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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穿越去做地主婆txt下载     穿越去做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谈婚事准婆媳不欢而散

    十月中旬的天已凉飕飕的,十方村大棚之外的地都整的展展,浇过壮根水的油菜越显得绿油油的,给这近冬的农人们比起往日清闲了许多,三三两两的蹲在村头说话,一面看着村里的孩童推着铁圈跑来跑去,年龄最小的全哥较之初来时,壮实了许多,但依旧跑不过这些村里小子,一个不小心跌个狗啃泥,引得村夫们嘎嘎笑。

    “快,快,早说让你打牛去!偏要玩这个!”依旧一身不搭调少爷衣裳的金蛋,用袖子抹了把鼻涕,将全哥拽起来,指着另一头正将牛打得嗡嗡响的孩子们。

    全哥嘟着嘴不依,拍了拍身上的土,忙忙的又推着铁圈跑起来,一面招呼大家道:“大姐儿在山上修好了路,咱们去哪里玩。”说罢自己呜呜的推着铁圈带头跑向村外,孩子们听见了都忙跟着去,金蛋挠挠头,似乎很不高兴有人取代自己决定大家的游戏,嘴里嘟囔几句,忙跟了上去。

    穿着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的林赛玉从大棚里回来,看见了忙喊道:“慢点别摔了!全哥,你今个早些回来,回你奶奶家去!”也没听到有人回答,看着他们向山上去了,又追着喊道,“谁要敢拆了树枝,小心我揍他!”

    蹲在村头的农夫们听了,都嘿嘿笑道:“大姐放心,这些小子可是怕你的很,断不敢糟蹋了树。”

    林赛玉听了便是一笑,想起一事道:“大叔们午后如是无事,可能上山帮我为果树扩穴去?”

    几个人忙笑哈哈应了,一面道:“大姐说的客气,咱们正冬闲的身子痒呢。”又有人道:“如果不是大姐儿,咱们还不知道种个果树还有这么多道道,多谢大姐儿,俺家那枣树来年定能多打些枣,好换几个钱。”

    又说了一时闲话,林赛玉便告辞走回家去,家里只有两个丫头正在浆洗姥娘的衣裳,见她回来忙赶着问好,一面说:“夫人和老爷到城里去给大姐儿置办嫁妆了,说过午就回来。”

    林赛玉恩了声,望着粉刷一新的宅院,以及院角打了一半的家具,总觉有些不真实,想起这半个月中生的事,不由暗自一笑。

    自那日在郑州与苏锦南说定后,回到十方村十天半个月也没个消息,让她心思不安定起来,只疑心那苏家的老夫人看不上自己,不许这门亲,这件事她原本瞒着卢氏,不敢告诉她知道,只得寻个机会,到城里苏家的店铺打探,却见关了门,原来因灾事,苏家的生意改了道,这里是用不得,顿时有些懵了,一口气上来,想要自己就是往江南走一趟也不怕,还没起身,十月初打江宁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帮子人,涌到她家里,为的竟是那苏老夫人。

    “大娘子,等得心焦了吧?”苏老夫人顿着拐说,一脸的洋洋得意,也不用让,大摇大摆的就在院子里的圈椅上坐了,“让你也尝尝老身在江宁过的日子!谁让你空口白话,哄老身在江宁眼巴巴的等你。”

    林赛玉被她说的哭笑不得,看着满院子花红柳绿的人,独不见苏锦南的影子,才扫了一眼,就被苏老夫人看到了,拍着椅子道:“别看,没来,这成亲前,可是见不得。”一行说一行跟身旁的丫头道:“丫头,你说说,这几个月可有好日子?”

    身旁粉团一般的丫头笑盈盈的道:“奶奶,咱们看了,这几个月都没好日子,只怕要过了年了!”说的林赛玉黑了脸。

    卢氏与曹三郎见了突然来了这么多锦衣珠翠的富贵人,只道是那一家官宦家的内眷,小心翼翼的听了半刻,此时察觉不对了,拉着林赛玉问道:“这是哪里的奶奶?说的话我怎听不懂?”

    林赛玉这才红了脸,将与苏锦南的事说了,又指着正跟丫头研究院子里晒得一墙瓜子的苏老夫人说了身份,那卢氏即可就变了脸,一扫方才的小心,拍着腿赶着正伸手防磁抓那瓜子的丫头。

    “去,去,我道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原来是上门求亲来了!”卢氏叉腰道,一面扫了众人一眼,“一个个穿的人模人样的,怎的不懂规矩?哪有空手上门来求亲的?”

    话没说完,苏老夫人一挥手,就有四五个丫头从腕子上头上摘下金缕丝钗,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金戒指,金手镯、金宝石戒指儿、豆大的珠子堆了满满一包,捧到卢氏面前,小丫头极会说话,又解了身上几个喷香的绣袋,笑嘻嘻的道:“原是来的急了,奶奶不嫌弃的好。”

    卢氏被眼前的物件晃得昏了眼,又闻得香喷喷的绣袋,再听这软语吴声,那火气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她原是有几个钱,但何曾见过这样的饰,心里暗道只这一件就够自己盒子里的钱了,忙伸手接了,堆起一脸的笑道:“我就说你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失礼于人!”一面回身喊着缩在一旁瞧得呆的两丫头倒茶,吓得两丫头撒脚往厨上跑去了。

    林赛玉见这两人的行事不由掩了面,暗道哪一个都是够丢人的,再看门外挤了许多人,他们这里如今托着大棚菜的福,来的人多了些,但都是些男人,就是有妇人家来,也是与她们一般的粗手粗脚的使唤婆子,还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画上仙女一般的人,不说这些丫头们的面容,但是那妆花锦绣衣服,珠翠堆盈的头面就惊得她们目瞪口呆咬手不能言,纷纷道:“只怕神仙也没这样的妆扮。”待看到那些丫头这们毫不踌躇的解了一堆好饰捧给卢氏,更是炸了窝一般,卢氏到门前轰了,将门关了才静了下来。

    “这位夫人,”卢氏让自己的丫头搬过另一张圈椅,在苏老夫人面前端正坐了,学着日常见过的那些地主家婆娘的做派,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家,既然也是来求我家大姐儿的,咱们就得好好说说。”

    围在苏老夫人身旁的丫头们,看着卢氏沾了些许油污的好衣裳,再看那配的颜色,都掩着嘴偷笑,独苏老夫人不理会,接过丫头们从墙上剥下的瓜子,一面磕着一面道:“你说,要多少钱?”

    林赛玉差点抢过丫头递上的茶泼那老妇人一脸,黑着脸咳了一声,给卢氏打眼色,卢氏哪里理会她,忍住满心的痒痒,说道:“我是村里妇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如今我家大姐儿挣了一分钱财,又置下这些田地,虽说挂的是她的名,你家是穷是富我不管,一个也不能带去!”

    这些提亲的条件,卢氏不是说了一两次了,这一条但凡上门的都不带眨眼就答应了,果然眼前这个苏老夫人连头都不带点,挥着手道:“我不要她的,我自己的还没处扔呢!你说大头的!”

    林赛玉还是头一次听卢氏这个心思,忙拉下脸道:“娘,那是我的,你怎能张口就要了?我的东西,旁人还做不了主!”说着瞪了苏老夫人一眼,将卢氏一推,道:“我自不会看着你们饿死,你且安心,我的事我来说。”

    卢氏赖在圈椅上不起来,她那块头林赛玉哪里推得动,瞪眼道:“你说?你能说的什么?倒霉催的嘴,说破了一家,还待说破二家!”

    林赛玉气的跺脚,沉下脸道:“你若是要说,我便是不嫁,如今我是个归宗女,没得逼嫁的理!”

    卢氏听了无妨,但苏老夫人怕了,暗道这两妇人都跟棒槌一般,别真磕起来,那就玩大了,忙喊丫头给大姐儿按座,笑眯眯的道:“说的,说的,你虽然与我那儿说定了,跟我这当娘也说得。”

    林赛玉也不理会她的暗讽,哼了一声,接过丫头在院子里拿长凳坐下了,说道:“这个心思我倒还没跟他说,是我心里已定下了,今日好跟老夫人说的清楚,省得到时怨我挑你们母子不合,也就一桩,就是成亲后不去你们江宁住!我要留在这里……”

    话没说完那苏老夫人便如同马蜂蛰了一般跳起来,就连卢氏也瞪大了眼,打断她嚷道:“咱们家可没这大的地方!没你们夫妻住的!你们自买房子去!”

    “你这个黑心的妇人!”苏老夫人连拐也不拄了,一跳三高,指着林赛玉的鼻子骂道,’我百般辛苦拉拔大的儿,倒要送与你,这样的媳妇,我失心疯了才会要!”说罢转身就走,林赛玉坐着也不去拉,卢氏有些慌了,赶着去拉,被苏老夫人甩一脸袖子,眼睁睁见人走了出去,正懊悔,忽见人又呼啦啦的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露出笑脸,就见那四五个丫头打地上捞起方才送上的饰就走,不由气的跺脚,又不好去要,指着背影猫啊狗啊的骂了一通,看着外边呼啦啦的车辆走了。

    VIp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谈婚事准婆媳不欢而散2

    “你个死丫头!”卢氏眼见到手的宝贝还没捂热就没了,一腔闷气无处撒,狠狠戳了林赛玉的头,骂道:“你成日家不孝顺我也就罢了,那般忤逆的话也敢说!就是要说,日后自撺掇女婿去说罢了!傻不愣登的木头!”

    林赛玉被她点的头疼,几步躲开了,皱眉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又没说总不去哪里,我才包下的园子,一棵叶子也没长呢,我可舍不得丢下,去住那深宅大院,跟一群无聊的妇人闲扯淡!”

    饶是如此,卢氏也连骂了三天,直骂的林赛玉在家不安生,干脆搬到山住去了。

    山上因为要养猪并鸡鸭,往郑州去之前就安排人盖了一处三间屋子小小宅院,就临着如今跑着猪崽的猪舍,村里一个寡妇带着婆母住在里面,帮忙看着新买来的小猪仔,林赛玉便住了进去,有人作伴大晚上的也不怕。

    “大姐儿,妇人我也曾外出过,也见过那果园,还没见过里面养了这些牲畜的,”寡妇姓吴,今年四十多岁了,无儿无女,日子过得很艰难,家里只有半间草房,年轻时也有不少人家劝她走一路,但因记挂婆母无人照料,就留了下来,醇厚老实,林赛玉一向喜欢她,所以才让她上山帮忙看房子,再给她几个钱过活,让吴寡妇恨不得做牛做马的相报,见林赛玉住了进来,只当祖宗一般供起来,偏林赛玉凡事自己动手,又做的一手好饭,让这吴寡妇想帮忙也帮不上,看今日天好,忙取了她的被褥来晒,一面跟着猪舍那边忙碌的林赛玉说话。

    林赛玉从猪圈跳出来,褪下臭烘烘的自制雨鞋,走到一旁引水沟里洗手,山泉水冰凉刺骨,让她抖了几抖,忙甩着手道:“这还不算什么,俗话说的是,标准的无公害果园,必须具备树上一盏灯,树中一袋虫,树下一片草,园内一头猪。”

    说的吴寡妇一头雾水,呵呵笑道:“大姐的学问真大,我们都没听过这样的俗话。”

    林赛玉自己也笑了,心道你们听过才怪呢,坐在在太阳底下晒着,一面居高就地的往下看,忽见有人上山来,不由搭眼去细看,见来人穿着一身簇新的灰绸夹袍,头束幅巾,一面走一面看,似乎好奇的很,吴寡妇也看到了,搭着手说道:“面生的很,不似咱们村子的,是来找大娘子你的吧?”话音才落,就见林赛玉笑意满脸,提裙跑了下去,再看那人走得更近,是个俊俏郎君,心里也就明白了,知道是大姐儿传说中定下的人家,忙低了头不去看。

    “你怎的来了?”林赛玉笑呵呵的说道,一面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看着眼前的男子走得鼻尖出汗,在日光下闪着荧光。

    苏锦南见这妇人自真心的欢喜,也挡不住嘴边的笑意,如不是看到山上隐隐可见一妇人的身影,林间来回走着挖坑的农人,真想攥住这妇人手,说一说离别的相思。

    “是不是老夫人骂你了?”林赛玉见他欲言又止,便掩嘴笑道,一面引他往山上走。

    “她不骂我才是奇怪呢。”苏锦南微微一笑,伸手从妇人头上摘下一根细枯枝,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冲自己伸出手在脸前摆了摆,道:“才下猪圈了,你闻闻臭不臭?”

    那白白带着微茧的小手,只晃得苏锦南心慌,深吸一口气才抑制住抓住的冲动,扭过头道:“哪里臭?倒是香的很!”

    林赛玉红了脸,呸了声道:“原来也是会哄人!”一行说着到了院子,吴寡妇早已摆了桌凳,让他们坐,烧了山泉水茶倒了,便坐在院门外纳鞋面,里里外外的人都能看到她,没得让说孤男寡女的单独呆着。

    “你莫急,我明日就去见你娘,给她说清楚,这果园子三年两年确是离不开人。”林赛玉让他吃茶,一面说道。

    苏锦南点点头,笑道:“我知道,我已经给她说了,她早已消了气,不过是拉不下脸罢了,你如是能先低了头,她也就无事了,这不连催着我过来了。”

    话说到这里,林赛玉更是高兴,道:“不如我这就去,省得她多等一日。”说罢忙进屋换衣裳,擦了香粉出来,苏锦南本想在这里多呆会,只让她明日再去不迟,偏林赛玉性急等不及,只得随着她下山去。

    “你就这么急着……”苏锦南因此低声笑道,话没说完就被林赛玉红着脸瞪了不让说,知道这妇人脸皮薄,便住口不说。

    苏老夫人一行人住在苏锦南旧年买的老儿村的宅子里,林赛玉到了时,苏老夫人正指挥着人刷门,一行又说椽子朽腐,瓦花我,简直像没人居住的古庙,看着就有点晦气的没声好气,林赛玉便上前笑呵呵的问好,那苏老夫人也不含糊,笑着回礼。

    “老夫人,你不用故作欢颜!”林赛玉笑呵呵的说道,早看到苏老夫人的眼在身后的苏锦南身上瞄了,“大姐儿我来给你赔个不是。”

    苏老夫人便沉下脸,哼了声道:“你哪里惹到我了?少在我儿子跟前说我的坏话!”

    林赛玉也不跟她纠缠,将自己的打算细细道来,说到将来四季果子飘香,树下鸡鸭成群,山中碧水长流,让苏老夫人也艳羡起来。

    “那些官宦人家,只说猪肉粗鄙不屑食用,老夫人这样爽利的人,必不听信这个。”林赛玉将凳子往苏老夫人跟前拉了拉,说道。

    苏老夫人即可点头,说道:“那是,我最爱吃猪手,偏那死鬼媳妇……”话说到这里见苏锦南脸色不好,林赛玉又咳了一声,便哼了声,不言语了。

    “我的果园子养的猪肉质好,到时候烧了的猪头烂烂的那个香啊……”林赛玉接着说道,满意的看到苏老夫人抹了把口水,如此这般后,终于求来了在外独居两年的期限,这已经让林赛玉很满意,告别苏老夫人,苏锦南送她回家的路上,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到底是要拘你到家里

    林赛玉便是一笑,望着这个皱着眉头的男人道:“我既然嫁与你,自然便是嫁与你的家,你放心,只要我不拘着自己,就没人能拘了我。”

    到了二日,苏老夫人便带着媒婆上六来了,跟卢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在林赛玉几乎要掀桌子之前,终于敲定了日子。

    “这个月二十四日插定,十一月初二迎娶。”媒婆一语而定,打住了各自翻阴阳的两家夫人,暂时安静过后,苏老夫人也不知是真小气,还是爱与人打嘴架,跟卢氏就彩礼与嫁妆争论起来,林赛玉再也听不下去早早离了屋子去了。

    一阵乌鸦的叫声将出神的林赛玉惊醒,原来是小丫头看到衣裳上污了鸟屎,便拿着棍子赶院子里的鸟,惊了树上的乌鸦,小丫头连啐了几口,骂了几声晦气,便忙去了。

    “后日就到了。”林赛玉喃喃道,忽然觉得脸儿炙热,忙用手捂着凉一凉,就听门外有人大喊道,“姐儿,你娘跟你婆婆打起来!”登时吓得一惊,忙跑出去,就见卢氏跟苏老夫人正在村口的大树下你一个老油嘴我一个老粉嘴的对骂着,眼看就要死叉到一起了。

    林赛玉不由头疼,自从苏老夫人来了这里,跟卢氏就跟前世的冤家一般,三日好了,两日吵了,细究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祖宗,快些回江宁去吧!林赛玉心里念着几步过去。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因为卢氏日常吵架打架架风不好,常常不识好人心,也没人敢去拉她,只怕将火气引到自己身上,而苏老夫人这边虽是站了四五个丫头,但都不出声,他们更不敢去拉她,只得在一旁呆呆看着,林赛玉上前隔开二人,冷脸问怎么回事,卢氏与苏老夫人听问又是一番骂,吵得林赛玉耳朵疼,才知道原来是全哥跟金蛋打架,被赶来的苏老妇人看到了,护孙心切的她少不得骂金蛋,偏进城的卢氏此时回来了,她哪里能看的金蛋被骂,当场掳袖子就上去了,一语不合两人就掐起来,而始作俑者的金蛋跟全哥,早化解了矛盾又滚一边玩去了。

    “孩子们的事,你们跟着掺乎什么?惹得人笑!”林赛玉气的推起卢氏就走,一面又派人喊跑远的金蛋,让他快跟奶奶回家去,明日再来玩。

    正说着就见一匹马疾驰而来,连滚带爬的下来一个青衣家人,扑到苏老夫人跟前慌道:“奶奶,不好了,大官人被官府的人锁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恨青儿状纸惊朝堂

    随着天气转凉,京城里的皇帝心情也少了几分烦闷,太皇太后自从那场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太医们也尽职的说了,这现也只有慢慢养着了,皇帝对这个非亲生的祖母一直敬爱十分,听到这个结论自然不好受,了一通脾气也别无他法,探望的越勤了起来,这几日曹太后的精神好了许多,歇过午让侍从们抬着逛园子去了,皇帝兴致勃勃的陪了一时,刚回到殿中,就接到了通进银台司送来的御史台参劾河北东路大名府公然违法判决,请罢免严惩的奏折。

    皇帝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慢慢的打开来看,待到看案子内容时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一份案子意然是与那位农神娘子曹氏有关,忙端正身子细细看来。

    案子最初的源头是在江宁府的江宁县,因是府衙驻地的县,较之他处太平了很多,县衙的闻冤鼓基本上是隔三个月响一次,但在今年十月末,这种规律被打破了,刚处理完一盗窃案的江宁县,还没走到后宅歇息,就又被大鼓敲回了堂前。

    “何人击鼓?有何冤情?道来!”江宁县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按章说道,一面低头去看,见堂前跪着一位年轻女子,穿的是绫罗绸缎,身姿曼妙,此时正嘤嘤哭泣,越显得娇柔可怜。

    “回大人,奴婢青儿是苏家的家奴,告的是苏家大老爷苏锦南。”听见询问,此女抹了眼泪将头抬起,露出一张梨花带雨,面有淤痕的脸。

    苏家在江宁那可是有名的大商贾,江宁县自然认的,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再看那婢女面上带伤,只道是苏家动了私刑,这苏家对江宁县颇为恭顺,逢年过节礼节俱到,前些年还出钱为府衙改造工程做出了贡献,江宁县不愿意看到这个情况,忙问详情,并暗示着小丫头不要污蔑主家。

    “大人,奴婢不敢,奴婢告的是苏家以婢为妻!”青儿说罢又是一个叩头。

    江宁县被说得一愣,这几日他也听到消息,这苏家举家出动,前往成安为的是迎娶那位农神娘子曹氏,他还正高兴着,任他们别的地方你抢我抢,他江宁县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大娘子花落此处,臆想有些同僚们艳羡的目光暗自得意,猛听这奴婢说了这话,不由有些怔,似乎没听懂,待那奴婢又说了一遍,才将惊堂木一拍,两排衙役威武呼喝。

    “大胆,苏大官人即刻就要娶曹氏进门,哪里来的以婢为妻?你这大胆的奴才,胆敢如此污蔑家主!来啊,给我……”江宁县拉着脸就要动刑,此等不护家的恶奴可不能纵容,那句打还没说出来,就见那丫头将一张纸举过头顶,声音不骄不躁不怕不怒,款款道:“大人,这是那曹氏的卖身契!”

    一句话让江宁县吓得坐倒在椅子上,冒出一头细汗,师爷将那纸呈了上来,抖了半日的手,才看清那满是折痕的纸上写的是:“立出舍书。大名府成安县十方村亲父曹三郞,今因年岁不丰口食难肚,将大女曹花,年十三岁,十一月廿八日辰时建生,情愿卖与江宁府苏锦南为奴,自卖以后,任承苏家男女世代为主,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付身价现银五两,恐后无凭,立此并照。出卖人娘卢氏,出卖人父曹三郞。”登时头晕目眩,烫手一般将那纸扔在桌案上,满目煌煌,根本看不到那堂下的丫头面色含笑,眼中闪过的利芒。

    “人的命就是天注定,纵然你有着千般的手段,到底跟我是同一个命,我没有的,你怎么能有?”走出县衙,青儿将垂下的头拢了拢,回头望了高悬的黑匾的肃杀衙门,从鼻子中出一声嗤笑,牵动了面上的伤口,不由出嘶的吃痛声,摸了摸虽然已经过了七八天,但依旧肿胀的脸颊,那满心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在街边众人的侧目下,出一声尖笑。

    江宁县自接到这个拆状,只吓得夜夜难眠,愁得食不下咽,他的小妾看在眼里,点着头说道:“亏老爷做的这大的官,芝麻小事,何须为难?那曹花是成安县的人,如今苏家的人又都去了成安,你自管将此案交与成安县便是了!何苦惹这麻烦!”

    一席话说的江宁县茅塞顿开,抱着小妾好一番温存,只说道我的心肝贵人的,让小妾趁机要了几身好衣裳去,事不宜迟,江宁县连夜将此案打包移送去了成安县,成安县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跺着脚骂了江宁县老滑头促狭鬼,又以原告属地给送了回去,来来去去的送了三四回,逼得成安县无法了,只得将状纸上送,报到大名府去了。

    大名府虽然也知道那曹氏的名声,但此事却不能懈怠,于是派人将苏锦南拘了来,查问详情。

    坐在大名府上好客栈的苏老夫人听了原委,气的将桌子捶了又捶,骂道:“那蹄子如何做出此等事?孙家夫妇如此老实养的这样一个恶女!我苏家的丫头哪一个不是当姑娘养的?却养出个这个白眼狼!”

    就有丫头说道:“前些日子,不知道她怎的冲撞了老爷,被好一顿打,许是怀恨在心了。”

    苏老夫人便跺脚道:“可恶,可恶,你们谁长这么大不曾挨过打?哪个像她就欺主告了去?我瞎了眼,竟没看出她是个如此可恶的人!早知道一棍子打死,谅她老子娘也不敢告我去!”

    满屋子丫头不敢说话,聚焦在屋外堂里的各商号大管事也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在外论着主意,苏老夫人听见了便叫他们进来。

    “老夫人,事到如此,只怕要好好打点一番。”李大管事代表众人说道,苏老夫人拍着桌子道:“扯淡半日说了这些?还用你们说?不就是用钱,还用来问我!”骂的诸位管事忙忙的走了,因又问大姐儿,丫头道:“大娘子在府衙外跪着去了,几个人跟着,劝不回来。”说的苏老夫人也站起身来,骂道:“该!就是没那缘分!一个一个的糊涂蛋!那卖身契也能不当回事!如今倒好!”

    老夫人身旁的大丫头皱眉道:“这真怪不得他们,当时夫人病的快走的急,乱乱的忘了,一直放在她的体已箱子里,大姐儿前日问过老爷,老爷只说李氏烧了,谁曾想还放着,偏被那青儿记着,趁咱们不在家,翻了进去偷了出来……”

    苏老夫人呸了一声,道:“运道坏怪不得天!谁让他们当初不记着!如今多费些扑面!依照我说,这门亲就算了吧!”

    说的丫头们忙劝不迭,几日后,因见府衙外连跪了几日的妇人,再加上苏家四方营走,舆论一边倒向苏锦南与曹花,大名府倒不是收了苏家的钱,而的确是耐不过多地主乡绅并以郑州府衙朱文清为代表的官员的说情,更有甚者,连判了曹娘子来年是荒年的话都传了,吓得大名府只得咬牙认了苏锦南说的当初原本是要暂时买来的女使,只不是曹家想要多要几个钱,就写了这个,实在是无心之举云云,将此案就此了了。

    但还没等大名府提心吊胆的过上三天,御史台的问责公文就到了,言辞激烈怒不可言,并要求必须按章解了婚约,并问苏锦南徒二年,同时以定罪不当为由,参劾要罢了大名府一众官员,大名府自然不服,上表要陈述,并借着曹氏为民之功求赦。

    皇帝看完,也是一脸为难,按律大名府这次是败定了,不由按头,准备明日早朝再论,如果朝中舆论一片倒戈,那他这皇帝也就能说话了,皇帝不知道是,此事传到他这里的时候,朝中已是人人皆知,并已经为此议论纷纷了,各自有了主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多恩赏难逆祖宗之法

    过了立冬,虽然因京城扩大的大棚菜供应,往年那储藏冬菜明家“车载马驼,充塞道路”的景致少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买不起冬日新鲜菜的人还是多数。

    这一日天气晴好,街上的人更是多了起来,期间混杂着大大小小运送菘菜的队伍,彼此讨价还价之声不断,因今年水灾物价飞涨,菘菜的价格也贵了许多。

    几个穿着上好黑绸袍的男子骑马穿行其中,穿过走亲访友、寻欢作乐的人群,就拐出了热门的地段,来到黑漆大门的刘家前,一个小丫头正蹲在门口,跟一个卖果子的商贩关扑,怀里已经抱了七八个果子,那小贩愁眉苦脸的抛着手里的钱。

    “吠!”侍御史张大人下马呵斥,吓得那小丫头忙撒脚跑了进去,连赢得果子都顾不得拿,小贩眼疾手快放入蓝中一溜烟跑了。

    “成何体统!”张大人摇头,又听身旁两位同僚轻笑道,“果真是奴随主!”便回身瞪了他们一眼,刘大人的夫人爱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据说出手大方,因先前虐婆母而导致被官家命妇们疏离,如今又因关扑,重新进入社交圈。

    看门的张四闻声已经通报了,只穿着夹袍的刘小虎亲自迎了出来,互相见礼,就往书房让,几人正谢过前行,听见正堂门帘响,见一个穿着丁香色云绸妆花袄翠蓝宽拖子裙,挽着高鬓,插着珠翠的妇人走出来,见有人来,忙又回身进去了,就听有柔声款款道:“绿玉,去烧好茶。”

    到了书房,主客坐定,刚交流了对天气的看法,丫头绿玉端了茶进来。

    “恭喜大人因治灾有功喜获封赏。”诸位大人齐拱手祝贺,十月中旬他们这些人归朝后,均受到封赏,其中刘小虎的最大,因为各地都上报灾田作物成活,今冬可有豆类果腹,减少了流民的数量大增,皇帝大喜,赐了一处宅邸送与他,为此还被御史台的乌鸦嘴李定弹劾一番,说什么违制,却被顶头上司邓绾压下了,气的李定告假几日不上朝。

    “大人何时迁过去?”便有人问,一面稀溜溜吃了茶。

    刘小虎只是淡淡一笑,道:“家母身子不便,待到开春再说。”一面看着这几位大人,将他们的来意猜了个大概,便先开口道,“各位想必也听说大名府一案了吧?”

    张大人忙点头,一面颇为同情的道:“大人,吾等听说,御史台还要招你问案,吾等心中不安,特来请大人宽心,邓大人只不过被那个浮浪公子烦的不耐烦,给他一个面子而已,大人即便去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刘小虎的脸色便沉了沉,他们口中的浮浪公子自然指的是李蓉,其实大名府这件案子原本不算什么,各地每日案件众多,隔日就能沉下去,谁会注意这个,偏那李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因他如今风头正盛,又善于经营,身边跟了不少希颜承色之人,御史台自然也有他的交好之人,所以很快这件事就被御史台提了,直到闹到皇帝跟前。

    “她本是良民,不过是因家贫求生而为奴婢,又不是作奸犯科之徒,更何况家主当时已允其从良,又不是私逃,何至于如此。”刘小虎思忖片刻,站起身来慢慢说道。

    张大人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看来京中有关刘大人对前妻念念不忘的流言并非无妄之说,心思安定了许多,点头道:“左谏议大夫苏大人亦是如此说,只不过,终是不得为妻,如是为妾……”说这话,几人的目光都看几刘内宋玉楼带笑道:“……原本就没这个命,枉我白叫了那多姐姐……”登时大怒,抬脚进门,不待宋玉楼站起便一个耳光打过去。

    吓得小丫头跪倒在地,宋玉楼没料到他这时进来,知道那话听了去,当着小丫头的面被这样扫了脸,顿时掩面嚎哭起来,说道:“好容易在家一天,就打老婆了!”

    刘小虎将那小丫头骂出去,才冷声道:“原来她在你心里是欲除之而后快,我竟被你日日做出的一翻脸儿骗了!”

    宋玉楼也不起身,就在地下坐着,听了冷笑道:“又干我何事?是她自己瞒匿奴婢身份,幸好你们家休了去,要不然如今被御史台传去的可就是二郞你了!你还护着她!如今城里都传遍了,你与她在郑州如何的脉脉深情,害我日日被人笑!你既然念着她,早早请回来,省的我被人指着骂,我何曾拦过你!你受的她的气,撒到我身上,又不是我亏欠了你!自来到你们家,守着活寡伺候婆母,竟还暖不热你的心?现如今又要挨打!趁早你休了我去吧!好再找个趁你心的人!”说着一头顶过来,将刘小虎顶个趔趄。

    刘小虎只气的面色青,将她揪起来,厉声道:“你不曾亏欠我?我来问你,那村里的宅子地,如何到了李蓉的手里?”说罢将那妇人往地上一贯。

    宋玉楼听了大惊,暗道此事不是做的圆满了?怎么还会传了出来?听刘小虎接着道什么纵那村里恶人,逼走她,我们送出的地,却让别人做了情!不由气的直咬牙,知道被李蓉那厮骗了,当时说好的是借口宋玉楼不能出门,托李蓉带去,谁想到那厮竟然又安排了如此后事,心里又恨又气,放声大哭道:“我原是那几日忙,偏他托了老婆来与我说,与姐姐是怎么样的旧情,愿替我送去,我哪里知道他又做了这多事……”

    话没说完就又被刘小虎一拳打在身上,按住咬牙道:“你竟然早知道他不安的好心,为何还要瞒我?又日日在我跟前说的大方,左一个接回来,右一个请回来!姐姐,你怎的好骗我?”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苦不堪言。

    宋玉楼被他说的也急了,推开他站起来,哭道:“那李蓉欺我柔弱,要霸了我去,因我不从,便处处为难我,见我嫁了你,便用些话威胁我,还说要对你如何,他又托他老婆说的好听,我才信了给他,后来又找人打探知道姐姐一家搬进去了,我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事!”

    任凭再问,只如此说,刘小虎气急,将她一拉瞪眼道:“如此,你跟我就去问他一问,果真他欺负你,我自替你出气!”

    宋玉楼哪里敢去,哭着不走,正闹着,惊醒了刘氏,派了小丫头进来问,刘小虎怕刘氏知道更是伤心,便止住不谈,甩袖子走了,留宋玉楼在家坐立不安,只怕他真找那李蓉去,忽又想与那李蓉早已撕破脸,但凡说了以前的事,只说他图谋自己不得,行污蔑之事罢了,他那臭名在外,料想刘小虎也信得,也奈何自己不得,便安了心,叫进小丫头净面梳妆,换了身衣裳出门关扑去了。

    “夫人,前日赢得一处院子卖了,钱送来了。”绿玉见她心情好,也不怕挨打,忙忙说道,将一盒银子送上。

    宋玉楼更是高兴,从中拿出几个,想了想又放回去,道:“这是我的,绿玉,你找人送回大名府去。”绿玉忙应了,看她从炕上的箱子里拿了好些饰包了,忙叫车跟着出去了。

    十一月初,接连下了几场雨,夹杂着些许雪粒,京城的冬天又早早降临了,但朝会从不因天气而变,伴着几声鞭响,以及赞礼官一声“皇帝升座”“公卿入殿”,教坊乐声顿时歌声低唱,行过参拜,今日的朝会便开始了。

    文武百官各归本班,大臣秦事,先议的是减免灾区粮税,这条没有什么争议,很快就过了,接下来就有人出列了,是将沈括赶出朝堂的,素有锻炼成狱之称的知杂御史蔡确,问前几日上秦的有关大名府受贿违法判案的事。

    经过蔡确的详细介绍,朝堂上的官员们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原来大名府自接了案子,因涉及的女方是曹氏,对苏家颇为礼待,这一点被御史台抓住,认为是受了贿赂,而大名府则用苏老夫人的话来辩为那苏家并未说是娶妻,只不过插定之礼重了些,尚不足以罪论,又拿出名例律道诸相容隐人不得令为证,所以原告本无原告身份,此案本就不该受理云云,言中之意暗讽御史台不晓律令。

    说来说去,大家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件事的重点是大名府有没有受贿赂,这让关心曹氏婚事的人松了一口气。

    “陛下,臣请将此案移交御史台!”蔡确说道,此话一出,刘小虎在一旁不由吸了口凉气,他刚从御史台回来,御史台里的鞭笞呼号声还尤在耳,如果皇帝恩准,那作为行贿主谋的苏锦南少不了身缚绳索颈带木枷进制狱去等候询问,那种罪可很难受,她一定会心疼的吧?刘小虎站在朝堂上闪过这个念头,心中一阵酸苦,目光转到对面的李蓉身上,见他低着头嘴边带着一丝笑,再想到宋玉楼的话,不由将拳头握了握。

    “陛下,大名府苏安一案甚冤,实在未曾受贿,只因那曹氏多有惠民,又蒙太后怜惜再嫁,大名府不忍其奴婢之身,再者多人作证,当初的确放良,非逃亡奴,只因先主母病急而去,丢失卖身契,今被恶奴偷出以示要挟,御史台蔡确深究其狱,枝蔓不已,乞皇帝陛下下令早结正。”年迈的左谏议大夫苏颂迈步出列微微颤颤的说道,有人见此便纷纷符合其言。

    皇帝很高兴有人这么说,又有人奏郑州朱文清上折说曹氏如何相助救灾,积劳成疾云云,这件事已经流传进宫里了,当然版本可不是因劳成疾,果然此话一出,朝堂上瞄向刘小虎的目光就多了起来,刘小虎似乎已经习惯了,面上无任何表情。

    “刘卿,那曹氏当初是否也欺瞒你家而嫁?”皇帝咳了一声,告诫了众人,才问道。

    “陛下,不曾,臣当时知道,只因那苏家走的急,未要来卖身契,但曾口说放良为是。”刘小虎沉声说道。

    皇帝便哦了声,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果真是个纯良的人啊,并未趁机落井下石,其实他想问刘小虎的是,对那曹氏是否真的还如众人所说那样念念不忘?但这个当然不能问。

    皇帝止住蔡确再要说什么,宣告了自己的决定,先是认可了曹氏与苏家概不知情之故,又说了太后怜惜之情,特冷曹氏良身,此案就此结束,大名府虽然情有可原,但法不可怒,罚俸禄半年。

    听到这个结论,蔡确虽不是很满意,但也至少看到大名府挨了罚,便退回列中,正遇上李蓉带着几分不满看过来,不由脸色一凝,复看他面色平和,并无丝毫异色。

    纵然是恢复了良身,皇帝也不能违制让曹氏以妻礼出嫁,不久之后,在皇帝都忘了这件事时,远在江宁的前宰相王安石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这件事,有些埋怨皇帝不特批,“此妇性纯良,多聪慧,精农事,堪重用,比之千军之功。”皇帝见自己最敬佩的宰相竟然将这妇人比做千人之军的厉害委员长,不由吓了一跳,说起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妇人不过是在刘小虎的教导下,会些农事而已,皇帝不由皱起眉头,开始想这个妇人到底做过什么事,慢慢的他想起了以往曾经听到却没有往心里去的那些只言片语,……“成安刘家水稻高产……”“……青藕早上市……”“……多亏成安曹氏经过查明麦灾……”“曹氏云云苔可以榨油……”“……行灾口尽说整地种豆之法……”

    “朕,看走眼了?”皇帝放下手中的信,慢慢皱起眉头。

    且不提京城里皇帝的疑惑不解,但说在成安,十一月二十三日,十方村曹氏将以妾礼纳入江宁苏家,而同时太后名义赐下的嫁妆在几天前送到了。这是这个妇人二次获得皇封,实际上是三次,林赛玉在听到人们低声交谈时,自言自语道,那一次,那一次,她不愿意再想起,从今后,只记得那些好的吧!

    十一月末的天已经很冷了,十方村的人却并没有躲在家里避寒,随着零星炮仗的响起,穿着新袄的孩童们提着灯满村子追逐嬉戏,让这肃杀的冬日多了一些灵动的情趣,几个搬了桌椅板凳的村妇,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互相打量对方身上的大红袄,大红裙。

    “这衣裳可真舍不得穿,留到过年就好了,仔细蹭破了。”一个妇人不怕胳膊酸,将桌子推的离自己远远的,一面小心的感叹。

    “瞎说什么,人家苏大官人给咱们全村子的人都做了大红新衣,这不是为了新娘子不能穿红,要多些喜气!留到过年!哪还有你的新衣穿!”另外几个嘎嘎大笑着,走近已经站满人的刘家门前。

    一身大红遍地金袍子的卢氏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指挥着挂花布灯摆桌椅,院子里刷锅洗碗洗菜的人乱走,一担担肉菜被抬到后院,派出去的清一色马拉车6续回来,下来的不管远近的亲戚们各各都着新衣,脸上带着惶恐而惊羡的神情,畏畏缩缩的进了刘家的大门,待看到堂屋正中摆着贴着御赐两字,满满当当高高大大的十三台嫁妆,有些胆小的就软了下去,被连拉带扶的进了待客房,扒着窗户,看到挑子不断进来,具是用红彩带扎着的红漆大木箱,伴着这些挑子,十方村嗓子最亮的货郎就会喊道:“冠氏县殷老爷及夫人送大娘子贺礼,绸缎八匹,翡翠饰六盒……”“成安县……”“京城司农寺吴大人……”“京城旧仆阿沅……”“侍郎大人……”“江宁半山老……”……声音绵绵不绝,穿过嘈杂的前院中堂,一直到后院。

    一身二红新衣的林赛玉端坐在镜台前,几个喜娘正在为她梳头,口念着祝词,因为不断听到前院的吆喝声,而不自觉的出啧啧声,忽看到已上妆的新妇滑下一行泪,吓得忙拿帕子擦了,只道这妇人是因为不能为妻而伤心。

    “大姐儿,这般排场,咱当一辈子喜娘也没见过……”喜娘捡着话,小心的劝慰道,一面拿粉细细的给她掩了泪痕,“大姐儿,过去了,也没有正头娘子,还不是你最大?就算你是妾,有太后亲自送陪嫁的妾,谁还能敢小看你不是?”

    林赛玉便是一笑,晃了晃有些酸的脖子,道:“我不是为这个……我没想到会有这些礼来……我是高兴的。”一面说,眼睛又酸,听得外边锣鼓齐鸣,知道是卢氏请来的戏班子开唱了,再听炮仗声声,这场面任谁看了会说是纳妾呢,比那娶妻的排场还要大了许多。

    妾通买卖,和买东西差不多,哪里有这些仪式,不过是一顶小轿趁黑抬了去便是,不过这场婚礼既然惊动了朝廷,再加上太后的赏赐,成安县一心要讨好,苏家要补偿,除了死定的规格,其他的也就没人去管了,卢氏一时赌气再者也不是花自己的钱,就可着劲糟去了。

    苏家迎亲的队伍虽然只有一顶青帐小轿,没有迎亲的新郎,但四周跟着的是两套唢呐班子,光散喜钱喜糖的仆从就有十几个,沿着成安县足足走了两圈,途中炮仗接天响个不停,让观礼的人耳朵都要被震聋了,看热闹的抢钱的,那一天苏家光钱就撒出去了几千个,糖果撒了几袋子,这一场纳妾事,引得全城人出动,成了成安县民众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盛事。

    老儿村的苏家宅子里外装饰一新,因为纳妾,没有张贴喜字,只挂了两个红灯笼,但炮仗声震天,再加上络绎不绝的贺礼队伍,谁敢小瞧这个纳妆小事!来往不断的亲朋好友个个衣着鲜亮出手大方,按照苏老夫人原本的意思,这婚事将来是要在江宁大办的,但出了这档子事,苏老夫人盛怒之下,将远在江宁的各路亲戚全部召来,就在成安大办了!

    搞得苏家的亲戚们仓皇赶路,有的是几夜不眠赶来的,其中不乏官员,苏家包下了一座酒楼,专用来招待远方来客,见多识广的成安县令,甚至大名府知事都看的砸舌,原来苏家有钱到如此地步!

    因为是纳妾,没有拜堂之礼,戴着喜帕的林赛玉给苏老夫人敬了茶,就被扶去新房,因为看不到,只能慢慢的走着,日光透过树时隐现的照在她的盖头上,林赛玉低着头,看着脚下青石板路,想起自己也曾经这样走过一回,恍惚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竟然这么快又嫁了,不知道为了什么,林赛玉低了头,一滴眼泪掉在脚面上。

    “大官人大喜!”外间的喜娘带着笑意的喊声,让昏昏欲睡的林赛玉猛然惊醒过来,才现屋子里光线很暗,天已经黑了吗?

    林赛玉虽然在老儿村的这处宅院生活过,但她记不得这里的格局,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哪个屋子里,凭着感觉这新房似乎离前院很远,因为听不到喧哗的声音,喜娘们嘱咐过林赛玉坐好等着,便不再言语,四周安静的让人慌,不知道在屋子里坐了多久,林赛玉疲倦不堪,虽然是妾礼,但卢氏也没少折腾她,净身梳头换衣上妆等等,再加上前些日子忧心劳神,直到坐到新房里,才敢相信担惊受怕的日子真的过去了。

    突然醒来,林赛玉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伴着脚步声,初冬的寒气透过门跟人一起卷了进来,随即一股淡淡的酒意在身边弥散开,她的新丈夫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闻家事曹太后病榻说恩旨

    十一月末的天已经很冷了,十方村的人却并没有躲在家避寒,而是三三两两站在村头,交谈这段大事,曹三郞家又传来卢氏的哭声,吓得众人忙缩脖子散了,金蛋打开大门,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几个日常玩的孩童见了,忙跟上。

    “金蛋,你娘又哭呢?”小伙伴关心的问。

    金蛋抹着鼻子,点着道:“我都不敢在家呆,你们跟我到山上找姐姐玩去,姐姐烤了面饼子,可好吃。”

    一说到吃,孩童们大感兴趣,不再问他们这些孩子们不理解的问题,跟着金蛋一溜烟的往山上跑去。

    山上满目苍黄,今日的天不好,小旋风在尚瘦的树苗间穿行,一身白绫袄的林赛玉正在为树涂白灰,拎着一个小木桶,脸上沾了点点的灰,吴寡妇在另一边学着她的样子,不时抬头看她的脸色。

    “大姐儿,回去歇歇吧。”吴寡妇小心道。

    林赛玉只是一笑,道:“你且回去,我再做一时,今日就能完了,明日我去运点泔水来,猪眼看就要断粮了。”

    吴寡妇看了她半日,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喃喃道:“大姐儿,你莫伤心。”

    林赛玉听了抬头一笑,道:“我不伤心……”这话说的终是牵强,吴寡妇不忍再看,忙转身回去,却见山下走来一人,锦衣飞扬,步履匆匆,忙喊道:“大官人来了!”

    林赛玉闻言一怔,看着那男子渐行渐近,到了身前几步时收住脚,因苏老夫人骂他们全是婚前见面才引来的灾祸,所以自从案子结了以来,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已经有十几天了吧,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显然是许久没有安睡。

    “我这几日就走了。”苏锦南慢慢说道,无法掩饰眸子里的悲伤,目光在那妇人脸上纠缠,似是诀别般的贪恋。

    林赛玉忍着泪,不语,拎着小桶的手微微抖。

    “我娘又来找你了吧?你别听她的,纵然你想,我也不会同意的,你放心,就算你老了,我也养着你,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老下去。”看到那妇人眼中的不舍与绝望,苏锦南伸出手,轻轻整了整她被风吹乱的头。

    “不怕,我养活得了我自己!只怕到时候还要我养你呢!”林赛玉咧嘴一笑,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下来。

    一旁的吴寡妇早看的泪流满面,转身走开了,口中呜咽道:“老天爷,作孽呀!”

    看着那妇人垂下的眼泪,苏锦南伸手轻轻帮她擦去,二人就这样默默看着,耳边只有山风呼啸,不闻他声,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山下传来,惊散了二人的凝神。

    只见七八个丫鬟仆从拥着苏老夫人正费力爬山,看到他们都纷纷喊着大官人,大娘子,苏锦南脸色一变,跟林赛玉拉开距离,冲苏老妇人走去,口中道:“娘,你非要害大娘子于此才罢?”

    话没说完,就见苏老夫人喘着气停下脚步,道:“不是,不是,快,快带大娘子下山……”她身子再壮终是个上了年纪的,走了这半日喘的说不上话来,幸好旁边的管家接口道:“快,大官人,接圣旨去!还有大娘子!快些,人都已经到了。”

    林赛玉一愣,手已被苏锦南牵起,她被那句接圣旨惊得一愣,苦笑道这次是好事还是坏事?迎面的风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林赛玉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着紧紧牵着自己的手,走在身前的苏锦南,忍不住一笑抹去了眼泪,总是无名无份,此生得此心也足已!

    下了山刚走到村口,就见呼啦啦的一大队官家人马涌了过来,大多数都是陌生面容,除了成安县令。

    “哎呀,大娘子,咱们又见了!”一个奇怪的嗓音猛的响起,让林赛玉一愣,抬起头来,不由一阵头晕,难道她又穿越了?眼前这个人不就是当初召自己进宫见太后的那个太监?今时今日,他还是那一身红蟒衣,三山帽,依旧是面上含笑,不由掩着胸口想要大口喘气。

    “花儿!”苏锦南察觉她的异样,忙低声唤道。

    “大娘子,不认得咱家了?”张太监笑呵呵的说道,却见那妇人面上闪过一丝忧伤,他这在宫里混的人精,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忙笑道,“大娘子今日好精神!咱家也要认不出来!”

    林赛玉回过神,忙上前施礼道:“大人谬赞了!”她可记不得这个太监姓什么。

    “哎呀,闲话少说,咱家忙忙的赶路,还是误了大娘子的好日子!”张太监笑道,一面将手里的圣旨一展,“江宁府苏氏及子苏锦南接旨。”

    香案早已备好,苏老夫人立刻带着苏锦南并林赛玉就在村口跪下,听那张太监慢慢说道:“……你们既效有勤劳,所以过地方,解小民困苦,谦顺安行,所为惠民之事,朕查勘明白,又感太后心念,妻者,传家事,承祭祀之重,成安曹氏因贫为奴,非作奸犯科之徒,又多行善事,惠及万民,擢为苏家长媳……”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说来也巧,皇帝自从接了王安石的信,一直觉得心有不安,又听曹太后病情加重,便前去探望,看着太医们不确定的眼神和用药时的小心,心里更加郁闷与忧伤,这时候曹太后醒了过来,看到皇帝的样子便安慰起来。

    说了一些话,曹太后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听说那曹氏不得为妻?如今寻得良家却只能为妾?”

    皇帝忙说了原委,见曹太后皱起眉头,不由心里更是难过,曹太后沉默一刻,便说道:“官家,哀家没求过你什么,纵是你要用那变祖宗之法的王安石,哀家也没有强求你不用,只是这一件事,哀家必要你答应。”

    皇帝一愣,已经知道曹太后要说什么,不由有些意外,曹太后对只见过一面并且奖过也罚过的妇人竟然如此上心?口中忙答应了,曹太后求的是这个事,皇帝原本就动了心思,此时自然应了。

    “娘娘,你如何对那曹氏如此上心?”皇帝忍不住问出自己的好奇。

    曹太后微微一笑,这笑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叹了口气,道:“哀家一时冲动,毁了曹氏的姻缘,也是害了那刘家。”

    说的皇帝更加糊涂,曹太后便拍着他的手,将原委道来,原来也是巧了,皇帝的二妹舒国长公主听说曹太后身子不好,便进宫来看,这位公主也是爱好关扑,在一次内宅妇人集会上,与那宋玉楼扑了几把,结果那天公主手气不好,输得比较惨,按理说关扑输赢各凭天命,不该怨人,偏着公主扑风不好,赢了高兴,输了不愿认,更巧的是那宋玉楼最近输了几场,手头吃紧,也忘了照顾公主的面子,也没客气,公主输了心情自然就不好。

    偏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在一旁见了,笑嘻嘻的说了些话,什么这个宋玉楼最为奸诈,在家虐待婆母啊,在外与有家室的男人来往啦,说的公主十分舒服,怪不得输呢,这个妇人原来使诈!于是记在心里,到宫里跟太后说话,当逸事讲了。

    曹太后最不喜这样的人,便问是谁,待听说是闹得曹氏被休而娶进门的宋玉楼,曹太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这次小心了,吩咐宫人出去打听,看情况是否属实,宫人打听了几天,别的倒没证实,但刘氏的确在家病着,而宋玉楼当初说的话也被印证了,曹太后这趟犯病也不沾这件事的光!

    “可恶!竟有此等恶妇,当初不是说温顺贤良?怎么如此行径!来呀,传刘彦章觐见!”皇帝当时就气的变了脸,站起来喊道。

    曹太后拉住,叹了口气道:“官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不是哀家多事,那刘家何至于此?官家,你稍安勿躁。”

    说的皇帝叹了口气,暂且按下此事,便传下圣旨,说是补偿曹氏,其实也算是给自己寻个心里安慰。

    这些事林赛玉可不知道,云里雾里的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尚自有些蒙,就见苏老夫人与苏锦南已经大叩接旨谢恩,也忙跟着叩下去,张太监早命人扶他们起来,笑呵呵的道:“恭喜大官人,恭喜夫人。”说着身后的小侍从捧上一托盘,放着一块玉珏,道:“咱家穷,略备薄礼,还望大官人与夫人笑纳。”

    慌得苏锦南忙接了,道谢不已,圣旨的话已经传了出去,不知道谁放炮仗去了,不多时整个十方村连响成一片,在苏管家的号召下响起一片谢太后谢皇上皇上圣明太后圣明的颂歌声,让这张太监心花怒放。

    腊月初三,十方村年味中增加了更多的喜气,一身大红遍地金袍子的卢氏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指挥着挂花布灯摆桌椅,院子里刷锅洗碗洗菜的人乱走,一担担肉菜被抬到后院,派出去的清一色马拉车6续回来,下来的不管远近的亲戚们各各都着新衣,脸上带着惶恐而惊羡的神情,畏畏缩缩的进了刘家的大门,待看到堂屋正中摆着贴着御赐两字,满满当当高高大大的十三台嫁妆,有些胆小的就软了下去,被连拉带扶的进了待客房,扒着窗户,看到挑子不断进来,具是用红彩带扎着的红漆大木箱,伴着这些挑子,十方村嗓子最亮的货郎就会喊道:“冠氏县殷老爷及夫人送大娘子贺礼,绸缎八匹,翡翠饰六盒……”“成安县……”“京城司农寺吴大人……”“京城旧仆阿沅……”“侍郎大人……”“江宁半山老……”……声音绵绵不绝,穿过嘈杂的前院中堂,一直到后院。

    一身大红新衣的林赛玉端坐在镜台前,几个喜娘正在为她梳头,口念着祝词,因为不断听到前院的吆喝声,而不自觉的出啧啧声,忽看到已上妆的新妇滑下一行泪,吓得忙拿帕子擦了。

    “大姐儿,这般排场,咱当一辈子喜娘也没见过……”喜娘捡着话,小心的劝慰道,一面拿粉细细的给她掩了泪痕,“大姐儿,等会离家再哭,现在可别哭。”

    林赛玉便是一笑,晃了晃有些酸的脖子,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些礼来……我是高兴的。”一面说,眼睛又酸,听得外边锣鼓齐鸣,知道是卢氏请来的戏班子开唱了。

    这场婚礼既然惊动了朝廷,再加上太后的赏赐,成安县一心要讨好,苏家为了补偿先前受的惊吓,卢氏吐了一口气再者也不是花自己的钱,就可着劲糟去了。

    苏家迎亲的队伍跟着的是两套唢呐班子,光散喜钱喜糖的仆从就有十几个,沿着成安县足足走了两圈,途中炮仗接天响个不停,让观礼的人耳朵都要被震聋了,看热闹的抢钱的,那一天苏家光钱就撒出去了几千个,糖果撒了几袋子,这一场婚事,引得全城人出动,成了成安县民众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盛事。

    老儿村的苏家宅子里外装饰一新,门外炮仗声震天,再加上络绎不绝的贺礼队伍,只引得四邻八村的人都来看,来往不断的亲朋好友个个衣着鲜亮出手大方,按照苏老夫人原本的意思,这婚事将来是要在江宁大办的,但出了这档子事,苏老夫人为了出气,将远在江宁的各路亲戚全部召来,就在成安大办了!

    搞得苏家的亲戚们仓皇赶路,有的是几夜不眠赶来的,其中不乏官员,苏家包下了一座酒楼,专用来招待远方来客,见多识广的成安县令,甚至大名府知事都看的砸舌,原来苏家有钱到如此地步!

    到了堂前,一那苏锦南并立,苏老夫人笑哈哈的拿着机杼挑开她的盖头,让众人好好再重新直一遍,林赛玉忍着笑,这一次仪式就复杂多了,在司仪的引导下,一一参拜了苏家的祖宗排位以及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亲戚,礼毕之后,比赛玉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接着例行手执同心结,牵引着满脸笑意的苏锦南回房去了。

    “你知足吧,这已经不错了,要不还有你更累的。”苏锦南看到她的倦色,低声笑道,让林赛玉也笑了,原来欣喜若狂的苏老夫人本打算是让他们绕城三圈才罢的,吓得苏锦南与林赛玉忙说了好话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那好,今日你们也累了,那等会江宁后再走一遍。”苏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让在场的亲戚们脸如土灰。

    到了房内,又是一番热门,撒帐,合髻,合欢酒,摘了花,解了绿抛纽,扔了一仰一复的酒杯,洞房里终于只剩这对新人了。

    “妈呀,可是累死我了!”林赛玉一时间瘫坐在床上,话音刚落,身旁多了一人,听那苏锦南清朗的笑,顿时又紧张起来,接下来,要洞房了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失意人相对失意人

    红烛跳出两个火花,映的满屋子都是红彤彤的,从京城运来罩着大红罗圈金帐幔的描金床也是红的,桌椅锦几也是红的,肩挨着肩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也是红的,寒冷而孤独的夜风似乎也艳羡这里的红火温暖,拼命挤过窗缝,冲进屋子里,挑动的红烛微微舞动,也带来了隐隐的人声欢笑。

    “你不出去敬酒?”林赛玉笑着看了跟自己坐的如此近的这个男人,恍惚觉得从来没看清过他的长相,不由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苏锦南也笑了,这一笑,缓解了二人之间略有些尴尬的气氛,感觉在自己脸上游走的手,带着粗粗的茧子,摸在脸上麻酥酥的。

    “我长的不好看,不会打扮,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又是个被休的,这天下有这么多的好女子,你何苦看上我?你是可怜我没人要了吧?”林赛玉抽回手,斜靠在床上,身下都是苏老夫人从江宁运来的锦被,软软的,不由拿手捏了捏,嘟囔道,“不如棉花……”这样说着便又猛地坐起来,棉花啊,也是时候弄来种种了,忽然觉得鼻子一痛,被苏锦南刮了下,又听苏锦南低笑道:“又想哪里去了?”林赛玉刚一抬头,就被温热的唇吻住,眼前是贴近的而看不清的面容。

    “什么也不要想……”林赛玉在窒息前终于吸了口气,大红金帐被扯下,挡住了红红的烛光,耳边只有苏锦南低低的呢喃,“我们过好日子……”

    相比于到了冬日就显得萧索的小小成安县,京城里的冬日却是依旧繁华,就算到了城外,也有诸多观赏冬景的人,临着汴河北岸的一处好庄园,是李蓉入秋时才购置的,看中的是这里能引水入园,设置许多楼池亭台,环境清雅,准备夏日避暑之用,到时候碧波潋滟凉风习习,评茶写字是何等的自在。

    不过此时在这里走动着的人可没那份自在,一个个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四周都是易碎的宝贝,尽管如此,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是猛然响起,让这些人的脚步一滞,继而缩着肩忙忙的绕开那湖中最大的一处亭台而去。

    穿着沉香色遍地金袄的董娟娘,接过站在身旁的月娘递来的一杯热茶,听着对面屋子里传来的打砸声,不由叹了口气。

    “姐姐,老爷他没事吧?”穿着白绫袄的月娘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董娟娘一笑,道:“哪里能没事?这世上最大的哀事莫过于求不得。”说着她转过身,月娘扶住她,移动裙角慢慢向外走去,口中道,“我们比起老爷来,已是大幸,至少他留在我们身边,至于心,管它作甚……”

    月娘听了便是一笑,也不再言语,忽见一个慌里慌张的丫头迎面跑过来,噗通就跪倒了,道:“夫人,救婢子一命。”

    董娟娘淡淡道:“又有何事?”

    那小丫头忙举上一封信,颤音道:“……有人送来给老爷的信……请夫人慈悲,也替婢子递给老爷……”说着叩头不止,看到她要被杀一般的恐慌,月娘忍不住一笑,这些事都是几遭了?见董娟娘微微点头,便伸手接过,那小丫头感恩戴德的谢过跑了。

    “这又是谁的?”董娟娘侧眼去看,见上面并无署名,便笑道:“咱们这次来是对了,竟成了传话的小奴了。”

    月娘见她心情好,便抿嘴笑道:“是姐姐慈悲。”伸手扶了她沿原路往回走去,站在亭楼前,听屋子里摔打之声小了,估摸是累了,董娟娘便推开门无视地上的狼藉进去了,月娘站在门外,想要往里看终是不敢,只听到董绢娘脚踩在地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后就是李蓉的怒喝,吓得她不由打个寒战,一时间冲了进去,却见董娟娘好好的站在那里。

    “她还有脸来求我救她?呸!臭婊子!”大冬天只穿着绸衣的李蓉,未束,站在屋中央,那脸色让月娘不敢直视,忙低下头去,听啪的一声,又碎了一只瓷杯,“我让她拿来给我!她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自作主张!她想死还不容易?偏要坏了我的好事!我救她!救她!”

    李蓉咆哮出这两句,忽地阴阴的笑起来,将手中信几下扯烂,道:“好,我救她!哪里就能那么简单的要乱杖打死!太便宜……”

    董娟娘与月娘听了不自觉的打个寒战,听李蓉喊了几声,奔进来一个家仆,附耳交谈,隐隐听道:“……拿我的贴子……把她弄出大牢……卖到私娼里……告诉那婆子将十八套法全部使了……”那小厮应着去了。

    董娟娘与月娘此时互相看了一眼,在各自眼中现那深深的恐惧,她们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偶尔偷听到过,私娼里盛行的处罚那些姐儿的手段,那可真是生不如死,那个青儿吗?董娟娘微微歪着头,那个抱着全哥,紧紧跟随在苏锦南身后,满脸情意的丫头?求不得,求不得,何苦!

    “我姐夫再娶礼可送到了?”李蓉骤然的问话,让董娟娘醒过神,忙答道,“送去了,姐夫一份,大娘子一份。”随即再不闻声,屋子里静默的可怕。

    “老……爷。”门外传来一个微微颤颤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气氛。

    “说!”李蓉一声咆哮,吓得那个噗通就跪下了,叩头道:“老爷,老爷,孙大人派人说,那刘大人吃醉了,在酒楼骂你呢,问要不要教训他……”

    李蓉在嘴里慢慢嚼了一遍“刘大人”,问道:“他又骂我什么?”

    那内椅子散架的声音,顿时趴在地上,却没有意料中的东西砸过来,而是一阵厉风从身边而过,脚步声远去了。

    其实这小厮说的婉转了,坐在金梁桥下酒楼最大包间里的刘小虎,正端着酒杯,红白着脸将那李蓉骂的狗血喷头,心不纯良?说的真是太文雅了。

    “贼奴才,不如猪狗,活该至今无儿无女,他定是他娘跟和尚养的……”刘小虎还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人,带着一丝尝试新鲜事物的兴奋,从榻上站起来,一行骂一行笑,坐在四周的因为吃酒原本已经半醉的人都清醒了,傻了一般看着刘小虎,有反应快的已经溜走了,而与他关系好些的,则站起来劝道:“贤弟,你吃多了,快些让我们送你回去……”

    话没说完,就听楼道里脚步声大响,那涂金描银的推拉纸门被一脚踢飞了。

    “我无儿无女?你倒是便宜儿女不少!”披着绒氅的李蓉越过呆住的众人,冲那犹自骂不绝口的刘小虎而去,带起平地一阵狂风。

第一百二十九章:二大人酒楼里唇枪拳头战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似乎昨天还是温凉的秋天,怎么转眼间就进入了寒冬,腊月对于京城里人们来说大概是一年中最忙的一个月,一进腊月街上满是卖撒佛花,韭菜、胡桃、等等的物件,不带一眨眼,腊八又要到了,满大街都飘着腊八粥的香味。

    今天天气虽然冷些,不过依旧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因为进了腊月,公事清闲起来,心劳身累的工部淤田司等等部门的人便在腊八前一天相约吃酒,刘小虎原本不再受邀之列,这一段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小子又告假不上朝,整日在外游荡,而皇帝也没有过问,于是便有一部分人猜测这是小刘相公皇恩日盛的缘故,但也有一部分人冷眼道这是小刘相公失了圣心的缘故,总之不论缘故是什么,小刘相公如今日子过的还不错是事实,一行人碰到迎面而来的刘小虎,自然要竭力相邀,他们谁能想到这完全是个噩梦的开始。

    伴着李蓉踢门而进,原本私密性很好的厅堂立刻变得透亮,几乎在同时,门前呼啦啦围上十几个人,探头看热闹。

    刘小虎似醉非醉,一眼认出眼前之人,不由将酒杯往地上一贯,伸手就要揪住他的衣襟,口中道:“杀才,你来得好!我正要寻你,你却日日躲起来,是心亏不成!”

    话没说完,就被李蓉一拳打在脸上,几步跌倒,撞到身后的几案,四周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哄得一声围上来,有拦着李蓉的,有拦着刘小虎的,口中乱纷纷的嚷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要失了身份。”

    李蓉听见了,便冲刘小虎啐了一口,指着道:“身份!你这王八还配有身份?我不与你理论是让着你,我的儿,你身上那点事,有哪一个我不知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先骂起来!不知死活的傻子!”

    刘小虎坐在地上看着被几个人伸手拦着的李蓉,眼前这位公子出身世家,养得好相貌,纵是不戴冠,不佩花,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样子极普通的绒氅,那富贵荣华养尊处优的气质,也是他这样贫寒人家子弟一辈子也养不来的,这样的男人,必是胭脂粉里的宠儿。

    “我的身份?我自是出身贫寒,也好过你不过是仗了祖上的家世,谋得如今的前程,谁人不知你是个专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这京城里谁家不是防着你?我与你几世里不曾有干系,竟敢图谋我的内人……”刘小虎挣开众人,向那李蓉扑去,李蓉被众人拉着,那火气本下去了一半,也不想那刘小虎还敢闹,不提防被一拳砸在下巴上,磕破了嘴皮,那血当时就下来了,染了他内里穿的白绸夹袍。

    见血了!拉架的众人顿时唬的脸蜡查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李蓉将刘小虎按在身下,大拳头砸下去,高声道:“别他娘的污了二爷的名声,你那妇人!你那做私娼的妇人,也配二爷我惦记?也就你瞎了眼当宝贝供着!也不去打听打听,迎头巷的宋娘子,那可是暗娼门子的红人!谁人不知的淫妇,一夜没汉子也不成的,哄得你这个瞎眼的王八,赶走了糟糠妻,还以为接了凤凰蛋一般!我要是你,早找根绳子勒死自己,省得辱了家门!”

    刘小虎在下只气的呀呲欲裂,将那李蓉翻身带倒,挥着拳头乱砸,只道:“你求不得,便如此说她!你已是茅坑里的石头,满嘴喷粪,你这等淫人妻女的恶徒,今日若不送你进衙门,我刘小虎就脱了这身官衣!”

    在一边的看客见打得热闹,出一阵阵闹啸声,只引得酒楼里外的人潮水般涌来,早有人直往开封府报案去了,召集这场酒事的是中书省的一位官员,此时别人尚可寻机溜走,他确是跑不了,眼见打得不像样子,说的话也不成体统,惨白着脸,招呼众人要将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二人拉开,跺着脚道:“两位大人!都是当朝的要臣,岂可在此喧哗互辱?就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斯文人坐下说开便是,此等行事必要被御史监察参奏……”

    这话听在四周人耳里,均是白了脸,再看外边如潮的人流,知道这趟作为从众被参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也顾不得拉这依旧厮打的二人,纷纷作鸟兽散。

    “你这个傻蛋!如今还蒙在鼓里,二爷我可怜你,实话告诉你,你那凤凰蛋,虽是良身,却走得私娼门,咱也不哄你,二爷我跟她也是旧相识,当年也曾吟诗作对吃酒听琴,眼见她求上门来,念着旧情,费了些心思抹了她那些劣迹,如今那些婆子恩客,都被二爷我打出去,不过倒也没走远,大人如实想要与他们叙叙情,二爷可替你找来,说起来我可是你们有情人终成良缘的恩人,好在二爷我不是那挑理的人,也就不与大人邀功……”李蓉哈哈大笑,顺便捞起一旁的圆凳,站起身冲刘小虎砸去,脸上哪有半分笑意,紫青着脸,咬着牙,一下一下的砸去,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是看不得你这个傻蛋好过!你这傻蛋凭什么好过!我仗了家事?你他娘仗的什么?吴越救灾?别人不晓得,你自己也他娘的忘了不成?你在吴越治了半个月,屁事不顶!不就是曹大娘子给你写了信,说了法子,才赚的这名声!不要然你这傻蛋做的什么官居?做他娘的小倌还差不多!那曹大娘子跟了你真是暴殄天物!幸亏你这傻蛋有眼无珠!如今你在外无能,在家纵妻虐母,要才没才,要德没德,还他娘的装什么胖子!跟我理论?跟我理论?真他娘的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都不行!”

    这李蓉带着满腔的气,用了全力,刘小虎本就带了酒意,身子虚,先前还打得平手,没几下酒意上头,便挣不起来,被这李蓉几凳子砸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先前嘴里还骂着,慢慢的就没了声音。

    看打得不成样子了,要是出了人命,他们可不是被参那么简单了!只怕当官生涯就到头了,闹不好小命也要赔进去,于是逃得没剩几个的官员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如同凶神恶煞的误伤,一起涌了上去,抱腰的抱腰,抓胳膊的抓胳膊,更有人伏在地上将那刘小虎往外拖,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血迹。

    外边看热闹的人见此哄得一声炸了窝,喊着杀人啦,乱跑开了,将闻讯赶来的开封府衙役挤得东倒西歪,几乎以为京城里也出现了廖恩起义事件,顿时如临大敌,将那手中的棍棒乱打,整个刘家酒楼乱成一锅粥。

    位于浚仪桥西侧汴河北岸的开封府,大冬天里一头汗的推官在梅花堂里坐立不安,目光不时落在门外戒碑上那醒目的“尔俸尔实禄,民膏民脂;下民可虐,上天难欺”十六字上,但依旧不能平利嘈杂的心情,换做谁此时也不可能平静,因为现在他的牢房里,刚刚锁回来一群聚众闹事之徒,这些顽徒个个都是从六品以上的在朝官员,他可以想象,明日的朝堂该是怎么样的一番热闹。

第一百三十章 众朝臣紫宸殿论罪

    熙宁十年末,过了腊八迎来了一个入冬来最明媚的一日,尽管天气依旧寒冷,有阳光照在身上还是觉得温暖又柔和。但此刻站立在紫宸殿的大臣们却并没有感受到这温暖,没有人抬头,被龙床上皇帝阴寒的目光看的从心里往外的散着寒气。

    邓绾低着头,半句不言,听殿前李定口吐金戈铁马之声,那一句句“…言事反复,专为诋欺…貌存朴拙,心秉奸邪…先有纳私娼之罪,后有逐妻之劣,再有虐母之嫌,今有失仪之行…邪物出世,雷霆震之……刘彦章失德失礼,依律判刑,请陛下罢黜。”

    他这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列道:“大人所言不妥,那刘彦章不过是酒后失言,是那李蓉动手在先,儒家刘彦章尚在救治,李蓉先辱其妻,后出手伤人,敢问谁人不怒?臣以为依律当重判李蓉为是,念刘大人被激…”

    “刘家宋氏乃私娼,嫁入官家为妻是为恶逆,罪无可恕,李大人何错之有?倒是刘大人为此愤愤,究竟是不知情还是意图掩盖?”李定历声打断他道,一面将那人从上往下打量几眼,哼了声道,“你可是刑部的?据说昨夜城中马车来回奔驰有几十辆之多,往来于各府之上,不知大人收的是哪一家的?”

    这位年近五十的侍郎,登时脸红脖子粗,喷着口水几乎要打到李定身上,道:“你血口喷人…”数着几乎哭起来像皇帝道:“陛下,臣要奏同知谏院李定胡乱攀咬,污臣清白,臣少年进士今日已…”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已经无法隐藏怒气,将几案上的奏折砸了下来,吓得四周侍从以及大臣纷纷垂头,半句不敢言,大殿里陷入一片寂静。

    “如今我朝连连受灾,尚有无数灾民无法安置,尔等有多少大事要办?如今却将这闺门私事闹到堂上来了!御史御史!这御史如今清闲到如此地步?”皇帝站起身来,望着站在下方的各位大臣,因为愤怒话音都微微颤抖。

    “陛下,这绝非闺门私事,据李蓉言,那刘家宋氏实乃私娼……”,李定涨着脸,丝毫不惧依旧开口道。

    邓绾此刻出列了,躬身道:“陛下请息怒,御史风闻言事,原本事无巨细,”这句话算是给了李定台阶,但换来的只是李定冷冷一视,听他接着道,“臣以为此事不过是酒后盛怒之言,也未必是真,如今一干官员都被关押,必要引人议论,不如私下逐个审问,此事实在不宜张扬。”

    他这话不止李定听了不干,蔡确带着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冷笑道:“中丞大人说笑了,李蓉刘彦章等人聚众闹事与市井之前,如今全京城都沸沸扬扬了!大人与其相瞒不如早做决断,以正视听!”

    邓绾的目光悄悄瞄了眼皇帝,见他神色冷峻,嘴角下垂,不由暗自摸了把汗,事到如今圣意难测啊。

    站在队伍最前列,一直默然不语的两位宰相此时互相看了眼,吴充一脸沉重的低声道:“大人对此有何看法?”口中问着心里却没有指望这老家伙说句有用的话。

    但今日的王珪却端着一脸沉重,道:“且不论刘彦章是否以私娼为妻,但如今御史之言其虐母之嫌,今有失仪之行,确无大臣之体,不宜更在朝中。”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让身边的人已及龙床上的皇帝都恰好听到,一向随大流不表态的三旨相公竟然如此说,让所有人都吓了跳。

    邓绾汗腾地就下来了,这老头的意思是要将刘彦章外放?或者说,罢黜?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王珪,难道刘彦章可曾得罪过他?竟然说出这样的狠话?

    皇帝此时除了愤怒,更有一丝难过,眼扫过满朝,竟然不见任何一人言辞灼灼的为刘彦章说句话,他的耳中满是李定那纳私娼逐妻虐母失仪,目光落在地上那凌乱的奏折上,其中一个隐隐可见是开封府的文案记录,那上面记录的当时闹起来说的话,更是让他双目灼痛。

    看错了?皇帝有些颓然的坐下来,还记得那一日,那个踏入大殿瘦小的少年带着几分怯怯而又倔强之气。

    “此乃酒后失仪,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责中书省查明,再奏。”皇帝略带疲惫的挥了挥手,打断朝中议论,中书省忙接旨,皇帝如此说,邓绾便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是想要偏袒这个时运越来越不济的刘彦章。

    而身在开封府大牢里的一干人虽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判决,但也能猜出朝堂上如今必是热闹的很,这些一向衣着鲜亮的官员们,还是头一次进牢房,看四周牢房里真是饮食与尿痛之类共处一室,空气中弥漫着酸臭之味,虽然开封府优待将他们单独安置,但依旧能听到其他地方囚房们的呼号,掩了鼻小心翼翼的寻了一地坐着。

    “你家的钱送了去没?”有人互相低声询问,“怎么还没消息?”引来一片叹气声,就有人颤声道:“不过是醉酒打架失仪罢了,还不至于真的判刑?”这话引来有一声低叹,“失仪?你忘了他们打架的后果么?”

    “我可没说出去,我只当没听见!”众人忙纷纷道,恨不得将耳朵拿下来藏起来。

    “我们不说?那开封府的衙役是傻子啊?只怕早问了周围的人,报到朝堂上去了……”中,一面靠在阴潮的墙上,叹道,“大家各求多福吧。”

    这句话让众人立刻乱了起来,纷纷跑到门前,喊着衙役,要求见家人,想着便是倾家荡产也要送礼送到位。只有两个人此刻安静不动,似乎置身事外。

    刘小虎被抬进开封府大夫诊治,断了根肋骨,旁的倒无甚大碍,包扎好灌了药又被抬进牢房,开封府优待与他,特意给安了张大板床,铺了厚被子,刘小虎便趴在上面,此时面向里不知是睡还是醒。

    李蓉已经换了衣裳,只不过脸上还带着青紫,显得有些狼狈,他就在刘小虎的木板床前了,靠着墙假寐,看到刘小虎的脚微微动了下,便嗤了声,低声道:“我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说着又是自嘲的一笑,“竟然也有我这样没运道的…原来具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刘小虎将头转了转,出一声闷笑,道:“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绕你机关算尽,终成空。”

    话音刚落便吃痛地呼,原来李蓉一拳砸在他的腿上,听他冷笑道:“终成空便如何?我还尚未求的,而你,注定是求不得……守着你那娼妓过去吧……说来你那好内人,怎么也不来探探你?该不是又去找了新恩客了吧?”

    这句话让刘小虎咳了两声,口中道:“你……”似乎要起身,李蓉便撩起衣站起来,攥紧拳头,却见刘小虎复又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不干她的事……”

    李蓉有些意外,走近几步,推了推他,刚要问不是死了吧,就听到刘小虎似是带着哭意隐隐道:“……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

    “你……”李蓉站起身来,甩手走开了,复又转身过来,低声道,“旧事就罢了……你日后莫再惹我便是……”

    三日之后,中书省的判决下来了,因众人一起作证,都说吃醉了酒,因前些日子关扑输了些钱,便起了纠纷,至于那些骂的话,谁也不提,中书省也只用了一句酒后乱语气急胡骂了了,皇帝便批道身在政府,人前失仪,各降职一等,李蓉刘彦章罚俸禄一年,余者罚俸禄半年,此事便过去了,受了这无妄之灾,众人虽然庆幸之后,便对那刘小虎颇为不满,自此再无人敢邀其吃酒,只怕又惹祸上身。

    刘小虎自回到家就昏睡,只听得耳边盈盈哭声,心里不耐烦便醒过来,见宋玉楼也不梳妆,哭的脸蜡黄,见他醒了,哭声更甚,只说到:“二郎,却是为了我遭这些难……”

    刘小虎也不说话,怔怔看着她,宋玉楼被他看得心里毛,那日酒楼里的话多多少少也传了出来,她心里打鼓,正思付着要不要收拾东西回大名府去,又见刘小虎放出来了,只不过降了一职,还是朝廷里的大员,忙打整心思,要拢住他的心,便接着哭道:“自你被抓了去,这个说要杀头那个说要杀头,我一个妇人家吓也吓死了,咱们又没个亲戚里道,我只得跟了那些夫人,她们往哪里送我就往哪里送,只让张四去看你,我带着丫头也不怕丢了脸,往那管事的人家里走去……”

    刘小虎打断她,道:“娘不知道吧?”

    宋玉楼一愣,忙道:“只说你外出去了,不敢让她知道……”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刘小虎将脸扭向里,淡淡道:“我累了,你且去吧。”听得宋玉楼愣了一刻,便起身轻轻走了出去,门一开一关,临年下的寒风便趁机进来,天已近傍晚,满屋子阴沉沉下来,不知何时起了风,在船外的树上号叫,卷着屋顶往街上去了。

    林赛玉裹紧大红妆花通袖袄儿,一手压住被风吹的乱摆的娇绿缎裙,踮着脚几步跑上台阶,两个白绫袄丫头闻声打起厚帘子,一股热气便喷红了林塞玉的脸。

    “好冷,好冷。”林塞玉在屋内跺了两下脚,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热茶吃了,身子才缓过来,就听里间咚的一声,接着就是啪啪的乱响。

    “祖宗唉,又怎么了?”林塞玉顾不得净手,几步走了进去,见坐在炕上的写字的全哥,正将满炕桌的笔墨纸砚往地下乱搡,撒了墨,沾了一褥子,不由喝道:“该打!看你胡闹!”

    全哥被她一喝,吓了一跳,迎上她带着怒意的脸,便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道:“坏人,坏人,你要害死我好霸着我爹。”

    林塞玉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栽过去,回身就去瞪那两丫头,见她们面色尴尬慌张的就往外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冬闲无事林赛玉哄孩训奴

    林赛玉先顾不得问丫头,几步过去将干打雷不下雨的全哥拎起来,往炕上一扔,瞪眼道:“不许哭!再哭让老妖怪把你叼去,别想再见你爹!”

    这句话效果好过蜜糖,全哥惊吓的闭住了嘴,一脸的愤慨,滴溜溜的眼瞪着林赛玉。

    林赛玉哼了一声,先将地上收拾了,心里愤愤道早就知道留这么一家子人在这里要惹麻烦,偏苏老夫人跟打了鸡血一般,好吃好喝的留下一群亲戚,在家斗鸡遛狗,好容易劝走了,又留下一大群婆子丫头,一个个在家里晃来晃去,看的她心烦。

    “全哥,我问你,你不跟我好了?”林赛玉收拾完,坐在全哥身旁,正色问道。

    全哥站的紧绷绷的,听见问哼了一声扭过头,林赛玉也不急,从炕几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面嗑着一面道:“我还以为咱们多要好呢,原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全哥听的瓜子响,咽了两口吐沫,却依旧不说话,听身边这个不哄自己的女人接着絮叨:“……往日跟在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多好,我给你做好吃的,带着你玩,还帮你跟人打架,这才几天,你就这样了……”再忍不住,转过头喊道:“你不是姐姐了,你是我后娘!他们说了,后娘是坏人!”说着他自己的眼圈都红了。

    林赛玉放下瓜子,跟他面对着面,缓了脸色道:“全哥,我来问你,对你好的姐姐是我,做你后娘的也是我,前后都是我,怎么我就成坏人了?你爹爹疼你,我也疼你,你不想要多一个人疼?你疼你爹,我也疼你爹,你不想多一个人疼你爹?”

    对于才三岁的全哥来说,这话有点难以理解了,眨着眼有些愣愣的,林赛玉便拍了拍手,道:“你若是不喜欢跟我玩了,也没什么,等你看着我不像坏人了,再来跟我玩吧。”看了看天,“不过,饭还是要吃的。”说着取过炕上的红官缎袄,拉着往外走去。

    两个丫头在外听见脚步,忙打开帘子,陪笑道:“已经摆了饭,正要请夫人。”

    这老儿村的宅院,还跟以前的一样,只不过苏锦南将他们的住房搬到右边的院子,当年他跟李氏是住在左边的,如今没安排人住。

    如同那边一样,院子里有两边厢房,三间客坐,一间梢间,如今将客房改了当作睡房,因为林赛玉不习惯在起居室用饭,又不能像在家那样在院子里吃,便将梢间就改成了餐厅。早有四五个穿红戴绿的丫头在门口站着,见她们过来笑着迎上来,口里夫人少爷好,林赛玉只觉得心烦,带着全哥进去,丫鬟们围了上来布菜的递饭的挤了一圈。

    “下去,下去。”林赛玉挥挥手,看丫头们都愕然的看着她,便咳了一声道:“等吃完再来伺候!”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穿着蓝绿褙子罩着白绫对衿袄,长的端正喜气,笑着说道:“夫人,奶奶走时说,夫人是个爽利人,咱们但凡哪里不对,夫人自管说,务必不能让夫人觉得生分。”

    林赛玉看了她一眼,认得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什么……

    “婢子玉梅。”丫头笑嘻嘻的说道。

    “我不喜欢这多人围着我,你们下去吧。”林赛玉只说道。

    玉梅便忙笑着应了声:“婢子们就在外边候着。”看林赛玉点头忙带着人下去了,听外边似乎隐隐有吃吃的笑声,但随即掩了下去。

    “烦人!”林赛玉低估道,看全哥干坐着不动,便给他盛了饭,“吃吧,”见全哥一塌嘴便瞪眼道,“别告诉我你不会自己吃!有手有脚的,非学废人一般!”说着一面点着桌子上琳琅满目,“这些金蛋想吃还吃不到,要是他来了,早抢着吃着去了。”

    “那让他来呗,我要去吃大娘烙的饼!”全哥嚷道,一面不耐烦的看着眼前浓浓的香喷喷的粥,银丝鱼,精致的鸡蛋薄饼,“我要吃猪头!”

    林赛玉便笑了,在他头上一点,道:“放着山珍海味不爱,偏要吃粗食!”说着自己也皱了眉,一面催着全哥吃,一面哄他明日带你去大娘家吃,自己也放开肚子,只吃的打饱嗝桌子上的饭菜还剩一大半,还要喊全哥,全哥跳下去,站在一边掀起袄,拍着滚圆的肚皮嚷道:“我不吃,已经熟了!”原来在家林赛玉总拿金蛋的小圆肚子打趣,被全哥记下了,逗得她哈哈笑了。吃过饭唤了声玉梅,玉梅笑应着进来了,身后丫头捧着热腾腾的铜盆手巾,林赛玉自己净了手,又拽过想往外跑的全哥洗了,见丫头们正往外收拾,便问道:“玉梅,这一个月多少开销,你给我说说。”

    玉梅听了便道:“这个月包括丫头们的月钱在内,总共一百两银子……”话音刚落,就见林赛玉瞪眼看向她,问道:“一百两?这钱谁出?”

    玉梅再忍不住扑哧笑了,忙又收住,低头道:“这其中不包括老夫人以及姑奶奶等亲戚们的吃穿用度,老夫人自己付了,余下这些自然是夫人你的……”

    娘哎!林赛玉忍不住叹道,院子里这么多人是在喝她的血啊!恨不得立刻赶出去,玉梅看出她的惊讶,暗道果真跟老夫人猜的一样,憋着笑,道:“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林赛玉愣了愣,随即笑了笑,道:“无事,你下去吧,将账目整理好给我拿来。”玉梅便应着亲自打起帘子送林赛玉全哥出去。

    冬日天短,已经蒙蒙黑了,风停了,院子里依旧干冷。

    “哎,我爹啥时候回来?”全哥在下拽了拽她的手,问道。玉梅听见了忙道:“少爷,不得对夫人不敬,要喊娘。”

    林赛玉便是一笑,暗自将全哥的手握了一下,也没说话,全哥便有一种两人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带着些许兴奋,哼了一声,也不理玉梅。

    “夫人,全哥年纪小,婢子会好好教他……”玉梅忙又冲林赛玉道。

    “无妨。”林赛玉笑了,一面算着苏锦南回来的日子道,“明天,后天,最多再有三天就回来了。”

    进了屋子,两个丫头立刻又上前来为她宽衣,被林赛玉赶了出去,跟全哥玩了会绳,哄他早早睡了,自己取过纸笔在桌子前坐了,一会想想家事一会想想果园,听得玉梅在外轻声道:“夫人,不早了,歇息吧。”便揉揉酸的脖子,唤她进来,将一张纸递给她,道:“玉梅,传下去,让厨子接着做。”

    玉梅放下灯,笑盈盈道:“幸好婢子也认得几个字。”一面接过看了,见上面列了每餐饭菜的数量规格,暗自笑了笑也不说话待要告退,听林赛玉笑盈盈的道:“你明日叫了所有人,留下两个看门的,都给我出趟门去。”

    玉梅一怔,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散了头,披着袄的女人,问道:“夫人要去……”话没说完见林赛玉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忙垂了头道,“婢子知道了。”

    二日一大早,几天的风刮的天展晴,却是干冷,玉梅带着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见林赛玉穿了貂鼠皮袄袖着手,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全哥戴了八吉祥帽儿穿大红氅衣儿,忙低了头。

    “老夫人既然留你们在这里帮我,今日我就劳动大家一趟,”林赛玉笑嘻嘻的说,一面喊玉梅,“车可准备好了?”

    玉梅忙应了,林赛玉便拉着全哥走下来,一行道:“那么都上车吧,跟我到果园子里去。”说着自行去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到底唱的哪一出。

    “姐姐,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忙拉着玉梅低声道。

    玉梅笑了笑,道:“跟着去不就晓得?”众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跟着走了,当下丫头婆子挤了三车,跟着林赛玉的大车,向十方村去了。

    因今日天好,卢氏将老娘抬在院子里晒,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丫头们喂鸡,忽见林赛玉从车上下来,忙迎了过去。

    “女婿还没回来?”卢氏问道,一面喊丫头搬凳子给大姐儿坐,又见外面还停着三辆车,探出好些头看来,不由道,“想吃穷你娘我?光一个全哥还受得住,怎的将家人都带过来?”

    话没说完,见全哥就跳过来,忙伸手接住,听她嘎嘎嚷道:“大娘,我要吃烙饼和猪头!”

    卢氏拍了他一下,道:“还叫大娘,该叫姥娘了!”金蛋早听见动静,从后院跑出来,全哥见了忙从卢氏身上下来,二人唧唧咕咕说了几句便向后院去了。

    “我给你钱!”林赛玉从身上拿出一袋子,卢氏接了掂了掂,“烙饼,烧些茶就好了,送果园子里去。”

    卢氏咦了声,又看向那车,笑道:“从哪里雇来的人?”

    林赛玉嗤了声,低声道:“家里的闲人,吃的多用的多,不干活岂不是赔了。”引得卢氏嘎嘎的笑,道:“这才是,你用完了,借我用用,家里还有几间屋子没扫呢。”

    林赛玉只道:“娘给钱不?”卢氏哼了声不言语,看着林赛玉上车带着人往山上去了。

    “这冬天呢,树进入休眠期,就要做些清园防冻防虫的工作,大家也知道,我家里还有大棚菜,村里佃户也少,忙不过来,既然老夫人留你们给我,家里活地里活自然一样要做。”林赛玉站在果园里,将下车探头乱看的丫头婆子召集站好,才笑着说道。

    这话一出口,底下像炸了窝一般,乱哄哄起来,林赛玉便将脸一沉,道:“怎么?是我安排的不对?使唤不得你们?”

    众人这才不说了,一个个面色不好,其中一个婆子大胆道:“奴婢没做过这个,只怕坏了夫人的树……”

    林赛玉嘿嘿笑了,摆手道:“没什么难的,你们就跟日常一样,闲聊着话就能做的!”

    这话说的众人缩了缩脖子,见她们不言语了。林赛玉便随手点着,将众人老幼搭配,分了三组,一一指着道:“你们去将剪下来的枯枝落叶扫在空地上烧了,你们去将果树下培土,你们几个去打水浇树……”

    说着话,山下的佃农送来了铁耙等工具,都瞪眼看这些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只看的这些丫鬟婆子羞惭惭的,也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只得按照说的做去了。

    “大姐儿,这些我们做就行了……”佃户看这些人那僵硬的动作,白嫩的手指,不由吐舌头道,“按照大姐儿说的,都整形修剪完了,清园也不过一两天的事……”

    林赛玉嘿嘿笑着,打断他们道:“无妨,这些人闲着也闲着,省的闲出病来,劳动劳动健康嘛。”

    佃户们听得互相看,闲还能闲出病来?一面听林赛玉道:“我这年下怎么也得回江宁去,最早也得开春才能回来,清园之后,就没什么事,如果天气好,升温快,你们记得及时扒了培土,将猪圈的肥施了,浇好萌芽水,旁的事等我回来再做。”

    佃户们忙用心记了,点头让大娘子放心,林赛玉让他们去了,自己到吴寡妇屋里换了衣裳,也到果园里忙活,让有些想要偷懒打滑的人也没了胆子,这样连续做了三天,苏家那养尊处优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成*人样。

    这一日中午,卢氏送过饭,就在吴寡妇屋子里跟林赛玉说话,一个婆子噗通跪进来,叩头道:“夫人,老奴知错了。”

    将卢氏与吴寡妇吓了一跳,林赛玉依旧嚼着大饼,漫不经心的道:“这位大娘,你有什么错?”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旧人新夫妻温情脉脉

    林赛玉下手将猪蹄拿起来,两下撕开放到盘子里,全神灌注着吃去了,玉梅看着她油乎乎的手,强忍着没有皱眉头,继续说道:“老夫人是大房,下头还有两个兄弟,都早早没了,各留下一个儿子,这老奴本是二老夫人家里的,因做的一手好菜,老夫人便要来了,往日也是好的,也不知怎地失心疯了,乱嚼了舌头。”

    林赛玉又撕烂一块猪蹄,端起来冲玉梅一笑道:“姐儿尝尝不?我娘做的很好吃,我好容易才带回来两个。”

    玉梅待要摆手,想了想便笑了笑,道了谢伸手捡了一块吃了,看林赛玉洗了手,忙递上帕子,道:“婢子疏忽,不知道她教坏了少爷……”

    林赛玉便扑哧笑了,回头看着她被风吹了几日皱了的脸,道:“教训也不小……”

    玉梅便摸了摸脸,苦笑道:“奴婢还算聪明,二日就带了头巾裹了,还有更惨的……”林赛玉掩着嘴笑了几声,摆头道:“不过你们这些人家的人都怪聪明的,这么快就知道我要问什么,果真一个个人精一般。”

    玉梅苦笑一下,想到这几日熬的这些除了针线就没拿过旁的东西的大姐婆子,一个个红了眼一般,统共就这么几个人,那婆子如何躲得过?

    “夫人这法子,可比打骂苦多了……”玉梅笑道,看林赛玉在炕上坐下,便将桌上的猪头收拾了,一面听林赛玉闷闷道:“真没意思,我才懒得费那心思。”

    “夫人,要怎么罚那婆子?”玉梅问道。

    “卖了吧。”林赛玉说着,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盒子,里面放的是这些人的卖身契,这一趟留下的具不是家生子,想起老夫人走时将着盒子放到她面前那摸样,摆明了满是嘲笑,“大娘子,拿好了,这是卖身契!卖身契!可别当纸钱烧了!”

    林赛玉就撇撇嘴,已经连骂了一个月还不过瘾,犯了一次错,就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啊?

    “卖什么?”一个男声骤然响起,苏锦南掀帘子进来了,带进来一股冷气,玉梅还没迈步,就见林赛玉三步两步过去了,差点挂在苏锦南身上,慌得她忙转身出去了。

    “我算着今日就该回来了。”林赛玉咪咪笑着,一面帮他解下绿绒瞥氅衣,看着欢喜之情流露的妇人,苏锦南忍不住心中一荡,就要伸手将她拢在身前,却听全哥一声爹爹,打外跳进屋子来,忙垂下手。

    “吃了茶再抱,你身上还带着冷气。”林赛玉递给他热茶,一面忙拿手巾给全哥擦了满手的油。

    “爹,你给我买了刀儿、枪儿、棋儿、马儿了没?”全哥搂着苏锦南的脖子,忙忙的说道。

    苏锦南一笑,道:“原来是想这个!”一面刮了下他的鼻子,全哥嘟嘴道:“金蛋就有、我没有,打仗只让我当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林赛玉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苏锦南笑,苏锦南也看着她笑,在外这段日子,那满腹的相思意,到了跟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响,才道:“你胖了些……”林赛玉便扑哧笑了,横了他一眼道:“被这多人供起来,不胖才怪。”话刚说完,就被苏锦南伸手拉在怀里,在腰间摩梭,一面附耳低声道:“……我看看胖了多少……”,不由羞红了脸,忙伸手推搡他,道:“大白天的,家里这么多人,好没羞!”

    果然听外边有脚步声,苏锦南忙松开她,有丫头在外轻声道:“夫人,给老爷的汤来了。”

    林赛玉恩了声,看着那丫头低着头端进来,放下忙忙的走了,看着苏锦南端着吃,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道:“好烦人,我竟跟个废物一般……”

    苏锦南放下汤,走过来将她揽着坐在椅子上,含笑道:“我知道你好手艺,如果不怕累,就打她们走可好?”

    林赛玉便笑开了,道:“当真?这其中可有你可心的人儿,我好……”话说一半,见苏锦南脸色微变,才意识到可不能用这个打趣苏锦南,那些丫头姨娘可是他的心病忙吐舌头,用手捧了他的脸道,“该打该打,我说错了,你别恼我。”

    苏锦南换了脸色,将她在身前抱紧了,低声道:“以后不许再说!”林赛玉忙点头,一面又问他在外吃可好睡得可好,说了没一时,就觉得苏锦南的手先是在自己腰间摩梭,不知何时穿过衣裳进去了,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滑过她的肌肤,不由战栗,忙挣着起身,红脸道:“没羞!”

    “娘子,”苏锦南揉捏着那温润肌肤,心神动荡,哪里舍得,附耳软语相求,林赛玉被他炙热的呼气吹在耳朵上,一身鸡皮疙瘩,连手指都要哆嗦起来,一颗心“嘭嘭”的跳着,血液在血管里加流动,再一迟疑,苏锦南的唇已经吻了下来,那冰冷的润润的唇在他唇上游移,吮吸,她的手不由揪紧了苏锦南的衣襟,苏锦南的大手已经越过腰肢抚上她裹着素绸的胸,另一手托在身后,以免她跌了过去。

    “再等一时就天黑了……”林赛玉趁着换气,将头拼命仰了后去,避开他的索取,喘着气道,一面按住他逼近的脸。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外边有人走动,这个家里的人太多了,几乎没有一处闲地,后院有婆子们的洗刷声,门口有前,似乎总有轻轻地脚步声。

    察觉到她的紧张,苏锦南深吸了几口气,按下那涌动的**,扶她离开自己,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林赛玉松了口气,看着他喘息不已的胸,再看他红涨的脸,忍不住笑了,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引得苏锦南又抓住她的腰,忙推开跑开道:“我去做饭。”她这在临出门前的回头一笑,让苏锦南几乎忍不住抓她回来,却慢了一步,那妇人已经笑着出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是心不在焉,全哥一面扒着饭,一面摆弄一桌子的惟妙惟肖的缩小般的刀儿,枪儿,马儿,不时杀杀锵锵的嘟囔着。

    “全哥,吃完再玩!”林赛玉给他添了饭,说道。

    “我吃饱了!”全哥就要往下跳,一面搂着自己的宝贝。

    “不行,才吃了半碗!”林赛玉瞪眼,“要不然不许你玩这些!”

    全哥皱眉冲一旁无心下咽饭菜的苏锦南一指,道:“爹就吃了半碗!”让苏锦南差点呛了,就见林赛玉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忙大口吃起来。

    “我再吃一点。”全哥不情愿的看了看林赛玉,林赛玉想了想点点头,他便欢呼一声,忙做好大口吃起来。

    好容易吃完了饭,苏锦南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看着那妇人先是看了玉梅送来的账目,说了一番节俭开支,又有个婆子来哭,说自己是老夫人的人,夫人你卖不得,被林赛玉摔了茶杯,说道:“可是笑话,我自己的家我都做不得主,还算我的家吗?别说你是老夫人的,你就是天皇老子,来我这里,我也卖的!”见男主人在一旁一脸不耐烦,半句话不说,候在一旁的婆子们便有了计较,忙进来将婆子拉出去。

    “玉梅,我累了,今日不许再来回事。”苏锦南再也忍耐不住,沉脸说道。

    玉梅忙收拾本子,忍者笑红着脸出去了,听得外边脚步声响,人都远去了。

    “让丫头们怎么看你!”林赛玉红了脸,苏锦南早几步过来将她抱起往里间去了。

    “我在外十几天了,你就不想我……”二人跌在软软的大床上,面贴着面,苏锦南低语道,一面伸手去扯她的衣带。

    林赛玉被他在耳边的话扰的意乱神迷,不由搂紧他的腰,喃喃道:“想……”话音未落,上衣被揭开,温唇伏在她胸上,在这满室**之下,林赛玉忽地一个激灵,抬身道:“不行……”

    苏锦南不容她说话,就往床上按,嘟囔道:“天塌下来也不管……”话音刚落,就听咚咚脚步在外面,伴着婆子的急呼:“小官人……去不得……”受惊的二人立刻弹了起来,慌乱的去整理自己的衣裳。

    全哥已经推门进来了,揉着眼道:“大姐儿,我困了,睡觉觉。”

    大床上并头躺着三个人,最里边的林赛玉忍着笑,最外边的苏锦南绷着脸瞪着已经熟睡的全哥,吐出一口气道:“都是你惯得他。”

    林赛玉吃吃笑了,隔着全哥冲他眨眨眼,忽觉一只大手从被子里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揉搓相捏,伴着这手指交缠,室内呼吸声急促起来。

    “我们到外间去……”林赛玉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一角,不由分说被苏锦南抱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冬日的月光照在室内,如同一层薄纱,盖住堂桌上纠缠的身影,粗重的喘息夹杂着游丝般的呻吟在室内袅袅散开,让挂在室外枝头的冬月羞红了脸,扯过乌云躲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充神灵曹大姐说引水

    当月末,因汴河水结冰,苏家人便走旱路回江宁,除了看门的一家子人全部带上,呼啦啦的十几匹马十几辆马车沿着官道蜿蜒而去。

    林赛玉掀着帘子,一面听全哥叽叽喳喳的显摆着金蛋等小朋友送他的告别礼物,不过是缺了腿的木偶,脏兮兮的泥叫叫,甚至还有养粪蛋一般的黑枣,一面看着外边被阡分割成无数的小块田野,蛰伏的冬麦如同翠玉点缀在黑黄的之间,一派苍茫,远处村庄星罗。

    此时的他们已经将要走出河南境内,再走一段就要换乘大船南下,因这一路路过几个受灾的县,林赛玉想看灾后补种的豆卖长势如何,他们便很少在城镇中打尖,都是寻一些乡村野店,让这些跟着苏老夫人来从没受过这样苦的丫鬟婆子焦炉不迭。

    “据说这趟回去,要赶走好些人。”捧着缺了口子的大碗吃茶的丫鬟婆子挤在一起取暖,一面低声说话。

    “那更好,我还不想再跟着……”有人低声说道,听人嘘了声,就见穿着红织金袄儿褐色的桃绣裙子,包了头的林赛玉走了出来,喊全哥。

    “夫人,小官人缠着袁哥野地里逮鸟去了,”一个婆子忙陪着笑,见这妇人便皱了皱眉,嘟囔一句这倒随了我,便抬脚往地里寻去,还没走就带着毡帽的袁哥抱着全哥回来了。

    “袁哥笨,还不如金蛋,连鸟也抓不住。”全哥撅着嘴抱怨,将手里的寸长的麦子往地下了乱扔,口中嘟囔道:“下雨喽下雨喽。”

    袁哥讪讪笑着跑开了,林赛玉几步过去,抄了他身上的土,皱眉道:“谁让你戴这个?本来就长的不好,你还糟蹋……”一行说便捡起麦子看,见这进了腊月的麦子,格外的黄弱,不由皱着眉翻来覆去的看,全哥早扔了手里的,跑进去找爹爹去了。

    “今年冬天还没下过雪呢。”林赛玉喃喃道,一面低头看着麦子,见其中多数分生根和次生根少,或者根本就没有,那眉头就起皱越深,“典型的缩脖苗。”

    “怎么了?”苏锦南的声音在后响起,见妇人蹲在地上,拨弄一把麦田,眉头深锁,“可是有病害?”

    “倒不是病害,”林赛玉站起来,拍了拍手,“跟我到地里走一趟呗,夫君大人。”

    王岗是位于河南西南部镇平县的小村落,这里地处岗坡丘陵地带,本身就水利条件差,十年倒有九年旱,所以求雨是每一年都要举行的仪式,原本今年夏天雨水足,只道不用求了,是个好年,谁想到入冬以来,半片雪夜未降,地里都干的要裂缝了。

    “请龙神喽!”里长敲着锣,挨家挨户的走过,身后四个男人抬着簸箩,听到锣声,家家户户都走出来,将或多或少的钱扔进簸箩里。

    “求三潭爷保佑!降水!”里长的锣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走,那闷闷地声音冲击这每个人的耳膜。

    站在路边的苏锦南与林赛玉凝重着脸色,将几块银子扔了进去,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多谢这位路过的大官人大娘子。”

    里长拱手道,就听那妇人忽地说道,“老丈,我见那有潭水,何不引水浇田?”

    这话让众人面色一变,里长忙说道:“不知者不怪,大娘子不认得嘉显侯,不怪不怪。”一面对林赛玉和颜讲道此潭因求雨灵验,被朝廷封过的,三潭的三潭爷是朝廷封的“扫天侯”,怎么能动潭里的水?

    林赛玉叹了口气,中国古代农业的多灾多难,每一个被后世讽为愚昧迷信的活动,里面得包含着人们多少卑微的祈求。

    “老丈,不如求求三潭爷,借一些水用可好?”林赛玉抬头看看展晴的天,大日头晃得她眼晕,回想自己看到的麦子,喃喃道,“怕要等不及……”

    这句话引得众人不满,其中有人拿起先前他们给的银子,扔回来道:“哪里来的,已经受了难,还要来冲撞神灵害了我们!快走,快走。”

    苏锦南面色一僵,拉住林赛玉就要走,被林赛玉按住,见她似是鼓了很大勇气,冲那面色不好的里长施礼道:“小妇人成安曹氏,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老丈见谅。”

    众人们对她自报家门不感兴趣,有人道:“如此也好,三潭爷怪罪,即可找你去,莫害了我们。”

    林赛玉不言语,再一次看向里长,坚定道:“老丈,三潭爷有灵,必不愿见众生凄苦,贡品不少,心诚不少,只先求引水浇地,暂解旱情。”

    她的话没说完,里长忽然愣愣的看着这个妇人,忽地恍惚道:“哦,哦,你,你……”,一时情急竟说不上她的名字,林赛玉便一笑,道:“成安曹氏。”

    “农神娘娘啊!三潭爷显灵啦!”里长忽地跪下了,吓得林赛玉忙去扶,而身后那些人也愣住。

    “大娘子,大娘子,我这村子百八十户人,可就靠着这薄田为生,大娘子慈悲,快给想个法子,老汉给你长生牌位供上……”年近花甲的老里长几乎是涕泪四流,林赛玉也不好扶他,只能连声让他快写起来,此时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好说好说。”林赛玉为难的看了看苏锦南,见他只是含笑在一旁看,低声道:“快劝他们起来。”

    苏锦南低声笑道:“大娘子农神降世,小的怎敢座前失仪?”看那妇人被打趣的红了脸,忙咳了一声道,“诸位乡亲快起,请听大娘子一言。”

    因记挂赶路,谢绝众人邀请进村歇息,看那里长又要哭了,林赛玉忙道:“真的不算大事,大家只要还去求了三潭爷,求完后,引些潭水浇地便可。”

    “大娘子,人家说头年里浇地冻死了,不敢洗。”里长摸了把脸说道,也顾不得筹钱去,带着众人让林赛玉与苏锦南在村边的大树下坐了。

    “现在天好,”林赛玉一指天,含笑道:“从巳时到未时便可,我来时看了你们村南的地,就是带沙,所以旱得起来厉害,水即可就能渗下去,过后便会龟裂,也不怕,便是好了。”

    听她这样说,一部分人面色欣喜起来,而另一部分则更加难过,道:“那村边的地还要好些,我们村北的麦子都黄死了。”

    林赛玉皱皱眉,看着围站一圈的满面期待的人,恍惚觉得这场景如同前世里跟导师下基层一般,冷风吹起,打个寒战忙收回神,见有机灵的早先就跑到自家地里,此时拨了麦子过去了,跑的气喘吁吁,不由赞许的点头,将那四十多岁的汉子夸得红了脸。

    “这麦苗长得好,但那处地喧,旋耕后没有耕实,跑墒比较严重,”林赛玉将麦子在手里翻着看,一面在手中捻了,“黄的厉害,又冻了,如果年前不浇上水,就算年后再下雪,也是要损失七成的。”

    这话引得众人一哀叹,就有人开始催里长,快去求了三潭爷,里长也坐不住了,拄着拐站起来冲林赛玉陪笑道:“还请大娘子去跟三潭爷说说,咳……咳……你们同时天上的神……话说也不方便……”

    林赛玉差点笑岔气,暗道我哪里认得什么三潭爷!但这些民间习俗是绝对不可以不敬的,再说如果她不去应这个景,只怕村人不敢多引水,便凝重的了脸色,站起来点头道:“那是自然。”

    里长大喜,忙命众人准备祭祀用品,自己亲自带着向三潭庙去了。

    “大娘子,先请。”苏锦南憋着笑,冲林赛玉恭敬地道,林赛玉也忍着笑,点点头道:“跟着本座,好生伺候,有你的好处。”看那里长走远了些,二人再忍不住,携手笑起来。

    亲自体验一番求雨仪式的林赛玉,又端正神色跟“同事”三潭爷交流一番,走了后门,得到可以引水浇地的许诺,村人们掩不住欣喜的神色,齐齐的拜了下去,林赛玉只怕折了寿,忙躲开了。

    “记得,浇的时候,小水喷,这样避免冻伤,如果实在浇不到的,用茅草秸秆等等盖了,也保墒防寒。”再三嘱咐送着不回的村人,林赛玉看里长又要跪下去,忙扶住劝了,叹了口气,道,“人事尽于此,余下看天命了。”

    直到上了车,还能看到远远站着不走的村人,林赛玉眼圈有些红,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其实,这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他们怕不浇旱死,浇了又可能冻死,再者也没有机井遍地……”

    “机井是什么?”全哥听见好奇的问,“跟家里的井不一样吗?”

    林赛玉咳一声,道:“一样,一样。”全哥便失了兴趣,自己玩去了,车队粼粼向南而去,四周散落的村子里间断的传来炮竹声响,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

    为了摆脱大宋朝厄运连连,皇帝下诏明年改元元丰,皇帝改元本是很平常的事,但在这新旧法互相冲击的神宗朝,便引起了一系列动荡,因为在众人眼里,这不免是皇帝想要摆脱王安石的标志动作,一时间京城里甚至地方上都暗潮涌动。

    但在朝堂上谁也不敢表现出半分,因为风头正盛的宰相吴充,因一桩旧案,落入蔡确手里了。此时的朝中,人人自危,尤其是另一个宰相王珪干脆称病歇着去了。

    但皇帝此时无心听蔡确审案的进展,他的目光停在站在台下的刘小虎身上,目光再没有往日的欣赏以及柔和,而是真正的帝王家有的阴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示意小刘哥说休妻

    如今的刘小虎已经没有资格上朝了,这一次是被召进来……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脸色有些白。

    “刘卿,冬麦的灾病治得如何了?”皇帝慢慢道,听在刘小虎耳里,竟有一种刮骨的寒意,他这次做了一件错事,如同去年一样,刘小虎因伤在家歇着,也因心情不好,又被降了职,看了属下送来的样本,就挥挥手,只道去年卖灾的病又犯了,便让按照老法子治去了。

    因为求雨这件事,是很神圣的,归于地方官员操办,当年苏东坡凤翔求雨,还篇奏章,请求皇帝为太白山神加官晋级,所以皇帝跟前的奏折有关求雨的消息越来越多,招人一问,才知哪里是闹什么病灾,纯粹是旱灾!

    “臣,有罪!”刘小虎躬身道。

    皇帝这一次真的是生气了,因为延误,河南境内大面积的麦子枯萎,幸好那镇平县及时伤了奏折,冻伤不可避免。皇帝带领百官亲自求雨,因镇平县最早救灾,便紧急召了镇平县令询问冻上是否严重,得知因大娘子仔细交代,均用小水喷洒,冻伤只有十分之二,这才平息了争论。

    “朕所幸还有大娘子。”久久不语的皇帝突然吐出这一句话,让在阶下的刘小虎攥紧了拳头,他撩衣跪下了,道:“臣,所学尚浅,不堪重任,有愧于比下雨万民。”

    “如此,你便再去学来。”皇帝说道。

    元丰元年正月初三,从正六品降到从六品的直龙图判淤田司的刘彦章,又一次降职,为县令一个级别的八品的通直郎,在司农寺领个闲职,但大家已经被御史台鞭打官员的旧案吸引住了,朝中官职升降很是频繁,没人去关注这个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朝堂的少年,随着时间的过去,大家几乎就已经忘记他是怎么当上的这个官。

    大正月里,刘小虎坐在暖意浓浓的书房里,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呆,小丫头端着热粥及菜进来了,似乎听见自己的老爷喃喃道:“我比不得她?我怎么会比不得她?我就不能干出一番功业么……”忙小心翼翼的放下,便要出去,到门口听刘小虎忽然问道:“老夫人还没吃吧?”

    小丫头忙道:“送过去了,正在吃。”见刘小虎便起身,道:“如此,我同娘一起吃去。”忙上前重新端了,跟着他走出了书房。

    看着地上的枯枝,柳絮爱护皱眉道:“怎的无人打扫?”

    “老爷,张老爹病了几日……”小丫头忙说道,被刘小虎皱眉打断,“家里只他一个人?那多闲人……”

    “老爷,没几个了,厨子里还有两个,我跟着老夫人,夫人身边两个……”子,见刘氏腿上搭着褥子,正跟小丫头说话,一面吃饭,桌上摆的不过是一碗粥,两盘素菜。

    “二郎,别总闷着,大正月的出去玩吧。”刘氏招呼他坐下,将菜往刘小虎面前推,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慢慢说道,“闷得气色不好。”

    刘小虎便是一笑,只说道:“趁闲读些书的好。”

    刘氏便不言语了,母子二人慢慢吃饭,听得外边门响,许是张四开门晚了,宋玉楼骂了几句,走进屋子来还拉着脸,跟在后头的绿玉更是大气不敢出,进门时小丫头拉了拉低声道:“可是又输了?”被绿玉吓死的摆手杀鸡抹脖子不敢问了。

    进了屋子,刘氏与刘小虎依旧吃饭,只当作没看见,宋玉楼解了大红宫绣袍,露出里面穿的绿缎子夹袄,先是笑唤了声娘,又唤了声二郎,因不见小丫头给自己端饭便又拉了脸,道:“瞎了眼的小蹄子,要饿死我?”吓得小丫头忙忙的跑去了,宋玉楼又嘱咐道:“我不吃粥,热奶来。”

    “又输了?”刘小虎放下碗,转身淡淡道,让宋玉楼一怔,旋即堆着笑道:“二郎说的什么,不过是妇人玩图个热闹罢了,什么输赢的。”话没说完,就被刘小虎一耳光打了,跌坐在椅子上。

    “先是卖了饰,如今连丫头也卖了,接下来是不是连我也要卖了去?”刘小虎冷声道。

    宋玉楼被火辣辣的疼刺激的回神,捂着脸跳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过来,尖声道:“别高看自己,你值几个钱?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打我,你还敢打我!”说着一头撞上来,刘小虎侧身躲过,宋玉楼便撞在隔壁的廊柱上,捂着头哭起来。

    “大家省些事儿罢了!大节下的生气!”刘氏气的直哆嗦,指着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心里好干净!”

    “呸,什么好地方!以为我爱在这呆着!”宋玉楼也不哭了,呸了一声就往外走,正好跟端了热奶进来的小丫头撞在一起,溅了一身滚热的奶,顿时叫起来,下死手的打了去,“贱奴才,要害死我!我卸你的腿!”打的小丫头直哭。

    “你这恶妇!”刘小虎一把抓住手,在门前一推,便让那宋玉楼跌了出去,站不住栽在地上,青石地面擦破了新做的衣裳。

    “好啊,你何时又勾搭上这小蹄子?我说呢,怎么见了我如同没看见一般!一天天睡死在书房里,原来睡死在这小蹄子身上了!说,你们背着我偷了几回了?”宋玉楼站起来,扬手就冲那丫头去了,“怎么,如今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旧人?我告诉你,没得便宜的事!让你们淫汉娼妇如意,等我死了!”

    一面将那小丫头打了几下,那小丫头忍不过,一头撞开跑了,宋玉楼见没了人,扭头就冲刘小虎过去了,散着头拿下鞋子打过来,一行哭一行骂。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妇人,刘小虎竟不知身在何处,北风卷过来,只吹的人身上乍寒,恍惚看到那一日,面前哀哀哭泣的妇人风一吹不见了。

    “我来问你,那一日你是不是算好了才到我跟前的?”刘小虎猛地拽紧正在子技术上拍打的妇人,沉声问道。

    宋玉楼正一腔闷气,手腕被攥的生疼,拍着挣脱不过,便冷笑道:“怎么?如今还想要我在你跟前软语低声?我的老爷,你也看看你如今的身份!”话音刚落,就被刘小虎一拽,扯到廊檐下,抓起一跳马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你如何骗我?你如何骗我?”打的那妇人躲不过,在地上大哭,正要觉得被打死时,那鞭子忽停了,再看原来是刘小虎抬手往自己身上抽了两鞭子,霎时脸上印下一道血印,吓得顾不得痛起身跑了,哭道:“可是疯了,这日子过不得了。”

    “二郎,二郎!”刘氏从屋子里挪出来,又急又气大冬天的出了一头汗,扶着门喘气,喊声惊动了张四,正着烧的张四从门房里踉跄出来,从疯了一般鞭打自己的刘小虎手里夺过鞭子,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鞭子不放。

    “二郎”刘氏终于从门边挪出来,跌倒在呆的刘小虎身上,抱着就哭,“二郎,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咱们休了她休了她去罢了。”

    刘小虎被这哭声惊回神,忙扶着刘氏站好,身上虽然火辣辣的疼,但那闷气却散了不少,竟显出一丝笑,道:“是儿子不是,吓得娘了,好,好,咱们休了她去。”

    话音刚落,就见换了衣裳匀了脸的宋玉楼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便冷笑道:“休了我?你们想的倒好!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白让你睡了我一年!要想休也好,这家里的钱你们半点别想带走,这房子也别想要走,你们母子俩收拾东西滚蛋。”

    只气的刘氏浑身哆嗦,刘小虎就要去夺张四手里的鞭子,青着脸道:“滚,你这个娼妇!还敢跟我说家产……”

    宋玉楼也不怕,将垂下的头抚了抚,冷笑道:“大人,这话说的要注意啊,睡了我这个娼妇,你也不怕掉脑袋……”

    刘小虎气急反笑,道:“好,好,你倒用这个威胁我……我又怕得你?”说着就要打过来,被刘氏一手抱住,哭道,“二郎,你不能扔下娘,咱刘家不能断了香火……”

    宋玉楼停了便咯咯笑了,扔下一句:“是了,官人,在家等我,你也该为香火上上心了。”说罢扭着身子出去了。

    刘家小院这一番热闹,隐隐约约的传到巷子里,一辆黑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因听见妇人哭声,便有一个浮浪公子掀车帘来看,笑道:“哭得好可怜,这是谁家的人儿……”说了一时,就见从一门内走出一个大红遍地金褙子,戴着翠面花儿的年轻妇人,身后紧跟这一个细眉细眼的丫头,看上去风流妖娆,走得近了,许是注意有人看自己,妇人便举着袖子挡了半边脸,却又抬眼往这边溜了一眼,见是一个穿着华贵的俊俏后生,便低了头做害羞装靠着墙过去了,到了巷子口,常坐的车过来了,宋玉楼便提裙上去,一面回头看,果然见那后生还盯着自己看,见她看过来,拿着扇子挡了嘴笑。

    宋玉楼脸色绯红,低头将袖子甩了甩,啐道:“谁家养的没规矩的。”让绿玉放下帘子,催车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娘子深院引风流

    话说宋玉楼出了门,一径直往那马行街去了,因正月里,街上更是人如潮涌,四面的街铺挂红带绿,其中有些彩棚,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等物,如今关扑盛行,又赶上过节,这些彩棚都是用关扑的场地,一路行来俱是扑卖商贩的高声吟叫,宋玉楼的车并不在此停留,越过大街,拐进一条巷子里去了,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座深门大宅前。

    绿玉下去叫门,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髻花妇人开门出来,见是她满脸的脂粉堆起了笑,“夫人来了,我还到今日不来呢。”

    宋玉楼已经下了车,听见便道:“怎的,只让赢得来,输了就不许来了?”

    说的那妇人只是笑,连声道:”小妇人不会说话,该打嘴,如今大人在家,夫人少不得相陪,胡二姐还让我去请你,我只说别去,扰了人家年轻夫妻的兴致。”一行说一行笑。

    宋玉楼哼了声,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他哪里把我当人看……”说着进去了,妇人掩了门。

    不多时,一辆黑色马车停在巷子口,打内探出一个绿绒袄子的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左右看了,便笑道:“这里是胡娘子的私宅。”

    帘子被一柄扇子跳开,露出一张保养甚好,容用华贵的脸,这是个人一眼人认不出年纪男子,带着金玉冠,穿着白狐皮囊,腰间系一条云龙金带,哦了声,道:“可是那开了赌局的胡二姐?”

    先前那男人点头笑了,一行指着道:“别小看她这个门,端的是深藏不露,一把玩的数,只怕咱们家公主也不敢下。”

    “倒是个有钱人家?如此不好办……”男子摇着扇,一脸可惜,放下了帘子。

    “驸马爷,莫急,待小的打听了来,住的那地方,断不会是个有钱的……”马车缓缓走起来,掩去了车内低低的谈笑声。

    日子慢慢悠悠的过去了,自从听见刘氏说要休了自己去,这宋玉楼在家更是不耐烦,整日打鸡骂狗,忽的嚷着要卖了这宅子去。

    “原本就罚了俸禄,如今又降了职,家底早就吃光了,还指望我去卖了饰过活?”宋玉楼站在屋内,看着刘氏说道,“那御赐的宅子咱们卖不得,这一处自然能卖的,如今年也过了,哪里也收拾了,早些搬过去,也换换风水,省得总是霉运连连。”

    “你敢!”刘小虎掀帘子进来了,身上带着雪珠子,脚下满是泥。

    “吆,这又是打那个心肝家回家了,怎么没个正经相会处?瞧滚得这一身泥,虽说如今是个小官,多少也是个官,仔细丢了脸面。”宋玉楼咬着手指嘲笑着,见那刘小虎扬手冲自己过来,忙往后退了几步。

    “给你的休书写好了,你该走就走。”刘小虎半路停了手,几步走到刘氏跟前,问她吃的什么,今日可觉得好些,好似屋内没有宋玉楼这个人一般。

    “二郎,你这几日日往地里跑什么?大冬天的,也没什么长的,仔细吹了风。”刘氏捏了捏他的衣裳,感觉有些单薄,心疼几分,“你如今想要上进,如果你爹在,也能帮你几分,也省的一个人熬得自己……”

    话没说完,那宋玉楼就插话打断他们,道:“休书?你们死了那心!想赶我出去?除非也让太后下个旨意。”也不再理会她们母子,自己出去了,也没听见屋内骂,一腔怒火好似打在棉花上,闷得将脚下的木凳踢了去,偏又撞得脚疼。

    “夫人,夫人。”绿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叫什么丧!我还没死呢!”宋玉楼正一肚子闷气。

    “夫人,胡娘子送你的邀贴。”绿玉忙低着头送上一封信。

    宋玉楼咦了声,一面接过一面道:“那淫妇怎又想起我了?不就是欠她几个钱,竟让人打了我出来,性子转的倒快!”看那上果然说请她再去,心里几分怀疑,又几分痒痒。

    原来不知怎的,京城贵妇们都家宴突然将她排挤了,没了家宴,自然也没了和她一起玩关扑人,气的宋玉楼只道是因为刘小虎降职的缘故,骂了一通官家的夫人也同那薄情的婊子一样,也无法,在家闷了没几日,手痒痒的狂,先是到街上寻了普通的店面玩,因多是男子,实在不方便,玩的也不入她的眼,听人介绍才到了胡二姐的家里,现这里玩的可比那些官家夫人爽快的多,几场下来,她光宅子就赢了三处,谁知道这一段许是沾了刘小虎的霉运,刚卖出宅子换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就流水般出去了,正输红了眼,又因欠债不还被胡二姐赶了出来,哪里肯罢休。

    “夫人,可去的?”绿玉小心问道,被那宋玉楼瞪了一眼,道:“去,自然去的,总不能这淫妇总得意!”

    “可是钱……”绿玉几乎是哭丧着脸,忽觉得宋玉楼在自己身上看了两眼,露出一丝笑,道:“绿玉,你这丫头长得还不错。”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噗通就跪下了,叩头哭道,“夫人,别卖了绿玉去,绿玉好好伺候你。”

    “起来,白日里哭丧,晦气!”宋玉楼啐了口,自己往后去了,绿玉摸着泪忙忙跟去,自是百般小心伺候那妇人换了衣裳,擦粉描眉,因日常带着金镯子都卖了,只得捡了两个银的带了,啧的香香的往那胡二姐家里去了。

    那胡二姐其实已经将近四十岁了,面色和善,也不浓妆艳抹,走在街上任谁捡了都道是个端庄妇人,内里却是好手段狠心肠,见宋玉楼来了,笑眯眯的迎上去,先是陪个礼,又是赞了她今日的妆扮。

    “姐姐也莫拿好话哄我,你那话,谁人敢信得?”宋玉楼白了她一眼,听见屋子里呼喝声声,早按耐不住,不再理会那妇人,抬脚就进,跟一个忽然转过门叫门角的人撞上了。

    “哎呀,大娘子勿怪。”宋玉楼觉得一双大手将自己扶了扶,一个男子醇厚嗓音响起,便抬头一眼,见此人好俊的相貌,似乎有几分眼熟,又一身好打扮,便红了脸忙低下头去绕过他进去了。

    胡二姐冲那人笑眯眯的打个眼色,见他慢慢跟着那宋玉楼身后去了。

    “竟入了王驸马都尉的眼,倒便宜了这淫妇。”往日门口的妇人低声说道。

    那胡二姐嘴角显出一丝笑,眼中却没半分笑意,似是自言自语道:“只怕羊肉吃不到,反惹一身骚,”说这话,两人抬眼看去,见那男子站立于宋玉楼身后,不知道看到什么,伸手去替她指点,看那宋玉楼只低着头,一副娇羞模样,却无避开之意,不由吃了一声笑,转身走开,一面低声道。“如果是个聪明的,扭头便走了,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胡二姐家有着三进深的院落,一重重的门掩上,便是个无人打扰的清静之地,如果到了夏日,满院子花香绿影,只不过这冬日里,只见枯树苍石,倒显得几分狰狞。

    而此时的江宁,也是好大一处宅院,因艳阳送暖,偌大的院子在这隆冬时分,也显得格外温暖。

    这样的好天让林赛玉心情好了许多,搬着铺了厚厚垫子的椅子坐在廊下,翘着腿嗑瓜子,这才有过年的味道,回来这十几天,正月都要过完了,她的腿都快跪断了,整天面对着一群人也不认全的老老小小的女人,笑的她肌肉都抽筋。

    “大姑娘来了。”院门口玉梅一声高分贝德招呼,让林赛玉飞快的坐正,抖了抖衣裙,便看到戴着珠子璎珞穿着遍地金妆花裙袄的大姑姐进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居大宅曹大姐安坐说笑

    悠闲地下午茶时光结束了。

    “大姑娘来了。”林赛玉笑嘻嘻的站起来。

    苏锦南的这个姐姐今年有三十五岁,就嫁在本城一个大户人家,家里也是有钱的很,生养了两个孩子,身子也没变样,十天倒有八天常在苏老夫人跟前,恨不得将能搬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里,林赛玉从丫鬟婆子们闲聊中得知,苏大姐外向颇有苏老夫人当年风范,只不过眼皮浅,什么都想要,反而总被不值钱的东西打了,不如二姐儿和三姐儿聪明,知道捡些贵重的要。

    自从回家,来自己院子转了好几圈,胡乱要了这个那个,被林赛玉装傻充愣打了,话里话外都带着不满意。

    “大娘子,好清闲。”苏大姐说道,习惯性的眼四处瞄,一面道,“这院子小了些,依我说,怕什么忌讳,还去上头娘子住过的院子去才好,白瞎了那好园子。”一行说抓起一旁的瓜子吃起来,不忘道:“炒好了,大娘子与我些家去给孩子们尝尝。”

    林赛玉道:“倒是不多了,姑娘要去老夫人那里拿便是。”

    苏大姐便在她一旁坐了,道:“娘那里有客,我来你这里坐坐。”便说这个亲戚来了那个亲戚去了,这个送的礼寒酸那个总是来白吃饭,听的林赛玉昏昏欲睡,也明白她只不过是熬着等吃饭才来,正无聊间,玉梅带着伊小丫头进来了,十三四岁,生的乖觉,拿着两个盒儿笑嘻嘻的道:“大娘子,二老夫人让我送些果子与你。”

    林赛玉不认得她,苏大姐伸手要过来,吐了瓜子,说道:“你不认得她,她是大婶娘跟前的,今日怎的大方了,送些什么我看看。”一行说就打开了,见是满满一盒子果陷椒盐饼,喷香满鼻,忙伸手去捡道:“大兄弟从京城带来的吧?大娘子吃不完,我拿些…”

    林赛玉咳了一声,肩膀一扰,顺手拿了过来,捡出一个递给空了手的苏大姐,笑道:“姑娘尝尝。”一面回头盖好递与玉梅,“等全哥回来吃。”又对那小丫头笑眯眯的道,“谢婶娘费心。”便叫玉梅带着进屋,让她吃点心。

    苏大姐怔怔看着手里的一块金饼,尚自没反应过来,看到林赛玉起身往屋子去,便不高兴的道:“好小气的,满满一盒子饼,也不怕馊了。”

    林赛玉只做没听见,喊玉梅拿了几个钱给那个小丫头,又包了些点心让她带回去谢二老夫人,见那苏大姐甩着帕子走了,忙道:“大姑娘,吃了饭再走。”那苏大姐听了更是闷气,待要应了觉得没脸,不应又下不去,也不回话直往苏老夫人跟前去了。

    苏老夫人正与族里几个老姐妹坐着说话,门前站了一溜的丫头,嗑瓜子说笑,见苏大姐来了,都站起来道:“大姑娘来了。”一面打帘子让她进去。

    “你还没家去?”苏老夫人看见了,随口问道,这一句话触动了苏大姐的伤心事,往椅子上一歪,皱着脸道:“娘如今也要赶我走?怪不得人家都说家里有了媳妇,女儿就外道了。”

    说的苏老夫人皱眉,瞪她一眼道:“又乱嚼什么?”旁边的姐妹见了,便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能外带了谁。”

    苏大姐便滔滔说了,又道再接过圣旨,也改不了门风,磕了一地瓜子,迈着大步走云云,说的苏老夫人脸色很不好,旁边的姐妹便道:“小家小户的孩子,慢慢教就是。”

    “大姨子,你不晓得,指望谁教?在外要住两年呢,过了年回来应个景罢了,说的好听,就是一荒山,种了些果树,能成几个钱?不过是野惯了,说是媳妇,倒像个外嫁的姑娘。”苏大姐砸着嘴道。

    说的一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苏老夫人本就对这个不满意,见自家女儿当人前说了,更是觉得没脸,哼了一声道:“哪里由得她胡闹。”

    苏大姐见说动了娘,便立刻加火道:“娘说得大话,自有锦哥惯着她,娘可别惹恼了人家烦,先头一个就没少闹,这个可安生些吧。”

    说的苏老夫人几乎要跳起来,赶着子忙劝不迭,却是火上浇油,正乱着,二房里的一个丫头笑嘻嘻的过来道:“奶奶,过来借个人。”

    苏老夫人一肚子没好气,瞪眼道:“借什么人!”

    小丫头也不怕,依旧笑嘻嘻的道:“家里来了客,借赵婆子烧菜去,明早就送回来。”

    苏老夫人脸色一僵,那子人都看过去,苏大姐吃着瓜子,道:“娘,一个做饭的婆子,你让她去便是,到跟你媳妇一般小气。”

    说的苏老夫人脸皮红,道:“你去回奶奶,我送过去两个好厨娘她用,这个赵婆子,没了。”

    那小丫头大惊,道:“赵婆子没了?多时的事?哎呀呀……”

    苏老夫人踤了她几口,打断她道:“卖了!不是死了。”话音刚落,就见林赛玉进来了,正赶着跟一屋子的人说话,便指着她道.“你要人,管她去要。”

    林赛玉听到老夫人来叫,就猜到苏大姐过来架火了,撇了撇嘴,忽见一个不认识的蓝襟子丫头冲自己施礼问要赵婆子做菜云云,不由回头去看玉梅,玉梅忙低声提示她,才知道是那个乱嚼舌根哄全哥的婆子,便笑道:“在家生事,我卖了去,让大姐儿空跑一趟了。”

    那小丫头便有些讪讪的,看了眼老夫人道:“按理我说不得,这婆子跟了我家奶奶七八年,就算有错,夫人担待些…”

    话没说完,就被林赛玉打断,看着她道:“这话你的确说不得。”那丫头是二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哪里受过这没脸,也觉得自己说话造次了,登时涨红了脸皮,认个错扭头便走了。

    苏大姐呀呀的说道:“娘,如今你可清闲了,有媳妇掌家了。”被苏老夫人碎了一口,道:“回你家去,一天到晚这里乱嚼,有那闲功夫,看紧你女婿,少往那烟柳花巷去。”说的苏大姐的痛楚,登时哭起来,道:“你自己被媳妇打了脸,往我这里撒气。”一屋子人忙来着劝。

    “娘,媳妇可是哪里不对了?”林赛玉瞪眼道,目光扫过众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那婆子在家挑唆全哥,说我是后娘不待见他,全哥哭的什么似的。”

    听她如此说,那些年纪大的夫人们便都点头,道:“自古以来后娘难为,那婆子这样着实可恶,大娘子做的对。”一面又劝苏老夫人,苏老夫人面色才好了些,哼了一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人乱说,你好好待全哥,怕那婆子说什么!家里那么多人,你还能一个个封了他们的嘴不成?再不然都赶了出去,不要人伺候才清静。”

    林赛玉便笑了,站起来道:“正要跟娘说,娘倒替我先想好了,我院子里不用那多人伺候,只留下两个粗使婆子,两个小丫头,玉梅跟着我就可以了。”

    苏老夫人指着对众人道:“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可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多少人做梦都想要人伺候。”

    一屋子人都笑道是,劝林赛玉断没这道理,林赛玉便也笑了,说道:“我打小自己做惯了,被人伺候不自在,被人伺候,也不一定是多好的事,我外祖母倒是习惯被人伺候,我看她确实难过的很。”说着掩着嘴笑了,察觉失态又垂下手。

    苏老夫人哼了声,道:“咱们都跟你外祖母一般,哪里有什么难过!”林赛玉差点笑出声,待看到一屋子人都点头称是,更是坐不住,忙起身告退了。

    “大娘子毕竟受过两次皇封,家里又有那些地,日子必定宽裕的,不过是节俭惯了,老姐姐,这是福气,总比败家的好。”一屋子人都笑道,说的苏老夫人又高兴起来,毕竟是皇封这事,合族几辈子都没有的事,一时间又笑的哈哈的。

    吃过饭,送走众人,苏老夫人跟着小丫头们打双6玩,见全哥蹬蹬跑了进来,这孩子如今性子好了很多,苏老夫人更是喜欢的什么似的,抱在身前喂他吃这个,吃那个,又问玩什么的,在外吃的可好,又见苏锦南在后进来,坐在一边吃茶,知道他还没换衣裳,便哼了声,道:“去你院子吧,在我跟前心不在焉的。”

    苏锦南只是一笑,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留下全哥在这里玩,因知道他在林赛玉家住了一段,小丫头们逗逗他问在那里吃什么玩什么,全哥三问答两问。

    “大姐儿的外祖母整日做什么?身边跟着几个丫头啊,有奶奶这里多不?”苏老夫人笑道,她虽然入去过曹三郎家里,但哪里注意到什么外祖母的。

    “姥娘吗?在床上瘫着呢,好多人伺候,我还给她端过饭呢。”全哥将一桌子双6乱推,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看也不看到苏老夫人瞬间僵直的脸。

    “都说是个傻的,有这样傻的?”苏老夫人咬着牙低声道,再看一屋子的丫头都低着头忍者笑,自己也撑不住笑起来。

    歪在坑上的林赛玉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准又是你娘唠叨我呢。”正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的苏锦南听见了,便笑道:“你猜娘唠叨你什么?”

    “不过是说我傻啊,笨啊,还不是因为卖身契的事!”林赛玉坐直身子,几步走到他身后,伸手捧着他的脖子道:“还不是怪你,偏说烧了!”

    苏锦南笑了,握着她的手转过身,道:“是我不对,累坏了娘子的名声,”说着压低声道,“为了恕罪,小的今晚好好服侍娘子。”

    林赛玉红了脸,抽回手,道:“人前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原来也是个没正行的!”苏锦南攥着她的手不放,笑道:“说正经的,过几日,我带你出趟门。”

    “去哪里?”林赛玉问道,一面抽出手帮他揉了揉眉头,为了陪自己在成安住,他都是日日不休的忙生意,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兴化。”苏锦南道,被这小手按着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口角苏官人气走

    兴化?林赛玉先是怔了怔,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提过要到那边去寻些棉花种子,顿时高兴的抓着他的手摇,笑道:“多谢你记得,出了正月再去也不迟,枣芽,钟棉花,不用这样急。”

    苏锦南伸手去解她的扣子,一面道:“就出正月,不在乎多这几天。”

    林赛玉打开他的手,看外边天已黑了下来,便要唤丫头一起去抱了全哥回来,被苏锦南拉住,道:“过了年该给他寻个先生了,还跟着一起睡,成什么样子。”

    林赛玉皱眉道:“才四周而已,能学什么!小孩子家玩才是正业。”看苏锦南有些黑脸,便笑着挽起他的手,笑道,“去,咱们一起去,也好跟娘道个晚安。”

    叫了两个丫头打着一对纱吊灯,往苏老夫人屋子里去了,一路上苏锦南被这妇人小手拉着,听她低声笑着说些白日的事,夜里起了风,带着些许湿意,估计后半夜要下雪,那夜色中重重深院点缀着灯火隐现,突然觉得有家的温热。

    到了苏老夫人的屋子里,见已经灭了几盏灯,苏老夫人正跟两个大丫头坐着吃茶,里间放下了垂垂帐帘,见他们来了,子才一家人挤在一起睡,他如今都这么大了,偏你来了惯的,你自睡去,有我看着,没人敢说你后娘不待见他。”

    说的林赛玉哭笑不得,道:“娘,纵使要改也得慢慢来,仔细闹的娘大晚上睡不得,等明日我跟他好好说了才是。”

    苏老夫人不爱听这话,拉着脸道:“我是他亲奶奶,还不如你这过门几日的后娘?”

    林赛玉听了还没说话,苏锦南就变了脸色,站起身来道:“一口一个后娘,只怕全哥忘了怎么的?”被苏老夫人当下就碎了一脸,指着骂到:“来就是后娘,你说就成亲的了?我老婆子说话不中,谁要你们到跟前来装样子?半句话没说,摆那脸色给谁看?”

    苏锦南紫了脸拉起林赛玉就走,林赛玉忙驻脚留他不走,苏锦南便自己径直去了,林赛玉一把没拉住,只得回身冲苏老夫人道:“娘,你也糊涂,但凡要说我,何必当他跟前?这男人家都是爱面子的主,你这样当着他的面说我,他脸面往哪里放?少不得装面子跟你闹两句。”

    苏老夫人听了哼了声道:“哪有这个道理?他即使嫌弃我这老娘!”

    林赛玉便坐过去,要过她手里吃了一半的茶搁了,笑道:“我是他自己挑的媳妇,就好比自己挑的货物一般,被人嫌弃,他岂不是没脸?”说的苏老夫人并几个丫头都笑了。

    “就会胡说打诨!”苏老夫人骂到,但面上掩不住笑。

    “话粗理不粗,娘,再说他心里未必想顶撞你,也是怕我跟前失了脸面,如今都是这么大的人,还要被娘骂,岂不是要被媳妇看不起?”林赛玉接着笑道,“咱们妇人家的事,就得自己解决,但凡让这男人们插了进来,那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苏老夫人咳了一声,看林赛玉已经脱了鞋做到自己的踏子上,便推她道:“做什么?我伺候全哥一个人就不错了,你还要睡这里不成?快些走,回你自己屋子里去。”

    林赛玉就势下来了,笑道:“娘这话说的,都是因为媳妇,你儿子才恼了,回去冲我甩脸子,我可是没好性,恼了我就打了啊,闹起来,娘可别只护着自己儿子。”

    说的一屋子人笑了,几个丫头推着林赛玉就往外走,道:“夫人放心,就是奶奶会,咱们也帮着你正回来。”

    “姐儿们可要记得,别哄了我去,等会打起来别关门躲起来!”林赛玉笑着去了,又低声嘱咐全哥如是认床,便送他过去,多晚都无妨,丫头们答应着亲自送了去。

    “奶奶,如今你安了心便是,这好的媳妇,别家找不到的。”苏老夫人的大丫头掩了门,香薰锦被一面低声笑道,苏老夫人哼了声,只道:“给了你几个好处,就替她说话。”听见全哥在里面翻身,忙去看了不提。

    林赛玉出了苏老夫人的院子,见丫头们提着灯在哪里等着,独不见苏锦南,只道他生气先回去了,摇着头暗笑这大的人还是小孩子脾气,回到屋子却不见苏锦南的人影,只怕出去吃闷酒忙吩咐丫头们去找。

    “夫人,袁哥说没出去,也没吃酒。”丫头不多时便回来了,“留了话,让夫人别惦记,没生气,等一刻就回来。”

    林赛玉便点头,一面随意问道:“可是在房坐着?”一面喊玉梅,自己要去看看,就见那小丫头迟疑一刻,低头道:“不是,老爷没在书房,在,慧院里。”

    林赛玉听了一愣,原本拿起的袄儿的手就放下来。

    打走小丫头,玉梅帮着卸了妆,看她神色待要说句什么,终是没出口,听的外边脚步声向,知道是苏锦南回来了,忙去打帘子,就见苏锦南抖着衣裳的雪珠子进来了,跺脚道:“下起来了。”

    玉梅接了衣裳便出去了,廊下的丫头们也齐齐跟着走了,外边除了雪珠子唰唰的响声不闻他声。

    “她就是这样,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全不管别人的脸色,也不管人前人后,一句话不对她的心,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苏锦南在身后揽住她闷闷说道。

    林赛玉回头拍着他的手,笑道:“也是你的不对,当着媳妇的面前说娘,她哪里下的去?你常在外面走,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人前人后的精明,到自己娘跟前就糊涂起来?还不是仗着再骂再恼,她也是你的娘!”

    苏锦南被她说的一愣,想了一刻便笑了,道:“果然是我糊涂了!”说罢低头在这妇人额头印下一吻,低声喃喃道,“花儿,多谢你。”说的林赛玉到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推他,被苏锦南抱起来了里间。

    唇齿间的留恋,毫无隔阂的肌肤相亲,林赛玉只听到耳边浓浓**的呢喃:“…夜夜惊醒这孩子…娘子,娘子,今日倒似新婚夜一般….”她的身子明明已经被撩的如火般的热腾起来,嘴里已经无意识的呻吟,但那嗓子里却犹如堵上一团棉絮般。

    “你,你今日去了哪里?”

    苏锦南正是意乱情迷之时,恨不得将那妇人融入体内,忽觉耳边的呻吟猛然散曲,响起这么一句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停下动作,低头去看那妇人的脸,屋内一片漆黑贴的如此近也看不清,只觉的急促而又温柔的呼吸喷在自己胸前。

    “我去给她上柱香….”苏锦南慢慢说道,滚烫的**瞬间褪了,卸下满身的力气,伏在那妇人身上,抚摸着她散乱在枕席间浓密的头,低声道,“花儿,你可是生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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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去做地主婆介绍:
出身农村的林赛玉费尽家财读书
农学院毕业后加入了失业大军
灰溜溜的滚回山沟做起了啃老族
振奋精神承包了半山果园
眼看要创业成功
一觉醒来却现自己穿越了
穿就穿吧就当为社会解决了一个难题
可是,
为什么她穿过来还是一个农家女?
而且还被卖身为奴
老天爷是不是不允许她有光明的前途?穿越去做地主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去做地主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去做地主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