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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去做地主婆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穿越去做地主婆txt下载     穿越去做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穿越去做地主婆全文阅读

第一章 遇奇事林赛玉穿越

    秋日的暖阳缓缓升起来后,围绕在十方村上空的晨雾渐渐散去,曹三郎家院子里那棵几乎掉光叶子的柿子树上依旧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柿子,此时柿子树下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正仰着头看着柿子流口水,她一手握着一柄笨菜刀,一手拿着一只葫芦,身上穿的薄棉衣打了很多补丁,袖子很短,露在外边手腕黑漆漆。

    “大花!又偷懒!皮痒了不是?等你老子回来揍你!”屋内传出卢氏的一阵呵骂,震飞了柿子树上一只喜鹊。

    林赛玉虽然已经对这个狗血名字听习惯了,但冷不丁的还是被大嗓门吓了一跳,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柿子,抹抹口水开始切葫芦。

    “切死你!”她闷闷的咒了句,一刀将葫芦劈开,这个葫芦才摘下来,还很嫩,林赛玉想了想,用手挖出葫芦子,带着汁水啪的摔在土墙上,这声音又引来屋子里一阵呵斥,这次是抱怨吵醒了她的小兄弟,那个才三岁的金蛋。

    林赛玉耸耸肩,不予理会,卢氏又怀了身孕,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林赛玉已经习惯了,只是热切的望着粘在墙上的瓜子,想象明天晒干了就能吃了。

    娘的!林赛玉用袖子抹了下鼻子,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就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日头正在升高,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没什么异样,林赛玉松了口气将葫芦切成块,舀了冰凉刺骨的井水简单冲了下,吸着凉气扔进灶上的大锅里,做完这一切她坐在灶下喘口气。

    三年了!穿越过来三年了!

    林赛玉这个名字是她那位土里刨食的老爹最得意的作品,想当年她出生时,老爹正蹲在村口听瞎眼说书,讲的就是《红楼梦》,听到自家婆娘生了个丫头,一心盼儿子的林老三重重吐了口唾沫,将大脚在地上跺了跺。

    “咱也姓林,指望着丫头将来比林黛玉还好看,就叫赛玉!”

    林赛玉从此后就成了一个笑话,因为她并没有如老爹所愿,长的赛过林黛玉,反而越来越像《红楼梦》里的傻大姐,而她的智商虽然比傻大姐强些,但跟林黛玉比那是天上地下。

    每到一个新环境介绍她时,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猜测是怎样一个如水风流的人物,等她一出场,纷纷作鸟兽散,林赛玉为了改名字跟老爹要死要活的闹了十几年,结果总是她那话不多的老爹赢,到最后林赛玉死心了,开始奋图强,期望用智慧弥补外貌的缺陷,可惜实在不受上天眷顾的她,因为填错了志愿,以能上北大的高分进了一所农学院。

    林赛玉化悲痛为力量,读完了四年本科,又读了两年硕士,等她还想读博士时,老爹一封家书将她惊醒,再读下去家里已经没有可卖的东西了,而且,他兄弟该要娶媳妇了!

    粗线条的林赛玉这才现自己寒窗十年几乎吃尽了家里的老底!感觉罪孽深重的她立刻准备给求贤若渴的伯乐们一个机会,可是等来等去,林赛玉傻了眼,已经二十五岁的她幸运的加入了失业大军!

    现如今这形势,就连海龟们都降低身价挤门槛,何况她这个学的冷门专业的大龄女,挤在如同牲口市场般的人才市场里,林赛玉眼看着面前这个高尔夫球场将招球童的资格,由初中提高高中,随着求职的人不断增加,到最后一个球童的学历竟然要求本科!

    林赛玉只觉得头脑一热,扔下花费重金的简历,将铺盖卷一背回老家去了。

    林赛玉的老家在河南,曾经是养育中华民族的最肥沃的土地,现如今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她村子里一大半的人都出门打工去了,所以当她这个被誉为村里金凤凰的才女回来时,引起一片哗然,林老三蹲在快要倒塌的土房子前整整三天没看林赛玉一眼。

    林赛玉小心翼翼的进进出出,仗着脸皮厚熬过一个月,村里人的目光才算正常些,但学习无用的榜样她是当定了,隔三差五有人将自己的娃从学校拎回来,赶去城里打工,家长们指点着那些不情愿的娃,咬牙切齿的说看看老林家丫头的下场。

    林赛玉被那些孩童将信将疑的眼神击倒了,她就不信,知识不能当饭吃!村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林赛玉一咬牙,变卖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六年来用过的书籍,承包了一片荒山,种果树,种杂粮,养鸡养猪养鸭养兔子。

    两年来她吃住都在山上,老娘看着她风吹日晒变得更加黝黑,哭着求她下山,找个婆家去吧,小兄弟嘴上不说,其实最疼姐姐,不顾老爹的反对从城里回来,跟她一起开荒山。

    “我知道姐姐是最能干的!”腼腆的小兄弟一句话,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林赛玉哭了半天。

    而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的老爹,也会偷偷的在雨夜跑来帮她护花,林赛玉这六年大学并不是混的,加上家人面冷里热的刺激,越勤奋,两年之后,她财了!

    摸准了当今的人什么都爱跟绿色有机联系到一块,林赛玉改良了瓜果品种,一时间不止成熟的果子供不应求,连来年的都被预定出去,那些满地跑的鸡鸭猪如果不是她护的快,连当良种的都要被抢光了。

    失业大龄女林赛玉终于扬眉吐气,林家被人嗤笑的土房子被崭新的二层楼取代,成了村里最显赫的标志,上门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林老三弯了一辈子的腰终于直了起来。

    林赛玉作为一个有志青年,自然不会满足这些眼前的小利益,她要走的是绿色大农业圈,就在她承包村里更多土地,准备将农业工程学推行开来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穿越了。

    林赛玉醒来时现自己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立刻一头撞向面前的柱子,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她曾经沉迷与网络上的穿越小说,也曾经日日祈祷现实如此悲哀,就让我穿越吧,也算是为社会解决一个就业难题,但现在正是她意气风放手大干一个新时期的优秀青年榜样就要出现时,老天竟然让她穿越了?

    难道是她前几年的祈祷经过网络阻塞后终于被神仙收到了?

    林赛玉没有死成,她被一个壮实的妇人一把捞起来,在身上狠狠捶了两下,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那气势就连习惯拳头说事的林老爹都比不过,让林赛玉相信自己如果一头撞死了她也会到阎王殿把自己揪回来。

    从妇人骇人的骂声中,林赛玉知道这个小女孩失脚跌倒井里死去了,至于自己怎么会借尸还魂,这个问题不属于林赛玉研究的范围,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穿越这个现实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那小女孩残存的记忆告诉她,林赛玉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妇人会是“自己”的娘,当这个娘喊出她的名字后,林赛玉再一次有了撞墙的冲动,好消息是她终于摆脱了赛玉这个名不副实的名字,坏消息是有了一个更加恶心的名字,花!她叫花!而且她姓曹。

    草花!林赛玉简直对这家的男主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能想出这样的好名字,人才啊!

    木门咯噔一声,打断了林赛玉的惆怅,她立刻从灶火前跳起来,站在跟自己一般高的灶台前搅动锅里的菜粥。

    曹三郎背着粪筐进了门,听到动静,屋子里的卢氏抱着穿着厚实的金蛋迎了出来。

    “大花,给你爹打水!”她喊了句,就将金蛋递到曹三郎手里,她已经四个月的身子了,本就粗壮的身子更加胖,乍一看跟球一样。

    三岁的金蛋个子不高,长的墩墩的,嘎嘎笑着抓住曹三郎的肩膀拍着,喊着爹。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林赛玉从心底哼了声,但不敢有什么怨言,刚刚穿越过来时,她没日没夜的指天骂地问候神仙菩萨妖怪的列祖列宗,直到有一天,雷劈了她身边的一棵矮树,林赛玉闭了嘴。

    好死不如赖活!再说,眼下虽然生活苦了点,可她很有可能展成具有金手指能力的成功穿越人士,好日子屈指可待啊!

    她很快将莫名来到异世的仓皇无助悲伤转化到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上,不管怎么说,她是穿越人士!穿越人士哎!那可是牛气哄哄的标签啊!

    穿越成功人士!林赛玉当初看那些回明回宋等等意气风牛屁哄哄的穿越人士流了不少口水,也意淫过无数次,就凭她的知识,如果穿了怎么着也是个大庄园主啊!

    虽然穿越的时机差强人意,但新生活有新挑战,也许她就是一个旷世人才,人才嘛自然要经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历练。

    林赛玉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内艳阳高照,活得乐呵呵的,对吃糠咽菜卢氏的打骂也就不在意了。

    本来嘛,她从来就不是受人待见的孩子,这个人又不是她真正的父母,爱咋咋地!也许这个曹花原本就是个闷头闷脑的孩子,平日也没人答理,所以卢氏两口子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女儿已经换了魂。

第二章 认现实生活日艰难

    三年过去了,林赛玉渐渐认清了现实,现在是北宋神宗,熙宁七年的秋末,十方村是一个小山村,有二十几户人家,总共十几亩薄田,主要种些麦豆。

    林赛玉下地做农活研究过这些粮食,品种劣质,她的心凉了很多,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去哪里得到良种?至于说最基础的条件,土地,自己家只有三分薄田,做庄园主?做梦去吧!谁让她出身低微偏又是个女儿,运气好有人家能看上她力气大能做活娶了,运气不好就被卖为奴,一想到这些,林赛玉就觉得浑身冰凉,但并没有寻死的心思了,看着曹三郎与卢氏,觉得将来真嫁给一个村人也不错,凭着她的能力,日子一定会好过。

    为了塑造好能嫁人的好形象,林赛玉决定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吃苦耐劳的好村妇。

    三年来林赛玉在卢氏的呵骂下,没有任何怨言的打水劈柴洗衣做饭带弟弟,从一睁眼就忙到天黑,如果不是她自小就过惯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能熬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成为成功人士的目标渐渐淡化,今年经历一场荒年,村里的人死了一大半,能活着就是林赛玉最大的目标。

    曹三郎会些木匠手艺,农闲时会进城打小工,家里的条件在村里算是好的,但也只能保证大家饿不死,至于说吃好,鉴于现实条件,只能靠林赛玉自己解决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一日两餐),林赛玉乖巧的收拾碗筷去井边洗刷,一面听曹三郎跟卢氏说话,金蛋歪歪扭扭的趴在暖洋洋的墙角,玩林赛玉前些日子给他捏的泥人。

    “姐儿又长高了,该做一身棉衣,哥儿的鞋子也小了,我娘病又犯了,我那挨千刀的哥也不管,我怎么也得去看看……我肚子这一个算起来也有四个月了,哪个也得花钱。”卢氏皱眉一样样算着,手里的活不敢停,不时拿针去头上蹭蹭,“这针也不中用了,你进城回来记得买套新的。”

    曹三郎蹲在门槛上,在断了脚的木凳上捶打,一面恩恩应着,等卢氏不说了,咽了咽唾沫,“明儿就该咱们给娘送饭,你可别忘了……”

    他的话没说完,卢氏嗨了声,瞪圆了眼,将手里的活计一扔,“怎么明儿就该咱们了?这里里外外老二家少多少天?当初分家你娘偏着小的,怎么现在不偏了?”

    一听她这话,曹三郎立刻背起木匠工具走出家门,林赛玉麻利的放好碗筷,抓起破筐扔下一句“我捡柴去了。”跑出家门,远远的听到卢氏依旧在破口大骂,骂的对象就是曹三郎死了爹以及活着的娘,还有住在村西的弟弟,听起来卢氏当年受了婆婆的气,分家好像也不满意,一直怨恨着,逮到机会就骂个不停,这种情况下,遭殃的只能是林赛玉,所以她立刻躲出去。

    慢悠悠的晃到村口,就见一个男孩子,穿了件破袍子,正蹲在篱笆墙边晒野菜,见到林赛玉过来,笑嘻嘻的站起来。

    “小花,小花!”他招招手。

    林赛玉翻翻白眼不去理他,,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越的恶心,但他依旧喊个不停,只得一瞪眼道:“喊什么!”

    “又去逮鸟?带上我吧。”他笑着说,手在衣服上摸了摸。

    “呸,别以为我还上当!不许你跟着我啊!”林赛玉一听立刻冒火,这个孩子叫做刘小虎,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去年跟着寡母过来的,买了这户没人住的房子,说是从北边辽国那逃来的,又给了里长一些好处就在这里落户了。

    从模样上看,刘小虎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脸上整日洗不干净,独有两只大眼格外有神,个头比林赛玉稍高些。

    他们一家很少出门,靠着刘大娘做些手艺活为生,每月进趟城,换买吃食,跟村里人没什么来往。

    本来像林赛玉这样喜欢独来独往满野地跑的孩子跟他们更没交集,但有一天看到刘小虎被村里几个孩子按住了打,刘小虎涨红了脸忍住眼泪的样子,让林赛玉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便仗义的上前喊跑了那几个孩子,从此之后,刘小虎总是冷不丁的在她身旁冒出来,尤其是在她用框扣麻雀吃时,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她一支好框,刘小虎就会幽灵般在一旁露头,被林赛玉用土块打了好几回,依旧阴魂不散。

    “小花,你为什么总喜欢吃麻雀儿?”刘小虎对林赛玉的警告丝毫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话。

    “废话,饿呗。”林赛玉白了他一眼,再一次恶狠狠的说道,“别再跟着我。”

    刘小虎将两只手揣在怀里,慢悠悠的说道:“小花,你要是饿,到我们家吃个饼子吧,你别小看这几只麻雀,你吃了它,就等于吃了半亩地的麦子。”

    林赛玉听到他前几句话时,准备不再理会他,但听到最后不由愣了愣,饶有兴趣的打量那孩子几眼,关于鸟类对农作物的影响她这个农学硕士生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孩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思,真是难得。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刘大娘从屋子里走出来,端着活计准备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看到林赛玉站在门口,便笑了笑招呼道:“花姐儿,又去拾柴啊。”

    刘大娘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穿了件旧的短襟,露出里面蓝布印花地的裹裙,走到门口的大石头上,先铺上个厚垫子坐下来。

    这个妇人面色微微憔悴,衣饰穷困,但林赛玉看来她一举一动跟这里的农妇不同,似乎透着那么一股书香气。

    也许是出身于富贵人家吧,富贵人家破落的也很多,尤其是这几年,林赛玉曾听到村里来的货郎说,京城里的一个大相公推行什么制度,弄得好些富人都破财卖地,所以今年才闹了“天变”,幸好官家及时处置了那个大相公。

    中国的历史太博大了,可怜的林赛玉上学时为了应付考试总是背了前边忘了后边,到最后基本上什么细节都没记住,所以她既搞不清现在的时代,也就没理由知道未来的动向,咬了几天手指头也没想出此时的官家是宋朝那个皇帝,大相公是谁,自然也做不成具有金手指能力的成功人士。

    “大娘子。”林赛玉问个好,便接着走,刘小虎在身后跟了几步,喊着小花,她只好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晓得了!不吃了!”

    刘小虎跟她斗了一年,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便收住脚欣慰的看着她笑了,林赛玉丢给他一个白眼跑了。

    午后的阳光正是最好的时候,此时村外的地里荒草一片,视线很开阔,不远处的丘陵清晰可见,林赛玉喜欢到野外来,她是个馋嘴的人,见到什么都想吃,农村人习惯端着碗在街上吃饭,小时候爹娘从来不敢带她在饭点出门,林赛玉盯着别人饭碗的样子让林家爹娘丢尽脸面。

    随便捡了几根柴,林赛玉找到一块破瓦片,先是感叹一番这要是带回现代,那可是能换真金白银的宝贝,接着趴在斜坡上挖菅草根,抹掉泥,一节一节的放到嘴里嚼,就像吃甘蔗一样的细甜。

    来到这里三年了,林赛玉苦中作乐,守着这块未经破坏的自然,一年四季零食不断。

    土地被日光晒得热乎乎,躺在上面林赛玉眯起眼睛想睡觉,四周叽叽喳喳吃草子的麻雀让她翻身而起,楞楞的看着那群欢快的肥嘟嘟的鸟流了半日口水,终于压下了吃的念头,算了,还是找机会说服卢氏给她养条狗吧,这样就有机会逮兔子了。

    嚼着越来越淡味的草根,愣神的林赛玉想起了自己的亲人,鼻子有些酸,幸好给家里盖起了新房,弟弟跟着自己也学了不少知识,果园一定能打理好,这样一家人的生活算是有了保障,也算是她做女儿的尽到孝心,老爹一向不喜欢她,知道自己死了,也许不会那么伤心吧?

    林赛玉的眼泪掉下来时,路上传来行人的声音,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是两辆青布马车,旁边跟着四个壮年男子,一看穿戴就是富贵人家,行色匆匆。

    “小娘子!”看到她,其中一个大声喊,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第三章 初相逢因善结缘

    林赛玉愣了愣,四下看了看确信是在喊自己,便站了起来,林赛玉还从没有出过村子,除了闹饥荒那年她很少见外人,十方村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来,所以她好奇的有些激动的看着这些人,等到车帘子掀开,跳下一个人之后,她竟然不自觉的走近几步,想要看清那个人。

    那人停在路上,远远冲她拱了拱手:“这里可有大夫?”

    大夫?林赛玉摇摇头,他们停下来时她听到了一辆马车里传出来呻吟声,是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很痛苦。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大约二十出头,穿着件青皂衫,身形俊俏,林赛玉被日光晃得看不清他的面容,忍不住走近前,这男子眉眼清秀,跟林赛玉日常见的那些村人不同,看上去文质彬彬,让人心生喜欢。

    随着他掀开帘子下车,车里妇人的呻吟声越清晰,还伴着一人嘤嘤哭泣。

    “小娘子,这里离城还有多远?”他站定,一脸忧色的看着林赛玉问。

    林赛玉挠挠头,再次摇摇头,众人看到她一脸痴像,又是一问三不知,只当是个傻村姑,叹了口气,忙忙的要催马急行。

    “少爷,夫人不好了!”一个整齐的小女孩掀开帘子,大叫起来,哭的涕泪四流。

    “慧娘!”少年听了,抢到车上,四周的人也围了上去。

    “这可怎么说,马蜂咬了竟这样厉害?!”赶车的伙计跳下来,跺着脚喊,车上喊声哭声乱作一团。

    马蜂?林赛玉晒然失笑,这时节是马蜂做窝的时候,也是伤人最狠的时候,忙扯住站在最外的一人说道:“这倒不怕,我告诉你一法。”

    那人正是心里焦乱,哪里听得进她这个傻丫头的话,甩手就要推开她,偏被车里的少年听到了,病急乱投医,当下跳出来:“这孩子生在这里,最熟悉不过,你且说来我听,如能治好,我好好谢你。”

    这个人面上焦急,但行动依旧稳妥,可见是出身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林赛玉从来没跟这样的男子打过交道,她本就不注重打扮,来到这里之后更是没了条件,几乎是几天不洗一次脸,四周人人都是如此,她也不觉得怎样,乍一见到这样干净的外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粗鄙,心里就有些尴尬,打死也不敢跟这人说出那个偏方,想了想招手叫那个正在哭的小丫头,小丫头不明所以,但救主心切忙走近她。

    林赛玉见她形容虽小,穿着不凡,不由再一次感叹自己没有穿越在富贵人家,这一比自己越显得粗鄙。

    那小丫鬟一走近她,就觉得一股土腥味扑鼻,下意识的就要掩鼻,林赛玉看到了越尴尬,忙贴近她耳边说了句话就站开了。

    “这……?”小丫鬟听了脸色大变,又羞又急跺脚道,“哪有这样的事!”

    林赛玉耸耸肩,说道:“日常我们都这样,你若不信就罢了。”说着捡起地上的柴筐,看天色不早,慢慢的向村里走去,远远的回头看了眼,见那些人还停在路边。

    但愿她们听自己的话,这马蜂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对体质敏感的人来说,也是能要命的。

    回到家,卢氏正抱着金蛋喂鸡,看到她回来少不了一顿骂,林赛玉忙接过金蛋领到灶台下玩。

    冬天天黑的早,等曹三郎回来外边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金蛋因为小被允许早早吃了饭睡去了,林赛玉只能饿着肚子等,她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觉得吃不饱,忙忙的灌完一碗菜糊,还想去盛,被卢氏看到了,一个巴掌刮倒又是一顿骂,无非是嫌她吃得多没用是个赔钱货,林赛玉只能不情愿的爬到里间屋睡去了。

    外头起了风,刮得纸糊的窗棂噗噗响,林赛玉又冷又饿迷迷瞪瞪的睡去了,隐隐约约听得曹三郎在外的叹气声,林赛玉心里也叹了口气,又没找到活吧,今年的冬天难过了,缩成一团睡着了。

    二日像往常一样,林赛玉收拾完家里的活,背着金蛋出来玩,刚蹲在日头窝里捏了几个泥人玩,就见刘小虎慢慢走过来。

    “小花。”他背着手,脸上带着笑蹲下来,“你真守信没再捉鸟。”

    林赛玉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金蛋听见鸟字,张开满是口水的嘴喊道:“姐姐,我要吃鸟!”

    “金蛋,哥哥给你这个吃。”刘小华笑呵呵的打背后拿出两个鸡蛋,金蛋立刻抓到手里,顾不得满手的泥就往嘴里塞,吓得林赛玉忙打了他一下,要过来犹豫着要不要还给刘小虎,金蛋已经放开嗓子哭起来。

    “我特意给你们拿的。”刘小虎笑着说,又拿出一块腌菜,林赛玉哼了声,跟他客气什么,将手在身上抹了几下,剥开鸡蛋一块一块喂金蛋,两个鸡蛋吃到肚子里,金蛋噎的只打嗝,这时卢氏站在门口喊声“死妮子”,林赛玉忙抱起金蛋跑回家,原来卢氏要去回趟娘家,嘱咐林赛玉看家别疯跑,把脏衣服洗了,带着金蛋走了。

    林赛玉乐得自在,早上吃的那碗稀粥早消化没了,看着手上沾的鸡蛋黄渣滓忍不住放到嘴里舔了舔。

    “给你吃这个。”刘小虎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林赛玉差点咬到手指,“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吃,所以特意还给你留着一个。”

    林赛玉看着眼前白润润的鸡蛋,咽了几下口水接了过来,说道:“不错,你还知道报恩!”

    刘小虎嘿嘿笑着,看林赛玉故作矜持的小口小口吃起来,一面在她家的院子里乱转。

    “你要找什么?”林赛玉吃完抹着嘴问。

    刘小虎袖着两只手看着他们家挂着几件农具的墙,说道:“小花,你娘不在,借我用用你家的铁耙。”

    这些农具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珍贵的如同命根子一般,轻易不外借,这铁耙是曹三郎攒了一年的钱才买回来的,林赛玉立刻摇头,她可不敢,卢氏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

    “这个可不能玩。”林赛玉瞪了他一眼,但语气却不似往日那样粗暴,真是吃人嘴软啊。

    刘小虎似乎有些遗憾,袖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我可不是用来玩的。”

    林赛玉咧开嘴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用来种地?”刘小虎一家虽然是在他们村落了户,但没有地可种,再说他们一个妇人一个孩子也不像会种地的。

    刘小虎听了却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在家门口开了一片地,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赛玉此时已经捡起卢氏扔在墙角的衣服准备洗了,想着卢氏回来如果洗不完,晚饭估计就不用吃了,对刘小虎的话也就不再注意,挥了挥手赶他走。

    日子慢悠悠的过去了几天,曹三郎几乎每日进城,但都是空手而归,随着家里缸里的粮食渐渐变少,卢氏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林赛玉进出都蹑手蹑脚,但还是被寻个由头骂了一顿,因为柿子树上掉下一个熟透的柿子,林赛玉三年没吃过水果了,馋的扑过去舔了舔烂成一糊泥的柿子,正好被卢氏看到,立刻操起扫帚满院子追着打,金蛋看到姐姐吃柿子,也闹着要吃,一时间哭声骂声受惊的鸡叫声混杂在一起,曹家小院热闹之极。

    正热闹时,门外响起问讯声,接着就有一人推开破门探头,被卢氏扔的扫帚打过去,唬的嗨一声。

    “他嫂子,这是做什么?”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拍拍胸口责备的说,一面揽住林赛玉护在身后。

第四章 求生计曹三郎卖女

    林赛玉认得这是自家一个婶娘,爱说爱笑,手艺很好经常到城里做秀活,人都喊巧娘,因为见过世面在村里还是备受高看,看到她来了,卢氏有些讪讪,金蛋抱住腿闹着要摘柿子,被她一巴掌打开了:“吃,吃,吃光家底都饿死!”

    巧娘抿嘴一笑,上前抱起大哭的金蛋,说道:“日子艰难,可怪不得孩子。”说着将金蛋往林赛玉手里一推,“去,抱弟弟玩去。”

    对于巧娘这人,林赛玉略有所闻,她之所有受到村人高看,是因为在城里有门路,能将那些人家的女儿卖出去,此刻听她说话要打自己出去,林赛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抱起金蛋出了门,挖了些草根逗得金蛋不哭闹,悄悄的摸回来,躲在窗下正好听到卢氏哀哀的哭了一声,似乎说起了什么伤心事,那巧娘正劝慰着。

    “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俩小的还不够吃,我这又有身子了,趁早弄根绳吊死也好过将来一家人饿死。”卢氏低低的说的,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气焰,林赛玉在外听见了,心里一阵难过,卢氏虽然对她又打又骂,但那是因为家家都如此,他们这些贫寒人家,日日上愁的是怎么活下去,那有心境宠爱孩子。

    林赛玉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生个女儿身,如果是个男子,走南闯北培育粮种是很有可能的,也不至于守着土地看人饿死。

    “你家大的今年十三了,准备许人了没?”巧娘突然道。

    林赛玉眼一跳,说到正题了!

    “哪有钱给她嫁人!”卢氏闷声道,她似乎知晓了巧娘的来意,“嫂子能给她寻个活路不?我这里谢过嫂子了!”

    这些年林赛玉也看明白了,在这里卖女为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运气好的女儿长大了能给人做小妾,一家子算是有好日子过了,所以那些被卖的女儿们也是高兴的,

    她的心忽悠悠的沉了下去,与人为奴的女儿家迟早会被主家拉上床,或者当礼物送与他人,没有一丝反抗的理由与机会,她宁愿嫁与一个贫苦的村人,宁愿被卢氏一辈子打骂,也不想离开自由温暖的大地,一辈子关在高高的院墙之中。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听,抱着嬉笑的金蛋慢慢向村外走去,三年前初来这里时,她并没有觉得未来有多么可怕,在卢氏的打骂以及繁忙的劳作中觉得跟自己一贯过的日子没什么区别,这让她觉得很踏实,穿越到古代对她来说没什么触动,但如果被卖了,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等着她?

    “小花!”刘小虎的喊声惊醒了走神的林赛玉,金蛋跟刘小虎也混熟了,从她身上挣脱跑了过去。

    林赛玉看到自己走到刘小虎家的门前,而刘小虎正站在墙角,挽着袖子,卷着裤脚,一手泥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垒猪窝啊!”林赛玉看着刘小虎身旁的那个,类似于后世常见的猪窝一般的房子,楞楞的不由脱口而出。

    “猪窝?”刘小虎歪着头,似乎在想她的话,咧开嘴一笑道,“不是,这就是我准备要种的地。”

    种地?林赛玉凝神看了过去,现刘小虎的工程是一段刚刚现形的,只有半米高的泥房的雏形,林赛玉看着看着神色惊讶起来,但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想法,狐疑的看向刘小虎,“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刘小虎却是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赛玉看到金蛋已经沾了一手的泥,正往身上摸,吓得忙把他抓起来,顺手打了屁股一下,金蛋又喊又叫非要下去玩泥,林赛玉狠狠打了他两下抱着跑了。

    刚到门口就见巧娘被卢氏送出来,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卢氏看着金蛋身上滚了泥,张了张嘴竟然没有骂,曹三郎又是天黑透了才回来,林赛玉破天荒的被允许跟金蛋一起吃了饭,早早的爬到里屋睡下了,但她怎么能睡的着,竖起耳朵听外边的谈话,卢氏声音很小,听不真切,突然曹三郎提高了声音,“这种事如何使得!哪里到了卖女儿的地步!”

    林赛玉不由一怔,她跟这位爹并没有什么感情,日常也没说过几句话,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舍不得卖自己!

    莫非这天下的爹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林赛玉想起了林老爹在雨夜中为果树遮雨的佝偻身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听卢氏在外边隐隐说道是个好人家,就在隔壁庄上,只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要买个使女等等,将头埋在破被子里哭着哭着睡去了。

    二日一早起来,看到曹三郎蹲在院子里劈柴,眼中布有红丝,显然没有睡好,卢氏抱着金蛋喂水,林赛玉拎起墙角的钝刀,翻出一堆干菜根剁了撒给院里刨土的鸡,又用冰凉的井水涮了把手,从缸里舀出半碗麸子,等灶上的水开了倒进去,再一回头就见曹三郎爬上柿子树摘下那最后四个柿子,林赛玉鼻子一酸,低下头借着烧火不再看他们。

    就着甜丝丝的柿子,林赛玉多吃了半块糠窝窝,卢氏这趟没有骂她吃货,少了卢氏的骂声,这顿饭一家人吃的都不自在,曹三郎闷头喝完两大碗,没舍得吃一口柿子,就连腌的菜根也只吃了一口,卢氏看了曹三郎一眼,将四个柿子给他们姐弟一人两个,金蛋喜得吃了满脸,吃完了就伸手去拿林赛玉的,被卢氏一巴掌打开,哇哇大哭起来。

    林赛玉叹了口气,心里对这对夫妻也没什么可怨的,忙抱起金蛋哄着玩去了。不多时,看到巧娘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花姐,婶娘带你去个好去处可好?”她停在林赛玉面前,笑眯眯的问。

    林赛玉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卢氏听见动静出来了,请巧娘进门,一面喊过林赛玉,从锅里舀了些热水,给她简单洗把脸,又找了身干净衣裳,等林赛玉收拾好出来,见曹三郎也换了件干净衣衫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姐儿,跟你爹爹出趟门。”卢氏哑着嗓子说,金蛋看到姐姐出来,又高兴的扑上去,缠着要去捉鸟玩,被卢氏一把拽住,金蛋便恼了,揪着林赛玉的衣服不下来,喊着不让姐姐走,这一声让各怀心事的人都有些慌神,卢氏扯过金蛋,在身上打了两下,咬牙扭头进门去了。

    “走吧!”巧娘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晃了晃头说,当先沿着路向村外走去。

    到了村口看到刘小虎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她高兴的喊了声,“小花,”

    林赛玉心里没着没落的闷闷的也没理他,倒是巧娘笑眯眯的应了声,正巧刘大娘也出来,便说道:“大娘子,你的秀活我已经卖出去了,回来给你钱,人家看着喜欢,要我托你再做些鞋面。”

    刘大娘笑着道了谢,看到他们三人一行,神情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只是略带哀伤的看了眼林赛玉,刘小虎笑呵呵的赶出门来,他还是头一次见林赛玉穿这么干净的衣服,问道:“小花,你做什么去?走亲戚啊?”

    林赛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恩了声,刘小虎便高兴的拿手指指自家屋角,那里的泥房已经垒好了,说:“你回来早了,我给你看好东西。”

    他还想说什么,被刘大娘拉住了,楞楞的看着林赛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三郎跟在巧娘身后慢慢的走着,林赛玉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跟着,似乎听得家里院子里传来鸡叫,以及金蛋稚气的说话声,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加快脚步,出了村过一道斜坡时回头忍不住看了眼,隐隐看卢氏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

    这是一棵黑枣树,这三年来每到果实成熟时,村里的孩子们都会打一场战争,林赛玉每一次都是胜利者,牢牢的控制了半树的果实,为此被村人们指责,有的甚至闹到曹三郎家里,说她贪吃,霸道,村里的树,凭什么她一个人占着,卢氏平日对她凶杀杀的,但却是个及其护短的人,少不了跟人一场骂。时近晚秋,树上面已是空荡荡,空有树枝张牙舞爪的伸展着,林赛玉叹了口气,这一去也许今生再没机会回来了。

    “姐儿,走吧,前头可有好日子等着呢!”巧娘回过身,笑嘻嘻的说了句,携起她的手。

    林赛玉毕竟年纪小,不多时就走的慢了起来,曹三郎见了弯腰背起她,巧娘这生意做得多了,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他叔可真是疼孩子,姐儿将来有脸面了定不会忘!”

    这一路行来,巧娘慢慢将事情说了,见林赛玉也不言语,只是跟着走,乡下姑娘都是这样傻愣愣的,巧娘也不在意,对曹三郎再一次细细的讲对方的情况。

    “是从南边来的人家,买了老儿村宋大公家的房子,只带了一个妇人,儿子才满周岁,从家里带来一个使唤丫头,不够用,这是个好主家,脾气好性子善,到那里可是要享福的。”说着再三嘱咐林赛玉要老实,多干活,不能哭,说这话已经城郊老儿村,这个村子比林赛玉住的可大多了,又临着县城,人人能做些小买卖,看上去光景很好。

    进了村就看到一户人家,黑漆大门,门口刚刚洒扫过,巧娘停下脚再三叮嘱曹三郎几句,又教了林赛玉几句话,嘱咐不许哭,才整整衣衫上前叫门。

第五章 一面缘而今成主仆

    门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仆,穿着简朴但是很干净,面像和蔼,显然认得巧娘。

    “来了。”他说,“夫人等了半日了!”

    巧娘唉了声,跟着他抬脚进门,回头看曹三郎呆在原处不动,忙唤了声,林赛玉自己也有些紧张,却无力改变命运,跟着曹三郎闷闷的进去了。

    绕过大影壁,看到院子很大,铺着青石板,五间正堂,一个老仆正刷拉刷拉的打扫,正堂前两个小仆正在摆弄花盆,盛开着大团大团的菊花,绕过二门,就来到内院,一个小丫鬟正蹲在泥地上不知忙些什么。

    “青姐儿又贪玩!”带她们进来的男仆嗨了声,那小丫鬟站起身笑嘻嘻的看过来。

    林赛玉看清她的模样不由咦了声,这姑娘竟然是那日在路上遇到的丫鬟,那姑娘也看到她了,瞪大眼睛掩住了嘴,屋内有人喊了句青儿,她忙应了声蹬蹬跑进去。

    曹三郎倒不是一次进这样的大户人家,但还是有些紧张,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不敢动,巧娘拢拢头,听那男仆站在大红帘笼外说道:“夫人,十方村的巧娘带人来了。”

    听得屋内有声音软软的应了声,说道:“进来吧。”他这才打起帘子,巧娘忙拉住林赛玉抬脚进去。

    屋子里暖咚咚的,林赛玉不由打个颤,低着头只看到脚下干净的地面,耳中听得巧娘上前问了个好,说了些闲话才转入正题:“人我带来了,夫人看看可中意?”

    林赛玉觉得有目光瞧过来,不由把头再低了低,听到茶盖子轻轻响衣衫摩梭,一个暖暖的声音传进耳朵。

    “多大了?”

    巧娘抢着答道:“腊月生的,还不足十三。”

    过了一刻,才听那夫人说道:“瘦了些。”

    巧娘便笑了,说道:“乡下丫头快要饿死了,托奶奶福赏她一口饭,日后定能长结实。”

    那夫人也笑了,说道:“好孩子,你别怕,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明摆着是问林赛玉,巧娘很有眼力的没回答,林赛玉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窝囊死了,微微抬起头道:“回夫人,花,曹花。”

    似乎没料到她能答的这样得体,屋子里的人都愣了愣,林赛玉将头再一次抬了抬,这才看清那夫人,只见她年约二十,身量苗条,穿了件嫣红窄袖短衣,袖口绣着盘纹,罩着件对襟描金小褙子,下身一条淡黄褶裙,露出红红的尖尖绣鞋,玉葱般的双手放在膝上,银盘脸,杏仁眼,粉面含春,真是一个观之可亲的美人。

    林赛玉看了有些呆,忽听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忙低下头。

    “夫人真是美人,这姑娘看呆了!”

    林赛玉认出这是那个叫做青儿的小丫鬟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

    “别吓着这孩子,”夫人慢慢说道,“好孩子,你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帮着青儿做些日常活,哄小公子玩,你可愿意?”

    林赛玉感觉到巧娘投来的眼神,诺诺说道:“多谢夫人慈悲。”

    这一句话喜得夫人眉开眼笑,就连巧娘也暗暗乍舌,曹三郎是个闷葫芦,卢氏是个棒槌,竟然能教出这样会说话的女儿?可是小瞧了他们,不由暗暗后悔银子要少了。

    说了这个,夫人便不再说话,青儿会意带着她出了门,曹三郎站的脚都僵了,看到她出来有些紧张的问:“怎么样?人家可中意?”

    林赛玉点了点头,看着他与年龄不符的黝黑面容,鼻头一酸说道:“那几只鸡每日都到屋后下蛋,告诉娘记得去捡,金蛋爱吃麻雀,用筐套些,别给他喝生水,娘的手多晒日头,才不会那么痛。”

    曹三郎听了眼圈一红,忙移开视线,半日才道:“等日子好了,就接你回来,你,别怨。”

    林赛玉点点头,说道:“我不怨。”

    还要说什么,帘子声响,巧娘喜滋滋的出来了,说声恭喜姑娘,看到二人的表情,便笑道:“这是好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得了,快些收起脸儿。”

    说完不敢再等,忙带着曹三郎跟着先前那男仆走,曹三郎一步三回头,林赛玉强撑着转过身不去看,怔了半响,听屋内夫人说道:“青儿,去找件你的衣衫给花换上,再来我这里说话。”

    站在门檐下的青儿脆生生的应了,招呼林赛玉向角门走去。

    “我比你大一岁,以后叫声姐姐就好了。”青儿说,一面不住打量她,“真没想到是你,待会我告诉夫人,可是拖了你的福,夫人熬到城里。”说着脸上一红,噗嗤笑了,“不过,你那法子实在是……”

    被她这一说话,林赛玉掩起难过,打起精神说道:“姐姐告诉别人了?”

    青儿掩嘴笑了,摇头道:“那可怎么说的出口,若我们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的!我们老爷追着问了好几次,我都没敢说,只说是口水,哪里敢说是,是那脏东西!”

    说着咯咯笑起来,脸上红扑扑的可爱,林赛玉想起那事,也忍不住笑了,被马蜂蛰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涂上氨水,但一般谁也不准备这东西,于是尿是最好的药,可以理解这小姑娘打死也不敢说自己给夫人擦了自己的尿,想到这里不由起了促狭心,低声问道:“你夫人哪里被蛰了?”

    青儿一怔,脸一阵红一阵白,伸手在她头上打了下,“不许再问!以后不许提!”说完自己绷不住笑了。

    来到后院,那里已经备下一个浴桶,锅里的水烧得热乎乎,林赛玉一看喜得心都痒痒,三年了,她没有泡澡三年了!青儿帮她放好水,掩上门坐在外边等她。

    林赛玉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青儿送来的半旧衣衫,擦干头,站在午后的日头里晒,一面由青儿利落的帮她挽了双髻,扎了条红绳。

    “你可真能干。”林赛玉由衷的赞叹,说起农活林赛玉敢打保证这个小姑娘比不过自己,但说起穿衣打扮,跟这个姑娘一比,自己倒像个三岁小儿。穿过来三年,卢氏也没理会过她,日日都是自己梳头,她哪里会弄这里人留得那么长的头?每天只是胡乱一扎。

    “好了!”青儿一推她站起来,眯着眼打量,忽地抿着嘴笑了,“倒是个挺俊的。”

    林赛玉愣了愣,她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俊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觉得青儿人小嘴倒很甜,说些好听话哄她罢了,嘿嘿笑了也不理会,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浇花布短棉衫,下身一件细布麻裙,系着一条乡花裹肚儿,都是半旧颜色,青儿身量比她要高些,这些衣服穿在林赛玉身上有些短小,但这对林赛玉来说足够高级了,像所有女孩儿的本性一样,她不由美滋滋的笑起来。

    青儿拿出一双半旧鞋子给她穿上,将她那双露了口子的泥鞋扔了出去,看看天色,便带着林赛玉到了厨房,哪里有两个婆子正在收拾,见青儿进来便说道:“饭已经送过去了,夫人说让你们吃了再到她屋里去。”

    青儿说声有劳了,拉着林赛玉坐在一角,婆子给她们盛了饭,林赛玉看去竟然是面片汤,上面还点缀着翠翠的葱花,喜得忙端起来就喝,不由被烫的只咝咝,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忙忙的吃了口,估摸夫人屋里用完饭了,青儿忙拉着她像前院走去,一面将这里的情况简单说些:“大官人姓苏,夫人姓李,带我在内一共来了五人,”说到这里停了下,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本画儿也要跟来的,走得急没带上。”

    她们是打南边过来的,林赛玉暗自道,这夫人也好青儿也好说起话来一口软语,看他们的样子定是个南方的富贵人家,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夫人的屋子,天色暗下来,三间相通的屋子里已经点亮了灯,透出红红的光,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孩童的咯咯笑声。

    “这是内传出一声笑语。

    青儿忙掀起帘子,二人一起走进去。现在天气并不算很冷,但屋子里已经烧了火炕,扑面就是暖香,林赛玉差点忍不住打个喷嚏,心道这样子迟早要上火。

    “见过大官人。”青儿说,一面悄悄拉了下林赛玉,示意她跟着做。

    林赛玉却不是真的小孩子,哪里不懂这个,但心里还是哀叹一声,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但曹三郎两口子养孩子像放羊,不讲规矩,林赛玉几乎忘了这里是尊卑分明的古代,想到现在她被卖为奴,以后动不动就要屈膝叩头,心里酸水只往上冒,也不怕被雷劈,再一次恨恨的问候老天,咬着牙准备跪下去。

    “罢了。”一个清澈男声响起,林赛玉松了口气,当真不动了,屋内的其他人只当她乡下人生怯也不以为意。

    “这么小?”那人接着说,林赛玉觉得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满意,不由抬起头看向那人,果然如她所料,正是那日那个年轻男子。

    “我早说买个婆子,也好帮着你,这孩子这么小……”他轻促着眉头,一面说着一面再一次转过脸看向林赛玉,林赛玉经过梳洗打扮早不是野地里那个样子,他没认出来。

    夫人只是抿着嘴笑,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正张着小手抓炕桌上的果盘子,盘子里堆放着红枣,青儿见自己老爷不满意,忙笑道:“爷你不认得她了?奴婢正要告诉夫人,这可真是个巧事。”

    听她说这话,那二人都看过来,林赛玉顿时有些不自在,待要低下头却看见那炕上的奶娃一手抓起一个红枣就往嘴里放。

第六章 听残语林赛玉初闻苏家事

    那苏姓夫妇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一时没觉,林赛玉顾不得礼节,抬脚上前握住那孩子的小手,轻声道:“宝宝,你看姐姐这是什么?”

    林赛玉这动作极快,方才还说这话谁都没料到她突然扑了出去,还抓住了小娃,这鲁莽行为立刻让苏姓夫妇拉下脸,都当她孩子心性,见到小娃娃可爱便上去逗着玩,青儿不自觉的跺了两下脚,这乡下的丫头就是没规矩。

    那小娃被抓住手,吃不到手里的东西,嘴一塌就要哭,却见林赛玉晃着手腕上一对猪耳胫,好奇的伸手去抓,手里的红枣落入林赛玉手里。

    林赛玉松了口气,将枣放入盘中,顺手将盘子往一边推了推,这才看到屋内三人看她的神色不对,忙松开那孩子的手,怯怯的退下了。

    夫人看清她从子里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苏官人上下打量她,不再说方才的话。

    青儿拍着胸口上前一步道:“这是怎么说的,二次要谢妹妹了!”一面将林赛玉推到灯下,对那官人说道,“少爷,你认不得了?这是当日咱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娘子!多亏她告诉我用,用口水给夫人敷着才来赶得上进城找大夫。”

    “是她?”苏官人挑了挑眉,认真看向她,灯光下见这姑娘身量瘦小,面色微红,眉清目秀,见自己看过来低下头去,看上去怯生生的,他那日为妻子心焦,哪里记得林赛玉的模样,想那青儿绝不敢在这事上说谎,便点头道,“那日多谢你了!”

    夫人已经站起身来,伸手拉她到跟前,又好好看了一回才说道:“这是我们的缘分!”

    林赛玉低着头诺诺道不敢,那小娃还惦记着她手腕上的东西,呀呀着扑过来抓住她的手。

    “全哥很喜欢你。”夫人笑了,看向在一旁喝茶的男人,“奶妈也不用找了,找了也不放心,我自己个带着吧,”说着看向林赛玉,问道,“巧娘说你家有个兄弟,也是你带大的,那你就帮我带着全哥吧。”

    说着皱了皱眉,嘴里又念了念“花”这个名字,觉得绕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改做什么,只道:“青儿你教着花儿些。”

    青儿忙点头应了,林赛玉也随着弯了弯身子说道:“谢夫人。”

    见她这样知礼,苏官人点头,青儿见事情交代好了,忙告退,林赛玉也跟着出去,那小娃却抓着她的腕子不放,想了想解下手腕上红绳绑着的猪耳胫,说道:“这是猪耳胫,小孩子带着辟邪,夫人别嫌弃,我大了,给少爷玩吧。”

    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样细心,笑着接过了说声多谢,一面给小娃带上,说道:“拿着玩,不能吃。”

    林赛玉便告退了,青儿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做了个舒口气的模样,摆摆手示意跟她走。

    她们的住处就在隔壁院子一处耳房里,搭着两张木板床,铺盖齐全。

    “不用在那边伺候?”林赛玉问,以往看子里有丫鬟陪夜啊什么的。

    青儿已经弯身铺床,听了回头笑道:“这是官人体恤咱们做奴才的,说白日里就够忙的了,晚间定要睡好,只要早起烧好水伺候就好了。”

    林赛玉点点头道:“夫人老爷真是菩萨心肠,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青儿将枕头一整,整个人倒了上去,喘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对我格外好,在家里时,里里外外十几个人跟着,一样不用在房里伺候。”

    林赛玉抿嘴一笑,不经意般的问道:“家里?”

    青儿打个哈欠,似乎不愿对此多谈说了句“日后告诉你,早早睡吧,明还得早起。”便蹬掉鞋子闭眼不语了。

    林赛玉心道倒是小瞧了这个半大孩子,竟然能忍住话,再一次肯定她是大家族出来的,必然养成了不多语的习惯,院子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忽悠悠的卷过,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各种杂乱的思绪涌上林赛玉的心头,让她一晚上都在做梦,还没觉得睡踏实就被青儿叫起来,眼睛肿肿的。

    青儿一面利落的穿衣梳头,一面瞧着她抿嘴笑道:“想家了?以后就好了,我当初也这样。”

    院子里已经传来洒扫声,青儿不敢再耽搁,带着林赛玉到了厨房,让她看着自己做事,嘴里不停的教着,看了两日,林赛玉就明白了,她自来是做惯这些活,只不过苏家规矩多些,碗啊盘啊什么的各有规矩,这些也不用她操心,自有青儿看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又来了两个洗刷婆子,将她们从杂活里解脱出来,青儿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林赛玉帮着带小奶娃,同时在厨房打下手,这夫人是个极疼孩子的,不仅亲自喂奶,多数时间都让孩子在自己眼前,再加上吃的比曹三郎家好了十几倍,所以林赛玉尽管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脸上也开始长肉了。

    相处久了,林赛玉从青儿口中得知,他们是从江宁府来的,至于为什么来,青儿就支支吾吾的只说是做生意来了,林赛玉旁敲侧击的问几句,青儿毕竟年纪小,再加上好似十分怀念家里,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这里人少,玩的东西少,我们在家的时候怎么怎么样。

    “我们家有条画船,开春的时候夫人带着我们十几个姐妹一起去玩,船上热着梅子酒,幻儿姐姐亲手做的甜羹,夫人要跟船娘学掌船,一不小心让大家差点都掉水里,我们都不怕,笑得什么似的,还有许多好玩的园子,哪里像这里光秃秃的无趣,我们家里住腻了就到别的园子里去,我是最喜欢湖边那个,但夫人好像喜欢山上那个,山上也不错,离奶奶庙近,奶奶庙的香火可灵了,小少爷就是哪里求来的,老夫人总嫌弃夫人不生……”说到这里戛然住口,青儿吐了吐舌头,埋在秀活上飞针走线。

    林赛玉正听得入迷,以前的她由于经济条件限制,能读书就不错,从来没出去旅游过,此时听青儿讲的心痒痒,想这古代的江南美景定要比经受现代人为污染的要好得多,如有机会去看一看,就不白来这古代走一遭。

    “你们家有那么多园子啊?宋大公做了一辈子官才攒下这处院子,”林赛玉用手碰碰青儿,低声道,“官人是不是做很大的官?”

    他们所买的这处房屋统共两个院子,十几间屋子,是城里任过知县的宋大公所有,宋大公这些年家道不如以前,要不也不会把这祖业卖掉。

    林赛玉自然不知道这些,是听前院的那些男仆闲暇时说的,他们时常笑宋大公把这样的房子当宝贝一样,卖的时候抹眼擦泪的。

    青儿抬眼笑着看了她,眉眼也是一丝不屑,低声道:“这算什么院子?连我们家姨娘住的偏院都比不上,若不是夫人经不起车马劳顿,我们也不会停在这里。”

    这下子林赛玉更好奇了,摇着青儿的手追问你们家是做什么?大官吗?

    青儿自觉话有些多了,但架不住林赛玉惊羡的眼神,低声道:“你若是能到南边,一打听还有谁不知道我们苏家,我们家的生意都做到皇帝跟前了。”

    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当,声音渐渐小起来,看着林赛玉惊讶的模样,咳了声嘱咐道:“这些事以后就别问了,夫人听了伤心,如果有造化,等我们走的哪一天你能跟去,就知道了。”

    林赛玉很想问“夫人为什么伤心?”但想就是问了也白问,青儿一定不会说,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天一日比一日冷,二人坐在廊下台阶上,低声说着话,那夫人与老爷都是很好相与的人,上上下下也就十几个人,这样的日子安宁的有点出乎林赛玉的想象,她忐忑迷茫的心渐渐沉寂下来,也不再拘束。

    避开青儿不愿意谈的话题,二人又开始商量吃什么饭,厨房里的婆子做的饭在林赛玉看来已经很好了,但青儿却是一脸的不满意,忍住念叨一通在家吃的什么什么,那些东西光听名字林赛玉就要流口水,满眼晃得都是红楼梦电视剧中的盛大宴席。

    “整日弄那些油腻腻的腌肉,看了都不想吃,亏的夫人性子好也不说。”青儿嘟囔一句,“我今可得说说她,弄点瓜片子炒炒也比那个强。”

    说这话,二门外一个小厮探出头,看到她们招招手,“青姐儿!”

    林赛玉已经认得这些下人,这个是爷跟前伺候的唤做袁哥,今年十六岁,长的长手长脚。

    “做什么?爷回来了?”青儿站起来一面走一面问。

    “外边有个婆子,说是做衣裳的,让来问一声。”袁哥笑嘻嘻的说,

    青儿回头冲林赛玉一笑,忙让请进来,就见一个胖乎乎的攒花妇人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林赛玉知道是夫人请来给他们做衣服的,天越来越冷,他们又没带过冬衣服,夫人早早便吩咐请人来做新的,青儿听了倒没什么,三年没穿过新衣服的林赛玉喜笑颜开。

    跟那妇人进了屋,夫人穿着家常衣服靠在炕桌上描画样,小奶娃全哥在一旁乱爬,林赛玉忙抱起来要带出去。

    “给他喂点水,有点上火。”夫人嘱咐道。

    林赛玉点点头,感觉这屋子暖东东熏人,心道不上火才怪,几次想要告诉夫人别烧那么热,但看她不时咳嗽,身子弱不禁风,那话就没好意思说。日常只要她带着全哥,很注意给他吃些败火的东西,但睡一晚还是不行。

    青儿留在屋子里帮忙,林赛玉让厨娘找个梨子熬了水,抱着全哥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面逗他一面喂,快要喝完时,见一身白色交领长袍,束着一条淡黄大带的苏官人快步走进来,忙抱着全哥站起来。

    从青儿的口中得知,这位官人名锦南,才二十二岁,林赛玉这老爷二字喊着别扭,也跟青儿喊少爷,他平日不常在家,就每日晚饭时见到,平常言语不多,面无表情,只有对这夫人李氏时,才偶尔出现一丝笑意。

    全哥认的父亲,伊呀呀呀的笑着扑上去,苏锦南接过孩子,原本沉静的眼睛里出现笑意,抱着全哥晃着说话,看到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林赛玉,问道:“那日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来到这里这么久,这还是苏锦南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林赛玉楞楞的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会真的是口水吧?”苏锦南说道,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弯。

第七章 得赏识赛玉喜为奴

    林赛玉这具身板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个头却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很多,刚刚才到苏锦南的腰那么高,仰着头看他有些不舒服,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林赛玉更加不自在,不自觉的红了脸,低下头诺诺道:“是,是口水。”

    打死她也不能说给你老婆涂的是小丫鬟的尿!

    苏锦南没有再问,抱着全哥往内院走去,林赛玉只好在后边跟着,到了夫人屋子里,那攒花妇人正喜眉笑眼的道谢,青儿挑着帘子往外送她,看到苏锦南怔了怔,拿眼乱瞧,苏锦南也不理会她直接进屋,林赛玉听那妇人念了声佛,对青儿低声道:“你们官人娘子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今儿回来早了!”李氏看他进来,笑着站起来,一面接过儿子,林赛玉学着青儿的样子端过铜盆,看苏锦南净了手便要退出去,他们夫妻的习性林赛玉也知晓了,不甚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

    “花儿,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李氏叫住她,从炕桌上拿起一串铜钱。

    林赛玉没想到真的有月钱这一说,来到这里三年了,她连一个钱子也没见过呢,一时间有些不相信楞住了。

    李氏微微一笑,将钱放到她手上:“傻丫头,这是5oo钱,留着买零嘴吃吧。”

    林赛玉回过神,低下头诺诺道:“我又没做什么事,吃的又多,夫人还给我钱。”

    李氏扑哧笑出声,在她头上轻拍了下,心道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实诚,苏锦南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说了声下去吧,林赛玉这才低头退出来,撒脚跑到厨房,果然见青儿正在那里。

    “捡到元宝了?笑得嘴都歪了!”青儿正在看备下的菜肴,斜了她一眼打趣道。

    “花姐儿每日家都这么喜滋滋的!”厨房的婆子姓孙,正在刮鱼鳞,脚下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扑腾着两条鱼。

    林赛玉嘿嘿一笑,将手里的钱晃了晃,说道:“夫人给我月钱,你们可有了?”

    青儿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当什么呢!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孙婆子嘿嘿笑着说:“我也有了,跟姐儿一样,老婆子我帮佣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主家,夫人该不是菩萨转世吧?怎么有那么好的模样,又那么好的心肠。”

    青儿摇摇头,笑道:“一向都是这样,现如今比不得在家的时候,只能给你们5oo钱,你们也别嫌弃。”

    林赛玉砸砸嘴道:“5oo钱还会嫌弃?我该遭雷劈了!”

    孙婆子终究是年岁大些,知道的事情多,问道:“我常听人说,富贵人家的丫鬟比村里的财主还有钱呢?姐儿说可是真的?”

    青儿耐不住了,说道:“别的富贵人家我不知道,像我们这样小户人家,一等的姐姐们月钱是二两银子。”

    孙婆子听得只吐舌头,“二两银子?乖乖,怪不得比村里财主还有钱,吃好的穿好的,还能拿银子!”

    “这还不算什么,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姐姐们,额外赏钱多了。”青儿说着,也露出一丝羡慕。

    锅里的油烧得只响打断了三人的谈话,青儿将切碎的葱花倒进去,香味四散,孙婆子忙将洗干净的鱼拎起来,一面推开青儿说道:“姐儿,你可受不得这熏味,让老婆子我来。”

    青儿听了便走到一边,看一旁炉子上熬着白粥,里面不时翻出一块块白,咦了声问道:“这是什么?”

    孙婆子回头看了眼,说道:“花姐儿要放的,说是什么花?”

    林赛玉听见了,忙收好钱走过去道:“是百合,这几天天气干燥我就让孙婆婆买了些。”

    青儿上下看了她两眼,“你知道这个?”

    林赛玉讪讪一笑道:“我听人讲的,全哥这几日总是上火,他吃着夫人的奶,我想夫人肯定也有火气,我娘奶我兄弟时就这样,有人给说个这个法子。”

    青儿听了便点了点头,笑道:“你总有古怪法子。”说着想起治马蜂蛰的事,忍不住笑出声。

    晚饭做的简单,青儿又吩咐了几样小菜,终是不太习惯厨房的味,跟林赛玉出来站在院子里说话,林赛玉想着怎么花着5oo钱,一面又问每个月都给吗?又板着手指头算一年能的多少,青儿看的笑不止,忽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耳垂,说道:“怎么连耳朵眼也没有?白瞎了你这好看的耳垂!攒下钱我带你去城里买个好看的坠子,你如今也不小了,该打扮打扮了。”

    林赛玉被她说的脸一红,看着青儿刚刚育的身姿,道:“又取笑我,我哪里比得上你!”

    青儿看着她脸红了,知道这些乡下姑娘脸皮薄,抿嘴不说了,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这美人,谁还能比的过咱们夫人,夫人站在哪里,谁还能入得了少爷的眼……”

    林赛玉看她神情慵慵倒像怀有什么心事一般,刚要问,孙婆子喊饭好了,忙丢开去收拾。

    三人将饭送进夫人屋内,青儿留下布菜,林赛玉带着全哥退出来,到隔壁屋子里玩,听那边碗筷轻响,并不闻说话声,不多时便听青儿出去唤孙婆子收拾,知道吃完了,便带着全哥过来。

    李氏站在灯影里,端着茶杯给苏锦南漱口,看到她进来,笑道:“这百合粥是你做的?吃了能败火?”

    林赛玉答了声是,李氏在一旁净了手,接过全哥,含笑看这她道:“怪好吃的,午后给全哥也吃这个吧。”听林赛玉应了,想了想又望着她笑道:“你这孩子还知晓什么?一并告诉我。”

    林赛玉大着胆子看了她一眼,见她双腮微红,俊眼含春,那么盈盈含笑任谁看了也不由心神一荡,脸上笑容平和,并无半点轻视之意,便说道:“如今这天还不算太冷,日头又高,夫人这炕别让它太热,临睡时屋子里放盆水,将梨子熬成水每日喝一次,夫人好了,全哥这火气就能消下去。”

    她这慢慢的说来,原本靠在一边翻看书籍的苏锦南也定睛瞧过来,李氏听她说完,点点头道:“我们这次出来,没老人儿跟着,好些事不懂,我想不到的你就告诉我。”

    林赛玉忙说不敢,“这些都是村人之间流传的粗鄙法子,别误了夫人的贵体。”

    李氏但笑不语,又仔细看了她两眼,青儿在这时进来了,她便不再言语,让二人下去歇息吧。

    出了屋隐隐听李氏在内说道:“这次倒是有福气,卖到个称心的人。”

    林赛玉暗自摇摇头,这算什么大事,只是这两个较贵人儿被伺候惯了,不在意这些事罢了,却见青儿正歪着头瞧她,眼神有些不悦。

    “你倒是个可造化的!”青儿很快恢复笑脸,挽起她的胳膊说道,“这下好了,将来回去夫人定能带上你,到时留在夫人身边,可就是个二等丫头了,月钱可是一两银子,姐姐先告诉你一声,到时别高兴坏了!”

    林赛玉呵呵一笑,低下头道:“能吃饱我就很高兴了,可不敢想那么多。”

    青儿笑了声,不再言语,一宿无话,日子就这样悠闲缓慢的过去了,进入了寒冬,这几天一直阴着天,今天一早下起雪来,林赛玉跟青儿都在李氏的屋子里,暖炕烧得暖咚咚的,笑嘻嘻的围看全哥走路。

    全哥原本能走几步,一穿上厚厚的冬衣,像个笨重的小企鹅,摇摇晃晃的走不稳,总是摔倒,李氏的屋子里都铺上厚厚的毡毯,看到全哥再一次跌倒,青儿忙上前去扶,李氏阻止她道:“别管他,让自己玩吧。”说着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林赛玉,笑道,“这样摔了几次,走的稳多了,饭量也长了。”

    林赛玉不由笑了笑,看了眼李氏,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她再没想到,李氏竟然这么听她的话,就连这么宝贝的全哥也安心的托付与她,她说怎么就怎么,怎么就这么信任自己呢?

    青儿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讪讪退到一边,咬着下唇低下头。

    “官人回来了!”门外有人喊了声,李氏便站起来,看苏锦南披着黑斗篷顶着雪花进来了,先是在外边屋子的石板上狠狠跺了两下脚,青儿忙抢过去接斗篷,被李氏唤住。

    “青儿去端姜水来,给爷驱寒,”

    这样的活一向是林赛玉做的,听她这么一说,两人都怔了怔,林赛玉一想全哥在这,还要自己照顾,也只能青儿去了,青儿只是愣了下,便笑着应了声下去了。

    李氏含笑坐到外间,却没有去接苏锦南的斗篷,林赛玉见了便上前接了。

    “花儿,去给爷拿鞋换了。”看到林赛玉将斗篷挂好,李氏说道。

    苏锦南正弯腰抱起爬到脚下的全哥,听了一愣,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氏,并不言语,林赛玉想自己是使唤人,自然要被使唤,转身去里屋拿了一双家长穿的靴子,苏锦南已经坐下来,林赛玉也没见过青儿服侍苏锦南穿衣穿鞋,只得按自己的想象半跪下来,为他换鞋,心里狠狠的诅咒老天,这算是她来这里后一次下跪吧,她已经习惯做一个不下跪的奴才了。

    正换着鞋,门帘子一响,青儿端碗进来,看到她这样子,脸色微微一变,手一抖溅出来几滴热汤,不由轻轻咝了声。

    放下姜汤,李氏让她们都下去,林赛玉跟着青儿出了门,刚要说话,青儿却是一甩手,快步而去。

    林赛玉有些怔,不明白她这是恼了谁?忙抬脚追上去,青儿已经进了屋子砰的关上了门。

    “花姐儿,你爹找你。”

    林赛玉刚要喊门,见日常跟着苏锦南的小厮袁哥由二院门外探过头喊道。

第八章 刘小虎亲探林赛玉

    扯絮般的雪花已经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天了,林赛玉出了门,就看到一边的墙角下蹲着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爹?”林赛玉快步过去,一看那个小人竟然是刘小虎,忙拉起他们道,“小虎?你怎么也来了?快到门房里暖暖。”

    曹三郎听见她出来,忙站起来,几个月不见又老了几岁,身上的棉衣露着棉絮子,嘴冻得紫,搓着粗糙的大手道:“不用,不用,仔细脏了人家的屋子。”

    刘小虎冻得鼻子通红,袖着手跺着脚道:“小花,我来看看你,我不知道你……”说着吸了吸鼻子,“你在这里可好?他们有没有打你?”

    听他这样说,曹三郎忙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你特意来看我?”林赛玉有些意外。

    刘小虎有些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身子,说道:“我那日不知道,也没给你告别,我就来看看。”

    林赛玉心里一阵感动,忙拉他们进了门房,门房里的福生今年也是三十多岁,但跟同龄的曹三郎站在一起,倒像是他儿子。

    福生给他们一人倒了碗水,便借口出去了,让她们父女好说话。

    “爹,家里都好吧?”林赛玉看曹三郎只是闷头喝水,便先开口问。

    曹三郎恩了声,说声都好,便不言语了,刘小虎喝了热水缓和起来,看着林赛玉只笑。

    “笑什么!”林赛玉瞪了他一眼。

    “这要是走在街上,我都认不得你了。”刘小虎嘿嘿笑道。

    曹三郎听了也抬头端详林赛玉一眼,见她面色红润,梳着个丫髻,插了把嫣红木梳,穿了件翠绿对襟旋袄,蓝印花布裙,镶了边的裹裙,通身打扮竟好像他在富贵人家做活见到的那些小娘子一般,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生养的女儿。

    他原本想问在这里过的可好,可有被打骂,此时统统问不出来,搁在家里女儿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打扮,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觉得我好看吧?”林赛玉跟刘小虎说话一向随意,哪个女子不喜欢穿的好,她这些日子也照过镜子,曹花这个姑娘的模样算不上多美丽,但至少比那世里的林赛玉要好看的多。

    刘小虎嘿嘿笑了,将手又袖到一起,说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有钱人家的衣裳就是好看。”

    林赛玉抬手给他一个爆栗,转向一直闷头喝水的曹三郎问道:“爹是去城里做活了?”

    曹三郎恩了声,低着头不说话,林赛玉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这么冷的天还有什么活?爹,你是特意来看我?”

    看到曹三郎依旧低头不语,还看了刘小虎几眼,欲言又止,林赛玉心里有些明白了,低下身子道:“爹,你别瞒着我,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曹三郎听了,面上几分羞涩,如果不是妇人在家里哭骂的太厉害,那些话真是说不出口,犹豫再三低声道:“前些日子金蛋闹了场病,好容易救回一条命,你娘偏又跌了一跤,差点滑了胎,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不可闻,林赛玉听了急得一跺脚,说了声爹呀,怎么不早说,说罢推门而去,曹三郎见她突然走了,只当恼了,被猛然灌进来的风雪一浇有些懵,听刘小虎在一旁楞楞道:“大伯,小花的卖身钱用完了么?”心里便有些惶惶的,又觉得脸上骚得慌,抬脚就要走,却听得脚步咚咚响,林赛玉掀帘子进来了,将一包钱塞到他手里。

    曹三郎下意识的掂了掂,唬了一跳,“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林赛玉一笑道:“月钱。”

    曹三郎听了又惊又喜,卢氏的原本打算是期望这家主人心善,让女儿求上一求赏个钱,没料想自己女儿就有这么多钱,这不是进了金窝了!

    “你的。”林赛玉又将一个油纸包塞给刘小虎,“算你走运,这是人家昨儿从城里给我带回来的,我没舍得吃完,你也尝尝。”

    刘小虎放到鼻子边嗅了嗅,说道:“鹌鹑骨饳儿?”

    林赛玉咦了声,问道:“你也认得?我都不知道,反正怪好吃的。”

    刘小虎笑了笑,嘟囔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赛玉竖起眉就要夺回来,口中道:“还我!”

    刘小虎笑着躲过,放到袖子里,曹三郎拿了钱只觉得坐立不安,忙着要走。

    “你快些回去,让娘别下地,弄些南瓜给她熬着吃,”林赛玉一路送出去,仔细叮嘱着,一想到卢氏有小产的迹象就心焦,这古代孩子很难养活,曹家子嗣又少,她自己不懂保胎安神的事,但上学时学过畜牧课,牲畜有滑胎迹象吃些南瓜倒是好法子,一急之下说了出来,说完了自己觉得好笑,再三叮嘱曹三郎请大夫回去看看,“钱不够了再来,我想办法。”

    曹三郎应了声,又说了几句老实干活谨守本分的话,便带着刘小虎走进风雪里。

    “爹,仔细路滑,别摔着。”林赛玉赶了几步大声喊,见二人回头摆手,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小虎,谢谢你啊。”

    刘小虎冲她咧嘴笑了笑,大声道:“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好东西。”说完跟上弓着身子的曹三郎消失在风雪里。林赛玉直到看不见一点影子了才转回来,了会呆看天色到了晚饭时刻,忙赶去厨房,孙婆子已经要炒菜了,青儿在一旁站着说话,见她进来了,立刻拉下脸。

    林赛玉刚要上前赔笑,被孙婆子一把拉住,指着梁上挂的一大块肉说道:“姐儿,这可能吃了?”

    林赛玉抬起头,看到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腌肉,便笑道可以了,一面亲自用刀割了一块下来,孙婆子一面用刀切一面狐疑的问道:“果真好吃?看上去怪脏的。”

    青儿此时也走近了看了眼,皱眉道:“这又是什么?别糟践了东西。”

    林赛玉嘿嘿一笑,挽起袖子,孙婆子已经将前些日子采买来的菜拿过来,问道:“姐儿这菘菜能炒着吃?”

    林赛玉接过孙婆子手里那棵绿油油的瘦长菜,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要去亲吻它的冲动,白菜啊!这就是古代的白菜!当然在这里它叫菘菜,模样跟现代的白菜也不太一样,味道上也略苦,冬季里这里的人主要拿它来做汤,当她在后院见到袁哥挑着一筐进来时,直接就扑过去,不顾袁哥的惊讶直接撕了一片吃到嘴里,确认了这就是白菜,还没有经过培育的白菜。

    “百菜不如白菜啊。”林赛玉自言自语道,如果有机会,她要改良这菘菜,让它的口味变得更好,如果有这个机会,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像是有一个小老鼠在乱窜,伴着滋滋的油响,一盘古代版的白菜炒腌肉出锅了。

    青儿掩着鼻子,扇着厨房里的油烟说道:“那有这样吃的,弄得火烧火燎的。”

    林赛玉一笑,捡起一块菜喂给她道:“姐姐尝尝。”

    通过这段在厨房,林赛玉知道这里人吃食习惯蒸煮,比起现代来说,倒还是很健康,但偶尔改改口味也不错。

    青儿原本不想吃,但菜香扑鼻而来,忍不住张开嘴吃下,果然好吃,孙婆子也在一旁吃了块,啧啧称赞:“姐儿手艺这么好!”

    林赛玉嘿嘿笑了,随口道在家常做,但随即看到青儿一脸疑惑,打量自己一眼笑道:“花姐家常常能吃到这些?光景还是不错。”

    这些肉,菜,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到的,林赛玉一怔,脸顿时红了,诺诺几句。

    孙婆子也是疑惑,嘿嘿笑道:“这样说怎么舍得把姐儿卖了?”说着看到林赛玉微微红了的脸,虽说现在才十三岁,但也有几分动人,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可是指望姐儿能有个好脸面的?”

第九章 遭冷脸赛玉问缘由

    这话听在林赛玉耳内倒没什么,她也不懂孙婆子什么意思,但青儿却是变了脸色。说这话晚饭已经备好,林赛玉从锅内取出给全哥的蒸蛋,青儿已经收拾好了,与孙婆子捧着食盒往内院去。

    “我来,别烫了手。”林赛玉见青儿捧着满满的一盘汤盅,忙要接过去。

    青儿却是一冷脸,错身躲开,不咸不淡的说道:“可不敢,花姐儿记得帮我挑帘子就行。”

    林赛玉有些讪讪的,被她那一眼挖的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再上前,只得子喂饭,刚吃完一盅粥,就听李氏在那边喊她,忙忙的过来。

    苏锦南微微蹙眉,手里拿着一封信筏在看,李氏正拿着帕子轻轻抹嘴,许是饮了一盅酒,眼带春色,笑眯眯的指着桌子上下去半盘子的腌肉,说道:“这个是你做的?倒是很好,你们爷喜欢的很。”说着看了眼苏锦南。

    苏锦南听了淡淡看了眼林赛玉,说道:“只是用白崧来做更好。”

    李氏见他说话了,立刻点了点头,斜倚在炕桌上,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可不是,这里竟没有卖白崧的。”

    林赛玉听了心里痒痒,猜想他们说的是另一品种的白菜,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崧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她这还是头一次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话,一时间屋内三人都看过来,这三束目光让林赛玉犹如被针刺一般,忙低下头,听那苏锦南慢慢说道:“微甜。”

    果真对味!林赛玉觉得浑身过电一般,压抑许久的愿望丝丝袅袅的升了上了。

    “你若想吃了,让蓉哥带些来。”苏锦南那清淡的声音接着响起,但这话却是对李氏说的。

    林赛玉还在怔,被青儿在身上一拧,抬起头看到她恨恨的瞪过来,她已经在收拾碗筷了,这才回过神,李氏净了手,接过全哥,林赛玉便忙上前帮着青儿收拾,退到到门口时隐隐听李氏叹了口气,说了句“他们可真要来?”棉帘子落下,割断了苏锦南的回答。

    “我的好姐姐,你这怎么了?到底谁惹着你了?”回到屋,林赛玉见青儿依旧哪一副谁欠了我钱的表情,再忍不住拉着她问。

    青儿挣脱不过,眼圈一红,说道:“我是比不得你,还是早早的回南边去,省的被夫人看着生厌。”

    林赛玉一怔,转着脑筋想了一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夫人给她脸色看了,这李氏一向安安静静,从不多言,青儿见她愣,幽暗烛光下显得格外娇憨,一股火气由心而生,狠狠推开她,啐道:“爷又没在跟前,摆着媚样给谁看。”

    林赛玉犹如被针扎一般,她再粗线条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话还是听得懂,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林赛玉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指着青儿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儿坐在床上,眼泪啪啪的掉下来,扭着头不理她,林赛玉哆嗦了半天,压制住劈头盖脸打骂一顿的冲动,觉得有些事还是用问来明白的好。

    “好姐姐,原来是我得罪你了,你就是恼我,也要让我明白,但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林赛玉深吸了口气坐在她身旁,搬过她的肩膀沉声问。

    青儿摸了把眼泪,说道:“我怎么恼你?我哪里敢,你长的好,又能干,夫人喜欢你,抬举你是应该的,我哪里敢恼。”林赛玉这才恍然,想起这些日子有些原本青儿做的事,夫人无意中让她做了,青儿是恼这个!都是做下人,谁干还不一样?林赛玉一直当青儿尊贵小姐一般,买自己进来就是让她清闲些,所以自己也才事事抢着做,原来这是错的?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晃着青儿笑道:“原来是为这个,我想姐姐是个尊贵人,又比我大些,我多做些是应该的,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惹恼了姐姐是我的不对,姐姐只要说出来,我就改了可好?只是别再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别闷着。”

    她这话说的不急不慢,平平缓缓,青儿不自觉的缓下了脸色,吸了吸鼻子道:“我倒不是恼你,是我不争气,夫人,是不喜欢我了吧。”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林赛玉心里哀叹一声,这是招谁惹谁了,看来为奴为婢勤快可不是什么好事!忙拉着青儿再三说明自己不知道规矩,本想让青儿你清闲些,以后再不敢抢着干活,说着说着青儿扑哧一声笑了,带着眼泪横了她一眼道:“瞧你这张嘴,说的好像我吃撑了没事找事一般!”

    林赛玉心道你还真是吃饱撑的,见她笑了,知道不恼了,便嘿嘿笑了,拉着青儿的手道:“姐姐也是心太细,别说在这里来了我一个,就是来了十个八个,还有谁能越过姐姐你?”

    青儿听了脸色慢慢好转起来,林赛玉却心里依旧赌了一口气,如果是单单是因为自己抢了她在夫人跟前大丫环的地位,话头里扯上苏锦南做什么?有些话不问明白心里不踏实,于是拉着她躺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诺诺半日才道:“那方才又扯上爷做什么?”

    夜里黑透了,屋里的油灯熬尽最后一丝光亮,屋里屋外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青儿的脸,但林赛玉依旧觉得一道怪异的目光围绕在自己身上,冷不丁打个寒战。

    “我问你一句话,你若是把我当姐姐就给我说句实话。”青儿停了片刻,轻声道,“若是夫人有意让爷收了你,你可愿意?”

    林赛玉觉得一丝凉意从脚底升起来,再也坐不下,蹭的站起来,惊道:“夫人跟你说的?”

    林赛玉的嗓门本就大,这一声喊出来吓得青儿忙掩住她的嘴,嘴里道:“我的姑奶奶,你喊什么!”

    林赛玉心凉的浑身抖,手几乎嵌进青儿的肉里,低声道:“你别吓我,快些告诉我,这可是夫人给你说的?”

    青儿只穿了单衣,林赛玉手劲又大,不由疼得哎吆用力推开她,“你这是高兴呢还害怕?”说着伸手按林赛玉坐下,一触才知她竟然浑身抖,暧的一声诧异道:“怎么竟是吓到了?”

    林赛玉哪里坐得下去,抓着她一叠声的问,青儿看她这样子说道:“我只是随便一问,怎么你就吓成这样?好像倒是要妖怪吃了你一般,你安心,夫人从没说过这个。”说着扑哧笑了。

    此时夜色渐深,风雪益盛,吹的满院子怪响,寒风透过窗棂进来,林赛玉不由打个寒战,屋子里的火盆已经没什么热气了,青儿或是心事化解格外轻松,七手八脚褪了衣服钻进被褥。

    林赛玉哪里肯让她安生,抱着被子挤上去,问道:“果真是你说着玩的?”

    青儿被她晃得头晕,忙忙的告饶:“是我说的,我看爷满喜欢你的,夫人也中意你,随口说着玩的,将来真成了,姨娘可得记得我。”

    说到这里,林赛玉才松了口气,一颗心依旧怦怦直跳,在青儿身上捶了下道:“吓死我了,这个可不是拿来说笑的,爷哪里喜欢我了?统共没说过三句话,夫人对我好,是她做主子的慈善,她又不是独独对我好,这个院子里见了谁不是笑脸?你比我大些又跟夫人时间长,这个规矩怎么不懂?让人听到了,我可没有立足之地了。”

    青儿忙收住笑,思付自己方才说的话,如果传出去可是犯了大错的,忙坐起来道:“是我轻狂了。”

    林赛玉松了这口气,才觉身上冷的刺骨,忙要回自己床上,被青儿一把拉住,“天冷,挤在一起暖和,我可真是受不了这冷,”她笑着说道,“说句我们做下人的不该说的话,我还真盼着赶快回家里去。”

    林赛玉笑着往里挪了挪,跟她并头躺着,一面问道:“大官人做完生意自然要回去,你急什么,到时候只怕我不能跟你一起了,这一走一辈子就见不到了。”

    青儿一怔:“我倒忘了,你虽卖了,但夫人允许你不跟我们走。”说到这里,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欣喜。

    林赛玉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巧娘摆出钱多的诱惑,曹三郎把她卖了死契,但没料到夫人李氏却不知什么心思,那日允诺了曹三郎,说将来他们回南边时,林赛玉走还是留,随林赛玉自己的意思,这消息不仅让巧娘大为惊喜,立刻掐算将来将林赛玉再卖一回能挣多少钱,而林赛玉也因此觉得天一下子晴朗了,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原来她还能成为自由人。

    青儿迟疑半日,又慢慢说道:“如果留你做养女呢?”

    养女?林赛玉哑然失笑,苏家又不是没子嗣,自己也不是什么金贵宝贝,怎么会被认为养女?“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做养女?要说真要收养女,也是青儿姐姐你,你跟了多少日子,我才来几天。”

    青儿嗨了声,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是……”但又停了下来,许久不言语,林赛玉以为她睡着了,听得外边风声小了些,便翻身欲睡,却听青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是家生子,不止我,我爹我娘,以及以后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苏家的奴婢,不是良民,哪有资格做少爷的养女?”

    这才是她所了解的奴婢吧,林赛玉不由点了点头,忍不住有些怜悯的拍了拍青儿,却听青儿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打下她的手,“做什么?”

    林赛玉在她的话音里听不到半点哀伤,不由有些讪讪,耳中听青儿翻个身,一面接着说道:“我娘在花园子里,我爹在二门上听使唤,这次我出来,他们难过的什么似的,还哭,哭什么,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画儿没跟来,她爹娘才哭红了眼,还总催我求夫人早点放出去,放出去有什么好?这一趟也是我的机会,尽心伺候夫人,指望哪一天我就做了……”

    说到这里话头一顿,林赛玉正听得云里雾里,见她不说了忙问道:“做什么?”

    青儿却是不再言语,笑了声便将头闷在被子里睡去了,林赛玉撇撇嘴,感觉青儿这奴才做的心满意足的,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总站在现代社会的角度来看,觉得封建社会压迫人,但是对于一贯生活在如此环境下的人来说,她认为的地狱也许就是天堂,说白了,就是一份工作,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此时已经二更了,林赛玉眼皮也有涩,想来时候不早了,便翻了身也要睡去,突然青儿又猛地掀开被子,瞪大眼睛看着她道:“如果夫人真要买你做妾呢?”

第十章 表心迹林赛玉盼脱身

    妾这个词绝对刺激这林赛玉的神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跟着坐起来,狐疑道:“好姐姐,你到底听说什么啦?”

    青儿迟疑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实话吧,原本依着我们夫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爷纳妾的,要不然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但落个妒妇的名却是夫人不喜的,日常在家我也听夫人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与其等老夫人送人来,还不如自己选个知根知底的。”

    大户人纳妾收房多的是,林赛玉很理解,也没什么非议,毕竟这个时代皆是如此,听到这里她反而不是很担心了,笑道:“我的好姐姐,我有什么好值得你们夫人看上?”话一出口,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青儿这突然的生分是为什么了,在黑暗里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儿一眼,“论相貌论根底夫人要选也是选姐姐你呀。”

    看不清青儿是不是脸红了,但声音觉得有些矫软,推了林赛玉两下,自己蒙头躺下了。

    “别哄我了,先不说苏家的富贵,大官人长得好看,性子又好,你敢说,你不喜欢?”青儿闷闷的声音由被子里钻出来。

    林赛玉此时肯定了方才几乎吓死自己的说法,纯粹是这个小丫头疑神疑鬼自己想出来的,危险解除了说话也轻松起来,笑嘻嘻的挤着青儿道:“竟有这么好?给人做妾也那么好?”

    青儿被她笑得躺不住,拉开被子道:“做妾怎么了?到我们家别说做妾,就是做个通房丫头也好的。”

    “所以说这叫各花入各眼,好姐姐,你可别在疑心我了,你们迟早是要走的,我家人怎么舍得我跟你们走?指望我嫁个近处的庄户人家,也好照顾。”林赛玉笑道,一面点了点青儿的头。

    青儿被她识破意图,又羞又骚,急忙忙的道:“我哪有疑心你,别说现在眼前只有你一个,在家的时候屋里屋外十几个跟着,我岂不是早被气死了?再说,爷喜欢哪个关我什么事,我,我哪里就……”

    林赛玉见她急得连话都说不成了,嘿嘿笑起来,拉她躺好,说道:“好了,好了,这话我再不说了,我若再说就叫雷劈了我。”

    听她出这样的毒誓,青儿不由楞住了,自然明白林赛玉这是表明了自己绝对不肯被收房的立场,一时间也有些讪讪的,握住林赛玉的手道:“好妹妹,我要是再说这话,也叫雷劈了我。”

    林赛玉见误会终于解除了,懒懒的打个哈欠,真是麻烦啊,如今就他们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还能惹来妒忌,像那些进进出出动辄十几个丫鬟跟着的大户人家,混口饭吃该是多么的不容易,想到这里不由感谢老天,没让她穿越在那样的环境里。

    自此以后林赛玉注意了许多,没敢再抢着到夫人房里伺候,看青儿忙的跑进跑出,但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猜测,以后再不敢瞎勤勤了,大户人家规矩多,不止主子们勾心斗角,就连丫鬟们也规矩大的很,她这些年电视和书也不是白看的,越觉得大户人家不是她这样的人能混的,还是老老实实做活等父母接自己出去,嫁个庄户人家种地收菜生孩子。

    眨眼过了冬至,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天气放晴了,这一日一早林赛玉在外屋洒扫完之后,估摸青儿在夫人房里伺候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去接全哥出来玩,夫人一般会用上午这时段安排家里的事情。

    刚走到内院,就见苏锦南穿戴整齐的出来了,今日的他裹一顶高样大桶子头巾,穿件深色大宽袖斜襟褶子衬贴衣裳,越显得温润如玉,林赛玉只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自从知道青儿的心思后,她不自觉的避讳了些,出现在苏锦南面前的次数越少了,不过,想来也没人注意这个,一个小粗使丫头而已。

    低眉顺眼的等苏锦南从身边走过,忙忙的要进屋时,却见几乎不出屋的李氏一掀帘子也走出来,今日的她梳了个大盘髻,插把翠玉大梳,穿了件蓝底印花对襟大袖,下着一条郁金香根染的八副襦裙,配条玉环绶,怀里抱着全哥摇曳而来。

    林赛玉一次见她打扮这样庄丽,一时瞧的傻愣愣的,也忘了伸手去接全哥。

    “今儿让你歇息一天,自个玩吧,我带全哥出门,青儿跟着。”李氏瞧到她呆呆的样子,抿着嘴笑,全哥也会说上一字半句,在李氏怀里冲林赛玉晃小拳头,嘴里说道:“见见,见见。”

    林赛玉这才回过神,张口就要要求跟着,却见青儿也换了件新衣,眉眼含笑的跟在夫人身后,忙住了口低头应了。

    门外套好车,林赛玉扶着李氏上车,看着马车远去了还怔怔站在远处,日常听起来他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这大冬天的出去逛什么?

    “花姐儿,来家玩吧,别出门。”福生准备要关门,看到林赛玉还在门外愣着,忙喊她,林赛玉这才进来,孙婆子已经洒扫完毕,正坐在院子里洗刷,林赛玉在厨房里看了看,见有一条鲜鱼,馋虫便上来了,告诉孙婆子等官人娘子回来了,就吃涮鱼,孙婆子在院子里听了只笑,说道:“跟着姐儿,老婆子也有口福了,东西也不见多稀奇,偏就是好吃。”

    苏家两口子食量都很小,每日做的饭剩下的都是他们下人吃,所以林赛玉才这么有动力研究食材。

    帮着孙婆子抻完单子,便到地窖拿了菘菜,刚走出来就听孙婆子在前院喊她,孙婆子正站在门上,看到她一把拉住说道怎么蹭着么多灰,一面帮她拍打。

    林赛玉笑嘻嘻的说着不碍事,一面问她何事,孙婆子指指门外道:“你爹又来找你了。”林赛玉哎了声,撒脚就往外跑。

    孙婆子一把拉住她,说道:“可是又来要钱的?我说姐儿,你倒真舍得的?也该自己攒些体己。”

第十一章 巧手艺苏夫人倍欢心

    原来自从那日给了曹三郎钱之后,这两个月他每月都来,蹲在门房说说家里的状况,然后林赛玉就把自己的月钱给他,这事对林赛玉来说没什么特别,上辈子一直让爹娘供着,也没机会找工作,更别提挣工资孝敬父母,这一直是林赛玉的憾事,没想到现代没实现的事,到古代实现了,月钱对她来说,就是月工资,那么把钱给曹三郎也没什么不正常,反正她自己吃喝也不花钱。

    孙婆子这样一说,林赛玉只是嘿嘿笑了笑,回到屋子里拿出钱蹬蹬跑出去,看到曹三郎正卑微的笑着跟福生打哈哈,福生倚在门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看到她出来便招呼声。

    “娘年后就要生了吧?多打些柴,月子里别冻着。”林赛玉嘴里说着话,将钱塞给曹三郎。

    曹三郎就手放入怀里,恩了声,林赛玉见他脚下放着做活的家什,知道他又要进城便不再多说,曹三郎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说了句好好做活就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知道哪里有买波棱菜种子?”

    波棱菜就是菠菜吧?这个时候已经普及了么?林赛玉有些稀奇,曹三郎家从来都是种麦子,十方村里也没人种菜,吃的都是野菜,怎么想起问这个?便问道:“爹,你要那个做什么?”

    曹三郎说道:“哪里是我要?刘家小哥托我买,我哪里知道那金贵物件在哪卖!少不了把钱再给他带回罢了。”

    林赛玉看看天,这正是寒冬腊月,刘小虎要菠菜种子也早了些,除非,林赛玉想起他当日弄得那个泥房子,难不成真的是大棚蔬菜?

    她知道温室种植蔬菜从秦朝就开始了,这并不稀奇,也并不难弄,但一直没有推行开来,一是成本太高二是反常即为妖,不被常人所接受,所以只有皇家贵族偶尔来用,没想到刘小虎这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想要摆弄这个?

    曹三郎说完就走了,其实刘小虎还托他告诉林赛玉,因为娘的身体不好不能来看她,这话让曹三郎听着怪不舒服,自己家的闺女,那用得着他来看?自然不会转告林赛玉。

    林赛玉看曹三郎走起来腰不似往日那样弯,整个人的精神气也好了很多,心里也喜滋滋的。

    福生捧着大碗喝水,看她美滋滋的进来,忍不住摇着头说道:“有姐儿这样的姑娘真是好造化。”

    林赛玉嘿嘿笑了笑,想到刘小虎的要求,忙问道:“福生大叔,城里有买波棱菜籽的没?”

    “那些要开春才有,姐儿要这个做什么?”福生笑呵呵的说。

    林赛玉心道果然没有,看看天色估计苏锦南两口子快回来了,就忙忙的准备吃食去了。

    孙婆子已经将鱼洗剥好,林赛玉剥葱,切姜,回头看到地上放着一颗大萝卜,忙高兴的洗净剁块,交给孙婆子去榨汁。

    “榨汁?”孙婆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岂不是当药吃?”

    林赛玉一面细细的将菘菜切丝,一面笑道:“做汤用,要是能找些橘皮更好。”

    孙婆子吐吐舌头,按她说的做去了,不多时听门外车马响,林赛玉便将手里的活交给孙婆子,忙忙的跑出去迎接去了。

    只见苏锦南抱着全哥,青儿搀着李氏走进门,袁哥与福生正从车上卸下一大筐的物件,用布包着不知道是什么。

    看他们进了屋换衣裳,林赛玉忙将熬好的姜汤交给青儿,青儿对她一笑,端了进去,一会听李氏在屋内唤她忙走进去。

    屋内林赛玉已经提前燃了火盆,炕也烧热了,李氏换了家常的殷红长袖襦,正仔细的给全哥净面,炕桌上摊了几张纸,苏锦南低头翻看,一面那笔勾勒,青儿端着姜汤站在一旁,也探过头去看。

    “全哥饿了,你去告诉厨房,早些吃饭吧,在外跑了半日身子冷,就做些热汤。”李氏看她进来说道,全哥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满身都是渣滓,被李氏夺了下去,正塌嘴要哭。

    林赛玉忙上前抱开他,笑道:“全哥,外头的不好吃,等吃过饭我给你做可好?”

    全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流着口水笑了,林赛玉对李氏道:“备下了水煮鱼,打了饼子。”

    李氏诧异一笑,说道:“你会做水煮鱼?”

    林赛玉见她的神情自己也是愣了愣,小时候她家里承包过鱼塘,鱼几乎当饭吃,煎炒油炸怎么做都可以,这水煮鱼算是最简单的了,弄点水烧开,配点佐料涮吧涮吧即可,怎么在这里还是稀罕吃法?于是忙解释道:“就是用水煮熟了,我随口叫的,难不成真有水煮鱼这道菜?”

    苏锦南此时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看向她,林赛玉被他一看,不自觉就有些慌神,幸好李氏点头吩咐就吃这个,便忙出来了,青儿也跟着出来,笑着将纸包交给她。

    林赛玉好奇的打开,见是两个被油炸过的物件,打开一看是鹌鹑骨饳儿。

    青儿笑眯眯的说道:“前几日袁哥给咱们稍了这个,我见你喜欢的什么似的,就给你又买了几个。”

    林赛玉早放嘴里吃了,这油炸豆腐一般的东西还撒了盐,好吃的她一叠声的称赞,“这好物件怎么做的?回头咱们在家也做省的花钱买。”

    青儿吃吃笑了,推了她一下,“真是小气,什么都要自己做,钱还怎么花的出去?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很容易做。”

    林赛玉吃完两个意犹未尽,谢过青儿记着给她带回来,孙婆子已经备好饭菜,三人端了去,到了屋里打开盖子顿时鲜香扑鼻,清汤中卧着一条鲜鱼,四周配着菘菜看上去极为普通。

    李氏看了笑道:“官人喜欢吃鱼,你先尝尝。”

    林赛玉在将饭菜送进屋后,就抱起全哥退下了,没有听到苏锦南的回答,不过没一会,青儿捧着一汤盅过来了,笑嘻嘻的道:“夫人说好,让全哥也吃些。”

    林赛玉接过来说声知道了,心里却是有些犯愁,喂子里,李氏拉着她的手夸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好手艺。

    林赛玉心道只不过是自己嘴馋,在吃上上心而已,手艺倒说不上有多好,躬身谢道:“只不过是家常饭,夫人不嫌弃就好。”

    全哥吃饱了有些犯困,李氏怕他积食拿着一个泥叫叫给他玩,瞧着林赛玉点头笑道:“样子是朴实了些,可是很好,我喜欢,比那些精巧玩意舒心。”停了下又道,“这次出来急了些,什么都没带,打小我们都没离开家,你们爷吃食最挑剔,我这一直心不安,没成想老天爷让你在这等着呢,就说这道鱼,样子看上去很平常,但味道都是很好的,官人很喜欢,说跟他前些年在苏通判府上吃过的鱼很相似,你现在年纪还小,也没人好好教,就能做到这样,可见是有天分的。”

    林赛玉听了这些夸奖的话倒有些成就感,她知道像苏锦南这样的两口子生在锦衣玉食的人家,什么好吃的菜肴没见过,能夸奖她做的菜味道不错就是极高的评价了,待听到东坡鱼心里猛地痒痒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宋朝,名副其实的宋朝,那么此时活着的名人有谁呢?苏通判?可是苏东坡?那么王安石呢?天啊,她要能见到这些活得大人物就好了,如果不是在夫人面前,她忍不住就要手舞足蹈了。

    这一想立刻神游九天外去了,忽听夫人问道:“花儿,等那一日,你可愿意跟我到南边去?”

    林赛玉一愣,忍不住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青儿,见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李氏见她呆呆的样子一笑,又叹了口气,用手拨弄全哥的头说道:“我虽然是出来了,迟早是要回去的,所以并没有在意你老子娘签的死契,穷人家的孩子也都是金贵的,走了远了爹娘也是舍不得,这些日子,我越看你越好,跟我回去好好一调教,将来肯定是有好造化的。”说到这里,望着全哥呆了呆,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你记得我的好,日后也能善待全哥,我也放心。”

    “夫人,你这是说什么呢!”青儿突然道,一面跪下来,眼里含了泪水,“教爷听了,又该难受了。”

第十二章 新来客翩翩俏郎君

    林赛玉被说得一头雾水,怎么说着说着像是交代遗言了?忙跟着跪下来道:“奴婢愚笨,哪里值得夫人抬举。”

    李氏回过神,掩着嘴咳了几声,展颜笑道:“都起来,说什么了这是,我走神了!”说着话题一转道:“过些日子,咱们家要来几个客人,都是嘴刁得很的人,我已经请了城里酒楼的师傅来,花姐儿到时也做些家常的菜,算是给他们换换口味,今儿已经采买了不少,想做什么你提前想好,去看看还缺什么就告诉袁哥一声,让他进城卖。”

    林赛玉忙应了声,说这话苏锦南进来了,青儿立刻捧茶迎了,感觉李氏眯着眼睛又看了她一会,想要说什么时又停了,摆摆手道:“下去吧。”

    林赛玉忙告退,不多时听门帘子响,青儿也出来,脸上带着笑,快步跟上她说道:“这下好了,你去袁哥那看看,专挑他没买的做,这不就能进城去玩了。”

    林赛玉笑道:“我哪见过什么好东西?要真想做只怕进不了城,只能往山里跑了。”

    青儿掩嘴笑了,扔下句“不跟你瞎闹,我给爷取新买的纸去。”跑了,随后这半天没有见到她,直到吃晚饭时青儿才出现在厨房门口。

    林赛玉见她眼皮肿,像是哭了一场一般,忙拉住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孙婆子也上来一叠声的追问,那个小子惹姐儿生气要去捶他。

    青儿却是一笑,揉揉眼道:“谁还敢惹了我?只怕是进城玩的受了风,觉得眼疼头疼,我睡了会,所以肿了。”

    林赛玉听了忙伸手去探她的头,青儿随手一挡,躲开了,咳了声道:“传饭吧,都等着呢。”

    这事便丢开了,林赛玉却觉得有些不对,觉得青儿虽然如常跟自己说笑,但跟以往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到晚间特意熬了碗二陈汤给她,青儿笑嘻嘻的道了谢,林赛玉觉得真是自己多心了,也就释怀,青儿毕竟才十四五岁,也许想家自己躲起来哭了场罢了。

    二日,李氏真让林赛玉去看了采买的菜,基本上都卖全了,青儿也是小孩心性,在一旁拉了拉她,林赛玉才大着胆子说道:“冬日天寒,不如再买些骨头炖汤可好?”

    李氏听了立刻点头,要喊袁哥明日去买,青儿笑嘻嘻的说道:“花姐儿既然会做,必定认得好坏,不如跟着去,别让店铺里骗了,给咱们些次货,省的二爷来了吃不惯。”

    李氏抿嘴一笑,横了她一眼道:“又耍什么鬼心眼,我还不知道你。”

    青儿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怕上前跪下拉着衣角笑道:“奶奶向来疼我,我也不敢瞒***。”

    李氏在她头上点了点,说道:“早去早回,别乱跑,小心被人拐了。”

    青儿知道她这是允许了,忙拉着林赛玉跪下道谢,连保证不乱跑,早些回来。隔天一早,在房里伺候完,再一次告了假,姐妹俩收拾整齐,挽着手上了车向城里而去。

    这是林赛玉来这里后二次出门,而且是头一次坐车,这是一辆小驴拉的青布车,内里摆设简单,只铺着厚垫子,走了没多久,林赛玉就被颠的头疼,恨不得下去步行。

    这几日天气暖和,路上行人很多,挑担子的赶车的络绎不绝,林赛玉一开始还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古代的冬日乡村与她自小生活的现代农村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土路,一样的荒凉,也就不再看了。

    青儿吃着林赛玉前些日子晒的倭瓜子,一面笑道:“这有什么看的,可见是没出过门的。”

    说这话已经进了城门,林赛玉特意抬起头瞧了眼,她从地理面貌环境上分析出自己是在河北,但具体是哪里却不知道,村里人能说出方圆百里的村名就算是见多识广了,林赛玉问也问不出来,只见这城门上写着两个斑驳的大字“成安”。

    外边热闹起来,各种吆喝不断,林赛玉没料到这么个小城也会这样热闹,探头去看什么都好奇,拉着青儿问个不停。

    “快过年了,人自然多,又赶上这几天天好。”袁哥拉着驴车在人群中小心穿行,一面回头给兴奋的林赛玉说话。

    袁哥知道她们这一趟出来纯粹是玩,也就不再虚问直奔这里集市集中的枣儿街,一面忙忙的采买自己得了吩咐的东西,一面顾着这两个姑娘,林赛玉与青儿早已经坐到车外边,又说又笑的四下乱看,“姐儿,你们可仔细点,别下车。”袁哥在这大冬天的时令里,忙的竟然出了一头汗。

    逛了半日袁哥东西买全了,也不敢耽搁一行人忙打车回府,远远的看见门口站了好些人,还有俩辆车子,正乱哄哄的搬东西。

    “真是贪玩,快些,家里来人了。”福生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忙跑过来,袁哥忙拉车拐向后门,青儿不待车停稳就跳下来,慌得袁哥直喊,林赛玉不知道来的什么人大人物,值得青儿慌成这样,忙跟着跳下来,向前院跑去。

    “青儿,谁来了?”林赛玉赶上她低声问道。

    眼看到了二门前,青儿收住脚,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用手抚了抚头,刚说道:“那是二爷……”就听一阵笑声打前门传来,二人转身一看,见四五个花团锦簇的妇人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这公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白玉般的脸庞,头上戴着一顶缨子帽儿,鬓边攒朵嫣红绢花,里穿件金罗褶儿,外罩酿白大毛斗篷,风流无比的摇摆而来。

    林赛玉看的目瞪口呆,以往在小说里看说某个男子比姑娘还美,一直以为是杜撰的,没成想还真就有这么个人,再看他身边的妇人们,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一个个美貌妖娆,林赛玉心里忍不住念了几声妈妈咪呀。

    青儿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就忙笑着迎了上去,叉手万福道:“二爷来了。”

    那公子看到她,微微一笑,脚下未停说道:“原来是你跟来了,怪不得我出门前你哥在我身前晃来晃去。”

    青儿听了一面笑道:“走得急些,没给二爷说一声。”一面快步跟上他,抢着去掀帘子。

    那公子便哈哈笑了,看了她一眼道:“这话说得,你又不是我的人,跟我说什么,让姐姐听见,又该说我。”

    妇人们听了纷纷笑起来,青儿也只是一笑不恼,显然在家闹惯了,说这话已经到了门前,屋内传出李氏的轻嗔,“又胡说什么。”

    自有两个妇人上前打起帘子,一行人进去了,听屋内响起一片问好声,林赛玉犹自杵在原地,正不知道进去还是守在外边,青儿一掀帘子出来了,招手喊她。

    “这是什么人?怎么跟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般。”林赛玉忙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

    青儿抿嘴一笑道:“这是夫人的嫡亲兄弟,在咱们江宁府是一等一的俊俏人儿。”

    林赛玉咂咂嘴,听屋内又是一片笑声,那公子说道:“姐姐别听她胡编排我,娘知道了又是一顿打。”

    青儿嘴边笑意一直未散,拉过林赛玉道:“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你去烧些二陈汤拿来给我便可。”

    林赛玉正巴不得不进去呢,听了忙应了跑向厨房,却见苏锦南站在那里,正跟三个男人说话,原来是城里酒家的厨子来了,孙婆子正蹲在地下收拾,少时几个厨子进屋忙去了,苏锦南回身看到林赛玉,想了想道:“你今儿也做一个吧。”

    林赛玉心里有些慌,忙说道:“奴婢的手艺哪里上的了台面,别误了丢了爷的脸面。”

    苏锦南听了嘴边露出一丝笑,说道:“无妨,自家人没什么”停了片刻道,“何况,你的手艺不错。”

    林赛玉知道推辞不过,知道此时家里也需要人手,想了想问道:“二爷喜欢什么口味?”

    苏锦南已经擦她的身子而过,听见了回身说道:“他?不用管,什么都吃,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完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走了。

    林赛玉听了也是摇摇头,往往说吃什么都可以的人才是最难伺候的,一面去看孙婆子摆弄的菜,见除了日常的菘菜萝卜还有一些熏制过的猪肉并一些鸡鸭鱼牛肉,边上还滚着七八个扎的整齐的包,两个小仆正在整理,一面看一面说着:“别混了,这是六姐儿的果子盒,这是大娘子的花儿,这是五姐儿的菜籽,哎,撒了……”

第十三章 惹贵人林赛玉挨打

    原来那小厮手里东西越拿越多,一不留神掉了一个,绳子断了盒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林赛玉站在一边,看到了忙过去帮忙,沾手一细看,竟然是菜种子!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林赛玉顾不上规矩,捧在手里细看,其中果然有不多的菠菜种子。

    “你别乱动,”一个小厮从她面前挤过,将地上的种子细心收起来,对另一人道,“别怕,天好晒晒一吹就干净了,不影响五姐儿榨油抹头。”

    林赛玉悄悄攥了一手,趁他们不注意跑进厨房包起来,心高兴的几乎要跳出来,就等着曹三郎来看她时给刘小虎捎回去,也许真的能种出冬天里的菠菜。

    刚收好纸包,孙婆子拿着一包食材进来了,一面咂舌道:“这些都是来的那位爷带来的,好多稀罕物,婆子我别说没吃过,见都没见过,姐儿,这个跟你做的腌肉差不多。”孙婆子一面看一面说,拔出一块黑漆漆的肉问道。

    林赛玉接过嗅了嗅,奇道:“竟然是火腿。”

    说这话有一物从袋子里滚出来,林赛玉看了竟然是一根短短的藕,忙拿起来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就用它做个汤吧。”

    等厨房里的厨子们正菜做的差不多了,林赛玉才进去将莲藕剁了配着火腿做了个汤,剩下的做了两个藕夹当点心,刚煨好,青儿就进来传饭了,跟随她来的还有三个妇人,于是几个人一趟便送了过去,孙婆子与林赛玉只走到门口,又有几个人出来接着,青儿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烧茶去吧,两人才走了,听得里面唧唧刮刮热闹的很。

    刚到到厨房烧开水,坐下歇歇脚,就见青儿并一个女人走过来,厨子们早避开了,二人忙迎过去。

    那女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长挑身材,瓜子脸儿上几点微麻,格外俏丽,弯身就去菜袋子里翻,孙婆子忙过去陪笑道:“姐姐要什么我来拿,别脏了手。”

    那女子听了只是一笑道:“你不认得,我来吧。”翻来翻去面上有些着急,问道:“莲菜呢?我特意带了,官人喜欢吃这个,怎么没了?”

    林赛玉听了一愣,忙说道:“姐姐是要找莲藕啊,已经做好送去了。”

    那女人一听,直起身来打量林赛玉几眼,疑惑的说道:“送去了?我怎么没见到?二爷还巴巴的要?”

    青儿的脸色变了变,立刻走到林赛玉身前问道:“花儿,你用莲藕做了什么?你可会做果片?”

    林赛玉摇摇头,说道:“果片?我没做那个,做了个汤,余下的炸了个藕夹……”

    她的话没说完,那女人一步跨过来,劈手一个耳光打过来,林赛玉只觉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噗通坐在地上,林赛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外人打,一个反应就是嗷的一声跳起来,张手就在那女人脸上挠了一下,那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印。

    “你敢打我?”那女人一瞬间楞住了,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惊叫起来,青儿以及孙婆子都傻了一般站在一边,听到她的惊叫一个反应就是冲过来按住林赛玉。

    林赛玉此时脑中轰的一声,完了,她闯祸了!

    林赛玉忘了,她是奴才,而且是身在古代的家奴,一个职业操守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疯了!怎么敢打莲姐儿?”青儿用力按住林赛玉就把她的头往地上碰,一面冲那女人说道,“莲姐姐,这是新买来的粗使丫头,什么都不懂,脑子也有些病,你快打两下出出气。”

    被唤作莲姐的女人浑身哆嗦,捂着受伤的脸双目冒火,恨不得立刻扑上将眼前这个丫头撕碎,但是她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哭着跑了。

    “这可怎么办啊!”孙婆子瘫坐在地上,拍着头嚎起来。

    青儿用手狠狠的在林赛玉的头上打了几下,又惊又怒的说道:“你要死了,你怎么敢打人!你要死了!”

    “她先打我的。”林赛玉被青儿推得在地上碰了几下头,站了一脸的土,强自答道,但声音里没几分底气。

    “我的姑奶奶,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二爷的侍婢!打你两下怎么了。”青儿急得乱转,“快些,快些,去跪倒夫人那里请罪去,指望能少挨些板子!”

    说着拽着林赛玉向外跑,刚跑两步,就见四个女人迎面过来,青儿吓得一怔不敢动了。

    “我看看,是哪个打了莲姐?”其中一个身材不高,轻盈体态的女子笑道,青儿早跪了下去,看林赛玉还愣着,忙一把拽倒她,叩头道:“大娘子,大娘子饶了她这一遭吧。”

    林赛玉见那女子眼不断的在自己身上瞧,脸上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生生让人冷了三分,心里就叹了口气,罢了,也活该自己今日免不了一顿打,能留下命就当长个记性,如果就此死了,也好。这样一想,也就不叩头了,低着头不言不语。

    “还是个小孩子呢,莲姐竟着了她的道。”其余的女子们围上来,竟纷纷笑起来。

    “是,是,她还是个孩子,又是乡下人,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就带她去给莲姐儿赔罪。”青儿站起身陪笑道。

    被唤作大娘子的女人此时摆摆手,说道:“青儿也别急,你的话我记下了,只不过,莲姐如今是咱们爷心甜的,至于如何,那就看着丫头的造化了。”说着招呼众人,“走吧,别愣着啦,仔细莲姐等急了,咱们也没好脸。”

    于是出来两个女子夹起林赛玉快步向内院走去,青儿跺了跺脚,叹了口气,只能跟上去。

    一行人到了院内,大娘子吩咐她们停下,自己掀帘子进去,听那屋内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以及男子的软语安慰。

    “人带来了,还请姑奶奶说话。”大娘子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二爷,我这脸可是毁了。”那女子的哭声大了几分,随后就有一个男子声音带笑安慰道:“别哭,哪能呢,等回去我去娘那求个好药,保准没事。”

    林赛玉觉得按着自己的两女子听了都是紧了紧手,不约而同的轻嗤了声,接着就听李氏在屋内淡淡道:“我这里没人,还得借蓉哥你的人,月娘,就劳烦你按咱们家的规矩,先打五十下,再来领来给莲姐陪个不是吧。”

    五十下,林赛玉忍不住哆嗦了下,眼泪就有些想往下掉,咬了咬嘴唇,怨什么?什么都不怨,就怨自己个,早让那莲姐打两下算什么!

    “慧娘。”忽听苏锦南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但很快被李氏的声音打断了。

    “官人。”她慢慢唤了声,“这汤再不用就凉了。”

    屋内便寂然无声了,于是大娘子的声音传来:“月娘可担不起,这就按姑***意思办。”随后门帘子一掀,林赛玉下意识的看过去,见那大娘子慢慢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站在廊下说道:“都听见了?去拿家伙吧,动作快些,别让莲姐儿等久了。”

    青儿掩着嘴抑制住哭意慢慢退到一边,林赛玉被两人按到一条凳子上,脱下外衣,随后门外来了两个婆子举着杖子过来了,先是给屋子里的主人们见过礼,便开始打了,口中数着“一,二……”

    林赛玉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原本咬着牙忍住的泪水全涌了出来,她想她这是遭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罪?离开了家没了大好的事业,来到这里为奴为婢,任人打骂,完了还得说谢谢,还不如死了好,说不定再睁开眼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依旧站在自己的果园里,看着新培育的果子长得令人垂涎欲滴。

    “哦,行了,快别打了,才这么大个孩子,哪里受的了五十下?”

    当杖子数到二十的时候,林赛玉的意识已经陷入模糊,那呻吟再也压抑不住,慢慢的哼了出来,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说话,而同时身上没有板子再落下来。

    “快,谢谢二爷。”青儿扑过去,拍打着林赛玉的脸,让她清醒些,一面高兴的说道。

    林赛玉强忍着痛转过脸,只看到隐入门帘子后的一脚锦袍,随后就有两人将她架起来,青儿忙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向屋内走去。

第十四章 林赛玉假寐闻语惊心

    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一阵酒香菜香夹杂着暖香扑面而来,让浑身冷的林赛玉几乎窒息,那两女子一松手,她便趴在地上。

    “快给莲姐陪个罪。”青儿在她耳边焦急的低声道。

    “是我错了,让莲姐受惊了。”林赛玉打着颤,结结巴巴的说了这句话,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打也打了,错也认了,赶快让这梦噩般的事过去吧。

    “我倒没什么,我只是一想到夫人这里有这样的人伺候着,心里就难受。”莲姐软软的说道,似乎还拿帕子擦了擦泪。

    “那你多虑了。”李氏淡淡的回道,“劳烦月娘安排婆子送她下去吧。”

    月娘应了声,招呼那两人架林赛玉出去,却听莲姐说道:“打我的事就罢了,她糟践了爷的莲菜,可怎么说?我们爷一冬天就爱这个果子,莲儿没用,早该自己贴身带着。”说着又一次嘤嘤哭起来。

    “这样啊,”李氏慢慢说道,“花儿是错上加错,再打吧。”

    林赛玉愕然的看向李氏,她几乎怀疑自己被打的出现了幻听,再打?还不如直接让她撞死算了。

    “这个怨我,是我让她做菜,她见过什么?那么多菜混在一起,拿错了。”苏锦南放下酒杯,咳了声说道,“她一个孩子家,不能再打了。”

    林赛玉低着头,只看到自己的眼泪滚滚的往下掉,为什么?这算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藕吗?好像她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屋内静默片刻,就听莲姐软软道:“姑奶奶,这还是怨我乱放东西,爷这么爱的物件,我就没看好,爷,你打我出出气吧。”

    林赛玉再也忍不住了,强撑着抬起身子,看向面前围坐一圈的花团锦簇的人儿,屋内热气腾腾,她的眼又蒙了泪水,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

    “你做什么,”青儿忙拉了拉她,“你这样子……”

    林赛玉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屋子里见她挣扎起来便静了下来。

    “奴婢不敢让主家给担着罪过,这事更怨不得连娘子,奴婢不是不会做藕片,只是想这大冬天的,贵人们又在路上颠簸了,内里有些虚寒,所以才想用着莲藕跟火腿炖了,吃着清淡又驱寒,奴婢乡下人,不知道规矩,莽撞给贵人们添了赌,但念在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空长了这一个粗身子,其实不经打,奴婢倒是不怕打,只怕出了什么事再给贵人们添堵。”林赛玉咬着牙,哆哆嗦嗦的说完这一通话,再没力气瘫软在地上。

    似乎谁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间全楞住了,忽听一声轻笑,坐在最里边的那位李家二爷拿起汤匙,由摆在最边上的汤碗里舀了一勺,稀溜溜吃了。

    “果真是我错了。”他砸砸嘴,眯起桃花眼说道,“我可真是蠢人,日常只知道做果片吃,白白糟蹋了莲藕,”说着一伸手,将整个汤碗端到面前,冲众人一笑,“这个我喜欢,就让我一人吃了吧。”

    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换上一副笑颜,除了莲姐,她倚在李二爷身边,脸上还挂着泪,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孩子受委屈了,姐姐,我可得陪个不是。”李二爷正了正脸色,对这李氏说道。

    “那是应该的!”李氏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再没方才的肃穆,快步走到林赛玉身旁,在李二爷说了一句话后,月娘早带着人将林赛玉扶到软凳上。

    “花儿,蓉哥给你赔不是,你可……”李氏说着,伸手抚了抚林赛玉散落的长,却见她面如金纸,双目禁闭,气息微弱已经不省人事,那声音便猛地提高了,“快来人,去请大夫!”

    林赛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天的午后,一醒来就觉得四周暖东东的,身下铺着厚厚的被子,身上也盖了一条新被,还透着日头香,最关键的是身上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是那种疼得恨不得去死的感觉了,看来这些打她的人下手还是留了情,不过,林赛玉还是狠狠的问候了老天爷的各位亲戚。

    门帘子掀开了,林赛玉看到竟然是李氏带着青儿走了进来,耳边陡然响起她那那就再打的话,下意识的闭上眼装睡。

    “一直没醒?”李氏低声道,一面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来。

    “是。”青儿低低答道,似乎还带着哭意,“夫人,花姐儿看上去很结实,该不会真的被打坏了吧?”

    听李氏叹了口气说道:“她虽是穷人家孩子,也是爹娘的宝贝,自小到大也没人舍得这样打的。”

    屋内一时静默,林赛玉感觉李氏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抚了下。

    “你去那边看着吧,别让官人喝多了,他可不能跟蓉哥比。”李氏说道,听青儿应了声快步而去,停了片刻,她接着道:“你可是怨我?”

    林赛玉一怔,知道她看出自己在装睡,但已经装了就装到底,闭着眼不说话,感觉李氏的手一下一下的抚过她的头。

    “你是个不错的人,但这性子将来在这苏家可是过不下去的,我怎么放心?我今日打了你,你这辈子都要记得,恨也好喜也好,心里藏着,下手也要留三分。”李氏慢慢的说道。

    林赛玉听得迷惑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待要听她再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怎么样?”

    竟然是苏锦南来了,林赛玉原本冷了的心又暖了起来,看来这对主子倒是真的关心她。

    “蓉哥没吃多吧?你也不带帽子,这大冷天的。”李氏站起来,低声说道,满是关怀。

    “怎么?还没醒?大夫怎么说?可伤到筋骨?”苏锦南问道。

    林赛玉装睡装的有些不自然,幸好她面朝里,否则乱颤的睫毛早出卖她了,听李氏说道:“月娘是个玲珑人儿,咱们家的丫头,她们不会下死手打,只是面上伤。”

    “那就好,这是什么大事,蓉哥怎么任那女人闹?”苏锦南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李氏抿嘴一笑,又叹了口气,“那些姐儿们……说到底也怨花儿,她心里就是在恼,就不能忍着哭两声,来我跟前说说,这一动手就是有理也无理了。”

    “她一个乡下孩子,哪有这心眼。”苏锦南叹道,“都怪蓉哥弄那多人在跟前,整日无事生非。”

    林赛玉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在哪里,心里也叹了口气,对李氏仅存的三分恼意也没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醒过来,就听李氏接着说道:“像咱们这样的家,身前没人才是怪的,她们就是再闹,对蓉哥媳妇也是规规矩矩的,这也就是好的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

    苏锦南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紧跟着问道:“慧娘,你……”

    李氏却打断他的话,慢慢说道:“花儿这个丫头虽是个乡下人,却是个难得的好人,我的身子虽说不中用,但还能带她几年,将来在你跟前定是个中用的,只是她的性子犟,万一中了别人的套,官人多护着点……”

    她的话没说完,苏锦南已经大声喝断,“你这是说什么!”

    李氏被他这一声打断,便静默不语,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静,只有林赛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都放开了,你何苦放不开!”苏锦南的声音缓了下去,携起李氏的手,“全哥快醒了,我们过去吧。”

    等这对夫妻的脚步声远去,林赛玉才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滴滴掉下来,幸好幸好,这个男人不好这口。

    松口气也不敢再装睡,用力撑撑身子试图爬起来,但下半身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哎呀一声又倒了下去,青儿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忙放下手里的药碗,过来扶她趴好,一面说道:“别动,仔细裂了伤口。”

    林赛玉疼得掉下几滴眼泪,喊了声青儿就说不出话来,青儿看她的样子扑哧笑了,点了下她的额头道:“这用了药再过几日就好了,还值得哭?当时又哪来的胆子,敢跟二爷说那样的话?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个丫鬟这样求饶,”说着又是一笑,“哪里是求饶,分明是指责二爷冤打了好人!”

    林赛玉哼了声,再也掩不住满腹的委屈说道:“不就是一段莲藕吗?算什么稀罕物,值得这样打我?她要不打我,我也不会打她!再说我又不是她的丫头,凭什么要被她打!”

    青儿看她的样子又一次笑了,端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喂她,说道:“不算稀罕物?这莲藕只有南方几府种着,产量极少,就连京城里的官家每年也就吃那么几筐,我们家和二爷家每年也只有十几个,我长这么大还只吃过一片,还是拖了夫人的福,你竟然说……”

    她余下的话没说,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赛玉一眼,放下药碗,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做这道菜那么顺手,竟好像用惯了的?难道你们家这个也能常吃?”

    林赛玉心咚咚跳,根本没注意青儿余下的话,只听到她说这莲藕如何的珍贵,体内似乎有一只小耗子在四处乱窜,窜的她几乎要坐起来,莲藕竟然在这里这么金贵?难道现在他们依旧只在池塘种植?所以才限制了产量?十方村土地不多,又有很多涝地,如果能给她一段子藕,那她就可以种出来成片的藕田,那不是藕,那是钱啊!那么多钱!何苦还用她卖身为奴?做地主还差不多!这才是她的前途!林赛玉浑身热腾腾的,一把抓住青儿的手,说道:“好姐姐,你帮我找一段莲藕吧。”

    青儿被她抓的胳膊疼,药差点撒了,忙推开她道:“我去哪里找?卖了我也不值一段莲藕!你要它做什么?你还欠着莲姐儿的莲藕呢,仔细想怎么给她赔礼才是正经。”

    林赛玉嘿嘿一笑道:“这算什么!不就是一段莲藕吗?今天我用了她一个,明年我能还她一亩地的莲藕!”

    青儿撇了撇嘴,只当林赛玉挨了打糊涂了,刚要嘲笑,就听有人在屋外一拍手道:“好,这是你说的,你可要还我一亩地的藕!”

    林赛玉与青儿听了,同时脸色一变,就见白玉美人一般的李蓉李二爷掀帘子进来了。

第十五章 醉公子笑语惊人

    林赛玉看着青儿眼中又惊又羡的神采,又连连催着自己给这位蓉哥问好,那话里话外好像自己这顿打挨的真是值得了,不由苦笑一下,现实如此,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悲喜全由这些主子们操纵,心里越打定主意快些脱离奴籍,回乡下种地的好。

    青儿见李二爷要坐下的样子,忙抢着用自己的手帕子在上抹了抹,一面笑道:“二爷刚吃了酒就出来,仔细吹了风头疼。”

    李蓉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青儿真是大了,越体贴人,不如我跟姐姐要了你跟我家去吧。”

    青儿飞红了脸,扭捏下道:“二爷只会打趣婢子!二爷身边都是什么人,婢子给姐姐们提鞋都不够。”

    李蓉被她说的抿嘴一笑,道:“罢了,只怕姐姐舍不得,我可听说……”

    说到这里他话头一收,接过青儿倒上的热茶慢慢喝起来,青儿面色一紧,脱口问道:“说什么?”

    说完自己觉得唐突了,李蓉偏那眼瞧着她笑,青儿一跺脚说道:“我去夫人那里。”扭身出去了。

    林赛玉这时才说道:“多谢二爷……”

    她的心里有些紧张,这个男子长的风流俊俏,行事也如此,一眼就是个被家里人惯坏的二世祖,这样的人都是喜怒无常的,自己方才的大话别冲撞了他才好。

    “你叫什么来着?”他将身子往前靠了靠,一面用手按了按额头。

    林赛玉只觉得酒气熏人,再看他双眼迷离,面色绯红,显然吃了不少酒,更加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花,曹花。”

    李蓉扑哧笑了,嘴里念了一遍,点头道:“好名字。”说着又喝了口茶,似乎有点怔,自言自语道:“对了,我来你这里做什么?”

    林赛玉有些好笑,可见他真是醉了,看看屋子里的摆设,想到自己睡在李氏卧房旁的耳房里,李蓉如果由客房出来去找李氏,应该是走错了吧,忙说道:“二爷是要找夫人吧?夫人刚从这里出去,想是回房了,二爷到隔壁看看。”

    李蓉听了哦了声,便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看了林赛玉道:“不对,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要还我一亩地的莲藕?可是你说的?”

    林赛玉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奴婢哪里敢说这话。”

    李蓉听了皱皱眉便掀帘子走了,林赛玉舒了口气,眼看天色慢慢黑下来,青儿已经回禀夫人她醒了,李氏又过来看了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林赛玉认了错又道了谢,李氏便走了,倒没提收房的事,晚间孙婆子给她送来粥,说了几句话便下去了,林赛玉毕竟受了伤,不多时便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又过了三日便能下地了慢慢走几步,青儿每日忙的脚步沾地,也没来看过她,林赛玉害怕再遇到李蓉身边的那些较贵姐儿,也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她这里离李氏的内房近,时不时听到李蓉以及他的姬妾们的笑声,这个耳房布置的又好,看来是李氏常用的,她身子一好便觉得不踏实,趁着孙婆子来送饭请她转告夫人,要回自己的住处去,孙婆子回来却说,夫人就让你在这呆着好好养着,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方才打门边过,恍惚看是你爹来了。”

    林赛玉一听,可不是今儿都月中了,早到了曹三郎来取钱的日子了,忙找衣服穿,忙忙的梳头。

    “我没看仔细,姐儿身子刚好,别急,别出去吹风,我替你去问一声吧。”孙婆子说道,一面帮她理理衣衫。

    林赛玉说道不用了,便出了屋子,先是回自己的住处拿了钱,想了想又拿起藏好的那包菜籽,急急的往门外走去。

    “姐儿,慢些,仔细蹦开了伤口!”孙婆子见她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一叠声的嘱咐。

    林赛玉走了几步,大腿隐隐疼起来,走到门口,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一看果然是曹三郎蹲在门口,忙稳了稳呼吸,将步子调的利索点才喊道:“爹,刚来?”

    曹三郎见她出来,黑着脸站起来说道:“都等了半天了,前几日来都没见到你。”

    林赛玉看他脸冻得通红,忙歉意的要把他往门房让,曹三郎摆摆手说道:“出来半日了,家里离不了人,我不歇着了。”

    林赛玉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忙把钱给他,又递过纸包要他送给刘小虎。

    曹三郎狐疑的看了看纸包,问道:“什么?咱家日子还不好过呢,别贴钱给别人买东西。”

    林赛玉笑道:“不是买的,你给他就好了,几个菜籽。”

    曹三郎打开看了看,果然见是不多的菜籽,就是做油也没多少,也就不在意了,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上个月的钱怎么少了?”

    林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家里几个哥儿进城给我稍了些吃的,我没好意思总吃白食,就给了钱。”

    曹三郎恩了声说道:“别花那些狂钱,你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还不够?你娘老子兄弟还等着吃呢。”

    林赛玉哎了声允诺以后不吃了,曹三郎才紧紧帽子,揣着手走了,林赛玉站了这半日后背都湿透了,直到曹三郎走远了,才缓了口气靠在墙上,觉得两腿打簌簌,这一顿打虽然没伤筋动骨也是疼得厉害啊。

    刚慢慢的转回身,就听到马蹄急响只见一人裹着黑袍子骑着马一溜烟的过来了,到了门前停下来,原来是李蓉,福生早迎了出来,牵过马道:“二爷回来了。”

    李蓉下了马,说了声这里可真是冷便快步往门里走,林赛玉忙靠着门站好,低下头让他过去。

    “哎?你不是那个?”李蓉要擦她而过时,停下脚,转过头道,“好了吧?能走了,这就好。”

    林赛玉忙道:“谢二爷惦记。”

    听李蓉一笑,道:“别客气,我是惦记我那一亩地的莲藕呢,花,你可别忘了。”

    林赛玉吓了一跳,抬起头强笑道:“二爷说笑呢?奴婢去哪里给你弄着金贵物件?”

    抬起头看到今日的李蓉依旧在耳边攒了朵花,面色并不像初见时那样粉嫩,或许因为刚骑马吹风,面上带着一丝冷气,少了几分脂粉气,他这时也看清了林赛玉的模样,眼睛咪了咪,伸手弹了下林赛玉的脸颊,笑道:“吆,今个才看清,长得不错,还不了我的莲藕,那就用自己抵了吧。”

    林赛玉被他这突然的调笑吓得忙后退,腿又疼,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门台阶上跌了下去,眼前就要跟大地亲密接触,被李蓉伸手一拉跌入他的怀里,她的个子刚到李蓉的前胸,生生撞得鼻子痛。

    “瞧把你高兴的,走,现在就跟我回了姐姐去。”李蓉闷声笑了。

    这时李蓉那些姬妾们已经由内院跑了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全愣在地上。

    “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家今后又多了一个姐妹,更热闹了。”李蓉哈哈大笑,攥着林赛玉的手向她们走去。

    林赛玉急得直冒汗,用力要挣脱自己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大,口中急道:“二爷,二爷,这使不得!奴婢不敢!”

    再看那些姬妾原以为是李蓉从外边带来的人呢,这时才看清原来是林赛玉,尤其是莲姐的脸色变得煞白,眼里滚着泪,将手里的帕子扭成麻花,还是月娘笑着迎过来,躬身说道:“我说今儿早上喜鹊闹什么,原来是这个好事,可真是恭喜爷了,姑奶奶正等着二爷呢,快去告诉她这个事吧。”

    林赛玉被他拽着快步走,扯的腿伤撕裂般的痛,心里又急身上也痛,听了月娘的话真的哭出来了,恨不得一口咬在李蓉的手上,但这一次牢牢记着自己是奴才,再不敢伤了主子。

    李蓉见她哭了,哎了声松开手,说道:“跟你开个玩笑,哭什么!真没趣!”说罢自己甩手走了。

    月娘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看林赛玉捂着手嘤嘤哭着走了,莲姐才哧的声笑道:“咱们爷还是那个习性,就爱嘴上说笑。”说着看了月娘一眼,道,“大姐这喜鹊可是白叫了!”

    众人听了,都抿嘴一笑不语,月娘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一行人忙忙的追着李蓉去了。

    林赛玉哭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心道这要是在现代,自己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哪用受着窝囊气?可是到了这万恶的旧社会,身份压死人啊!刚趴在床上哭了两声,青儿推门进来了,看到她的样子楞了愣,忙问怎么了。

    林赛玉抽抽搭搭的将方才的事讲了,青儿咧嘴笑了,说道:“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林赛玉哼了声,摸了把眼泪,“我才不要去给人做小!”

    青儿听了,闷了半刻说道:“其实能跟了二爷还是不错,二爷对人好,跟前的人虽然多,却都是既有规矩,二夫人也是个贤人,你别看咱们爷跟前没人,其实比起来,还是跟着二爷好……”

    林赛玉听她越说越不对,尤其是听到“咱们爷”这句话,那日李氏在她屋子里说的话立刻冒出来,心又开始惶惶了,忙狐疑的打断她道:“青儿,我听你这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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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去做地主婆介绍:
出身农村的林赛玉费尽家财读书
农学院毕业后加入了失业大军
灰溜溜的滚回山沟做起了啃老族
振奋精神承包了半山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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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却现自己穿越了
穿就穿吧就当为社会解决了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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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穿过来还是一个农家女?
而且还被卖身为奴
老天爷是不是不允许她有光明的前途?穿越去做地主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去做地主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去做地主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