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醒
大周国都城城郊,一座废弃的小院之中,树叶零落,枯枝残败,院中只有一间极为破旧的房舍,一块块暗褐色的瓦片之上已经有了许多的裂纹,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瓦片之上发出沙哑的碰撞之声,整个院落除了雨水的声音再无其他,到处是一片衰落的景象。
院落的房舍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在潮湿的软榻之上,一名竖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看着京城的那一片繁华之地怔怔的出神,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女子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肤色白皙,只是本应与脸颊同样光洁的额头中央却有一处一指大小坑坑洼洼的疤痕,这块疤痕虽然不大,已经长出了新肉新皮,乍眼看去却是犹如蛇皮一般泛着渗人的光。
“咳咳······”虽然极力压抑,仍然难以掩饰住身体的衰败空虚,女子扫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双腿,目光迅速转移,回到方才瞭望之处。
“如歌,我爱的是你的人,并非是你的容貌。”
“如歌,无论我有多少个女人,你一定是正妻。”
“如歌,你是我此生最爱,无论你变成怎样,我爱的只有你一个。”看着屋内屋外的荒凉之境。想起那些缠绵的话语,女子的心头微动。男子昔年的誓言似乎还在耳边围绕,但是此时此刻他又在何处呢?又在干什么呢?估计在左拥右抱了吧!他说过他不在意她容貌,却纳进一个又一个的美貌侍妾,他说她是正妻,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出现,说她是他的最爱,却将她送到这里来自生自灭。这难道就是他的爱吗?
“啊!老李家的,侯爷真的吩咐过要这么做?”房舍之外,一名妇人的惊呼声传来,虽然妇人的声音明显有所压低,但是在平静如水的小院中依然显得格外清晰。也许是听到妇人的话语,床榻上的女子没有焦距的眼眸迅速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吱呀”一声,房门渐开,只见一胖一瘦两名青衣妇人陆续走了进来。一人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盖着黑布的托盘。
“夫人已经整日痴痴傻傻,又曾经为侯爷孕育子嗣,侯爷何必赶尽杀绝呢!”端着托盘一身青衣略显瘦弱的中年仆妇看着床榻上虽然面色苍白却依然眉目如画对于她们的到来毫无反应的女子,严重有着几分同情。
“绵延子嗣,哈,无盐女,生下个死胎,又残废了,克母克弟,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嘲笑咱们侯爷找了这么个扫把星,侯爷对她早就没有耐心了,只是面上应付着罢了。我跟你说,平阳公主如今对侯爷青睐万分,若是公主做了主母,侯爷的仕途将何其平顺,指不定很快就会封王呢!以平阳长公主之尊是会做妾的么,眼前的这位挡了公主的驾,自然是早些去了为好。如果还留着她岂不是公主作对。那护着她的人都已经身首异处了,好歹她也不算寂寞了”。
看着床上看着远处发呆的的女子面上满是鄙夷之色,“不过是玉家外室生的一名庶女,占着侯府主母之位五年之久,已经算是天大的福分了。”撩开黑布,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露了出来,端起托盘中的药,体型肥胖的妇人走到床榻边上,一把扭过女子的脸颊,狞笑着将药灌了进去,虽然女子慌乱的挣扎,但是身体瘦弱的她怎敌得过体形肥胖浑身狠劲妇人。
“啪”的一声,随着药液的挥洒,黑色的药碗碎裂在地。肥胖妇人见了,一巴掌挥了过去。看着手上因为女子的挣扎被瓷碗刮掉的一块血肉,胖妇人怒火高涨的左右开弓。床榻上女子白皙的脸上瞬间显现了几个无比清晰的巴掌印,女子口中的鲜血随着粗重艰难的喘息顺着嘴角流出。原本惨白的脸在此时竟有着几分异样的凄美。
“好了,老李家的,我们走吧,喝了这阴损······不······是厉害的鸩药,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咱们积点阴德,不要让她在阎王那告我们的阴状啊。”瘦弱夫人看着倒在一边有进气没出气的女子,拉着胖妇人离去,虽然大家都说妇人已经痴傻,但是依她看来非是这般,那双目中的巨大悲哀是痴傻之人能有的么。
“呔!就你胆子最小,难怪乎这侯府的肥差全都轮不到你······”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没了声息的女子,走出门外的胖妇人不满的想要挥开眼前人的手,却在“嘭”的一声门响之后,吓了一跳,没来由的觉得一阵阵阴风扫过。
“呵呵······”两名妇人对视之后看了一眼身后忽然间紧闭的大门,听着房内鬼泣般的动静,大叫一声慌慌张张逃离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院内响起一阵哄闹声。
一名身穿宝蓝色锦绣衣袍,头戴紫金冠的男子带着一位面貌秀雅的女子以及数名粗壮的家丁朝着小院内的房舍中走来。
“啊!侯爷刚刚这门明明是关着的!”两名妇人指着房舍打开的门大声说道。
“侯爷,看来定是姐姐的鬼魂作祟,妾身昨日在法华寺中向那主持求了几道保家镇宅的灵符,那主持说,用此灵符放在鬼魂的尸僧上,再放火将尸身烧毁,便可驱邪除鬼,只是······”看了一眼身边衣袂飘飘的男子,扫了一眼床榻上双眼瞪大的,似乎已经僵直的女子,面貌清丽女子的脸上仿佛带着些许不忍。
“只是什么?”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诱哄。
“那样姐姐便永不超生了,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对她”女子呜咽着说,眼中却闪过一丝幽光。
女子身后的仆人们听到这番话,莫不感动万分,侧夫人当真是温柔善良,难怪乎平阳公主会如此喜欢她,在进门前抬举她做了侧夫人。
“你心太善,要不是她的血有些用处,我怎会忍她这么个毫无情趣的女人这么久。想到与这样的女人相处了如此之久,就当真是难以忍受。”男子看了一眼那死去的人儿,搂过身边的女子,脸上有着明显的厌恶。
“侯爷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乃婢妾一生仰望之人,如今夫君已经是侯爷之身,姐姐如今这般的模样实在是不匹配,玉云杰那小子的万贯家财都已经尽归侯府,也算是对侯爷的补偿了。”
“是啊,总算是劳有所得,不过要不是夫人你的帮助,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为夫定不会忘记夫人为我所付出辛劳。”
听着女子的娇言软语,似乎想起一些不愿意回忆的事,男人的眉间既不可见的皱了皱,然而在看到女子满眼的爱意之后,瞬间脸色又好了起来
“为侯爷筹谋是妾身的本分,也是妾身的福分。”女子的温柔体贴让欧阳邵心情大好。
“我与平阳公主还有要事相商,夫人替我将符纸贴上,将这院子给我通通烧毁,记得要不留痕迹”。闻着院子中难闻的气味,男子一刻也不想多待,嘱咐一番之后,看都不再看里面的人一眼便大步向外走去。
“是,妾身明白,自将侯爷吩咐的是妥善办好。”看着远去之人,女子向着房舍中走去,原本温婉的脸上变得狰狞可怖,让在里面布置的瘦弱妇人看了脊背发凉。惊叹道,这侯府大宅中的女人果然是不一样啊,各个都是内中高手哇!
忽然之间,中年妇人看到床榻上女子暗藏在袖中之物一惊。本想惊叫出声却在看见女子眼中的无声哀求及无尽的绝望与愤怒之后安静下来,默默离去。
“侧夫人,小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只需要拿着这火折子随地一点就行了。”看到瘦弱妇人从房舍走出,胖妇人谄媚的走到清秀女子的身边,将手中的火折子递了上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听到女子的声音,众人忙不迭向外走,焚尸这种事可是很晦气的,沾上都要倒霉好几年,还是早走微妙,莫要被鬼魂缠上才好。
众人走后,女子走入房中看着床榻上双眼瞪大看着前方的“尸体”从怀中掏出几张黄色的灵符,走上前去,贴在了尸体的胸前。点燃火折子,弯腰看着床榻上死不瞑目如歌,女子的脸上划过一丝鄙夷。“你不过是一个残废,傻子!凭什么做侯夫人。还说什么亲如姐妹,却一味的压着我做妾。你以为我稀罕和你做好姐妹,告诉你,我恨不得你早点死!真可惜了那么好的弟弟,为了给侯爷赚银两死在了商道上。啧啧,侯爷本想让你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没想到你命那么大,天天喝着慢性的毒药,生产的时候也不死。我只有撺掇大小姐先发作了你,可惜只让你你断了双腿,不过也好,有你在外面挡着,公主才没拿我作伐子,呵呵!······”
女子肆无忌惮的笑声如同数把利刃插在了如歌的心上,拼尽全力,手上的利器瞬间而出。
“啊!”一声女子惨叫,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床边迅速点燃。瞬间,房舍内燃起大火。
“你······”满头珠翠的女子看着床榻上用刀死死卡住自己的如歌,白皙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已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甘心地看着自己身首异处。
看着手中的头颅,如歌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自己倾心以待的好姐妹就是这么盼着自己死。自以为痴情不悔的夫君居然要让自己永不超生,还有自己那可怜的孩子,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便魂归地府。
“欧阳绍!”双手抓住眼前女子的头颅,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想起男子的无情,自己惨淡的一生,如歌凄厉的声音在烈火中响起······
五年恩爱转头空,恨若岩浆入阎城,若是人有来生,定然会擦亮双眼,看清这些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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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生
炎炎的夏日,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的鸣叫着。给躁动不安的大地带来些许的生气。
樊城中的一所大宅之内,一名面貌干练的中年男子与一位年十三四岁穿着大丫鬟服装的少女似乎是刚从外边回来,少女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四尺见方的箱子正急急忙忙地小跑着往宅子东边的屋子里赶。
站立在屋外的人见来人“吱呀”一声打开房门,中年男子身边的小少女抢先一步冲进去掀开屋内镶着晶莹珠子的帘子笑嘻嘻地快步走到正坐在矮凳上手执绣花针的女子旁边立定,“小姐,我和风掌柜回来了!”
原本最是讲究的礼节的风池此刻并没有苛责小丫头的无礼。只是站在帘外看着珠帘之内坐着的女子,脸上有着异样的兴奋。
“风掌柜,京城的生意有进展了?”原本手持着绣线低着头的女子抬起头来,微笑着问,看着身边的丫鬟青儿手上的箱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等帘外的人回答,女子身边的少女却是耐不住了,抢在男子之前说道“小姐,这次在京城盘下来开的锦绣坊和瑞福珠宝当真是大赚了一票,那些公子哥跟千金小姐一听说是运城开过去的分店,都排着队的上来买,铺子里的东西一早就给卖断货了。那里掌柜的收钱都收到手软,现在已经有好多家绣庄和首饰行都向我们要货了。”
“是啊,我按小姐说的,把您拟的契约给他们签了,银子也一并结了,您看青儿手上的箱子全是银票和契约纸。”风池连连附和,自从四年前乔装打扮的小姐在运城找到自己,请自己为她经营产业,自己亲眼见证了凌云商号由区区百两到千两、万两、十万两······现在风池只觉得自家的这个小姐简直就是商业奇才呀!
随着木箱被打开,一整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堆契约分立在木箱的两边。如歌抬眼望着说得手舞足蹈,又一脸放光直盯着银票看的大丫鬟青儿,不由觉得好笑。那些书包和箱包精致又漂亮,首饰更是华丽大气,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再加上有运城商号的名声在外自然颇受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的喜爱。不过这样如歌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在京城内自己便有了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产业。
如歌拿起银票数了数,复又递给了青儿“收起来吧,这会杰儿也该下学了,收拾收拾,摆饭吧。”
想起现在十二岁的玉云杰,如歌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是,小姐”青儿喜滋滋地将银票收进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连忙张罗门外的丫头赶着去厨房张罗饭菜。
如歌放下手中的绣品,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池塘里面的金莲,思绪翻飞,
一晃眼回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还记得那场大火之后,自己因为是怨灵无法投胎,原本要在地府抄送佛经净化五百年,不过只不过过了一百年多年在地府喝了一碗味道怪异的水之后,就被一个自称是自己外婆的老婆婆送到另外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依附在一些偶尔夜间灵魂出窍的人身上游荡了三百年。不知道是不是偷跑出地府的事最终被发现了,在一次附身的过程中被雷劈了,一阵晕眩之后,如歌便回到了九年前。
想起那和蔼的老人,如歌心中有了许多的不舍,前生只听说自己的外婆是樊城内有名的神医,与运城豪商的外公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可惜的是,外婆的英年早逝让外公从此一蹶不振,自家视若珍宝的女儿在自己身患重病之后也沦落到为人外室的地步,万贯的家财也被那些所谓的亲友以无子无后的理由瓜分挥霍殆尽。现在如歌在修习医术救治众人的同时暗中以北地大户的名义将运城之中原本属于烈家的商铺全部拿了回来,也算是为外婆尽一份心力。
跪在室内的老人的画像之前,在心中暗暗祈祷,外婆,您在下面一定要好好的。
如歌在祈祷的时候,青儿从外边推开门进来“小姐,饭摆好了。夫人和少爷已经在外面等您了。”
闻言,如歌收回思绪,回了句“恩,走吧”,站起身来出了房门往厅里走去。
大厅里,烈氏正坐在饭桌旁听着儿子讲今儿学堂上的事,远远地看到女儿来了,忙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歌儿,快来娘这”
如歌笑着走进厅里,坐到了她娘亲身边。烈氏拉过了眼前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着如歌那越长越漂亮精致的小脸,暗叹:女儿这几年的出落得越发的漂亮了,虽然这几年身处内宅,不曾过问烈家的产业,一切都是歌儿一手打理。这几年家里的变化放在眼里。从前只有一间极为简单的小房子,现在自家在樊城中却已经有好几处豪华住处了。只是女孩子从商终究不太好,看着依然年幼的儿子,烈氏无奈的摇头,罢了,杰儿现如今有如歌管着,有这么出色的榜样,想来将来也是会有出息的。
因为自己是外室,给女儿也带来了许多的不幸,外室生的孩子是讲不到好的婆家的。最近有消息说,老爷已经接管了烈家,如歌与杰儿如今也可以正是认祖归宗,有老爷打点,杰儿的前途自是不必说,有了强势的娘家,将来歌儿到了夫家也会有底气。如此想来,烈氏心下稍安。
坐在烈氏身边如歌十二岁的弟弟玉云杰,一见玉如歌来了,立刻就蹦达着来到如歌身边挨着坐下,满脸兴奋的颜色“姐姐,今天夫子出的题夫子说他所有弟子中只有我一个人回答出来了,把我狠狠夸了一顿哦。”
如歌看着弟弟那张兴奋得涨红的笑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恩,虽说夫子夸你了,但你也不许骄傲自满”。
看着眼前的玉云杰,如歌只觉满腹辛酸,当初回到玉府之后,云杰因为自己这个姐姐的婚事与那正室夫人数次冲突,虽然聪明伶俐也在李氏的安排下被取消了推荐入仕的资格。不得已入了商门,几年后有了出息。为了成全自己所谓的幸福,竟自愿将行商所得送给欧阳绍作为军中所用。最后还为此付出了生命,自己欠他实在太多了。今生定要一一补偿给他。
“你弟弟我知道啦”玉云杰乖乖点了点头,恩,姐姐说过满招损,谦受益,他记住了。
烈氏看着儿女这般亲近,心中也很欢喜,含笑道“好了,快用饭吧,你们俩多吃点”
如歌看着笑得一脸温婉为自己和弟弟夹菜的娘亲,不免想到了在京城那位所谓的父亲,他已经执掌玉家,最近玉家都城玉家来过几个趾高气昂的下人,说是入秋就要接烈氏母子三人回府呢!想到这里,如玉歌的脸上有了一丝冷笑。
当初自己为了在玉府中有好日子过,事事忍让着那些人,可是最后却被他们一次次陷害欺凌,想想从前,自己还真是懦弱啊!
如今看到自家娘亲脸上闪现的笑容,如歌摇了摇头,不用猜她都知道娘亲的想法,若是那个男人靠得住,娘亲也不会早早就殒命了。
据说当年的娘亲虽然家道中落,却也是才有貌的,要谈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被当年任职樊城的玉正鸿所救,第二天玉家便来提亲了,当时烈家家产争夺越发的厉害,玉正鸿以樊城知府的身份为娘亲夺回了部分家产,不知道他已有正室心存感激的娘亲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他,自此便跟在了他身边。用烈家的产业为他修桥铺路,建立官声······当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已经是玉正鸿调任回京的时候了,因那正室李氏一直不松口,自己的娘亲变成了外室,为了弟弟与自己能入玉家的族谱,娘亲只能忍辱接受了这种安排。一心期待着父亲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走进玉府,但是以李氏的个性,回去只会有无数的欺辱而已。
抚摸着似乎现在还隐隐作痛的额头,如歌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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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玉府来人
夏日渐渐远去,秋风徐徐吹来。随着玉府中几名家奴的到来,如歌等人踏上了前去京城的旅途。
因为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所以大家走得并不算匆忙。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搬上玉家来的运货马车。
玉家来人看着车上一个个样式精美的黄花梨木箱,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方才看这这烈府内的摆设,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是有些讲究,院内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十分写意,再加上院中名贵的花卉竟比玉府中开的还要茂盛。这样的住处就是一般大户人家也是及不上的。莫非是老爷给了这外室夫人脸面,私下拿了不少银两过来,或是这这外室妇人本身也是有些家底的?无论是哪种,对这位夫人也是要高看几分了。
如歌透过白色的纱围看着府外玉府中人数度变幻的脸色,嘴角有了一丝不明意味的淡笑。当初,入府之时,烈氏一件像样的东西也没带回去。到了府中被李氏分到一处极为简陋的住所,外表看起来竹林掩映,颇为典雅,实际上却是空无一物。为了置办房中陈设,将烈氏本就所剩不多的银钱用去大半。因为没有什么银子打点,烈府的下人对母子三人的态度也极为恶劣,饭菜都是下人们吃剩下的······如今一切都将不同了。
穿着黑色枣花缎子的中年妇人看着迎面走来的母子三人,身上料子极好的衣物,脸上有了一丝诧异,别人不知道,她作为李氏的心腹是十分了解的。自从玉家老爷回了京城,一两银钱也没有送过来。前次来的人回府后说了些许樊城这边的情况,原本以为只是夸大之词,没想到这小贱人母子三人过的甚是富足,竟比自己这玉府正室夫人身边的红人都要好上数倍。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不成。在目光聚焦至烈氏身边的如歌身上时,妇人心头不由一滞。
只见在府门外片片枫红掩映之下,少女款款而来,一身白色绣紫金花罗裙,身材窈窕,腰间不盈一握。可是身材姣好又怎么样,不过听说在四年前的一次意外,脸上伤的厉害,如今带着纱围低着头,不让人看出丝毫,还不是无盐女。
想到此处,眼见如歌等人已经走到眼前,妇人冷哼一声,幽幽开腔,“老奴是夫人派来迎接小姐少爷的花嬷嬷,四小姐,小少爷,请上马车!莫让老夫人久等”。
因着烈氏在玉家只是一个还没有定名分的外室,所以,在玉家也只能以奴婢一般的身份看待,连个称谓也是没有的。
不带母子三人说话,花嬷嬷已经在其他玉府下人的搀扶之下坐上了马车。
“花嬷嬷,这辆马车实在不够大,怎能坐得下四个人?”,府里头下人都是坐在外面的,这位花嬷嬷却自顾自的先上马车,一边玉云杰一派天真的问。这花氏因是李氏出嫁时的陪嫁,颇得李氏的信任,管着府中许多要务,平素在府中捞了不少油水,原本匀称的体型,在众多的“孝敬”之下,体型成倍增长,如今这般的马车,她一个人上去了,莫说是烈氏母子三人,恐怕连云杰一人坐进去都会显得空间狭小。
“小少爷多虑了,你们的马车在后面,这辆马车乃是老奴坐的。”花氏看着眼前的小童示意性的向后一指,撇撇嘴,不过是外室,哪里有资格坐这府里面新打造的马车。这母子三人新入府中不想着好好孝敬自己,反而在这里拿乔,简直不知所谓。
青儿等人顺着花氏的手向后看去,只见在姓李队伍之后,一匹十分瘦弱的老马正有气无力的拉着一辆极为陈旧的马车,在秋风的拂动之下,马车似乎还有些摇摇晃晃。而花氏的马车呢,明显是刚刚定做的,这刁妇人竟然这般打自家主子的脸!年纪尚小的玉云杰更是气愤无比,虽然年幼,并不代表玉云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妇人分明就是欺负人,若不是被身后的烈氏身边的青竹猛然间拉住,早已经上去理论了。
看着弟弟气愤的涨红的小脸,如歌淡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一如前生那般的沉不住气呀!转身对身后的紫衣大丫鬟青竹吩咐道,“后面的马车套的马似乎在来的路上生了大病,甚为消瘦,拉着三人恐怕走不了多远,你去另找一辆过来吧!我们的行程可耽误不得。”。
见紫衣丫鬟应声离去,花氏肥腻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悦,“小姐,这是府中专门为你们备的马车,若是另找,这费用府中可就不会另拿了,毕竟夫人也是乘坐府中的马车。”话说为了顺夫人的心意,让这母子三人在路上多吃些苦头,自己可是下了大工夫才找了这么一匹病的半死不活的马呢!
“请嬷嬷放心,费用自是由我们自己出了。”女子清冷的声音飘过。
“那就好。”听到少女的回答,看着烈府门外许多下人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妇人终是不再说什么,踩着下人递过来的矮凳就要往马车上坐,刚坐上马车,只听忽听“咔嚓”一声响,众人一看,不由哄笑出声,只见花氏竟将马车底坐穿了。被马车卡住的她正气急败如同被捏住的蛹虫一般扭动着自己笨重的身体呢。一边的如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风管家和青儿藏在身后腐蚀性药水和锉刀,低笑出声。没想到一向办事严谨的风管家也会跟着青儿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心下却是有些感动的,这是对自己与家人的维护啊!
扶着娘亲及弟弟坐上青竹唤人从后院中驾出来的马车,烈氏母子三人的马车向着京城徐徐前行。
落在后面的花氏看着把自己落的远远的队伍,气恼的叫随行的玉家仆人去找物什来修车,却发现马车底已经在片刻之间变成了碎木块,没有补救的可能了,看着已经远远拉开一段距离的车队,花嬷嬷气的直跺脚。
坐在前行的马车上,相对烈氏的忐忑不安,小云杰的兴奋好奇,如歌面上却是如同沉寂许久的死火山,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曾今给她带来无尽屈辱与痛苦的都城,目光清幽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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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各人心思
京城一座院落东面的正房内,妇人一身宝蓝绣着牡丹蚕花样的蚕丝衣,手持着玛瑙珠珠串闭目享受着身边人的伺候,从房中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以看出此时她虽是闭着眼,却依然给周围的人无形的压力。
此人正是玉家现任家主玉正鸿的正室夫人李氏。苦心经营多年,玉家的嫡长子当朝的户部尚书玉少正身染重病撒手人寰,留下一群孤儿寡妇,从任上回来升任从三品官职的玉正鸿因着嫡次子的身份、将玉家其他的白身庶子一路震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玉家新的掌舵人。夫君上位,李氏在妯娌面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起来。原本日日给老夫人请安的李氏如今渐渐的倦怠起来,又因着家中子嗣只是与那厢起了争执,如今已是数日称病未踏足西院老夫人居住的宁福堂了。
清静了片刻之后,一名身穿正红色绣月季花衣物,满头珠翠的少女气冲冲的跑进了房中,只见她一把挥开正给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妇人捶腿的庶妹。坐在了软榻的边缘开始发泄心中的怨气:“江氏那个贱人和如龙那个贱种都快要被父亲捧上天了,我听说今天父亲在饭桌上告诉郑管家,以后玉如龙的月例增到三十两,一个庶子,怎么可以和我们这些正室嫡出一样,祖母还有给江氏抬分位的意思,在这样下去,我们还有什么地位······”。
“好了!”,床榻上的妇人打断女说的话,睁开双眼,视线转向一边站立的几人。
“夫人有体己话要与小姐说,你们先下去。”一边候着的老嬷嬷在接收到李氏那锐利的目光之后,向房内的众人说道。
“是”,众人闻言,陆续向外走出。
“我的姐儿,莫要着急”,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李氏坐起身来,看着西院的方向冷笑,“那江氏不过是仗着有玉如龙那个整日遛狗斗鸟调戏丫头的小子给她撑腰,娘亲在外面给他找了个对手,现在已经在路上了,等那边的人到了,这妾生的可就不是府里面独一个的少爷了。”
“娘亲,一个不够你还又找来一个,爹爹更加不会看重我们这些女儿了,将来我和姐姐恐怕连嫁妆都没有就给打发了。”想起在西院看到的父慈子孝的场景,玉宝莹就气愤不已,因着是儿子,这玉如龙在府里面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时不时地还拿着玉正鸿赏的东西在府里面炫耀,风头直压府里面的几个嫡出的姐儿。
“我的傻姐儿,我能让她们回来,自然能拿捏得住,娘亲只有你和你姐姐两个女儿,将来定为你找个王孙贵胄如意郎君,这嫁妆绝对是族里面的头一份。娘都已经给你打算好了,我给雅丫头定了詹事府涂大人的亲事,将来你的事情就好办了,”听到玉宝莹的话,李氏心生不悦,本想发作,可是想到女儿油盐不进的个性,却只能无奈的小声安抚着。几个月前李氏已从老夫人的手中拿到内院的掌家权,手上捞了不少的油水,再加上娘家得力,手头也越来越宽裕。李氏对其他人虽然是苛刻了些,可是对自己两个宝贝女儿却是掏心掏肺。这么多年盼儿子没盼到,只能寄希望两个女儿,自然看得如珠如宝。
“娘!”听到这样的话,玉宝莹自是又喜又羞,小脸通红,有着少女特有的娇嗔。
看着玉宝莹这般模样,李氏有了成算,两个女儿已介婚嫁之龄,大女儿聪颖,自小便被柳贵妃看重成了安阳公主的伴读,前途不可限量,自是不必担心,至于这小女儿么,有自己为她细心筹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那些庶女,不过是垫脚石,大可不必在意。
原本李氏也未曾想过要将烈氏等人接回府,早年去樊城接相公回京之时甚至恨不得烈氏母子早些死了才好。只是这府里面小妾江氏狐媚功夫实在厉害,早年被老夫人收在身边,与老夫人又有些远亲,如今这府里只有玉如龙一个孙子,虽说学业上不成器,但是说话却是十分玲珑。哄得老妇人竟开始让人留意,想用自己的体己在这京城给他谋一份前程。这老夫人嫁进玉家的时候可是有一百多台嫁妆的,又掌了多年的家,想到郑老夫人私下里给江氏母子的那些好东西,李氏更是愤恨不已。这江氏早年与大房一起把持着掌家权,现在又用儿子打老夫人体己的主意。身边还养着几个小妖精,把玉正鸿天天留在西院。李氏如今视她为眼中钉,比较起来,那外室烈云婉这么些年却是安分守己,生的孩子听说也是聪明伶俐的。娘家人都叫自己索性把那庶子领回来,若是自己真的再无所出,把那孩子过继在自己的名下,自己的地位也算是稳固了。想到后面,李氏竟觉得此计甚为可行。
就在房中母女两人说着体己话的同时,一个虚影一晃而过。
玉家南院的一间书房内,中年男子看着手上的信件,脸上泛着惊喜万分的笑容。回到京城数年,娇妻美妾在怀,自己差点都忘了自己在樊城还有个儿子。现在想想这些年自己的女人不少,可是儿子却只有这么两个。虽然只是庶出的,但对于子嗣不丰的玉正鸿来说却也是极为珍贵的,如今乍然想起来也是时候接回来了。何况此子还受学于樊城大儒方正!
这方正是谁,那可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二十年前科考头名状元,不到五年便成了内阁学士后又任太子太傅,直到如今仍然颇受大周皇帝的尊敬。常常在朝堂上夸赞他有大才,乃是当世无双的大儒。近几年来这位方大人定居樊城。没想到自家的庶子竟成了他的关门弟子。这方先生一生收徒不过七八,如今都已经是大周国的中流砥柱了。此子好好培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是这烈氏也太过放肆了,竟让自己生的女儿行商,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低贱,平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索性是个庶女,又遭过大难,依那夫人李氏的个性,将来也不太可能为人正室,想到此处倒也释然了。
在如歌的有意安排之下,此时的玉正鸿只知道如歌正经营这烈氏仅剩下的两间破败不堪的铺子,却不知道如歌暗地里还有其他的产业,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的财富已经堪比樊城的首富,不知道是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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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路遇白狼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见玉家派来的人如此面目可憎,为了使自家主人路上保持良好的心情,风池等人想尽办法远远地甩开了这些李氏派过来的狗腿子。走了许多一般马车难以行驶的山道或者一些行商才知晓的小道走,
人人皆以为官道好,却不知如今的管道修建早已不是为了什么方便官商行程,许多高官富户为了保住自己的田地房舍,在修路之时,多多少少花钱将道路偏移改道,这一改就将原本最短的路线生生拉长了许多,花的是国库的银两,私人却谋了不少的利。莫看这些风池等人走的小路不起眼,一天走下来却顶那些设路障的官道两天的路程。只不过因为这些小路崎岖不平,马车经过颠得十分厉害,所以渐渐的被弃用了。
如今坐着经过改良的烈家马车上行驶在这些山路小道却是如履平地。靠在绣着精致图样的锦缎的椅垫上看着车窗外一路的落英缤纷,一干众人好不惬意。年幼的玉云杰更是兴奋得将玉竹赶进马车坐在外面与风池一起驾着马车,时不时的发出欢腾的笑声,而烈氏则是微笑着看着一双儿女,偶尔迎合着青儿哼唱着江南小调。
见烈氏与云杰都是兴致高昂的,如歌的心情也是分外的明朗,前生自己因为是庶女的身份,只觉前途无望,整日郁郁寡欢,又因着容貌有损,在与那人婚后更是担忧夫君会变心,整日如同惊弓之鸟,重回世上,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的事情。将面纱围帽放在一边,半靠在马车的边缘,便进入了一场好眠。前行的马车之上,女子精致的面庞不知入了谁人的眼。
在众人未曾注意之时,一抹白影从林间蹿出,与快速行驶的马车撞了个严严实实。马车忽然而来的颠簸引来烈氏等人的低声惊叫。惊醒的如歌顺着拿着马鞭却没了动静的青竹怔愣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皮毛莹白如雪好似狼犬一般的野兽咬着什么东西倒在马车前,因为口中之物,兽儿只能从喉管发出低低的呻吟,马车外的风管家抱着小脸吓得煞白的小云杰紧紧的拉着缰绳试图让马匹停下来。然而马车前方拴住的千里良驹却因为方才的事故以及前方的危险生物仍然躁动不安的左右跳动着四蹄。
眼见马蹄就要踩在那兽儿的身上,一条银色的丝线从车厢中延伸而出缠住马蹄之下的兽儿,瞬间马蹄下空无一物。
随着前方异物的消失,在回过神来的青竹与风管家的安抚下,马匹渐渐恢复了安静,慢慢向前行驶。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如歌怀中的野兽,不由在心中赞叹:好美!
只见这兽儿浑身通体雪白不带一丝杂色,那因吃痛而微眯的蓝色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宝石一般瑰丽。即使正受伤呻吟,依然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高贵。许久,众人在兽儿一声嗷叫声中回过神来。
“歌儿,这······这到底是何物?”烈氏一边检查着儿子玉云杰身上细微的擦伤,一边好奇地问。
“这似乎是一头雪狼”,那是若干年前在一本老旧的图册上看到的,传说当中是一种极具灵性的灵兽。如歌这人生两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身呢!
感觉到到雪狼的身体微微的抖着,似乎十分痛苦,如歌心中一动,收回兽儿身上悬丝诊脉用的丝线,开始仔细检查着这头雪狼身上的伤势。
衔着东西的雪狼似乎察觉到如歌眼中的善意,并没有什么伤人的举动。反而侧躺在一边,带着几分猫儿一般的柔顺。
见此,如歌心头微微一动,抬起前边的狼腿,只见狼腿上方和狼爪因被马车撞过,掉了一大块皮毛,伤处正涓涓的流着血,而上下两节腿骨似乎也有错位的迹象。感觉到雪狼微微的挣扎,如歌顺势在狼腿上拍了一把,雪狼吃痛的呜咽一声便不再动弹了。
这几年来,如歌虽然对医术方面深有涉猎,但将治人的医术用在野兽身上也不知道是否好用。小心翼翼地将狼腿的腿骨接好,接过在青儿拿来的临行前备下的药物的药箱,从中拿出一瓶写着“创伤粉”的药粉,顺着伤口的倒在雪狼的前爪上,用纱布缠好。看着渐渐止血的伤口,松了口气。呼,终于好了,看了一眼怀中连一丝挣扎迹象都没有正闭着眼慵懒地伏在腿上的雪狼,如歌不禁有些气恼,自己如此紧张这只兽儿,这厮却是丝毫没反应,仿佛方才呻吟的并非是它一般,真真是一头不解人心的牲口。但转而想到自己将牛羊那样的牲口和眼前美丽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当真是殄渎了这家伙了。
被打理好伤口的雪狼似乎感觉到女子的不满,睁开眼如孩子般蹭了蹭如歌的手,以示感激。看着这兽儿如此狗腿的动作,如歌忽然间心情大好。低下头查看兽儿受伤了还衔着口中的那物件,竟然是世间罕见的雪山紫灵芝。
这雪山紫灵芝可是药材里面可是“万灵丹”,看着兽儿方才的举动,这厮原是有主的了。收起内心的小失望,从梳妆盒中取出一根金色的丝带缠在雪狼的腰上,将手伸过去,示意它将嘴里的东西放下,雪狼迟疑了片刻,便将嘴里的东西放在了如歌的手中,丝带翻飞之间,紫灵芝被稳稳地绑在了雪狼的身上。
“姐姐,我能摸摸它吗!”从惊马事件中回过神来的玉云杰看着如歌腿上的大白狼,半蹲在如歌的身前,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轻声询问着。虽然是询问,手却已经伸了过去,然而在即将碰触到狼身的时候被雪狼转过头来森冷的目光给吓了回去。一旁的烈氏见了也赶紧抱住儿子,以免这野兽发起狂来伤着他。
看着弟弟云杰吃瘪委屈的模样,如歌十分心疼。也不管这雪狼是否愿意,随手将它放在坐垫之上,拉着云杰的手放在雪狼的背上,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奇怪的是,卧在坐垫上的白狼这一次虽然不舒服似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好在云杰也尚算懂事,只是摸了两下便回烈氏的身边坐好了,但一双大眼依然亮晶晶的盯着对面的大白狼一动不动,这灼热的视线让雪狼时不时的龇牙咧嘴,但在如歌几下敲头的动作之后便越发的安静了下来,伏在如歌身边闭目养神起来。
在一边看着的青儿,烈氏等人看了啧啧称奇,这兽儿还颇有灵性。
经过一整天的行驶之后马车再次回到了管道之上,在一间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因为雪狼毕竟是野兽,带进客栈去定会引起恐慌,如歌便把雪狼留在车上,因为不想马车内留有生肉的血腥气,只让人从客栈买了十斤牛肉干,放在了马车上。
夜深人静,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人都陷入了香甜的梦境。可是如歌的梦境却是一片黑暗,无数人的唾骂欺凌,嫁入侯府后的种种遭遇,母亲故去,弟弟的惨死,男子无情的话语······噩梦的缠绕让女子不安的呓语,刻骨的痛让女子浑身发烫几乎要入了魔。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门窗剧烈的响动将如歌惊醒,看着被风吹开的窗子,如歌默默无语,原来再怎么压抑,这些往事依旧是那般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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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被追上了
次日,当如歌醒来已经是日挂高空,梳洗过后,看着在客栈楼下等着自己的烈氏等人,如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夜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阵音律,听着让人甚觉困倦。在深更半夜响起原本应该是扰人清梦的乐曲却让如歌有了难得的好眠,如今起来真真是神清气爽,行动起来都觉得很是轻快。
走下楼,用过早点。众人向着停靠在外面的马车走去。想起马车上的雪狼,玉云杰迫不及待地拉着如歌走在了前面,然而上了马车,一撩车帘,却发现马车上的雪狼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车上的空盘子,大家都要以为昨日的一切是在做梦。
烈氏本就担心着野兽的兽性难驯,见它自己走了反倒松了一口气,玉云杰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很快被不远处的长满许多青松的山林之中突然飞出来的许多雀鸟吸引了注意力。如歌的目光不由地投向那一片山林,看着那影影约约的一抹白,轻启朱唇,若是功力深厚的人,定能听出来,这带着些许愤愤然的话语——“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棵粗壮的松树下,通体雪白的兽儿与一黑一青两名男子隐匿其后,看着烈氏等人上了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凝神远望的男子抓着青衣男子衣领的大手终于松开,转身带着身边的兽儿离去。紧随在黑衣男子身后的兽儿瞟了一眼身边拿着玉箫一脸狼狈的青衣男子,嗤了嗤鼻子便随着自己的主人消失在了松林掩翠之中。只留下那青衣男子在林中懊恼的哇哇大叫。
经过大片的山林耸立之地,前行之路已经尽是一片平坦。官道之上,稀稀朗朗的马车缓缓前行。随着众多的马车一一驶近,马车向前行使的路段也越来越短,走上几步又停上片刻,最终没了动静。如歌抬眼望去,前方冗长车队绵延至远方,似乎看不到尽头,看来一时半会也是动不了身的。
坐在马车之上的如歌倒是浑不在意,叫人拿出一副白玉棋盘,放在紫檀木的茶几上与烈氏下起棋来。身边百无聊奈的云杰也得了一副不久前如歌名下商铺新推出五子棋盘。在如歌的讲解过后亦兴致高昂的下了起来。由于五子棋简单易懂,青儿与玉竹等人轮番上阵,与云杰下得也是十分惬意。
烈氏看着对面与自己对弈的女儿,有些恍然出神。虽然自己生于商户人家,但是幼年家境殷实之时。家中请了诸多运城名师教导,再加上父亲本身也是风雅之士,在棋艺上她虽不敢说是国手高士,但也是颇为精通的。看着女儿一子一落之间对自己处处谦让,在最后却在几子之间顺利翻盘,虽然赢面只在一子半子之间,却也着实让烈氏当吃了一惊,这方才发现不知不觉女儿有了太多惊人的变化。常言道棋道见人心,看着如歌下棋的路数,烈氏却是丝毫看不出一星半点。只觉年幼之时那性子怯弱的女儿似乎已经远去,如今的是比自己这个母亲要坚韧上许多的如歌。沉吟半晌,烈氏原本柔和的棋风变得锋厉起来,将如歌的前路一一断绝,如歌也不在意,微笑着重新布局,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随着棋盘上的棋子收收拣拣之间,原本阳光普照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前方的车队终于疏散,马车得以前行。
似乎是前方障碍移除,大队的车马加速向前行驶,在半个时辰之后,车队已经到了就近的几件客栈前停了下来。风池等人正要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之外,准备下车安置车队姓李,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让开,让开,知道你们挡的是哪位贵人家的马车吗?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听着这声音让正催促这青儿快些下完最后一局的玉云杰小脸迅速的拉了下来,只因这粗噶的声音正是被众人落在后面的李氏派来的令人厌烦的花嬷嬷的。
车内的青儿等人听着花氏的动静,甚是诧异,虽说在路上嬉戏逗乐耽误了一些时辰,但那被损坏得无法乘坐的马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上来,打开马车的车帘向后看去,只见数辆马车在花氏的吼叫声中渐渐挪开了位置,一辆插着黄旗挂着五彩绣带,有着富贵逼人大牡丹图样门帘的马车渐渐驶近。
看着在马车外对着众人颐指气使的花氏,青儿撇撇嘴,转过身来气恼的对如歌言道“小姐,这花面虎是坐上别的官宦人家的马车了。四匹马的马车,在门帘上绣着银线大牡丹,还插着镶黄旗呢!”。
闻言,如歌挑眉,在大周国,只有皇室成员,侯王府中的马车方可插带黄旗,四马拉着绣着银线大牡丹······就在青儿正要放下帘子,眼不见为净的时候,却让后面的人看到了究竟。
只听后面一声大吼,“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
听到这动静,风池等人不禁蹙眉,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如歌却是一脸平静,此处离京城已经不远了,若是扔下花氏等人独自回府,少不得许多的口舌,在这里碰面反倒好些。
话说那日花嬷嬷见烈氏母子的车队已经走得老远,大叫着让烈府的下人准备新的马车,这樊城烈府的下人平日多受如歌母女恩惠,见花氏对自家主子也不甚恭敬,也没有一人愿意上来搭把手,直接将府门关上,任由花氏怎么怒骂也无人答应。花氏没法子,最后只能不甘不愿的将停在后面破旧不堪的马车套上,乘着晃晃悠悠的马车追了上去。
人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玉府下人们也不知道倒的哪辈子的血霉,带去的马匹在半道上拉的那是昏天暗地,最后连马蹄子都伸不直,最后直接倒地不起,下人们没法子,只能将马车贱卖给了当地的马商,没了马车,为了赶上走得老远的车队,众人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既破旧又有些松散的马车更是将花氏颠得七荤八素,坐得花氏是提醒吊胆,头晕目眩,又不愿意和其他下人一样坐从农人手里买来的牛车。这样一路下来花氏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巴了,幸好在半道上搭上了贵人的马车,这才算是喘了一口气。这花嬷嬷跟着李氏多年,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在心里真算是将烈氏母子三人给记恨上了。如今见到了烈氏母子三人的马车,可不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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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故人
顺着马车走下来的如歌看着气势汹汹朝着这边走来的嬷嬷花氏,虽然外表上依然是衣着光鲜,可是脸上带着些许连浓妆艳抹都掩不住的憔悴,可以看出来这几日她是吃了大苦头了。
花嬷嬷紧盯着走下马车来的几人,正待要发作,却见女子虚行了个礼,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原来花嬷嬷在这里,我与母亲走在前头,以为嬷嬷已经紧跟了上来,没想到待回过头来,嬷嬷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一路来,我们走了许多的错路,以至于一直未见到嬷嬷。幸好嬷嬷来了,要不然我们连府门都是认不得的。”
“你这死丫头还在狡辩,你这分明是故意将我甩在后头。”听着女子的话,花氏几乎气结,咬牙切齿的怒叫到。自己带着几个仆人追赶如此之久,若是有心等候,何至于快到京城了才碰了面,这小妇养的倒是伶牙俐齿。
女子温文有礼略带歉意的话语让周围的人产生了好感,何况在这城郊之外,一位轻纱遮面白衣飘然看起来极有教养的柔弱女子面对一个满脸横肉,张牙舞爪的中年粗妇,联想到这妇人方才领着车马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举动,这姑娘怕是要被欺负了去。
“我看这位小姐说的倒是大实话,你看看这马车边上的泥渍,明显是从树林子里头过来的,如果不是迷了路,怎么会走那等崎岖的道路。”
“是啊,前次我也在小道上迷了路,一路颠得我胆汁都要出来了。”
······
有些胆量的人走上前去纷纷附和路不好走,并且有意识的将嬷嬷花氏与眼前的少女隔开。
见此情景,如歌抿唇一笑,语气却是万分抱歉,“歌儿与母亲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被嬷嬷坐坏的新马车修不好了,就应该将自己租的这客顺行的马车让与花嬷嬷坐,让花嬷嬷坐着主母大人给我们准备的马车弄成这般模样,真是歉疚万分,没想到这租来的马车在小路上也走得如此的快。”说完似乎无意识的向那被下人牵在手中的瘦马望去。
因为青竹事先有所准备,玉家带来的马匹之中除了那瘦弱不堪的老马,其余的都被下了巴豆。这玉府的人带来的其他的壮马现在估计还在某个马厩里面吃止泻药。
众人看着那玉家下人拉着的那匹老马,再看看后面已经几乎散架的马车,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主母这般的坏心眼,摆明了就是欺负人那!”
“是啊,你看这马车这般模样也拿得出手,今个儿早晨我看这妇人从马车上直接就颠出来了”
“她这么肥胖都颠出来了,何况这身形纤细的姑娘。”
“莫非坐在后面这辆官家车上的就是他家的主母”
······
听到众人的谈论,花氏的脸上涨得发紫,却是有气发不得,只因李氏虽说要让这母女三人吃些苦头,但是明面上却是要做的尽善尽美,原本以为这几个也是懦弱的,会暗暗吃下这个闷亏,方才将府里面派的车马调换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看到其中几个相识的人影,不由心头懊恼,看来夫人非背一个欺凌庶子女的名声不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听到有人议论后面马车上的贵人。又见马车上的人正要走下车来,灵机一动,大喊道,“你们这些贱民金嚼舌根子,还不闭嘴,马车上的贵人也是你们能胡乱攀扯的,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到花氏的喊叫,众人抬眼看向后面的马车上的人,顿时禁了口。只见一名穿着紫色绣金线祥云服饰的,头戴三尾凤簪的妇人带着一位面带纱巾的少女从车上走了出来。
“这不是金陵候府蒋夫人吗!”看出来人的身份,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花氏见众人闭上了嘴,更觉得找到了靠山,疾步向着那边的三人走去,在那名一身粉色裙衫的少女身边比划着。
如歌望着向这边走过来的几人,和烈氏等人恭敬的退到一边。方才未下车,并不敢确定,现在看见来人只能在心中叹道:这个世界真小,兜兜转转原来都是故人。
看着满目威严,目光锐利的中年妇人,如歌有了瞬间的恍惚。只因这妇人便是自己的婆母金陵侯夫人蒋氏,而她身边的少女则是自己的小姑子侯府嫡出的小姐欧阳琳。因着是侯府中的嫡女,又与玉府的嫡次女玉宝莹向来交好,欧阳琳没少找过自己的麻烦,更是在后来给了自己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而侯夫人蒋氏对一切不闻不问,将自己视作蝼蚁,看着自己前生给与自己许多苦楚的蒋氏和欧阳琳内心浪涌翻波。
“你就是玉大人外室生的女儿?”待三人经过如歌面前之时,被花嬷嬷撺掇的少女停下了脚步,看着带着纱围的如歌语气之中颇为不屑,“真真是没教养,竟然还敢嫌弃主母赏赐的车马,自己租用马车”。
“小姐教训的是,如歌日后定当自省改正。”,看着眼前一脸高傲的少女,用余光望了一眼身后满是担忧的烈氏,如歌的回答听起来满是真诚。
见如歌如此爽快的接下了自己的话,欧阳琳的脸上满是愕然。今日见玉府的嬷嬷花氏满身狼狈的从马车上摔了出来,本就看不惯府中庶女的她在花氏的一番挑拨之下,本打算教训眼前的人一番,没想到眼前的人这么快就认了错,反倒让她无法闹下去。
一边的花氏见了,正想再上前,却听见侯夫人蒋氏极为威严的声音响起,“花嬷嬷。那辆马车恐怕并非玉二夫人准备的吧!”看着低下头的花氏,蒋氏的脸上划过一丝了然,脸上有了一丝怒容,“你玉府怎么对待子嗣我金陵侯府管不着。但是你撺掇琳儿就是犯了我的大忌。这小姑娘与她弟弟就是外室所生却也是玉大人的子嗣,说起来也算是你的主子,你对她没有半分的敬意,还可以刁难。就凭这点,就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听闻此言,原本正靠近欧阳琳的花氏吓得软倒在地,“这······侯夫人饶命啊!”
“母亲!”
“还不拖下去打!”
欧阳琳见蒋氏要罚花氏,原本还要说什么,可是却被蒋氏的眼中的厉光给镇住了,看着花氏被王府的人拖了出去,听到花氏的一声声惨叫,只能站在一边瞪着如歌等人。
“小姑娘,你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蒋氏转过脸来看向如歌,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可如歌却觉得这笑容极为阴森。这蒋氏甚为护短,对唯一嫡出的女儿看得尤为重要,若不是本朝没有先例,都恨不得逼着老侯爷立欧阳琳为继承人。现在她当然也不是因为为自己出头才发落这花嬷嬷,左右不过是看不惯花嬷嬷拿欧阳琳作枪使,再者侯夫人蒋氏一直以善待府中庶子女自居,眼下也不过是博个好名声,顺带要借自己的手立威罢了。于是起身行谢礼,“多谢夫人体恤!”
“是个懂事的孩子。”见如歌这般模样,蒋氏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侯府中人走进了对面一间客栈。
“歌儿,这侯夫人······”被如歌挡在身后的烈氏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说不出话来。
“娘亲,这便是高门府第中的人”,前一刻还坐在一辆马车上,后一刻就能将人拖出去打板子,瞬息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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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回府
次日,为赶在巳时这个吉时回到玉府,天还没亮,车队就已经收拾好行装继续前行,风池青儿等人看着数名壮汉保护的金陵侯府马车,扫了一眼后面趴在一辆牛车上被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的花嬷嬷和老实本分了许多的玉家仆人们,脸上俱是流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随着马车的轮轴转动,如歌终于回到了京城这个对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说熟悉,是因为在这里她度过了近六年的时间,说陌生,则是因为这六年来她只是从一个笼子关到了另外一个笼子。整整六年的时间,她在李氏与欧阳绍的安排下,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在内院之中过完了自己的一辈子。
当马车终于停在玉家的大门之外,走下马车,看着偌大的玉府府邸,如歌的双目在阳光之下泛着幽幽的清华。
被玉正鸿安排守在门外的玉府管家刘全看见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烈氏母子,连忙赶上前去,激动的说道。
“婉夫人,四小姐,小少爷,你们回来了!”
刘全跟在玉正鸿身边多年,在樊城之时已经是玉正鸿的贴身管家。当年烈云婉会嫁给玉正鸿其实并非凑巧。只因为一次出行,玉正鸿对烈云婉惊为天人,日日想着这位温婉动人的烈小姐,以至于吃吃不好,睡睡不安,一门心思只想将她弄到手。刘全见烈云婉家中不宁,只觉这般的女子若是跟着自家老爷至少也算得上是官家夫人,不会被人欺凌,将来老爷回京定然也是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不是。于是便给玉正鸿出了个“意外”的馊主意,又帮着玉正鸿瞒着已有妻妾的事实,成全了老爷玉正鸿的抱得美人归心愿。
这刘全也是宅门子里面颇有良心的人,自从随着玉正鸿回到玉府,见玉正鸿左拥右抱,连给烈氏名分的话都渐渐不再提起,心中难安,只觉得烈氏的一辈子似乎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所以在玉府中妻妾斗争的厉害的时刻,刘全有意无意在李氏的面前提起烈氏所出的孩子。让一向反对将母子三人接回来的李氏动了心。只要能回到玉府,这母子三人至少也有个名分。
“刘管家”烈氏看着眼前的仆人,眼中带着些许的莹光,眼前的人已经有四年没见了。
刘全看见妇人眼中的泪,忆起在樊城自己的妻子在生产之时,妇人亲手炖补汤的场景,更加觉得自己是混蛋。想起里面等着的人,叫人将行李车马安置了,连忙在前头引路。
“请随奴才进府,老夫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烈氏带着如歌与云杰进入府中,看到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砖,院中有着戏水池塘,经过的一条条回廊,头顶上挂着一盏盏的画着或美人图或秀丽风景的八角宫灯。穿过一间待客的厅堂紫檀木嵌象牙花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全都是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雕工繁华,令人赏心悦目。
刘全一边领着路一边观察着母子三人的动静,不由暗暗感叹,婉夫人教养的孩子真真是好,虽然听说四小姐的容貌有损,但是气度却是一等一的好。看着这府上的如此多的贵重之物都不曾驻足,母子三人从樊城进入这等官家府邸丝毫没有一般小户人家的垂涎之色。真真好修养。
这刘全哪里知道,如今的如歌姐弟两可不是三年前没见过豪门大宅的无知稚子了。莫说是这样的住所这等的装饰,就是许多一品大员家中的许多珍藏陈设在樊城如歌名下的几处豪宅中也是随处可见的。
进了西院,便是几个走廊,走廊外头皆都挂着一溜儿串的的铁丝吊铜钩的鸟笼子,有画眉、百灵、黄雀、七彩鸟,还有来自千里之外疆之地的红脖、虎皮、斑海、太平鸟等等,真是百鸟齐鸣,悦耳动听,如歌看了一眼那关在笼子里不少如今市价几百两的鸟雀,淡淡转开了视线,不用想都已经就知道这些是何人的杰作。想起那江氏的儿子玉如龙,如今应该有十四岁了吧,却整日只知道遛鸟斗狗,调戏小丫头。犹记得前生,这玉如龙做下了许多的荒唐事,看着身边的云杰,如歌真是庆幸自己的弟弟不是他,否则真是任重而道远。
进入西院宁福堂的外堂,清一色穿着淡绿色小裙衫的小丫鬟,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看见如歌等人,小丫鬟齐齐曲膝行了福礼。一切的一切,和从前一样。
犹记得当时的自己看着她们,跟在李管家的身后,紧紧的抓着烈氏的手,甚是手足无措。以至于现在想想当真是丢脸之及。因为这样,府里面的人变传开了,玉府中的四小姐根本就是人人可欺的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如歌微微一笑,并不停下来看周围向她行礼的丫头们,径直跟着引路的刘全向前走。有了如歌这个榜样,云杰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母子三人一路下来,倒是让府中的不少人知道,新来的少爷小姐是有“底”的。
“那是四小姐吗?不是说是老爷一个商女身份的外室生的孩子吗?看起来真不像啊,简直跟嫡出的孩子一样。”
“四小姐虽然带着纱围,看不清容貌,给人一种十分高贵的感觉。”
“还有那小少爷,真真是和别个不一样。”说道此处,小丫鬟们不由得想起那整日吃喝玩乐的玉如龙,从小长在玉府里面,偷鸡摸狗的事倒霉少干,上回还将老太太屋里面的玉如意偷出去买了去逛青楼。回来江姨娘还将玉如意失窃的事推给了一个小厮,结果那小厮当天就被杖毙了。大家都是府里伺候主子的,万一哪一天这祸事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到此处,丫鬟们都开始心思活络开来。只希望老太太见到这位小少爷立刻就把玉如龙和整日诬陷人的江氏轰出西院。
在前面带路的刘全听到丫鬟们的议论并没有阻止,这府里的下人们都念你的好,才会对你好。如今的他只希望烈氏母子能在这府中安然的呆下去。因为若是她们过得不安稳,他就是罪人那!
刘全的一举一动都被如歌看在眼里,当年在玉府之中,就只有这位父亲身边的总管对她们多有照顾,这份恩情如歌记在心上。
在刘全的指引下进到西院的内室,便见身穿五福添寿的宝蓝色绣衫的郑老夫人和玉正鸿坐在正堂之上,因着是认亲,毗邻而居的长房的刘氏、二房的李氏,姨娘赵氏、三房的黄氏等人都坐在两侧,。
“妾身烈氏见过老夫人,老爷和各位姐姐”烈氏看着室厅堂中的众人,在下首行跪地礼。
如歌也紧随其后之后拉着玉云杰轻轻走上去,向正座上的老妇人行礼,“如歌见过祖母、爹爹、夫人、众位婶婶”
“云杰见过祖母、爹爹、夫人、众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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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是妻是妾?
烈氏母子三人在下堂跪了许久,坐在上首的老夫人都不曾言语。见此情景,一边的玉正鸿尴尬的咳了咳。
“起来吧!”半晌,老夫人郑氏方才接收了玉正鸿的暗示,对着下首的人发话。
“谢老夫人”
一位身穿橙黄色大袖圆领苏绣花边绸裙子,发上插着金凤簪的亮丽妇人看着烈氏身边的玉云杰笑了笑,主动走过来将他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云杰一番,笑道:“老夫人,您看,这真是个漂亮的小少爷呢!”
说完,她看了正坐在一边的李氏一眼,“真要给二嫂贺喜了,又添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少爷。”
二夫人李氏脸上微微笑了,看着粉雕玉琢的玉云杰也是满心欢喜道:“的确是个好孩子。快过来,让母亲我仔细瞧瞧。”
闻言,坐下的烈氏原本就忐忑万分的心瞬间跌倒谷底,按道理李氏应该是嫡母,这李氏这般的叫法分明就是有要将云杰过继到她的名下的意思。看着正座上连看都没有看过来的玉正鸿,烈氏的脸变得惨白,几乎软到在如歌的身上。
站在边上伺候的李全见此,也是无可奈何。李氏让母子三人回来,为的可不就是这个孩子吗?婉夫人还算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即使过继到了李氏的名下,母子情分还是在的。
“是啊,快过来见过你母亲。”
“老爷······”烈氏不由失声叫了出来,眼中满是哀求。
可是玉正鸿却没有理会,他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将此子过继到李氏的名下。这孩子聪明伶俐,过继在李氏名下由她教养,将来就算是嫡子了,有方正这样的师傅,又有李氏的母家看顾着,还能不功成名就。李氏的父亲左相大人虽然退下来了,可是在朝中还是有些威信的,再加上她那抚远将军大哥,这么算起来,是最为合宜的。
“娘亲,姐姐!”玉云杰已经有十二岁了,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看着脸色不好的烈氏,一把挥开黄氏牵着自己的手。转身回到烈氏与如歌的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执拗,这些都是坏人,想让自己和母亲分开的坏人。
如歌看着眼前的场景,若是以前,自己会怎么做呢?为了讨好李氏这个所谓的嫡母让烈氏与自己在陌生的府里有好日子过,为了玉云杰有个嫡子的身份,将弟弟交到了李氏的手中,可是后来呢,李氏再次之后有了身孕之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云杰,将云杰还得身败名裂赶出了玉家,从此独自在外闯荡,吃尽了苦头。如今,自己又怎么会将弟弟交到这些人的手里去。
“娘亲,女儿定不会让弟弟离开你的身边。”
将烈氏扶起来,如歌牵着云杰在玉正鸿的面前跪下。透过白纱看着眼前已经陌生无比的父亲,声音无比坚定,“父亲,我与云杰只有一个母亲,她的名字叫烈云婉,此生都不会改变,望父亲成全。”
一边一身翠色秋衫,长相艳丽,满头珠翠的妾江氏闻言,看着身边拉下脸来的李氏大笑道,“看来姐姐名下的嫡子身份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也是人家母子情深,姐姐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你弟弟要是过继在嫡母名下,将来便是嫡子,这嫡子与庶子之间可是差得远那!你这个做姐姐的可要为弟弟多做打算。”长房的刘氏看着坐下跪着的两姐弟,大有规劝的意思。
“父亲,杰儿情愿做庶子。”看看开始沉默的烈氏,感觉到母亲与姐姐紧紧拉着的手,玉云杰稚嫩的脸上有了前所未有的坚决。
“你倒是有志气,你可知······”玉正鸿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郑老夫人打断。
“好了,不过是两个孩子说的话,你们还真当回事”,坐上的老夫人把视线转向那满目凄凉的烈氏,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长辈有命,你便要认命,既然是妾,就要尊主母之命,听说你读了不少诗书,三从四德总是明白的吧!夫君有命,你总是该遵从的”
烈氏闻言,望着周围不断规劝的众人,只能无助的看向身边的女儿。
“祖母,我母亲并非是妾!”如歌看着眼前将所有枪头对着烈氏的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在众人面前展开,李氏等人走上前去一看,上面写着“大周三百六十一年六月初九,兹有京城玉府男玉正鸿,字孝礼(生于大周三百三十一年七月十一辰时)予聘运城烈云婉(生于大周三百四十二年三月初八亥时)为妻”。
众人看着这张纸,顿时大吃一惊,这赫然就是玉正鸿当初在运城与烈氏签的婚书,还盖着官衙的大印。上面“予聘为妻”四个字几乎让坐上的郑老夫人仰倒,也让一边的李氏眦目欲裂。“玉正鸿,你对得起我!”
“这封婚书怎么······”当初知道自己已有家室,明明看见她烧掉了。
“因为我舍不得,那日烧的只是那装着婚书的红封套”,烈氏望着如歌手中的红纸,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面对走下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玉正鸿,烈氏原本柔弱的脸上满目怆然,连敬语都用不下去,“当初知道你已经有了家室,我近乎绝望,然而你说只因太爱我才会欺骗我,想到两个孩子,我才忍了下来,没想到如今你连孩子都要夺走。”
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女人,玉正鸿的心头有了几分愧疚,“云婉······”
“夫君,就算我求你,将两个孩子留给我,哪怕是让我在外面呆一辈子,我也不会有怨言。”
“不行,玉正鸿,你已经答应将云杰这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原本正怒火中烧的李氏哪里肯答应。
“父亲,母亲以妻室之礼嫁给您,如今却非是正妻,本就不容于情,难道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父亲也要夺走。”。
“这······”
“都给我闭嘴”,座上的郑氏揉了揉额头,指着已经走到下首的玉正鸿大喝道,“你给我跪下!”
见老夫人发作,屋里面的人顿时静了下来,身为儿子的玉正鸿此时也不敢忤逆老夫人,依言跪在了下面,心中甚是懊恼当初写下这封婚书。
“你做事荒唐,这娶妻之事岂是儿戏,”郑氏转过头,看向被如歌扶住的烈氏,语气强硬,“这封婚书,做不得数,我儿身为朝中大臣,已有妻室,若非皇帝亲笔御批或者休妻,怎可再填妻室。你就留在府中做个侧夫人吧!”
闻言,如歌淡笑,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在大周国,除了妻室之外,侧室夫人生的孩子亦可由生僧母教养,就现在来说,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
“谢老夫人恩典!”原本以为留不住儿子的烈氏听到郑老夫人的话抱着身边的儿女几乎喜极而泣。
“娘,我不答应”,一边的李氏几番起伏之下,站起身来反对。
“你难道想让你家老爷因为停妻再娶这种事蹲大牢吗?”老夫人的厉目扫向李氏,“还是你想被休回家去!”
叫嚣的李氏听了老夫人的话瞬间没了气焰,自己虽然是府中嫡女,却是不得宠的,这要是真闹起来不知要受多少嫌弃,而嫡亲的大哥又到千里之外办事去了,根本无暇顾及······想到这里李氏只能隐忍不发,光看着如歌手里拿着的婚书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见李氏最终认了下来,郑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起来吧!地上凉,别平白冻坏了身子,”说到此处,妇人望向长房的儿媳刘氏说道,“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认认人吧,别到时候连自家的人都认不得了”。
“是”刘氏依言走出门外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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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姐妹
不久之后,长房刘氏便领着玉府中的众人前来。将烈氏母子三人一一介绍,西院之中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府中的丫鬟婆子也知道这玉府之中多了一位婉夫人,还带着一双儿女。
“祖母,这位四妹妹进了府还带白纱围,莹儿听说她老早伤了面皮,莫不是真的毁了容,变成了貌若厉鬼的丑八怪?”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一种提醒,让在坐的几位妇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坐下带着纱围衣着淡雅的少女身上。
玉宝莹方才从外面回来,便听到刘氏府中众人面前介绍烈氏母子。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一边气得几欲昏厥没人搭理,而烈氏母子则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着,心下自是不满,看着如歌带着后纱围,顿时找到了突破口。
顷刻之间,原本热闹的西院内堂再次变得安静下来。上首的老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话私下说出来没什么,当着长房和三房的人的面说出来就有失二房的颜面了。
坐在上首的玉正鸿知道这玉宝莹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找场子。四年前四丫头如歌在樊城深山的树林子里滚了下来,额头上满是伤口,又被窜出来的毒蛇过了身,几乎丧命。在刘全的禀报之下这件事玉家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那原本狰狞的伤口如今愈合的如何了。
“妹妹,不得瞎说。”一直被人盛赞端庄贤淑,大方得体今日难得没有入宫陪侍的玉家二房嫡出大小姐玉佳娴在一边拉了拉自家妹妹的衣袖。
“我哪有瞎说,如果没有,她干嘛遮着脸。”玉宝莹嘟着嘴,一派天真。
“四妹妹不要介意,二妹妹是无心的。”玉佳娴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姐姐不必担心,我带着纱围只是因为近日感了风寒。大夫嘱咐路上要避着风,既然姐姐们不习惯,那我便取下来好了”,说着,如歌拿下头上的纱围。
顿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室生辉。
只见少女头间青丝微挽,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妙目璀璨,极为让人瞩目。在照入室中的柔和的阳光下,她微微一笑,明眸皓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瞬间若春晓之花绽放,如中秋之月露颜,少女的额间一处粉嫩淡雅的樱花印,更衬得此女如同天女下凡一般。
这也叫毁了容,貌若厉鬼,那这世间的女子岂不都是夜叉,众人在心中腹念。
“她怎么······”郑老夫人指着眼前俏生生的孙女,看向恭谨地站在一边的烈氏的目光中满是疑问。
“当初歌儿伤的厉害,看过的所有大夫都说不但容貌会毁去,连恐怕命都难保,妾身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歌儿送到寺庙当中求助于神佛。没想到在寺庙里碰到了云游的高人,休养了一年有余,这才把歌儿救了回来。”话虽然是半真半假,但是想起当初女儿如歌血肉模糊的样子,烈氏至今都觉得心悸。
“你倒是好命!”玉宝莹看着眼前容貌绝美的如歌,嘴里面嘟囔。
“妹妹真真是生的好相貌,人言世间有洛神的存在,诚不欺我。”玉佳娴打断自家妹妹的挑衅,笑着说,“日后都是自家姐妹,要与我们常来往才好。”
“姐姐说的是。”看着眼前笑得温柔无比的玉氏嫡长女,如歌感叹这人当真是各中的高手,若是前生她还不敢确定,可是在四年前晕过去的那一刻,她看见的在山树林之中站着将自己推下去的人可不就是这位看起来和善可亲的大姐姐么。
前生她对自己的温柔与保护让自己这个自觉无颜的妹妹对她几乎如同佛教虔诚的信徒对待神佛般的信任与仰望。即使在嫁入侯府之后也对她无比尊敬,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与之分享。若不是重生一世,恐怕到死都不会相信她就是害得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罪魁祸首吧!
“妹妹真是好福气,不但儿女双全,女儿还生的如此出色。”在一旁看戏的江姨娘掩着嘴看着身边惊呆了的嫡妻李氏,走到烈氏身边夸赞着,扫向李氏的目光中充满了嗤笑。见如今这状况,这位四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李氏不但过继儿子的算盘打空,还给女儿找了个绊脚石,真真是笑死人了。
李氏怔愣片刻之后只觉恨怒交加,原本听说这庶女在四年前意外碰到了头还被毒蛇咬了,连府中派过去的大夫回来说无药可医,保住了性命也是要毁容的。自己这才让老爷把这母女也带了回来,毕竟一个丑陋的无盐女在后院中只能受尽欺凌,永无翻僧日,就是再怎么有本事也没有哪个人家会要这样的丫头。如今这庶女这般姿色岂非要把所生的自己嫡出姐儿给压了下去。花嬷嬷这个奴才是怎么办事的,这等事情都不曾报与自己知晓。
座上的郑老夫人和玉正鸿倒是满怀欣喜的,毕竟一个美丽出众的庶女怎么也比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儿要有用的多。就这般的容貌,就是入那王侯府中做妾也不是不可以的。
无论如何,如歌总算是将弟弟留在了自己与母亲的身边。
临出西院之前,看着女儿如歌与儿子云杰充满期待的眼神,多年不见这双儿女的玉正鸿忽然间涌起一股激流,吩咐管家刘全带路去母子三人的住所。
果然,一如当初,仍然是那偏僻之极的竹林深处。
当玉正鸿领着烈氏等人来到玉府北院最僻静的“闲月阁”。这一进去顿时羞愤无比,原本以为这李氏安排的住所顶多是偏僻一些,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场景。
偌大的一间院子,院外是杂草丛生,院内虽然的厢房众多,却是布满蛛网,除了几张床,里面竟然空无一物,地上还有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知是这是一座从没有打理过的废院。
看着满脸失望的儿女与表情淡淡的烈氏,玉正鸿只觉得颜面尽失,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只吩咐李全去西院调几个得力的丫鬟小厮过来伺候。
望着玉正鸿远去的背影,想起那封被郑老夫人烧掉却起了大用途的婚书,如歌对着烈氏轻笑道:当初的功夫没白下。
烈氏闻言却是心头酸涩,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反而要女儿为自己筹谋,当真是无用的很。
其实那封真正的婚书的确是被烧掉了,这份婚书是如歌照着父亲玉正鸿的字迹临摹的一份,让花了些银两盖上真正的府衙的章印,便万全了,只是这一切玉家的人是无从知晓的。
由于有所准备,再加上李全挑来的丫鬟小厮也颇为麻利,从樊城带来的行装很快被一一归置好,整个小院焕然一新。而那厢,本对接纳外室的妻子怀着些许感激的玉正鸿在见过小院的简陋之后回到李氏的院内看着奢华的装饰点缀,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把李氏训了一顿之后转身进了姨娘江氏的房里,把个李氏气得直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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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筹划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竹林深处的“闲月阁”一片宁静。在这两个月中,差点失去云杰的烈氏渐渐收起了对丈夫玉正鸿的仰望,在玉正鸿的面前多了份疏离少了份亲近。面对有些冷淡的烈氏,玉正鸿只道她是因为云杰的事恼了他,只偶尔小坐片刻,便被江姨娘那边的小丫鬟请去了。
由于母子三人来到,江氏深恐烈氏夺了自己和儿子玉如龙的宠爱,只变着法的让身边的俏丫鬟们想尽办法将玉正鸿留在自己院子里宿下。更让玉如龙在自己祖母与父亲面前多加表现。于不知不觉中又透露出烈氏留下婚书表面上是情深一片实际上却是有以婚书做要挟的意思,对玉正鸿不够体谅。渐渐的,玉正鸿方才升起的些许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老夫人倒是没忘记给江姨娘提分位的事,只是想到这才刚提了一个,又将一直与李氏不对付的江氏提上去,怕是会把李氏逼急了,这李氏毕竟还有个将军大哥摆在那里,多多少少要看顾着点儿,于是只让江姨娘在等些时日。
而李氏因着那日的事气的咬牙,再有那被打了三十大板吃了大苦头的花嬷嬷在一盘挑拨。恨不得将母子三人再塞上马车扔回樊城。每月的月例也以府中经费紧张为由,拖着不给。经过李氏身边几个心腹嬷嬷的多番敲打之下,各个院中的丫鬟婆子将闲月阁视为“禁地”。
各房也看出其中的端倪,都等着看好戏。只不过两个月过去了,原本应该生活拮据的烈氏依旧面色红润,穿戴得体的带着儿女来给宁福堂的老夫人请安。时不时还给老夫人一些孝敬,倒让柳老夫人对这个刚进府门的儿媳孙女儿高看了几分。
西院的宁福堂内,跟随在老夫人郑氏身边的七嬷嬷端着烈氏送来一身绣着百寿图样的带着银边貂毛皮袄放在郑氏跟前的矮几上,眼中满是惊叹。
“老夫人,这位侧夫人真是七窍玲珑肝做的人,前几日奴婢方说这天气渐凉,今日便送了这件皮袄过来,奴婢看着这可是锦绣坊的出品,恐怕价值不菲。这侧夫人和四小姐可是真有孝心那!”今日接过皮袄时,四小姐给的打赏就是一百两,这可是自己半年的月例。出手如此大方左右不过是几句好话,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心腹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郑氏闻言,抚摸着眼前的皮袄,脸上也有了几分愉悦。
“倒是个懂事的”,平日里这府中的各房各院虽说有些孝敬,那也是年结将近的时候。寻常来自己这请安的时候哪个不是来哭穷的。郑氏心里也明白都惦记着自己的那点积蓄!
前阵听说二儿媳妇连月例银子都没给闲月阁送去,这郑氏见如歌姐弟俩个看起来都不俗,将来指不定有些出息,便让身边心腹七嬷嬷取了一百两送过去。可第二天母女俩来请安便还了回来,还送了一対翡翠镯子过来。只说这孙女儿如歌将樊城的铺子盘出去了,在京城找了两间铺子,眼下还有些余钱。这意思显然是要老夫人松松手,准许四丫头经营铺子了。
这烈氏本就是商家出身,女儿又是庶出,将来想让那本就有两个女儿的李氏给她找个好婆家是行不通的。再说日后嫁出门去,这管理铺子的本事也是要有的,何况还有个云杰呢!那孩子也是个有出息的,但前程上总还是要人打点的,这过继的事不成,自己还有个如龙要看顾着,这四丫头那边就适当的松松手罢了。郑氏想了想终究没有对孙女儿开铺子这件事有太多的意见。眼下送来的这件皮袄的意思,郑氏心里也是明白的,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闲月阁内,月光如莹润的流水一般静静泄下,斑驳的树影投在轻薄窗纱上,随风摇曳。
这两个月除了每日去西院给老太太请安,如歌母子三人日子倒是清闲自在。前几日,老夫人身边的七嬷嬷来过,说了老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抛头露面,行商的事便不会有问题。如歌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父亲玉正鸿多次在母亲面前提起要将外面的铺子关了。虽然暗里进行也不是不可,但是这出出进进始终不方便。有了老太太的首肯,相信作为孝子的玉正鸿也不会再置喙了。
如歌坐在点缀着流苏的花鸟八角灯下看着一本从异域搜罗来的医书,看得十分入迷。从前久病缠僧时,看医书就成了如歌的喜好之一,不知为了,在下面走了一遭之后,脑子里便似有了无数的医理脉案。为了验证这些脉案处方,如歌在樊城之时便已出入各大药房帮各种重症病人看病抓药,经过验证,这些似乎长在脑子里面的药方药理确实是正确的。如今看过这些医书上的文字,脑中便会迅速形成草药的图形,一张张药方也随之而来,这就是重生的福利呀!想起在那个世界的一颗颗小药丸,如歌便有了在这京城制售的想法。
这几日已经将凌云商号内多余的资金调过来的如歌已经开始规划部署。风池也依言在京城中寻找到几处生意惨淡却地理位置相对不错的商铺。李氏的孤立政策,闲月阁清净,倒是是让她便宜行事了。
从烈氏那边过来的青竹,用剪子挑了挑如歌身边八角等的灯芯,将光弄的亮一些,复又将灯罩罩上,看着对面困得直点头的青儿,在一边劝道:“小姐,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很晚了么?”如歌透过半开的窗棂看着天边高挂的一轮圆月,终是放下书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为了看书就熬坏了身体,这个她是懂的。
“母亲与云杰可曾休息”,站起身来,伸了伸手放松放松,如歌转过头问。
“夫人明日要亲自送小少爷入学,怕明日气色不好被人笑话,早早拉着少爷就休息了。还吩咐小姐也要早些休息呢!只不过奴婢看小姐看的入迷,不好打搅”。
闻言,如歌轻笑,这大儒方正的名声倒是好用,大周国最出名的礼学院的院首柳贤亲自出马,连入学的束脩都不要,每日还派车马接送云杰这位小师弟。
若不是后来云杰提起,如歌想不到在樊城郊外救助的一名老叟居然会是大周国赫赫有名的国学大儒方正。只是那老头儿未免太不地道,竟然让礼学院连自己也收用了。自己这个两世加起来近四十岁的人还要到礼学院去学习,倒真是一间令人犯愁的事。想起烈氏的坚持,如歌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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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礼学院
为了入学的事,天才蒙蒙亮,如歌便被一脸急切的烈氏和对新学堂充满好奇的云杰拉了起来。洗洗漱漱,一番梳妆打扮,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母子三人上了礼学院院首派来的马车。
玉府大门口,打扮得娇俏可人的玉宝莹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脸不满。
“这下可是小鬼升城隍了,就这些个下贱胚子也配去礼学院。”
“宝莹小姐,您不必在意,嫡庶有别,这些个庶出的即使再怎么扑腾也越不过您去的。将来那天要是真惹了您不高兴,让夫人寻个由头处理了就是。”
李氏身边的亲信胡嬷嬷在一旁劝慰着玉宝莹,目光扫向玉宝莹身后的身影,扬声说道:“夫人给你脸面让你跟着去礼学院念书,你还不快点扶二小姐上车”。
听见老嬷嬷的话,后面拎着包袱的女子垂下眼眸,走过来恭谨地过来扶玉宝莹上马车。
“你坐在外面,看你穿的那个穷酸样。”在马车内做定的玉宝莹望了一眼车外正要走进来的庶妹,满脸嫌弃。
“是”,女子咬了咬嘴唇,放下车帘,转身坐在了车夫的旁边。
一边的车夫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女,一身翠绿的衣物虽然也是苏绣缎面的绣花小袄,但是边缘有些磨损褶皱的痕迹。头上只有一根单调的发了暗的玉簪,不由得摇了摇头,同样是小姐,有的绫罗绸缎用之不尽,有的却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车夫,还不快驾车,你想让本小姐迟到不成。”玉宝莹不耐烦的催促声将车夫的同情打断,“是、是,二小姐,您坐好了嘞!吁!驾!”
在车夫的使唤声中,马车缓缓前行,向着京城东面的礼学院驶去。
多年以来,京城礼学院在不断涌现的众多学院中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里面的童生许多都是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等各地著名的学堂经过重重选拔而来。
如今朝中百官之中有百分之七十上出自这所百年的老学院。能进入这所学堂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天资过人,当然皇亲国戚,豪门显贵自是不必说的。正是因为有这些财力雄厚的大家族子嗣的加入,礼学院才更加受人推崇。
一百多年前,大周国国君萧邑膝下无子,仅有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为保住夏姓江山,扶公主继位,国君推崇女学。“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渐渐被推翻。礼学院作为皇家学院,是女学的发源之地,历届礼学院出来的成绩优异的学生都会得到大周国君的嘉奖,在礼学院展露头角便意味着身份地位的提升,更甚至是命运的改变。因此豪门富户不惜万金也要让府中的女儿进来念书,若是一招得志,那便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到了学院门口,众人走下马车,只见东西山岭环抱,悠悠谷河水缓缓西流,在礼学院前面汇合。学院南面是开阔的沃田。站在礼学院门口四望,可仰望京城东面的诸峰,亦可俯瞰京城全景。在大门口便可见到里面一座座铺着紫色琉璃瓦的学堂。
“不愧是大周国的国学院,歌儿,你看里面的亭台楼阁周围云雾缭绕,跟仙境一般,还有······”
在礼学院外,烈氏就一阵赞叹。让如歌哭笑不得,这几日,烈氏在自己的面前将礼学院夸了个天花乱坠,如歌心中明白,烈氏是怕自己不愿呆在这礼学院内,故而大加赞誉。在樊城之时,烈氏几度想让自己入女学,却因为无人举荐而不得入。实际上,若是如歌想入女学,也只是方正的一句话罢了,只不过如歌是万不会去开这个口的,无论历史再怎么演变,女子读书大多还是那些女戒,女训,前生自己对这些东西可谓是一一坚守,可是最终还是落了个身残殒命的下场。可见这些东西是也无甚大用处。
烈氏如今是深恐亲自教授的东西不足以女儿受用,所以前几日,玉正鸿一提起此事,烈氏回来便下了命令,如果不去,便将如歌所有的铺子都盘出去,断了如歌其他的心思。见烈氏如此坚决,如歌只能从命了。
在女儿严肃认真保证一定好好呆在学院之中学习,决不会中途逃走,望着儿女相携进入学院之后,烈氏终于放心的坐上风池派来的车马离去。
由于礼学院院首亲自点名,经过考核之后,云杰被破例点入了礼学院的皇临阁。
说起礼学院的皇临阁,那是整个礼学院的精英聚集之地,除了由院首教授的集体学修的大课之外,里面的每一位学生自习之余由教员单独教授。如果学子觉得不满意,甚至可以提出换师。当然换师的前提是你能够通过该名教员的考学,否则就要接受严厉的惩罚。
除了皇临阁的学子之外,其他所有的学子都是分人数集中于各处教学的。
将云杰送进皇临阁门口之后,如歌沿着学院内的林荫小路去想找了一间最近的校舍,挑了一个人员最少的地点听课。在听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发现今天所授之课果真是自己倒背如流的女戒之后,如歌趁着教员转僧际果断逃学了。
在学院中一路闲逛,由于正是授课时间,整个学院内都是朗朗的读书声。
行至后山,山边偶有几个逃学的男学子见远远走来的如歌面上都带着一丝惊诧。礼学院的女学生逃学的甚少,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小姐。有性情孟浪的本想上前搭讪,却在即将开口的那一刻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
看着步步后退最后甚至连滚带爬离开的几名男子,如歌似有所感的向后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匹身形巨大的雪狼正对着吓得屁股尿流的几人张牙舞爪。在阳光之下,狼牙正泛着森冷的银光。
感觉到如歌的视线,雪狼原本张大的狼嘴迅速合上,宝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泛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这分明就是在来京城的路上救的那一只!
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如歌的小脸拉了下来,这个吃了就跑的家伙还好意思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本看见熟人颇为兴奋的雪狼见如歌也不搭理自己,在如歌的身边钻来钻去,想要吸引如歌的注意力。最后走到一条分岔路口时,见如歌还是没看自己,雪狼的狼眸中划过一丝受伤,黯然的掉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准备找个地方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去了。
本来走在前面如歌见了,心下反而不好意思了,玉如歌,你也太出息了,居然跟一只野兽置气。
想到方才雪狼的举动,分明只在帮自己。想到此处,心下一暖,向着雪狼离去方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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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河边相遇
如歌寻着雪狼的足迹一路找寻,却半天都没见到狼影。
这家伙,跑得还挺快。
在小山坡上徘徊一阵之后,走到贯穿学院的河流边,听见河流的另一头有些动静,却是听不真切。正要抬步走过去,身后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哪呢,居然学院里竟然有白色皮毛的狼”
“就在前面”
“表哥,你替我把那狼抓了,现在天这么冷,这白狼的皮毛定最是保暖。”
“那位姑娘方才就在狼跟前,你说该不会被吃了吧!”
“那贱人吃了最好,活着都是碍眼”
听到那尖酸刻薄的话音,如歌不用猜知道定是玉府里面那个二姐姐无疑了。
当跟着玉宝莹的几人走到小河边,却见女子站在河流的边缘,此时日渐偏落,光线透过河边弥漫的云雾洒在有着层层渲染的绸裙之上,将女子映衬得好似一朵正欲盛开的彩莲,纯洁高雅,娇艳欲滴。
不远处的河对岸,男子看着在女子额间在阳光之下显得妩媚之极的樱花印记与那清灵如水的眼眸,心头一动,好似有根心弦被突然挑起。
“原来你这个小贱人还活着,遇到狼都不死,果然是死不了的扫把星。”见身边的人看见如歌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玉宝莹的嘴里忍不住吐出恶毒的话来。
“妹妹我是没死在狼嘴里,姐姐的学问却是学到狗肚子去了,见人都不会说人话”,就是泥捏的人还有三分脾性,何况是她,这玉宝莹的刁钻恶毒确实是有些段数了。
“你······”因着是嫡女的身份,玉宝莹在玉府中何曾被人这般反驳过,一时之间脸色涨得发紫,望向一边对着如歌回不过神来的三名男子叫道,“我把这个贱人送给你们了!最好是把她给我玩烂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玉宝莹的话俱是一惊。
一身华服的李玉亭虽然垂涎美色,但却也不是太蠢,一手虚挡住身边的狐朋狗友,对着玉宝莹一脸为难道:“莹表妹,这小美人可是你们玉家的小姐,要是出了事,姑父可得怪罪我们了。”
此时的玉宝莹却是听不进这些话,“这个贱人羞辱我,我要是不出这口气,我就不是玉宝莹,左右不过是个庶女,这事儿要是捅出来了,我母亲说不好将她送给你做个通房······”
听见玉宝莹的话,如歌无语愤怒到了极点,以前只觉得玉宝莹就是刁蛮些,没想到如此恶毒。
李玉亭看着脸因为气愤变得变得愈发娇艳的如歌,放开挡在众人面前的手,走上前来大笑道“通房我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做个姨娘也是使得的”
看着开始跃跃欲试的几个面带淫色的男子,扫了一眼河流对面的一株如歌摸了摸腰际却发现空无一物,这才想起来,早晨起来的时候因为娘亲催的紧,竟忘了把银丝等防僧物带在身边。顿时心凉了半截,只能一边后退,一边盘算着要如何脱得身去。
“莫非美人是想和我们鸳鸯戏水,兄弟们还不宽衣,”看着如歌往小河边退去,李玉亭笑得愈发的淫荡。径直就要向前方的女子扑去。
看着眼前的一切,玉宝莹兴奋得几乎尖叫,等这个贱人便清白尽毁,她一定要让整个礼学院的人都知道。
转过头看向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庶妹玉静雅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玉静雅看着那边节节后退躲闪的人影,犹豫不决,最终在玉宝莹的威胁之下,咬了咬牙向外奔去。
经过几番躲闪,如歌的脸上渐渐沁出了汗珠,见跟在李玉亭身边那两个男子也一起走上前来,扫了一眼身后的河流,皱了皱眉,这样的天,要是在这水中恐怕也呆不了多久,到时候衣裳浸湿······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如歌一咬牙欲踏出去的那一刻。一声狼嚎响起,众人视线转向声音的发源处。
只见一名男子从河对面的树旁缓缓走出来,一头墨锦般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发顶束了一只白玉钗,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两道斜飞的浓眉,鼻子若通透的悬胆,狭长的眼眸中透出一泓清幽的光,宽大的黑色镶金丝滚边长袍,罩在他的身上,飘逸非常,敞开的斜开领口露出里面紧致的肌理,既神秘高贵又甚至是邪恶!他如同邪神般降临,夺去了人的神魂。
在男子的身旁,一头通体雪白的狼乖顺的匍匐着,仿佛听话的婴孩。
看着男子狭长却幽深的双目以及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闪而逝的粉紫色光芒的唇瓣,如歌有一种错觉,她与眼前的男子似曾相识。
随着足尖轻点,几下飞跃,男子与身边的雪狼已然落在了河流的这一边。立在了如歌的身边。他打量着对面宽衣解带,已然昂扬的三人,脸上带着残酷嗜血的笑意:“既然这些东西长在身上不老实,还是早早去了为好”。
说话间几道银光闪过直指前方的三名男子。
“啊!”
“啊!”
“啊!我的命根子!”原本急欲与美人亲热的李玉亭看着身下泛着银光的薄利刀片,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原本在一边准备看好戏的玉宝莹被眼前的突发事件弄得傻眼。
“你是谁?竟然敢伤我表哥!你知道他是谁吗?”玉宝莹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长得十分好看,但见他救了如歌,又出手这么狠辣,心中的十分的好感便失了六分。
男子看着一脸倨傲的玉宝莹,脸上划过一丝玩味“抚远将军的嫡子李玉亭”
“知道你还敢伤他!”玉宝莹的脸上满是不信,却在转眼之间看向那边正满目冰凉的看着自己的如歌,笑得极为猖狂,“好你个小贱人才刚到京城便找了个胆儿大的姘头。我回去非得告诉父亲,让你浸猪笼······”
“今日我可算是见识了,教唆他人非礼自家的妹妹,还能这般的辣气壮污蔑人的。”就在王宝英说话间,一名青衣男子从河对面跟着飞跃了过来。只见男子手持折扇,青色的袍子襟摆上绣着行云流水线条的花纹,面貌虽不及黑衣男子来的引人注目却也是俊秀非凡。
“她才不是我的妹妹,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小贱人,我表哥能受用她是她的福气,我是嫡女,外祖是当朝的左相,就是把她卖到青楼,也是她的命······”
听了玉宝莹的话,如歌不禁为李氏捏了一把汗,能把女儿教导成这样也是一种能力呀!原本觉得玉宝莹异常可恨,现在只觉得她是人头猪脑了,眼前这人丝毫不畏惧抚远将军嫡子的身份,只说明他的地位远比抚远将军来的尊贵。想到方才玉宝莹让人毁自己的清白,如歌的心就一阵心冷。
看着玉宝莹一句句的吐着污言秽语,听着由远及近的人声,如歌只知道一件事:玉宝莹要倒大霉了!
果然,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你这个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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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他的身份
那厢在皇临阁的欧阳琳收到玉静雅送来的消息之时,正好是皇临阁的集体学修课。
一听到消息,眼珠子一转,立马脸色惊慌的当着众人的面站起身来大肆宣扬玉家的女儿和三名男子正在后山的小河边行那有辱斯文之事。
正带着花镜在台上讲授的礼学院院首一听,看着欧阳琳十分肯定的表情,顿时大惊,这还了得,居然有人在学院内胡闹。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这在座的这么多人,想遮掩也是遮掩不过去的。只能放下书本硬着头皮带着众人上了后山,一看究竟。
因年纪最小坐在最前头的玉云杰转身看着欧阳琳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小脸发白,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姐姐出了事,立时夺门而出。
“快点,快点,听说后山出事了,你看皇临阁的人全都过去了。”
“是吗,我们也去看看”
一群人走出皇临阁之时恰好是其他教舍下堂课休息的时间,看着皇临阁的人向后山走去,顿时来了兴趣,跟在后面一起走了。
却说玉正鸿下朝之后,接到礼学院的通知:玉云杰入了皇临阁!一时之间涌起了爱子之心,叫车夫立马赶到礼学院,要亲自接这个儿子回去庆祝。这皇临阁是何地,从中出来的学子可大都是大周国的肱骨之臣那,看来这烈氏教孩子教的很好嘛!
当玉正鸿赶到礼学院之时,却见云杰急匆匆的从眼前跑了过去,后面礼学院的院首大人柳贤带着礼学院中的学子风风火火的朝着学院的后山走去,见众人望向自己诡异的眼神,玉正鸿忽然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玉正鸿硬着头皮跟在队伍后头,还没到了礼学院后山的小河边便听到玉宝莹“她才不是我的妹妹,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小贱人,表哥能受用她是她的福气,我是嫡女,外祖是当朝的左相,就是把她卖到青楼,也是她的命······”的话,一时之间只觉得一阵晕眩。奔上前去,对着玉宝莹的脸上就是几个巴掌,直把玉宝莹打得眼冒金星。
原本还在大放厥词的玉宝莹捂着被打肿的脸,看着眼前气的发抖的玉正鸿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瞪大眼睛尖叫道,“爹爹,你打我!”。
因为大女儿玉佳娴常常留在宫中陪伴贵妃公主,平日只有极少的时间在府里待着,李氏对一直留在边上的玉宝莹是眼珠子般的疼爱,事事依着她,别说是打了,就算是骂都是舍不得的,如今被玉正鸿当着这么多人打,可真是来这世上的第一遭。
看着浑然不知有错的玉宝莹,玉正鸿只能干瞪眼。心里当真是后悔万分,没有好好调教这个女儿,以至于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连那种话都说得出来。
跑在前头的云杰跑到河边玉如歌的面前,上下打量着见姐姐并没有什么不妥,回想起欧阳琳在皇临阁里面说的话,分明就是污蔑自己的姐姐,不,他和玉宝莹都是一丘之貉,都想欺负自己的姐姐,想到这里,看着人群中的欧阳琳,小脸拉了下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谁知道你姐姐跑到这后山上来干什么?”欧阳琳看着都自己怒目而视的云杰,心里埋怨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真的能抓到玉如歌的把柄呢!看样子倒把自己给栽进去了。而且那河边站在那玉如歌身边的人是谁,怎么这般眼熟。
礼学院的院首因为视力不好又在半道上崴了脚,走在了后头,远远听到玉宝莹的话也是气得昏头。这玉家的嫡长女是京城有名的淑女,这亲妹妹却是心思这般的狠毒,说话这般的不着调。看样子这玉家的庶女恐怕是遭了难了,想到这里更是瞪了前方的玉正鸿一眼,这养在身边的姑娘就是这般模样,当真是好家教。
这一走近,更是唬了一跳,看着小河边倒地不起,下面血肉模糊痛哭流涕得说不出话来的李玉亭三人。顿时大惊失色,这谁下手这般的狠辣,下这样的手,这下可好了,这抚远将军府非得闹起来不可。
转首往小河另一边的几个人影望去,抬了抬花镜看着立在那边的黑衣男子,顿时一噎,我的天,这个活阎王不是应该在宫中饮宴吗?怎么会在这。
瞬间,院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然而院首毕竟是院首,沉吟片刻,顺了顺下颚的小胡子,定了定神,便有了腹稿,走上前去,拱手道:“锦亲王世子驾临怎么也不通知老夫一声,也好让老夫准备准备,免得失了礼数啊!”
听到院首柳贤说的话,望着原本平时在父辈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的院首此刻略带讨好的表情,在座的众人都跟见了鬼一样。
众人不知,玉正鸿却是知道的,这锦亲王世子原也是在礼学院挂过名的学生,生性桀骜,行为极为嚣张却又十分聪颖,进入礼学院一天课都没好好上,整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却通过礼学院所有教员的考核。最重要的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极为宠这个侄儿,是个惹不起的主。
“本世子刚回京城,对院首甚是想念,无奈院首事忙,只能带着随从和宠物在这后山逛逛,只是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本世子不在,学院风气竟然变得如此开放,学生在院中便行那非礼之事,倒真是让本世子大开了眼界。”说到此处,男子的扫了一眼身边方才不远处的安抚着幼弟的如歌,悠然的凤目中似乎有着淡淡的温情。
转瞬之间,男子转向一边低下头的玉正鸿道“玉大人,本世子一直以为玉家乃是书香世家,没想到嫡出的小姐确是这般的模样,若非碰到在下在此处闲逛,恐怕我身边这位迷路的玉小姐就要跳河自尽以报名节了。”
被男子点到名,玉正鸿满是惶恐,“下官教女无方,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男子听到玉正鸿的话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正纠结着的院首“不知院首对眼前的这几个胡作非为的人作何处理?”
见男子非要自己表态,院首只能无可奈何的答道:“此等斯文败类我礼学院实在无法容忍,一概撤去学名帖,永不录用。不知如此处理,是否得当?”
“原本本世子要让这些人上刑部尝尝下油锅的滋味,既然院首大人已经决定了,本世子自然不能驳了你的面子。方才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本世子便不打扰了”
一声哨声响起,在如歌身边跑得欢实的雪狼听到主人的召唤,对着如歌“嗷呜”一声算是告别,而后便跟了上去。
而跟在他身后一直没出声的青衣男子反复嘀咕的只有一句话:小爷什么时候变成随从了!
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如歌身边的云杰却是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行为。只见他站在男子的身后,双膝跪地,直到男子消失在落日骄阳里方才起身。
原本若有所思的如歌望着满脸庄重的云杰,心瞬间回暖,这个弟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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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李氏惊闻
京城玉府之中,李氏坐在软榻上,正拿着玉佳娴从宫中带回来的那柄翠绿通透的玉如意来回端详。这可是当今的三皇子赐的,那是多大的面子才能得到的。想到此处原本有些尖锐的脸上难得染上一抹发自内心笑容。
突然之间,见府中的下人慌慌张张的走进来,便将手上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递给了身边的嬷嬷放好。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小姐在礼学院闹······闹出事来了。”被李氏派去礼学院接人的小李子看到老爷玉正鸿那骇人的怒气,一打听完就什么也顾不得了,飞奔跑到李氏这边搬救兵,
“我就知道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迟早会出点事,没想到才去的第一天,就折腾出事来了。”李氏听见下人的话自以为是如歌出了事,端起茶杯拂了拂里面的茶叶,丝毫不在意。
小李子见李氏没有听明白自己说的话,连忙解释,“夫人,不是四小姐出事了,是二小姐出事了。二小姐撺掇着表少爷欺负四小姐,结果被刚回京的锦亲王世子碰上了,现在二小姐被礼学院除了名,被老爷带回来了,这会儿子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面。听老爷说要把二小姐送到家庙里面去呢!”
“啪!”李氏闻言,连手中的茶杯都没端住,直接掉到了地上。这家没有犯了大错的或者被家族里面弃了的女儿才会去,宝莹是玉家的嫡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宝莹又是那种性子,若是去了······李氏不敢想。一把推开站在跟前回话的小李子,朝着西院老夫人的宁福堂赶去。
“爹爹,我和姐姐第一天入学堂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请爹爹做主,否则,儿和姐姐实在不敢再去学里。”
西院,玉正鸿看着站在台下跪着云杰、如歌如以及如同一条死鱼一样半天不知声光瞪着姐弟两个的玉宝莹,再看看坐在一边抱着如歌直掉眼泪的烈氏,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二啊,这宝莹实在是不像话,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做那样的事儿。现在,这礼学院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撤了学名帖了,我们玉家的脸也算是丢尽了。你方才也说要让宝莹到家庙里面去反省,我看就这么办吧!”,郑氏看着玉正鸿踌躇不已的样子,心里也是直叹气,这二儿子就是太优柔寡断,这些事还是要自己操心那。
“是啊,老爷,这二小姐也太不像话了,我们玉家也是书香世家,这以后出去,要怎么见人哪!嫡出的小姐都是这样的品行。以后谁家还敢要玉家的姑娘做媳妇。弄不好哪天家里面的庶女都被卖了。”江姨娘平日里受了这位嫡出的二小姐不少的气,眼见着有机会还不报仇。
“江氏,你个贱人,有这个耍嘴皮子的闲心,还是管管你那个整日遛猫逗狗,眠花宿柳的儿子,我的女儿也是你能编排的。”李氏远远便听见这边的动静,听见江氏的话,心里恨得要死。
“娘!呜呜······”被训了半天的玉宝莹见李氏来了,抱着李氏大哭。
看着跪在下面的脸肿的老高的玉宝莹,李氏像剜肉一样的疼,但是,跟着玉正鸿多年的她知道此事撒刁撒泼是半分用也没有的。
“老爷,孩子不懂事将来在教就好了,我爹与礼学院的院首有些交情,有事也是好商量的。”
“如歌,你是个乖孩子,你姐姐只不过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明日你随我到学院里同院首求求情,母亲我会记你的好,将来一定替你挑一户好人家嫁了。”
如歌闻言,这李氏简直无耻,现在还威逼利诱,想用自己的亲事做文章啊!
“姐姐,你这不是为难孩子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家听得可是明明白白的,宝莹当着锦亲王世子的面说要把如歌卖了。姐姐扣着人家母子的月例不给,现在还纵着宝莹欺负人家,真真是让人寒心那!”江姨娘嗤笑,平日仗着正室的身份,没少欺负人,如今也有你受挫的时候。
“你······月例银子我待会就让人送过去,如歌,你说句话,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李氏!”上首坐着的老夫人这个儿媳妇心里气得要死,“月例银子是府里给的,你把着没给也就算了,现在还威胁起孩子来了,我看你这家是不能管下去了。以后还是交给烈氏和江氏管着吧!明天就把宝莹送到家庙里去待上两个月,修生养性”
“老夫人!”李氏尖叫一声过后,见玉正鸿似乎动了气,连忙将声音缓了下来,看着在怀里抽泣的玉宝莹,满脸心痛,“管家的权利我可以不要,但是宝莹一定不能送到家庙去。你就让她待在府里头,等过一阵风声下去了,我再求父亲出面,礼学院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
如歌看着身边紧紧护着玉宝莹的李氏,心下微叹,这李氏对自己的孩子倒是真心的好。只是这种好却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座上的玉正鸿听了李氏如此固执的话,无奈的摇摇头,“宝莹可以不去家庙,在家禁足,但你也不用去求了,这次,岳父大人是不会帮忙的。为了这事,玉亭连带着两个李家宗族里的孩子都成了阉人了。还被礼学院除了名。我已经托了院首压下这件事,只是在场的人实在太多,未必盖得住。”
想起方才在礼学院见到的场景,三个人的命根子都被齐根射断,请来的老御医都说比内务府阉割的都要干净。这锦亲王世子是下了狠手哇!这大舅子回来,真不知要如何跟他交代。难道还能寻世子的不是。这锦亲亲王世子十二岁开始就屡立战功,刚打完胜仗回来,莫说是伤了人,就是杀了人,皇上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何况还是那几个孩子有错在先,只是如今自家可就不好交代了。
烈氏听到玉正鸿的话,手指甲掐进肉里。她虽然性子软些,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她的命啊!李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时之间,妇人的眼中有了一丝恨意。
“老爷,你说什么,玉亭那孩子,被······被废了!”李氏只觉心脏要彻底的要停止跳动了。
这李玉亭可是大哥的嫡子,唯一的嫡子!那可是已故母亲的命根子啊!原本以为只是被学院里退了名帖,没想到就这么废了,还是自家女儿撺掇的。再加上李家的另外两个孩子,这次的祸真的是闯大了!
“嗷”的一声,受不住打击的李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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