问道。
“如果你不是他的未婚夫，俺也不会那么好心的来救你这个通缉犯！”
沙文华默然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你知道她今天经历了什么吗？那个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但却也是她的骨肉，他今天死了，是俺陪着她把那个孩子埋掉的！”萧凌虎坐回了坐位上，越发感到气愤：“在她最悲痛的时候，你不在她的身边，还这么怀疑她，你还有良心吗？”
沙文华愣愣地看着萧凌虎的脸，这张可以说是他所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脸，如今却因为他的缘故，而满面通红，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他的样子，充满了无比的愤怒。
“是呀！你说的对！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确是没用！”他有些黯然。
萧凌虎转头凝视着他此时的模样，忽然发觉，这个男人虽然脸上有个疤，但是却也很是英俊，尤其他的身上有着一股让所有男人一见便觉得畏惧的霸气和羡慕的果绝，他冷也只是一种表象，或许是不想让别人看透他的内心。
“你不是民国第一杀手吗？”萧凌虎忍不住地问道：“你们作杀手的，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杀人，像你这样的杀手，雇佣一次的价格一定很高，这么几年下来，你作的案子也够多够大了，难道就没有攒下钱来吗？为什么不能够给燕姐姐一个安稳的家呢？”
沙文华转头看着萧凌虎，忽然觉得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并不是惹他讨厌，相反，他还有些喜欢他了。
见到沙文华只是看着自己，却并不回答他的话，这令萧凌虎有些不快，又追问着：“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沙文华想了一下，终于回答道：“好吧，我如果告诉你，我是为了我心中的理想，你会信吗？”
“理想？”萧凌虎不由得一呆。
“你有理想吗？”沙文华反问着他。
萧凌虎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你的理想是什么？”沙文华的话忽然多了起来，对萧凌虎有些感兴趣。
萧凌虎仔细地想了想，在认萧黄为父以前，他的理想很简单，那就是升官发财，攒够钱然后回老家去娶个老婆买几亩地，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可是如今他是萧家大少爷，原来的理想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俺现在的理想，就是考上陆军学校，当个军官！”萧凌虎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现阶段的理想。
沙文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的理想是什么？”萧凌虎不由得问着他。
沙文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道：“我的理想很大，就是想杀光那些贪官污吏，杀光那些跑到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的洋人！”
萧凌虎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的确，与自己的理想比起来，沙文华的理想可以说的确是太大了。
“你杀人就是为了你的理想，从来不要钱吗？”这一点儿，萧凌虎当然不会相信。
“我并不是随便杀人，当然还是要收佣金的！”沙文华道：“谁也不会去做赔本的买卖。我杀的人，他们都有必死的理由，又有雇主出价，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没有钱呢？”这是萧凌虎一直纠结的问题。
二七章 飘飘（三）
沙文华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要供养两个孤儿院，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萧凌虎怔住了，忽然有些悲哀起来，这个世道，这个社会里，孤儿的确很多，他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孤儿，如果没有冯家的救济，他可能也早就死在了哪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这种应该是政府解决、富人们出资的社会福利设施，却由一个作杀手的来供养，又是何种的讽刺呀？
他想，还是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于是又问道：“你是怎么跟燕姐姐认识得呢？”
沙文华自嘲一样地笑了一下，这是这么久以来，萧凌虎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你不觉得，杀手和女妓自古以来就是很相配的吗？”
“俺不觉得！”
“一个卖命，一个卖身！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沙文华道。
萧凌虎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的与自己一样的悲哀。
沙文华的话很简短，就跟他这个作杀手的人一样干脆：“她第一次接的客就是我，我第一次受伤，就是躲在她那里养好的；如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看来，你们两个真得是同病相怜了！”萧凌虎低声地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面还是感到一丝的酸楚。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这是萧凌虎最想要知道，却从来不敢去问柳飘飘的问题。在他的心目中，那个如同女神般存在的燕姐姐，已然不再有了。
沙文华轻叹了一声：“女人的命总是那么苦！她跟着把她肚子搞大的男人私奔，但是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抛弃了她，她只能带着孩子离开上海，来到南京，哪晓得这个孩子又是她前世的孽债！……”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话虽不多，却已然令萧凌虎一下子明白了柳飘飘之所以堕落的原因。
“也许，孩子死了，这一切也应该结束了！”萧凌虎悠悠地道。
“是呀，是终于结束了！”沙文华也是一声叹息。
萧凌虎看着他的脸，忽然道：“沙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如何？”
“求我？”沙文华有些诧异。
“是！”萧凌虎点着头。
沙文华看着萧凌虎闪烁的眼神，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你说！”
“娶了燕姐姐吧！她既然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两个人便结了婚，然后远走高飞，可以去香港，也可以去澳门，还可以去河内，离开这里，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的！”萧凌虎恳求地道。
沙文华盯着他，却是缓缓地摇着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她？还是你嫌弃她曾经卖过肉？”萧凌虎问道。他真得很想要告诉沙文华，如果他不要燕姐姐，那么他萧凌虎要！
“不！”沙文华郑重地道：“我之所以不跟他结婚，是因为我不想连累到她！”
“连累？”
沙文华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莫忘记了，我可是一个杀手，就算是带着她跑得再远，也是曾经的杀手！我的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那些警察也好，那些受害人也好，都不会放过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死于非命，既然如此，何必要连累他人呢？”
萧凌虎默然了，沙文华的话何尝不对呀，他如今就可以感觉得到，柳飘飘与沙文华之间这种近乎是畸形的爱，他们明明都彼此爱着对方，却又不敢真正的结合。沙文华是怕连累柳飘飘，萧凌虎却也可以感到出来，柳飘飘是怕沙文华对自己嫌弃。
也许，他可以把沙文华的想法告诉柳飘飘，便让燕姐姐自己决定吧！
见到萧凌虎半天没有说话，沙文虎仿佛是明白他的心思，对着他道：“你放心，只要我在她的身边，是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的，而且，我也不会再让她去出卖肉身。”说着，他故意地凝视着萧凌虎，把语气加重：“她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再让任何男人去碰她，包括你！”
萧凌虎的脸不由得一红，同时看到沙文虎说出那话来时，脸上的疤痕抖了一下，分明是在向他警告，他不由得浑身一颤。他忽然想到了冷惊寒来，冷惊寒在与冯熠争墨云的时候，也是这般得霸道，这些江湖上的人，也许是过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这般得绝决。
但是，萧凌虎并没有畏缩，他对着沙文华道：“如果你对她好，我自然会退出去；但是，如果你对她不好，那么，就不要怪我夺走她！”
“你不会再有机会了！”沙文华肯定地道，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来，语音有些黯然：“除非……”
“除非什么？”萧凌虎追问着。
“除非是我死了！”他低沉着声音说出来。
难得地柳飘飘准备了四盘菜，摆在了八仙桌上，她还拿出一瓶洋河大曲来，但是，只在萧凌虎的面前摆了个小酒盅。
第一次看到柳飘飘竟然也会烧饭做菜，这令萧凌虎不由得万分感慨，记得小时候的这个姐姐，可是冯家的老爷手掌上的明珠，几乎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的。
这四盘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大蒜苗炒腊肉，一盘素炒藕丝，还有一盘是笋丝炒鱼干，虽然说都是家常菜，却也是普通人家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才可以吃得到的。
“燕姐，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不是要破费不少钱呀？”想到当初柳飘飘那嗜钱如命的样子，萧凌虎忍不住地问道。
柳飘飘转头看了沙文华一眼，道：“你是头一次来，我们这里难得能过来一个客人，这也没什么破费的，这个腊肉和鱼干，还是过年的时候没吃完的。要说破费的话，又不是花我的钱！”
萧凌虎看看冷面杀后，他却耸了耸肩，好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柳飘飘盛了碗饭放在沙文华的面前，却对着萧凌虎道：“虎子，你自己喝点儿酒吧，医生不让他喝酒！”
“算了，我也不喝！”萧凌虎把酒瓶推到了一边，道：“我也吃些饭吧，这一半天，真得有些饿了！”
“那么，大家就一起吃饭吧！”柳飘飘说着，又盛了两碗饭，一碗放在萧凌虎的面前，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二七章 飘飘（四）
看着柳飘飘如此麻利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泼辣的家庭主妇，如果不是她的眼圈还肿肿的，眼睛还红红的，真得令萧凌虎忘记了她上午那般悲痛欲绝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真得是会变，没有谁能够永远快乐，也没有谁能够永远悲伤，总会随着生活的改变，而去改变，这才是物竞天择。
三个人默默地吃着饭，柳飘飘不忘记往萧凌虎的碗里夹着肉，就好像是一个姐姐在照顾弟弟。这令沙文华感到十分不高兴，柳飘飘却又像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每夹给萧凌虎的菜之后，也会夹些菜放到沙文华的碗里，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闷闷地吃了几口饭，沙文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你们怎么会在中央医院碰上的呢？难不成是飘飘打电话叫你去的吗？”他的话里，明显得有着一种酸味，也许在他觉得，便是柳飘飘要打人帮忙，也应该来找他，而不是萧凌虎。
柳飘飘正闷闷地吃着饭，听到沙文华的这一声问，她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碗，转头看着萧凌虎。她并不在乎沙文华的酸味，而是想到了今天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巧？老天需要有一个男人帮助她的时候，萧凌虎就能正好出现。
萧凌虎很想好好逗一逗沙文华，可是当他的目光与沙文华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冰冷令他都有些不寒而栗，这个杀手的心看来是冰作的，还是不得罪他的好。
他如实地道：“是因为冯熠，他在那里住院！”
“小熠？”柳飘飘一怔，忙问道：“他怎么了？”她显然是知道冯熠来到南京的事，而且似乎对冯熠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是不是冷惊寒？”她问。
萧凌虎摇了摇头，道：“是东洋人用手枪打的，伤到了肩膀！”
“啊？”柳飘飘吓了一跳，忙问着：“这是怎么回事？他要紧吗？”
“他已经好了！”萧凌虎说着，把冯熠受伤的过程讲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又道：“你不用担心了，他已经出院了，被大哥接走了。”
“大哥？”柳飘飘又是一楞：“大哥他也来南京了？”
“是！”萧凌虎道：“他现在是康保药店的老板，在这边跑药材生意。”
听到萧凌虎说着冯轩的事，柳飘飘就像是怀里揣着一头小鹿一样得忐忑不安，直到萧凌虎讲完，她在恳求着道：“虎弟，我求你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跟他们说，就让他们以为我去了上海，行不行？”
萧凌虎看着她如此担心的样子，眼神中透着那种害怕，分明是为自己的过去而悔恨。谁又能从小到大不出错呢？便是走在路上也会有迷路的时候。
“好吧！”萧凌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沙文华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半天没有插话，见柳飘飘放下心来，继续吃饭，他这才问着萧凌虎：“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开枪打伤冯熠的是东洋人呢？”
“我听特工总部的苏队长说的。”萧凌虎如实地告诉他。
“苏先民？”沙文华显然知道这个人。
“是！”萧凌虎点着头。
“他没说那个枪手是谁吗？”他又问。
“说了！”萧凌虎道：“他说那是黑龙会的杀手，叫作下间训吉！”
“是他？”沙文华微微一怔。
“你认识他？”
沙文华肯定地点着头，同时肯定的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啊？”柳飘飘吓了一跳，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那怎么办呀？”她十分担心。
沙文华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又对着萧凌虎道：“你想不想为冯熠报仇？”
“当然想！”萧凌虎道：“可是我又上哪里去找那个下间训吉呢？”
“要找到他并不难！”沙文华道：“放心吧，我会替冯熠报仇的！”
“你要杀下间训吉？”萧凌虎马上反应了过来。
柳飘飘也紧张万分，连忙阻止：“华哥，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去冒这个险呢？反正冯熠也没有什么事，就用不着你替他报仇了！咱们就在这里呆着，只要不出去，就没有人能够发现得了你！”
沙文华看了他一眼，自嘲一样地道：“下间训吉，可是黑龙会的第一杀手，当年在沈阳，就是他刺杀了俄国领事，成功地挑拨了中国和俄国的关系。这个人有一样本事很令人佩服，那就是从不放弃，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不管跑得多远，跑了多久，他都会找到，将之杀掉。最有名的就是他刺杀韩国流亡政府的干事长，花了三年功夫，从上海追到香港，又从香港追到旧金山，最后在美国将人杀掉了，还成功地逃回了日本。”
听到沙文华的叙述，便是连萧凌虎也不由得脑子有些发怅，想一想，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冯熠及时的推开了自己，只怕自己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刚才说他是你的手下败将？”萧凌虎不由得问道。
沙文华点下头，却没有半点的骄傲：“我们两个在上海对了一枪，他的子弹从我的脸上划过去，给我留下了这道疤。”他说着，伸出手来，不由自主地在自己脸上的伤疤处摸了摸。
这却令萧凌虎感到骇然，那子弹能在人的脸上打出这么长、这么深的一条疤，这真得赶巧？还是能力呢？如果下间训吉再正一分，又或者是沙文华躲得再慢一毫秒，这个世上只怕再没有民国第一杀手这个人了。
看到萧凌虎有些发呆的样子，沙文华却仿佛无觉，声音中还是那么得平静，浑没在意当时的那种惊心动魄，淡淡地道：“我一枪打中了他的脖子，他三年没有再出来过，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萧凌虎一直在盯着沙文华的眼睛，他相信他所说的一切，这杀手并不是一个吹牛的人。
“这一次他复出江湖，是自己找死！”沙文华冷冷地道：“对付你和冷惊云这样没有准备的人，他竟然也会失手，这说明他退步了不少，又或者是他的伤并没有好，留下了后遗症，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去等死，这样还可以活得长久一些！”
“他或许真得像你说的，是要找你报仇！”萧凌虎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你必须要杀掉他，否则，你会一直处在他的威胁之下！”
沙文华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