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灯笼
白石调息已毕,收功起身,披衣下床,足下踏上千层底布靴,又在身外黑衫系了腰带,便于行动。
今晚轮他巡山,自是要收拾的干净利索。
作为巡山守夜之人,随身利器必不可少。
他从床头摘了长剑,握住剑柄,按下机簧,噌的一声弹出半截寒光来,雪亮的剑刃照的黑暗的室中的微微亮堂起来,也照亮了白石的脸,消瘦,但眉目清秀。
自从开始巡山之ri起,他这柄剑就已经开始打磨锋芒,大半年下来,已经磨的雪亮,锋芒毕露。
yin山剑派的功夫,全在这一柄剑上。
作为yin山剑派第十三弟子,他七岁入门,练剑凝神,凝神养气,以气御剑,十年如一ri,虽然颇爱读物,但yin山派的‘少yin七式’也已经初窥门径。
剑术一门,重在养气凝神,气是体内元气,能量;神是本我神意,意识。
天下各派剑法虽然各有不同,但究其根本,不脱这两个基础。
套用道家的话来讲,就是xing命兼修。
xing是本xing,天xing,也即神魂;命是本我存活的根本,也即身体元气,缺一不可。
这xing功尤其重要,可使耳聪目明、反应灵敏。
白石如今凝神集中之下,十步之内飞花落地都可听闻。
他意识反应尤其敏捷,这更是习剑之人的首要本事。若有那左道快剑手出其不意一剑杀来,这意识反应就是保命的唯一本事,任你多大手段,反应不过来就是一命呜呼。
白石自小体弱多病,尤其心脏不好,被父母送入道观调养,也曾习得xing功,用以清心宁神,调和心神,七岁之后能跑能跳,就被道长送入yin山剑派学艺。
因为病,也因为恩,所以他在这神魂意识一道上尤其用功,兼读书养xing,天道酬勤,自然也十分出众。
他归剑入鞘,配在腰间,手扶剑柄,开门出来。
今夜无月,夜黑风高。
白石耳聪目明,黑暗之中能够视物,倒也并无妨碍,但想了想,还是回去打上了灯笼。
就像道长说的,他虽然是个瞎子,但每走夜路必打灯笼,言道:防止别人撞上我。
道长当时还说了句很玄乎的话:打着灯笼能够辟邪,你ri后应当谨记,当心撞到了鬼。
白石巡山守夜,光明正大,今夜无月,他不怕鬼,但他忽然想到,既然巡山守夜,在自家的地头上,那就不能像个宵小一样把自己融入黑暗之中。
yin山剑派的宗师陆云乃是大罗境内出名剑侠,剑术高深,随身七口飞剑早已修炼的通灵如意,能随心意变化,百步杀人。yin神出窍驭剑,更能在数十里外取人首级,威名赫赫。
小一辈‘yin山四秀’也已经闯出了名堂,任何宵小敢来冒犯,无疑自寻死路。
所以白石不必当心打着灯笼暴露目标,而给宵小可乘之机。
白石以前从来没有打灯笼的习惯,今夜只是一时兴起。可惜刚刚出门不久,一股怪风劈面打来,打的灯笼摇晃不定,纸糊的灯笼承受不住,被撕裂,熄灭。
白石一时失笑,也没在意,干脆把灯笼抛下,缓步前行。
他的住处对于整个yin山剑派来说,偏于僻静,也是为他自己心境考虑,若是与众师兄弟凑的近了,太过热闹扰了清净,先天的病根就会压制不住而发作。
周围本来无人,把这灯笼随手抛下,也不怕被人顺脚踢飞了,回来时再取回去,糊一糊,还能用。
“对了,十四弟说今晚要陪我守夜,顺道去看看,也不知睡了没有。”白石足下一顿,换了个方向,习惯使然,走的悄无声息。
他宁神静气惯了,连呼吸都十分微弱,黑暗中似乎也只有他的呼吸声。
今天晚上出奇的黑暗,让他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道长的那番关于灯笼的话,他总觉得其中似乎暗藏了什么道理。回头看了看,那熄灭的灯笼被他丢在原地,被风吹的摇晃,以他的目力,还能看得见。
他突然心中一奇,奇怪的不是灯笼,而是在他回头间从风中捕捉到一丝声音,很古怪的声音。
白石的手按住了腰间剑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潜入,越来越近了,是药田的方向。
白石听到了男子粗重的喘息……
他若有所思,伏低身子,藏起身来,耳中传来柔媚的女人声音:“你小声点,当心把小石头引来了,被他看到可不得了,他身体不好,但意识强甚,颇有飞贼作风……手别乱动。”
白石眉头一皱:“这声音听着熟悉……”
“求师娘……裙下开恩。”男人声音低沉的喘息,急切的哀求:“师娘放心,十三弟现在早出门去了,他平常不走这边,师娘,你好白,好美……”
“六师兄!”
白石凝神双目,只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几乎软到,他自幼练剑,心xing还算单纯,乍然见到这等苟合,尤其超脱伦理,只感觉心跳加速,继而发疼,呼吸困难,一瞬间汗出如浆,风吹过,浑身又是一阵发冷。
目光所及,早已看的分明,一个年轻男子正伏在一个半解衣衫的美妇身上,把脸埋在美妇前胸那丰满肥白上面吸吮,一只大手揉搓着,一手探入罗裙底下,只见得裙浪翻涌,如同里面有一只小老鼠在窜动。
“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我今个儿真的是撞邪了。”
耳中陡然传来一声娇哼,白石凝神看去,见那美妇挺胸后仰,细而悠长的呻吟媚声撩人,勾魂荡魄,似乎那裙下头已经开了恩,罗裙下的老鼠动的更欢。
白石好不容易压仰住因急剧的心跳而引发的心口剧痛,正努力凝神静气,平复心脏病根,见闻如此,如何见过这等奇趣,心神震撼之下,气息大乱,心跳的厉害,仿佛要喉咙上蹦了出来,他右手死死的抓着胸口,不片刻便即面容扭曲,鼻血垂落,激的喉头一甜,咳了一声。
“不好!”眼见那美妇似有所觉,扭头看来,白石差点抽身逃走,亏得藏身之处隐秘,那美貌少妇并未发觉,只是把呻吟声压低了些,年轻男子正自得趣,更是毫无所觉。
白石静心调息,不看不闻,待得心神平静下来,悄然退走,直奔十四弟住所。
一路走来,心神放松之后,油然而生鄙夷之心,平ri里英武的师兄、尊敬的师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更有那对师兄的嫉妒与对师娘不敬的邪念涌上心头。
以他心xing,这是从来没用过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被怪风吹灭的灯笼,今ri方知道长何意。
打着灯笼,有时候也是为了别人,同时更是为了自己,即使你是个瞎子,即使你不需要。
灯笼的确可以辟邪,遥遥灯光照亮过来,一切牛鬼蛇神全部退避,就比如今ri,他若是打着灯笼来,师兄与师娘远远看到黑夜中的灯光,定然会躲避潜伏,等他走后,再行苟且。那就不干他什么事了。
现在,白石忽然发现自己生出了邪念,他的心乱了,脑海中杂念纷纷,一会是师娘的美白,一会是师兄的爪子,意识混乱,十年来平静的心神已经被打破,病也发了。
撞了邪,同时也明白了些事情,他不知到底值不值得。
想起来,白石又是一阵后怕,六师兄出身富商,家财万贯,家中也有门客剑侠供养,本身更是yin山剑派‘yin山四秀’之一,yin山剑法已经登堂入室,与大师兄、三师兄、七师兄并列。
师娘嫁入yin山剑派之前,更是出了名的女飞贼,随身一条‘河鲤剑’也能驭剑百步,剑术不俗,白石有幸见识过,一道红光满室游走,如鲤鱼得水,灵动非常,眨眼功夫,屋内蚊虫全部落地,细细一观,皆是一分为二,当时师兄弟们欢声雷动。
而今夜若是被发现,白石身家xing命绝无幸免。
他细思对策,刚才发病咳血,露了声响,师娘闯荡江湖多年,修行更是在自己之上,虽然一时被风月情事迷了心,但事后回想起来,必定生疑。
“还需十四弟为我掩盖。昨ri早课,十四弟说要陪我守夜,七师兄也曾在场。”
十四师弟名叫尚秀,生的俊美标致,与白石年纪相仿,资质还强,剑术尤在白石之上,xing子凶悍,两人偶尔斗剑,交情深厚。
七师兄曾说过,遇上比两人还强的剑手,尚秀能舍命一搏,白石可全身而退。
这舍命一搏,自是有胜算的,可知尚秀勇气。
他生来俊美,似乎也急于表现的勇武拼命一些,发扬男子汉气概。
今夜,他还在练剑,只穿了中衣,披散了头发。
剑光转闪,玉面凝冰,一身白sè的内衫早已透了汗,贴了身,衬托的身形修长,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沾在白皙的脸颊上,神sè却冰冷倔强,若非那两条浓密入鬓的剑眉,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束了胸的女人。
每次看到他不同风姿,白石都不免感叹:“一个男人,为何能生成这样!”
002 友情
“本门剑法主修yin脉,最好是在晨时练习,午后便罢。每ri早课开始,在阳气旺盛之时,才能事半功倍。yin阳调和,才能培元养气。你这样夜晚疯练,除了手熟,只能起反效果。”
做为师兄,白石忍不住提点,整个yin山剑派,他也只有这一个师弟。其实他也知道,尚秀练的就是手熟,并没有练剑培元,但还是忍不住摆一摆师兄的架子。
“你要是能打得过我,再来教训我吧。”尚秀闻声,收剑立定,一转首,发丝飞扬,立在那里,玉树临风,一双明亮的眸子看了过来,见是白石,把剑指了过来:“别跟鬼一样,学师娘那一套,敢不敢来?”
白石轻笑,自顾自的说道:“你刚才练的是‘少yin七式’中的‘yin气落物’,在我来了之后,你左右前后四面八方出剑练了上百次,使得愈发纯熟,可惜,这一式‘yin气落物’要的不是熟练,而是准确!”
尚秀露齿嘲笑:“嘴上说来有什么用,上来试试就知道了。”
白石不置可否,手按剑柄,此刻已然走的近了,陡然拔剑,剑光一卷,正是那式‘yin气落物’,身随剑走,一缕寒光直奔尚秀手腕,然后归鞘。
当啷一声,就见尚秀手中长剑落地,神sè一呆。
白石身形一飘,退后丈许,看他神sè,不由好笑:“本门‘少yin七式’,博大jing微,这一式‘yin气落物’,不管如何变化,都是剑指手腕,专攻神门穴,要的只是jing准,一剑出去,要他兵刃落地,手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我刚才只是以剑脊打你,要不然你这只握剑的手就废了。”
尚秀不耐烦的道:“‘yin气’本无形,暗指剑式变化无方,‘yin’在‘气’的前头,又点明这一剑式就是要出其不意,‘yin气落物’,正是要落他兵刃。诀窍我比你清楚的多,我想问的是,你脸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他刚才一时大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也知道白石不会伤他。
白石闻言皱眉,被他一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胸口又在隐隐发闷,伸手捂住,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知道并未有人跟来,他刚才与十四比剑,就是在做戏,假作事情都没有发生,如果身后有人跟来,自是要做给他看的。
此时已经被十四点破,不在遮掩,连忙道:“进屋再说。”
白石率先奔入尚秀屋中,在尚秀进来之前,他已经摆开笔墨。
“我给你研墨。”尚秀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看得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头,但并没有多问,只是要帮忙。
只是他的手刚刚伸向砚台,就被白石伸手挡下:“退后十步,守在门口。”
尚秀来了脾气,怒道:“这是我的地盘。”
白石抓着他的手腕,捏的死紧,盯着他:“相信我。”
尚秀无奈,狠狠甩开他,转过身去,却并没有走开。他脾气倔,没照着白石的话去退后十步,但很聪明,知道白石写的东西是不想给他看的,因此只是转身。
白石也顾不得理他,研墨斟酌,提笔疾书,片刻间,已然写好。
听到白石的搁笔的声响,尚秀不耐烦的道:“好了没有。”
白石轻轻吹了口气,待得墨迹干了,折了起来,才道:“好了。”
尚秀却再也不屑回头,抱剑道:“有什么事,说。”
白石叹道:“十四弟,不是我不想给你看,而是这信当真看不得,如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写下来!”
见尚秀没有做声,白石肃容道:“十四弟,你我交情如何?”
“废话少说。”尚秀最不耐烦听这个。
白石苦笑:“十四弟快人快语。”顿了顿,接着道:“为兄今夜不小心撞了邪,只怕有xing命之忧,三ri之内我若是不幸,你就把这封信,呈给师尊。”
尚秀回过身来,皱眉盯着他看。
白石摇了摇头,低头跺了跺脚,掀起一块地砖来,把封起来的信压了进去,一边说道:“千万不能拆开,否则,你也会撞了邪。”
“三ri之后呢?”牵扯到xing命之忧,尚秀也放低了语气。
“三ri之后……”白石怔了怔,吐了口气,笑道:“那就是没事了。”
尚秀也松了口气:“三ri之后,我把信烧了。”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三ri之内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或许,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多此一举。”白石脑海中闪过师娘那看过来的眼神,当时,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可能扭头过来。
“为防万一……”白石目光闪烁,自言自语道:“留一手的好。”
这样一来,师娘即便是杀了他,也不能彻底灭了口。只要他死了,这封信就会落入师尊陆云手中。
他暂时还不想捅到陆云那里去,先不说要考虑师尊颜面。他能想象得到陆云听说之后发飙杀人,进而恼羞成怒直接把他白石也顺手灭了口的情形,毕竟这种事情落到任何人身上都是莫大羞耻,何况陆云赫赫威名,岂能让这种事传言出去。
这种后果白石毫不怀疑,yin山剑派十余个弟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白石没有六师兄那样家里富的能养得起门客的身家靠山,更没有三师兄身为镖局少镖头的武学世家背景,也不是大师兄那样名分第一的开山大弟子,七师兄天分最高,更不能比。
总的来说,他不是‘yin山四秀’,陆云要杀他,为了面皮好看,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此刻留下这一手,危机临头能够保命,只要给他说话的时间,他暂时就能活的好好的。
他还不想死,尤其是死在这种事情的牵扯之中,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而不能死的像个书中的小喽啰、抑或甲乙丙丁。
他自小就有不治之症,被父母遗弃在道观之中,自此音信全无。他从小受尽病痛折磨,情绪不能太大波动,否则就有生命之忧,自从入了yin山剑派,师兄弟们每每寻求生死一线而突破兴奋的时候,他却只能把自己锁在僻静的角落安守本xing。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好过了一些,他不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尚秀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原来他的手在颤抖。
“咱们是剑客,剑客的手是不能抖的!不论什么时候。”
尚秀说的坚定,白石也信。
尚秀若是遇上那样的事情,说不定真会冲上去要杀了那对狗男女,虽然他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但他从来就不缺乏拼死一搏的热血冲劲。
白石却热血不起来,反而冷静了下来,思前想后,断然道:“十四弟,今晚我没有来过这里,你要谨记!”
尚秀不屑,道:“我已经被你拖下水了。今晚,你要陪我去见一个人,咱们的约好了的。”
“谁?”
“外人。”
白石一愣:“你要陪我守夜是假,要我陪你去见这个人才是真的?”
“不错。”尚秀笑道:“现在你有把柄抓在我手里,不去也不行了。”
003 夜草
yin山剑派是没有外人的,尚秀所说的外人在山下。
他穿了外衣,同样是黑sè的夜巡衣,黑衫系带,把剑配在腰间,与白石携手出门。
白石本想顺手把尚秀门口把灯笼提了来,却被尚秀扯了开去,便走边道:“你干什么,咱们干的可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见不得人的事情?”白石猛然想起六师兄与师娘,浑身一抖,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尚秀却以为白石不愿意去,大怒道:“我当你是兄弟,十多个师兄弟中与你最为亲厚,只约你一个同往,你不去也得去?”说罢,强拉了白石的手,直往山下走。
白石暗道古怪,自己当真撞了邪,平常又不是没拉过。
两人偷偷下山,尚秀犹自生气,一路无话。
到了山下,尚秀终于松开手来,撕了条衣襟下来作带子,随便把头发绑了,扎成马尾状,干净利索,也不理白石,手扶腰侧剑柄,防止发出声响,沿着着道路疾走。
白石无奈,不知他耍什么把戏,只好跟紧了。
山下是个镇子,百来户人家,原来本是过往行商豪客休息补给之地,后来背靠yin山剑派,逐步形成规模。
现在正是深夜,子时已过,茶店酒肆早已关门,两人一路走来除了引起几声犬吠,并不见人影。
“就是这家。”
尚秀突然停下,抬头看,一个二层小店,上有‘yin山客栈’四字招牌。
若是有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yin山剑派的基业,其实不然,这家客栈只是开在yin山剑派脚下,借了yin山剑派的名头。
“这家是黑店!”尚秀目光灼灼,回过头来。
白石奇道:“我yin山剑派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有黑店?”
尚秀嘴角一钩,满脸嘲笑:“是老二的产业,至少,也是投靠了老二的,每个月的保护费可不少。”
知道他说到的‘老二’,乃是是yin山剑派的二师兄,白石明白,却也奇怪,问尚秀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ri有个小厮上山去找老二,被我给截了下来,一番逼问,才知这店中新近放倒了一位投宿的好汉,据说原本就有重伤在身,奄奄一息,后来中了迷药、机关暗算,仍然打杀了好几个人,一身功夫很是了得。这小厮前去请示老二,要不要逼问武功道术……”
白石倒吸一口冷气,yin山剑派好歹也算是侠义道,逼问武功道术,这可是大忌!二师兄竟然敢这样行事,好像还是做惯了的。
“想不到师尊闭关多年,底下的人都要翻了天了……”
白石自语罢,见尚秀盯着自己看,神sè若有所思,似乎联想到了白石先前那副xing命不保的失措举动。
白石连忙假作叹气:“这也难怪,二师兄身为门中第二弟子,被大师兄压了风头也还说得过去,三师兄家学渊博,底蕴深厚,向来是门中第一好手,他早已没了脾气。但被六师兄与七师兄压了一头,自然沉不住气,难免要走些旁门左道。”
尚秀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老六家中富贵很,从小灵丹妙药吃的还少,只怕泡的药浴都比咱们洗的澡多;至于老七,神神秘秘,我上次与他比剑,他用的竟然不是本门剑法。”
白石哦了一声,讶然道:“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尚秀仍然愤愤:“老七那招剑法jing妙的很,我思来想去,本门剑法竟然破解不能。”
白石安慰道:“就像本门‘少yin七式’,碰上‘飞剑百步’的高手,不是一样没辙,难道用‘yin气落物’去点人家神门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咱们剑术上去了,师尊一样传咱们修炼飞剑的法门。”
尚秀道:“传飞剑,也要先传给yin山四秀,还不知能不能轮得到你我,须知咱们两在门中可是最小的,你也说了,马无夜草不肥……”
白石讶然,随即失笑:“我还当你拉我助拳,是要一起救那位好汉出来。”
尚秀微窘:“救还是要救的,但是要约法三章……”
“好处!”白石心神领会,接着调侃他一句:“我是十三,你是十四,我排在你的前面,要轮也要先轮到我,也难怪你着急。”
“你个病秧子。”尚秀笑骂道:“在陆云老儿的眼里,数你最是可有可无。”
这话又是让白石心中一紧。尚秀却没察觉,他只是开个玩笑,接着肃容道:“那小厮已经被我堵了回去,并威胁恐吓与我里应外合,咱们今夜就来个捷足先得!”
“老二那里如何交代?”既然已经对着干了,叫声老二也无妨,况且二师兄所行之事,实在让人难以生出什么尊敬之心。
尚秀不屑的笑:“这事是他理亏,他还敢大声嚷嚷不成,须知咱们现在是在救人,行侠仗义,道义在我,我还怕他不成。”
白石心中微动,点头,按剑,一副全凭他吩咐的架势。
“这小店看是两层,实则多达五层,也就是说,其余三层都埋在地底,就像是个倒立的塔从上面倒过来扎进去。”尚秀手一翻:“客店现在已经关门,咱们从上头潜入进去,看哪个房间没人,破顶而入……”
白石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明显是计划好了,不由放下心中疑虑,也没问他如何威逼那小厮的,有没有给人家许下什么好处?
两人此刻立身之处,离‘yin山客栈’还有十几步远,说罢话,嘱咐完,就见尚秀单手握住剑柄,脚下发力,一个助跑,靠近到三步之内,一纵身,飞身而起。
这一纵,竟然纵起一丈多高,黑暗之中,身子如灵猫上树,单手在二楼屋檐借了一次力,双腿悬空,手上发力,再次飞身一扑,手刚好勾着屋顶边沿,一翻身,悄无声息的翻滚上去。
白石见他如此灵敏身手,也不甘示弱,但深知自家本事,把配在腰间的长剑摘下来,连鞘斜斜插入后腰,剑柄从右边肋下露出,触手可及,右手倒持剑柄,刚好可以施展‘少yin七式’中的‘物极臂反’。
这门剑式攻守兼备,单手倒持利刃,拔剑出鞘的瞬间连消带斩,快极而又yin狠。
虽然把长剑配在腰间,潇洒而有礼仪,风范十足,但做这梁上君子,却十分碍事,必须要手扶剑柄,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声响。但把长剑插入后腰腰带,就能空出两只手来。
他身体欠佳,缺乏锻炼,虽然十年练剑培元,元气足而劲力强,但师兄弟们修炼脚力的时候他并不多参与,今ri第一次实战,难免要准备妥当。
yin山派剑法,主修yin脉,专修体内十二正经中的‘手少yin心经’。
采天地阳气入体,yin阳交融,使一身元气逐步壮大,养生健体,这就是命功,可延年益寿。
每ri清晨静坐,面向旭ri初升,采天地最初的那一丝阳气入体,呼吸吐纳,纳为己用。
修为越高,可修炼的时间越长,待得太阳升的越来越高,阳气太旺,修为低弱的就要承受不住,然后开始练剑,借剑势引导,把那采集来的元气散入四肢百骸,纳为己有,温养体质,身体自然越来越好,一身元气越来越足。
元气足而劲力强,剑术的根基也就打的越来越好,这就叫练剑培元,也是yin山剑派的根本内功。
再加上主修‘手少yin心经’,每ri练剑劲力贯处,一条‘手少yin心经’发于心,连于目,直通于臂,过掌后锐骨之端,入掌内,循小指,出其端,一剑在手,手眼心凝练如一,这条经脉也锻炼的愈发强劲,为yin山剑法主脉。
而每ri采集天地jing华入体,ri积月累,元气越足,功力越高,乃是水滴石穿的功夫,yin山剑派弟子早已形成习惯,师门严令,早课必修。
因此,yin山剑派弟子,剑术或许风格各异,但这内功底子都是实打实的。
白石与尚秀年龄相仿,入门虽有先后,但内功相差无几,白石或许还要高上一些,当然不能服输。
他深吸口气,提气纵身,脚下发力,一跃而起,学尚秀那般两手在半途攀物借力,飞身上窜,手搭屋顶檐角,翻身而起,不由心中一喜。
不料这最后一下疏忽,使力太过,竟把一块瓦片掰开,朝下跌落,亏得他意识敏锐,百忙中伸手一抄,稳稳捞在手中。
尚秀伏在旁边,正俯下身子倾听动静,却被白石这一折腾吓的差点跳了起来。
两人此刻身处屋顶,尚秀不敢胡乱说话,只拿眼乱瞪,却见白石神sè骇然,尚秀也发现了不对,抽抽鼻子:“好重的血腥气。”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捏住了剑柄,脸sè都有点发白。
凭白石耳力,凝神集中之下,十步之内落叶坠地都可听闻,何况活人呼吸,但此刻他竟然没有从这客栈中听到分毫动静。
只有那如尚秀所说:浓郁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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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灭口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捏住了剑柄,脸sè都有点发白。
凭白石的耳力,凝神集中之下,十步之内落叶坠地都可听闻,何况活人呼吸,但他此刻竟然没有从这客栈中听到分毫动静。
只有如同尚秀所说的——浓郁的血腥气!
白石的心又开始狂跳,他捂住胸口,努力调息。
“你在害怕?”尚秀凑了过来,两人之间呼吸可闻,黑暗中,他低声嘲笑,笑容却僵硬的古怪。
白石吐了口闷气,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反问:“你杀过人吗?”
尚秀摇了摇头。
“你想过今晚要杀人吗?”
尚秀点了点头。
“可能不用你出手了。”
尚秀的脸sè变了,白石却笑了:“因为里面的人说不定都已经死了。”他招招手,对尚秀附耳低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尚秀脸sè铁青,突然一肘撞了下去,屋瓦破碎,把屋顶撞开一个口子,随后抱剑拄下,先是咔嚓声,然后是轰隆声,把尚秀连人带剑漏了下去。
白石脸sè一变,呛啷一声拔剑倒持,紧随其后。
小店客房,桌凳简陋,只床面看着靠谱,被一面布帘遮挡住。
剑光连闪,唰唰两剑,布帘已经尚秀拔剑撕裂,斩落,现出来的床板却是翻了的样,下面是黑暗。
想来这床板本就是活的,只要拉下机关,床板一翻,睡在上面的人就会滑落下去,迷迷糊糊地受人摆布,不论男女。
“十四,冷静!”白石话刚出口,尚秀早已纵身一跃,扑入床板下黑暗之中。
那里是血腥气的来源。
习剑之人六识敏锐,眼、耳、鼻、舌、身、意都能高度集中,sè、声、香、味、触、法都能循着来源,感觉中,那里正是极度危险的所在。
白石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十四弟颇有些侠义道xing情,也是因为被恐惧占了心神,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奋不顾身的扑了下来。与其在屋顶上闻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瑟瑟发抖,不如斗胆仗剑下来一看。
就比如白石,他刚才在屋顶上的时候还是心跳的厉害,仿佛病根马上就要发作,此时进来了,反倒一阵轻松。
最主要的,还是十四刚才受不得白石的言语挑逗,错把话当成了激将法,其实那不过是恐怖临头用以调节心神的玩笑。
白石敢发誓,若是只有他一个,他绝对有多远跑多远,最好是回到山上去,至少有陆云那尊大靠山。
未知的东西有时候总是让人不知所措。但既然身入局中,那便要倚仗所学,凭手中三尺剑,斗胆挑衅。
挑战自己,挑衅未知。
白石不想无端生事,但他并不怕事。兵来剑挡,我有命在。
所以十四进去了,白石义无返顾。
为兄弟,为朋友,总比莫名其妙被灭了口死的不明不白的好。
床板底下竟然有阶梯,想来也是,底下的人可以顺着阶梯爬上来,趴在床底下偷听动静,若是知道上面的人睡的熟了,立刻拉动机关,床板一翻,人就掉了下来。
白石逐渐适应的黑暗,看的更加清晰,尚秀的身影在拐角处一晃,便即消失。
白石倒持剑柄,把剑刃藏在臂后,掩住了剑上寒光,屏着呼吸,垫着足,悄悄的摸了下去。
十四莽撞,他不能这样,十四把自己摆在了明面上,正好给他打了掩护,一明一暗,这样也好。
他很快庆幸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有多么正确!
“十四,你果然来了,为兄恭候多时了。”暗室中突然响起这么个声音,轻飘飘,yin冷而妖异。接着是尚秀的愤怒质问:“老二,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尚秀的话满是不可置信,可想而知底下的血腥形状。
白石也同样也有点不可思议:“听声音,可不像老二。”
“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信吗?”那人叹了口气,颇有点可惜的说道:“可惜了我这些手下,他们都很聪明。你看看他,这可怜的孩子,他今年才只有十六岁,他还是个孤儿,昨ri上山你还见过的吧?哦,我说他聪明你可能不信,嫁祸给老二这一点,连我都没有想到。”
白石悄悄移动脚步,同时手腕一翻,‘物极臂反’的起手式变成‘yin气落物’,这一式用来救人最佳,听对方的声音不再掩饰,这是灭口的前兆。
“老四!”
随着尚秀的惊疑呼声,白石趁机潜行,急遽的脚步被尚秀的惊呼掩盖。
一个蒙面剑手出现在白石眼中,矫健的体型蕴含的年轻的爆发力,手中一柄三尺锋芒更衬托出十二分危险。
对白石来说,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
犹记得当初刚刚入门,这人还在年少,如同自己现在一般大,就是这个人手把手教会了他剑法与内功,虽然是奉了师命传授,但此恩铭记,绝不会认错。
有这一层关系在,交情自然非比寻常,就像十四的授业师兄便是老七,所以他才能知道老七的剑法神秘。
这种关系在门中就犹如亲兄弟一般。
或者说,白石,就是老四罩着的小弟。
他很难相信,他这个师兄,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
与之同时,白石还发现,这暗室在有一个活人,被穿了琵琶骨锁在暗室一角,垂下头去,仿佛死人,但他那细微的呼吸声却被白石捕捉到了,他的呼吸细而长,若有若无,悠长的吸气,过了半晌,再无声无息的把浊气吐出来,若有若无,仿佛没有。
“他在装死!”
尚秀的突然动了,他是知道白石在后面的,他知道白石在犹豫,身形暴起,悍然出剑,剑光连闪,一往无前。
尚秀的剑法不拘泥于形势,式式似是而非,就像白石知道的,尚秀的剑法,练的就是手熟,把剑法练成身体的本能,融入到身体本xing之中。
他xing子凶悍,全力出击就是狂打狂杀,看似乱杀一气,其实他已经把少yin七式融入了本能,信手拈来就是本身最强,xing子一狂就是最强杀招。
但四师兄并非等闲之辈。
两条人影,两道剑光,顷刻间撞到了一起,铮铮剑鸣交击声响成一片。
白石暗叫不好,四师兄修行十多年,勤奋并不落于人后,内功之强,强尚秀倍许,如此硬碰硬,三招两式就要败北。
果不其然,交手不知几个回合,一声刺耳铮鸣,一条剑光被震的磕飞,尚秀猛退。
白石断然出剑。
他知道四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四师兄方才一直只守不攻,虽然如此,但依然震飞了尚秀手中的剑,接下来就是他最强杀手——‘反戈一击’。
他一直在蓄势,不论与谁交手,他定不轻视,这也是他教给白石的。
‘少yin七式’中的‘反戈一击’本就凌厉,更被他练成了自身最强杀招,出必见血。
就如同刚才交手,他只守不攻,但却在守势中寻找时机,如同一只匍匐的猎豹。是人总会疏忽,只要给他寻到机会,他就能一击必杀。
即使是与尚秀交手。
在磕飞尚秀长剑的瞬间,他返身出剑,一剑追击,剑出如疾电,闪电般逼至尚秀咽喉。
尚秀退的快,却没有他出剑快,甚至于连摆头躲闪的动作也做不到。
“叮——”
金铁交鸣,一道剑光从黑暗中点来,劲力凝聚剑尖一点,点上了他的剑,叮的一声,双剑同时弹开。
虽然是从侧面接了这一剑,但白石握剑的虎口仿佛已经裂开,震的差点长剑脱手,他干脆松了手,手腕一翻,倒握剑柄,反臂一剑斜斩,剑光一闪,‘物极臂反’,一剑直逼对方空门大露的胸腹。
“十三?”
蒙面剑手弓身暴退,撕拉一下,依然被白石挥剑斩破衣襟,他低头看了一眼,一柄三尺白霜斜指一方,嘿然道:“长本事了啊!”顿了顿:“不枉我教导你一场。”
他抬起头来,随意的伸手拂了拂胸腹间的裂口,仿佛只是拍去了尘土,看着持剑的白石:“你不在山上养病,跑这里来做什么?”
白石心底一暖,旁边尚秀已经找回剑来,冷然道:“别听他虚情假意,你若是心神不定,咱们两今夜都得死在这里。”
白石游目一扫,十多具死尸映入眼底,个个咽喉中剑,一剑毙命,看他刚才一剑奔杀尚秀的手法,的确是他的手笔没错,不由心中一寒。
抬头看着眼前的蒙面剑手,身形矫健,剑如寒霜,虽然蒙了面,但的确是四师兄没错。
“你的剑法是我教的,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吗?”
“两人联手,绰绰有余!”尚秀接了话。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蒙面剑客话未说完,突的飞身抱剑斩来。
这一剑式,从未见过,双手握剑,剑在先,人在后,剑锋指路,划出一道虹光,一剑跨越四五丈距离,迅猛凌厉,逼的两人分开躲避。
剑光尤不停歇,目标竟然不是白石尚秀两人,而是两人身后靠墙一个被锁了琵琶骨的大汉。
那大汉陡然睁开眼睛,目光如血,嗤的一下,剑光更快,正中咽喉,大汉双目暴睁,血sè的眼中满的疯狂与不可置信。
蒙面客潇洒落地,松开剑柄,看也不看身后两人,连剑也不要了,朝着出口漫步行去。
“四师兄!”白石喊了一声。
蒙面客头也不回:“我把的剑还给陆云。”
“师兄留步。”白石连忙追了上去。
yin山剑派修行,练罢‘手少yin心经’,就是‘足少yin肾经’,一个是手上的功夫,一个是腿脚上的功夫。
显然,老四是练过的。
不过,等到白石追出去的时候,老四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他背对着白石,不等白石开口,率先道:“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师兄,我今ri便教你一门陆云绝对不会传给你的学问,”
“什么?”
“灭口!”老四双手负背,不等白石说话,他接着道:“刚刚那人,乃是‘斗战神宫’门人,斗战神宫的门人,近身斗战之术天下第一,向来遵从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更是有仇必报。师门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给师门招灾引祸。还有,如果今ri只有十四,我杀他灭口,依然是yin山剑派第四弟子,你明白吗?”
白石张了张嘴,就见老四猛的回头,目光如电:“现在我杀了你,再返回去杀了十四,同样有效,但你们联手我没把握,你还不明白吗?”
白石惊的倒退,悄悄伸手捏住了剑柄,足下含劲不发。
老四yin笑一声:“明白了就好。”说罢,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去。
白石却再也不敢追上去,他发现,老四虽然良心未泯,但已经有点丧心病狂了。
005 血衫传功
白石本想追出来矫情一下,问问四师兄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我可一直都是你罩着的。
他本不指望老四能留下来,但这样一问至少可以让老四心里头好受一些。
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老四陡然一夜杀了这么多人,心xing已经开始出现变化。
况且对老四来说,既然不能把白石与尚秀灭了口,与其ri后被他人捏着把柄勉强留在yin山剑派继续学艺,倒不如一走了之。凭他如今一身所学,到哪里都可以混口饭吃
白石也明白,虽然自己可以说服十四,并不会拿这件事要挟老四,但ri后老四面对两人的时候,从此难免要低上一头,这对老四来说是绝对难以容忍的。
不知为何,白石脑海中又浮现出师娘那看过来的眼神。习剑之人六识敏锐,她当时纵情声sè,事后绝对会有所怀疑,怀疑之下,必定会找上自己。
因为白石就住在那里,也因为近来都是白石守夜,尤其白石还是个不爱打灯笼的主,就像师娘说的,颇有飞贼作风。
所有一切几乎都是直指白石。
四师兄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明白了。灭口不问情分,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还有那宁杀错不放过的至理名言。
两边一对比,他愈发感觉这yin山剑派不是久留之地。
白石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
他忽然有点奇怪,尚秀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等到他重新潜回去,方才目瞪口呆。
斗战神宫那条好汉,竟然还没有死,被老四一剑贯入咽喉,依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石也曾听说过,斗战神宫的门人,不流尽最后一滴血,绝不会倒下。
白石一直以为这句话是寓意他们那战斗到死的疯狂劲,想不到竟然真有这么邪乎,也难怪斗战神宫之主被称为大罗境内二邪之一。
好汉脖子上的剑已经被尚秀给取了下来,尚秀正蹲在他的旁边,低头听他口述着什么,不时点头,地上铺开一条白布,似乎是一条内衫,不时蘸血记录,血是那好汉脖子上流出来的血。
尚秀应该没有这等恶趣味,想来是对方所求。
这么点距离,白石凝神集中双耳,自然能听的清楚明白,不过他没有这样做,见没他什么事,悄悄的退了出来。然后在这家客栈中寻找柴油烈酒棉布等物,到处分散泼洒。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他要为老四善后,这间客栈在老四的名下,杀了这么多的人,客栈的人都死了,还有个斗战神宫的门人,尤其还是发生在yin山剑派的脚下,必须要把一切痕迹都要抹消的干干净净,那就只有放一把火了。
俗话说:杀人放火。杀人在前,放火在后,不是没有道理。
白石虽然没干过,但什么都有个第一次。
到最后,估摸着尚秀快完事了,白石点起了一支火把,走了进去,这次,他没有刻意掩饰动静。
好汉的血依然在流,证明他依然还活着,听到声响,尚秀回过头来扫了眼,默不作声的收起地上白布,白sè的内衫已经变成了血书。
看着这一件染血的内衫,想着那上面的血就是这大汉身上流出来的,白石怵然一惊。
好汉抬头看了白石一眼,冷笑一声,伸手往脑袋上一拍,碰的一声,红的白的立刻溅的一地,竟然是毫不犹豫举掌自毙,把脑袋击成了烂西瓜。
尚秀脸sè木然,抓了那血sè的内衫,转身就走,与白石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也不堪白石一眼。
白石皱起了眉头,走了过去,先是举着火把对好汉的遗体抱了抱拳,然后拣起了老四的剑插在腰间,最后看了这位好汉一眼,捏着鼻子点燃了他身上破烂的衣衫……
大火熊熊,映红了天,等到熟睡的人们被惊起来的时候,白石和尚秀已经走在了回山的路上。
白石一直低头沉思,尚秀却终于忍不住了,把那件血衫抖开在他的眼前,气愤的道:“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
“夜草。”白石随口道了一句,看也不看,一把拨开了挡路的血衫,继续低头前行。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吃独食?”尚秀停住了脚步,把血衫扔在一边,拔出了剑。
白石摇了摇头,十分奇怪的看着他剑拔弩张的样子。
“你为何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又退了出去?等到我完事了你才进来?”尚秀冷笑着:“你避的那门子嫌?”
“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白石哦了一声,笑道:“我没有避嫌,只是偷懒而已。当时你蘸着他的血写的认真,我也不好打搅。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不相信我?”
尚秀疑惑道:“那你为何……”
白石过去拾起了那件血衫,打断了他的话:“《心血内外功》?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交给你这个吗?还要求你用他的血写下来。”
尚秀摇了摇头:“我见他还活着,就打算救他出去,结果他阻止了我,说你不会让他活着,为了感谢我的好意,口述了这个。”
白石问道:“你信吗?”
尚秀摇头:“当然不信。”
白石叹了口气:“我刚才一直在想——若干年前,斗战神宫的门人在这一带失踪,若干年后,斗战神宫的绝技又在这一带重现,如果你是斗战神宫的门人,你会怎么想?”
尚秀微微思忖,旋即骇然:“他要让师门长辈给他报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白石抓着血衫,看着那上面的血sè字迹:“人说斗战神宫的门人脑子不好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料定了咱们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是知道了他的用意,也一定会偷偷的学他这法门,学成了之后就一定会用,只要用了,就留下了线索,他的仇,也就可以报了。”
尚秀笑道:“咱们也可以颠倒黑白,找个由头。”
白石抖了抖手中的血衫:“斗战神宫的绝技是可以胡乱传授的吗?如果本门‘少yin剑法’被不相干的人学了去,你猜师父会怎么着?”
“为了追回师门剑法,只能杀了。”尚秀叹了口气,斜睨了白石一眼:“十三你怕了吗?”
白石微微一笑:“我不受激将法,不过,我这人跟你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尚秀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师兄还不快回去抄录下来,明ri再把我这中衣送还,可千万别洗白了。”
“不必。”白石一边展开血衫仔细研读,一边道:“你忘了,老天爷是公正的,给了我个先天不足的身体,却送了我过目不忘的意识本领。”
尚秀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果真忘了!也怪你平ri不显山不露水的太过沉闷……”
白石矜持一笑,颇为自得,两人逐步已经上得上来,心情愉悦。
但白石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遥遥他的住所之外,正挑着一只灯笼,sè做橙黄,摇摆不定,明显是被人执在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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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炼道
“十四,你先回去吧,这几ri最好别来找我,闲暇的时候仔细参悟这门‘内外功法’,但不要急着修炼,你我还需共同研讨,当心那厮在这功法中埋伏下什么手段。”
白石口上嘱咐着尚秀,眼睛盯着那只灯笼。
尚秀顺着白石目光看去,也看见了,他很干脆的点头,也不废话,接过了白石手中血衫,说道:“那封信我会细心保管,明ri早课你若不来,我立刻把信送入后山,交给老九。”
后山是陆云闭关炼剑的地点,若无要事,诸弟子不得胡乱打搅,只有一个老九长年贴身伺候着,出入无碍。
老九是yin山剑派诸弟子中唯一个女弟子,温柔心细,也因为排行老九,九为数之极,所以才能得到这般殊荣。
任何弟子有事求见陆云,都需要经过她的通报。
白石略微迟疑,突然道:“罢了,我如果真出事了,也是命该如此。”
如果他真的死了,即使是再把信给陆云看了,陆云也没有那等起死回生的本事,反倒会拖累尚秀,遭受迁怒,不如就此罢休。
尚秀不置可否,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如果你死了,我给你报仇。”说罢,几步之间把身子隐入黑暗之中。
尚秀这么干脆,白石反倒有点不习惯,他微微感觉有点不妥,这十四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主。
白石只是一转念,就把这想法抛开,专心谋划对策,一边整理衣襟,走了过去。
到最后,他只得出了一条办法,那就是死不承认。
“师娘?”
挑灯等候的果然是师娘,丰盈美秀,玉面罗衫。
她飞贼出身,虽无大家风范,却有风流气韵,眉梢眼角一股风sāo极为惹人。
虽然猜到是她,但白石还是表露出了惊讶,连忙躬身行礼。
“小石头你去哪了,师娘在这等了你一晚上了。”脸上那一股化不开的幽怨,真仿佛就是那苦候丈夫回家的妻子。
白石大感吃不消,他扪心自问,若自己是六师兄,且自小养的好身体,jing力旺盛,而不必当心元气亏损的话,只怕也吃不住这娘们引诱。
“你怎么把这灯笼抛在路上也不管,害得我,差点被绑到,又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师父还在闭关,山上只有我一个长辈,你那些师兄也不知道关心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向你师父交代……”
她叽叽喳喳一阵似乎关心的数落,一边走近身来,伸手把白石脸上的一缕乱发拂到耳后。
白石感激涕零,顺势一个躬身后退,拉开距离,拱手道:“多劳师娘关心,弟子从小体弱多病,不敢乱跑,且xing子喜静,也不敢胡乱凑热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一阵,就回来了。”
“呀,你靴子上怎么有血?”
师娘掩口惊呼,却低下头去细看,脖颈发丝间露出来一抹白皙,薄衫贴了身,还能看到里面的兜带棱角,顺着优美的肩背往下,细腰后面的圆臀曲线惊心动魄的隆起,让白石眼神连忙闪避,慌不迭倒退。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真不是老六,差在了sè胆上。
他低头去看靴子,白sè的千层底上果然沾上了一小片暗红,也转移了他的心神,知道是在yin山客栈的暗室中沾染上的。连忙把四师兄的剑抽了出来,双手一捧,道:“正要告诉师娘,我在半道上捡到了二师兄的剑,剑尖上本来有血,被我用鞋底擦了。”
“你这靴子,是师娘亲手给你做的,你也太不知珍惜。”
“哪里,不会,弟子一时糊涂,师娘……”白石心头一乱,语无伦次,他这个谎撒的实在不怎么样,全因被师娘风流身段迷了心神而胡乱造来。
“你还知道师娘疼你呀……”
幽幽一声轻叹,让白石不知所措,他如何经历过这等阵仗。若是以前,他还没有其他的想法,但今夜不同往ri,他撞了邪,师娘在他的心目中也由不可亵渎的尊贵变成了yu求不满的美sè,他生出了邪念,还有对六师兄强烈的嫉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意识强,神魂旺,则生出的邪念也非同一般,尤其美sè当前,邪念一生,心跳的急速,病根立刻引发,白石闷哼一声,手捧的长剑落地,顷刻间面容扭曲,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手抓着胸口,蜷缩称一团,顿时翻滚在地……
“小石头!”师娘又是一声惊呼,随即伸手轻抚白石后背,叹道:“果然是你。”
这话说的好没来由,但白石岂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已经顾得了那么多了,突如其来的发作让人防不胜防,感觉师娘伸过手来,他立刻一把抓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捏的死紧……
“好疼……”她皱眉呼痛,见白石逐渐平静下来,也不抽手,只是忍着。
“你多年采气培元,根基打的牢靠,‘手少yin心经’又是最能温养心脉的,不要害怕,一会就没事了。”
“师娘,你刚才说我什么?”即使是被当面叫破,白石依然死不承认,他知道这师娘睿智,刚才那一番媚惑手段就可以看得出来,自己不是对手,所以任何虚话花招都是无用的,只能装傻到底,就如同剑客的剑,某些时候,一招鲜,的确是可以吃遍天,虽然无赖了些。
师娘闻言,果然愣了愣,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小石头,师娘就喜欢看你为我心疼的样子,看到你心疼的模样,师娘的心好疼,疼的发抖,疼的快意。”
她白玉也似的手摸上了白石的脸,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如癫如狂,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不知名状态,浑身爆起一层鸡皮疙瘩,陡然身子一瘫,歪倒在地,她捧着白石的脸,双目无神,慢慢往自己怀中按去,喃喃道:“……这种甘美的快意,让师娘忍不住迷恋……”
“疯子!”白石心口怦怦乱跳,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她折磨死,正要起身逃走,却被师娘伸手按住,凄然道:“小石头,你师父弃我不顾,他要入道,他要成仙,他要抛弃了我,你知道吗……”
白石使劲摇头,他连自己都顾不了。
“你师父要斩旧情缘,拿我磨练道心,你知道吗?”
“什么?”白石没听清楚,却趁机脱身起来。
师娘垂泪:“你心地善良,当然不明白,你师父虽然在闭关,但整个yin山剑派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等到他对我腻了,再也没有感觉了,而我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正好有理由一剑把我杀了,从此了无牵挂。”
白石还是不明白,细心思来,却又有点似懂非懂,骇然道:“你是说,师父他知道你的事情,却忍着不发作,磨……磨练道心?”
师娘悲声道:“不仅如此,等到我对他再也不起作用,等到他再也对我没有感觉的时候,就是师娘的死期,他当年之所以娶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白石脑子一晕,脚步跄踉,差点摔倒在地。
007 清水白石
出家修道,抛弃枕边妻子——
白石至少还听说过,当时从书籍中看到的时候,白石就有点理解不能。而陆云更狠,杀妻之前,先要炼心。
娶个风流女子,却让其独守空闺,然后忍常人所不能忍,磨练本心,最后彼对其不贞,时机一到,以不守妇道之名,杀之。
白石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这等耸人听闻之事,实在在闻所未闻,让他不由得怀疑,师娘本xing风sāo,做了错事,是否是在给自己找个由头。
“小石头,你一定要救救师娘?”
白石骇的连忙暴退,手指着她,不可置信的问:“你是故意给我看见,目的就是要拉我下水?”
师娘委屈的流泪:“小石头,师娘从来疼你,你都忘了吗?师娘怎会那样子下贱,与你六师兄欢好,只是权宜之计,他出身好,富甲一方,能招揽好手,我哄的他跟你师父决裂,就可以救我。”
白石‘恍然大悟’,暗道你现在又来哄我了!却不明说,刚才他及时醒悟,震惊之下那番话脱口而出就有点后悔,既然她虚情假意,自己何必傻傻的不识趣。
“我怎么救你?”白石迟疑的话刚刚出口,师娘就是眼睛贼亮,脱口道:“你要请的你师姐出山。”
“我师姐?”白石讶然。
“就是从小把你养大的那位何道长,你还有个师姐,法号清水,清水白石,你忘了?”
白石恍然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位‘师姐’,只是当时年幼,印象不深,七岁入了yin山剑派,后来根本就没有回去过,渐渐的就淡忘了。只是每每想起道长的时候,才会恍然间记得道长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女道童。
“何道长与你师父陆云本是同门师兄弟,你师父得传剑术,何道长继承了道法,陆云开山立派,何道长就是监护。同出一门,虽然没有入派,但脱不开监护之职,陆云若敢借广招弟子之便为祸天下,或者背叛师门,他就有权清理门户。”
白石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夜撞邪,奇闻不绝,这等门派秘辛竟也能被他知晓。
“何道长这一支,一脉单传,却正好克制陆云剑法,你师姐已然得了真传,只要请她出山,必能救得师娘。”
白石眼皮狂跳,深吸口气,婉言道:“道长打小就对我有恩,我不好再去打搅清净,况且,这么多年了……”
师娘笑道:“师娘知道你心地良善,既然道长对你有恩,你就更应该去了。”
“为何?难道师尊他……”白石心中凛然,不知这位师娘又要耍什么把戏,他心中惊惧,流于表面。
师娘见了,正sè道:“咱们今ri说的话,你千万不能传言出去,师娘也是为了你好。”她站起身来,走来走去,半晌yu言又止,踌躇片刻,吊足了白石胃口,终于说了出来:“你可知‘荡魔五子’?”
白石点了点头:“听说过。”
他不只听说过,而且印象深刻,记得幼时在道观的时候,道长曾教他读过一篇道经,名字并不清楚,只记得是开始读书习字时候的入门读物,这篇道经就是荡魔真人所传……
这片经文开篇就是‘大道无形’,玄之又玄,又说‘人能常清净,万物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yu牵之。常能遣其yu,而心自清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又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于空。’这是白石印象最深的一段,每每读来,心底自然清净,对自身大有好处,也算是白石小时候所修xing功的一部分。
道长说,常诵此经能让人心地清净,增长智慧,还说能闻此经就是缘分,望惜之。
这位传下道经的荡魔真人,据说是天外来人,疑为天仙,在大罗传下道统,收徒五位,就是荡魔五子。首徒云凰,云鹤次之,再云鹏,后云鹰,云雀居末,在并在北方立下了真武荡魔宗。
“这跟本门有什么关系?”白石来了兴趣。
师娘却是一笑,手指白石居室,道:“你不请师娘进屋坐坐吗。”
白石立刻愕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此时天sè已经快亮了,即将早课,又不好明说,白石低头不语。
她也不理白石,自顾自的迈步就走,一边推门进去,一边说道:“咱们两个站在外面,当心让你师兄们早起看见了说闲话。”
白石看了看天sè,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旭ri将升,光明即将普照大地,照破黑暗……
刹那间,白石有种感悟,仿佛昨夜在黑暗中发生的种种都要随着光明的到来烟消云散,一如他的心境。
他念头中仿佛也起了光明,将yin邪之念驱除,他哑然失笑。书中有云: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ri下有厉鬼。
一切都是自己的心念在作祟。
白石问心无愧,追上去,垂手立在门外,恭声道:“请师娘明示。”
师娘也察觉了白石的语气变化,她正在屋里,翻动白石桌上字卷,诧异抬头,又看见了白石的清澈的眼神,沉吟片刻,忽然道:“你把你师父的名字倒过来读一读。”
白石点头:“陆——云,云陆?”白石不解。
“飞鸟鹭,青天白鹭的鹭。”师娘也不等白石说话,细语指点道:“你师父俗家姓陆,但原本却不叫陆云,这个‘云’字,是后来改的,也就是老七入门以后,而老七,身怀‘真武荡魔宗’剑法,而真武荡魔宗二代弟子法号,皆以‘云’字起头。”
白石眨眨眼睛,想了想,答道:“师娘,太牵强了一些。”
师娘叹息道:“小石头,你进来。”
白石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师娘迎上前来,右边袖口无风自动,嗖的吐出一条白练,寒光凛冽,凌空一抖一弹,已经搁到了白石肩头,剑锋颤动,冰寒紧贴着肌肤。
“小石头,你不爱师娘了吗,师娘从小疼你,不想对你这样。”师娘一脸幽怨。
白石浑身汗毛倒竖,他只顾心体光明,却浑然忘了还有xing命之忧,被师娘一番做戏,引导的他戒备全无,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是对方灭口的对象。
毕竟年少,得意忘形,这一剑,直接把白石打回原形。若是不受引诱,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这一个教训,吃的白石哑口无言,幸好,他还留有保命的手段。
只是,如同师娘一般,不到最后,他也不想撕破了脸,只是略一犹豫,脖子上的冰寒忽的撤了回去,唰的一下缩回袖中。
白石微微愕然,紧接着,师娘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微微鼓起的白sè香囊,温柔的放入白石怀中。
“这柄‘囊中白绸’,是师娘年轻时候用过的软剑,平ri里卷成一团,藏在囊中,到用时弹出锋芒,吹毛断发,送给你防身。你跟十四学剑十载,也该出山了。下山之后,你必定会去拜访你那位何道长,只需把这些话对他说一说。陆云有叛师别投之嫌,何道长不能不理。即使请不动他,你请你师姐清水,何道长也定会默许。道长对你有恩,又送你入yin山剑派,有监视之意,你既然发现了陆云的嫌疑,就不能不报。师娘疼你,不忍杀你,算是让你长个教训,只希望ri后与我你师父决裂,斗剑之ri,你不要助纣为虐。”
“十三,早课!”
外头传来一声厉喝,声震屋瓦,半个山头都能听得到,是十四的声音。
白石看着师娘眼神,默默点头,转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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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早课
yin山剑派立派的山头,也算是方圆数百里第一好山。
早课的地方,在yin山剑派山顶的练功坪,专门在山的阳面开辟出来的环形平台,也是整个yin山地脉灵气汇聚之地。
在这等地脉灵气交汇之地,截取天时而修炼,天地人凑足,ri积月累,自然能成就一身好修行。
白石与尚秀结伴来到练功坪下面的时候,师兄弟们已经到了三个,沿着练功坪边沿端坐,成月行环绕,居高临下。远远抬头看去,一个是老二,一个是老五,还有一个是老八。
两人一路上无话,各有心思,白石低头沉思,尚秀玉面凝冰。
白石一直在想:师娘刚才之所以忽然放过他,还温言软语的给他好处,会不会是因为尚秀的忽然到来而打乱了她一直以来掌握的主动?
尚秀一般是不会在早课的时候无缘无故的来找白石的,因为尚秀离的练功坪更近一些。而尚秀刚才来找白石的时候,那气势汹汹的口气,实在不善。
凭师娘智慧,白石有理由怀疑,师娘已经猜到了什么,或者说,白石的留书保命的手段,已经被她看破,书信在尚秀的手中,或者她以为白石已经向尚秀泄露了,总的来说,尚秀此刻已经惹祸上身。
因此,白石愁眉不展,他又无力责怪十四,因为他这个师弟,从来就不怎么听话,也因此,白石一直没有发现尚秀的不对。
“那封信我看了。”尚秀忽然停步,抬头往练功坪上看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
白石恩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猛的扭头瞪着他,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尚秀毫不退让:“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觉得这是祸,我却觉得这是福。”
白石一把扯住他的臂膀:“你想干什么?”
尚秀强忍怒气道:“十三你xing子还是太弱了,被jiān夫yin妇欺上门去也不敢说话,要是敢在我门外苟合,必定闹他个天翻地覆。”
白石愣了愣,失笑道:“你怎的跟个泼妇一样。”
尚秀气急:“我是泼妇?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说的就是你!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没有读出浩然正气,只读成了一个书呆子,口呼撞邪,却不知邪不胜正的道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凭什么怕她,若是我……”
“我不是你!”白石也有点不快:“我虽然读书,但圣贤书我读的不多,儒家书生意气我做不来,jiān夫yin妇与我何干,有因必有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自幼读书修道,修的清净智慧,学的是独善其身。如你这般匹夫xing情,为图一时之快,不顾身家xing命,智者不取。”
“十三你把我看扁了!”尚秀痛哭,抓了白石领口就要讨个说法。
白石同样悲痛:“那你为何不听我话,我从小可曾求过你什么事情?”
“我是担心你……”
“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们两个在那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老八在上头懒洋洋的喊了一声,打了个呵欠,他这已经算是打招呼了,更难听的荤话还在肚子里。
yin山剑派每一个弟子,习剑十年就要出山,号称‘十年一剑’,既是历练,也要为师门做点事情,让这方圆千百里地界的同道时刻铭记,这里还有一家yin山剑派。
yin山剑派也算侠义道,当年老八少年聪慧,仗剑出山之ri,意气风发,回来时却消沉颓废,而且还是被大师兄亲自出手给抓回来的。
据说是师门让他去调查多家童男子被掳走之事,结果他却一时不慎,不小心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一身修为大半毁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人家没杀他,他却把自己心也丢了,整ri混迹赌场酒肆醉生梦死,最后被大师兄找到抓了回来。
到现如今,他的内功修为,恐怕连白石和尚秀都比不上,更兼混迹市井,得传了一肚子荤话、满脑龌龊,又因尚秀长相俊美,时常拿他乱开玩笑。
“废物!”尚秀闻声,抹了把泪,甩开白石走了上去。
白石吐了口气,一边跟上去,一边遥遥朝几位师兄点头。
练功坪方圆十余丈,却在山崖边沿上共设有十八个座位,以顽石做蒲团,成圆月环绕,面山崖,背平台,人坐其上,居高临下,一览群山,胸中自有凌云壮志。
当此时,仰首向天,横剑当膝,借天地之险深吸缓吐,立刻一换腹中浊气,如此吐故纳新,呼吸法自成循环。
这也是水滴石穿功夫,吐息吐纳,也是命功,能改善体魄,轻灵身心,十分舒畅。
如老八那般打坐半晌还能打呵欠的并不多见。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诸兄弟吐故纳新之余,互相以目示意,并不多话。那老八与白石的座位离的近,不住朝着白石使眼sè,又以下巴去点白石右首边的尚秀,挤眉弄眼。
白石心情正自不爽,哪有心思理他,只是勉强点头一笑,便即闭目,放空心神,吐纳清新,不再理会。
老八得了个没趣,翻了翻白眼,百无聊赖的低头看去,忽然大惊小怪的道:“看,老七来了。”
白石睁开眼睛,只见下方一团白影,如轻烟般顺着山道飘了上来,不片刻,已经坐在老八左首,也不说话,闭上了眼睛,呼吸间,竟隐隐似乎有烟云汇聚。
这位‘yin山四秀’之一向来低调,况且年纪轻轻剑术奇高,自然无人见怪他孤傲,不仅如此,自从他来了坐在身边,老八倒也安静了不少。
一阵不同于诸位师兄弟的女子幽香传入鼻子,诸兄弟同时jing神一振,往山下一看,并不见人上来,那就只能是后山来人了。后山是师尊闭关的地方,贴身弟子只有一个老九。
“九姑娘!”老八适时出声调笑。
一个微胖却柔美的身子,坐在了老八与白石中间,终于把老八与白石隔了开来。
她坐定之后,先是冲老八唤了声八哥,然后又扭头朝白石叫了声十三弟,如水一样的目光却集中在尚秀的身上。
“十四弟怎么了?十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八哥又欺负他了?”
老八叫起了屈:“他不欺负我就算了,我怎么敢欺负他,他可是本门拼命郎呐!”说罢,又委屈的接了一句:“你们尽欺负我,什么事都算我头上。”他眼睛转了转,仰身看了看白石,又连忙坐正:“我明明看见他跟十三弟拉拉扯扯的闹别扭,九妹啊,你这一网打尽的心思要泡汤了,别纠结了,咱们yin山派俊杰多,你也不能一辈子做姑娘啊,挑一个得了,你看我怎么样?”
老九微怒却羞,道:“八师兄,你尽胡扯些什么?跟我开玩笑也就算了,当着两个弟弟的面,你也真好意思。”
老八厚颜无耻的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懒得理你。”老九娇嗔一句,却被捧的高兴,忽然眼睛闪亮下方某处,呼吸都急促了些,脸上因为兴奋起了红晕:“六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八顿时哀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往下一看,立刻呸了一声,yin阳怪气的道:“十师弟不亏是老十啊,这辈子是做定了老实的跟屁虫了。”
白石低头扫了一眼,身边十四却猛的睁眼,目光一凝,白石连忙咳了一声。
习剑之人意识敏锐,若有人对遽然起了杀意,他就能立刻察觉,尤其还离的这么近,尚秀这样表现,只怕要引起注意。
那边老五仰身笑骂:“老八你可千万别辱没了老实人,咱们的二师兄才是真正的老实人。”
老二眉头一皱,低喝道:“慎言!”
毕竟是此刻再山上名分最高的人,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如今yin山剑派大师兄采炼未归,据说是得传了炼剑法门,即将修炼飞剑,正在外头采集灵药与符合心意的剑胎;三师兄出身镖局,已经逐渐继承家业,很少回山。而师尊闭关,此刻的山上,就是老二说了算,即使是yin山四秀,也不能坏了规矩。
老四已走,十一十二联袂出山修行,许久不曾听到消息,现在老六跟老十来了,山上的师兄弟们就聚齐了。
但是别人并不知道老四不在了,老五奇怪的问道:“四哥呢?怎么还不来,这可不像他。”他仰头问白石道:“你知道四师兄去哪了吗?”
白石迟疑了一下:“他应该来不了了,我一会还要去向师尊禀告此事。”
老五摆了摆手:“无妨!”却是看出白石不好明说的歉意,不再细问。
此时,老六和老十也已经上的练功坪,恰在此时,东方一线极光破开,旭ri初升……
“对了十三弟,你跟十四弟一会儿随我去后山面见师尊,师尊传唤,应该是你们要出山了。”老九说完,双手捏个印,面相东方,挺胸起伏,开始了每ri必修的采气功夫。
009 存思采气
yin山剑派的采气功夫,借鉴道家存思法门。存我思想,天地jing华自然来。
一呼一吸之间,驱除杂念,沉淀心神,吐纳天地之初第一缕阳和之气,与体内元气交融。
两手环抱作势,意在抱元守一,怀抱元气,紧守心神,使采集而来的天地jing华之气与体内元气交融的时候不内耗,不外逸,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化为己用。
记得当初师兄弟们全在山上的时候,每ri早课齐聚,服气吐纳,偶尔呼吸一致,也能在瞬间引得天空金霞垂落,一时凝而不散,蔚为奇观。
能引得如此天地异相,师兄弟们的内功修行也能事半功倍。
今ri自然不能,不说好几个师兄弟出门在外,如今还待在山上的,也大多心不在焉,能让自己存思采气已属不易,如何还能顾得了与其他师兄弟们的采气功夫保持一致。
而且从刚才早课之前的矛盾中也能看出一二,yin山剑派师兄弟之间,已经出现了极大的不和。
老八最先草草了解了功课,咳了一声,起身胡乱练了一通剑法,摇摇晃晃的走了。
然后是老十,他看了十三十四一眼,颇有点气苦,也开始随便演练剑法,炼化体内元气,巩固内功修为。
yin山剑派以剑立派,内功虽然重要,但必须掌控自如,唯一的途径就是练剑,每ri早课采集一分天地jing华,就要运剑把这一分新得来的力量运用开来,化入本身剑术之中。
否则,即使你每ri练功,却不练剑,空有一身力量却得不到充分运用,即使你另有法门收束元气使自身功力不散逸、不冲突,慢慢的,也要连自己的力量都掌控不住。
比如在与人斗剑的时候,明明一剑出去要留三分力,却怎么也收不住,甚至一剑刺过了头,被人轻易斩杀。
所以,每一分得来的力量若是得不到充分运用,就有可能让自己出现意外。
“两位师弟,过犹不及,快来陪我练练!”老十练了几式剑法,却有点心烦意乱,不时回头,终于故作随意的喊了一声。
白石缓缓收功,不紧不慢,头也不回的道:“师兄稍后。”
“我正自心中不快,师兄来的正好。”
旁边十四早已拔剑而起,脚尖点地,凌空翻身,剑出如惊鸿,一式‘空前绝后’使的觉无回头余地,凌空出剑,有进无退,哪里像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搏命。
叮的一声金铁交击,剑尖直击剑脊的声音。
白石不用回头就知道,十四的那一剑已经被老十最jing擅的‘横生枝节’横剑挡下,紧接着就是一声短暂而激扬的金铁摩擦声,十四的‘空前绝后’已被卸开。
然后就是一阵急速而清脆的的快剑交击声……
白石回身细看,忽然瞥了眼旁边,老九正一脸不满的睁开眼睛。
凭她修为,此时收功,未免太早了些。白石知她脾xing,外柔内刚,又素来喜爱尚秀人品长相,只怕要责斥老十几句。
未免闹的师兄弟面子上不好看,白石连忙阻止道:“十四弟向来勤勉,每次练气之后体内气息好久才能平复如常,一会儿还要面见师尊,让他宣泄一下也好,免得遭到师尊训斥。”
老九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意,嘴硬道:“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白石笑而不语。
她果然又愤愤然接了一句:“十弟也太过分了,竟然饶人练功,他以前不这样。”
白石不好应和,此时再看,却见老十掌中一柄‘铜雀’已经被尚秀勇猛凶悍的剑法彻底压制,逐渐左支右绌起来,只知道施展七式中的‘横生枝节’守御,剑光乱闪,在掌中飞跃,交击声铮铮不绝,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住倒退,若非因为十年习剑期满已经得传了‘足少yin’练法,开始修炼身步,步法厉害,只怕已经挂彩了。
白石不由笑了:“他以前也不这样。”
老十手中的‘铜雀’乃是家传,剑如其名,他的剑法也如同这剑的名字般坚强,曾得到大师兄赞誉,说他攻守如磐石。
可到如今,身手虚浮,前后反差太大,几乎不忍直视。
老九若有所思:“十三弟你不要幸灾乐祸,你跟十四出山以后,千万要守得住身心,碰到女人最好躲远点。”
白石不解道:“师姐不也是女人吗。”
“师姐跟外面的女人不一样。”老九脸sè羞赧,忸怩作态从所未见,她急速回头扫了一眼,见老六老七都已经进入了深层次入定,那边老二、老五对身外之事同样不闻不问。
他们内功气法的修行都已经窥得门径,几乎有物我两忘之意,不是其余师弟妹仅只简单的存思采气可比。
老九压低声音道:“十三弟你过来,师姐悄悄告诉你。”
白石只是犹豫了一下,见老九已经瞪起了眼睛,连忙凑了过去,在原本老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做洗耳恭听之状。
“如果我猜的没错,十弟这是纵yu过度,元气大亏之兆,手脚无力,后劲不足,跟八哥那时候差不多。”老九满脸绯红,俯身过来,在白石耳边低声细语。
白石偷笑,他如何不明白老九话中意思,只是看她眼含秋水,羞涩扭捏的姿态,颇为有趣,因此故作不知。
老九虽然没有师娘那般惊艳的美貌,但也颇有姿sè,十分养眼,且柔柔的,肉肉的,在身段儿的丰美上一点不让。
“你和十四弟都已经习剑十载,也将要出山了,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千万要记着师姐的话,外面不比山上,在山上练剑终究是虚的,外面才是实打实的,而且……”
正说着,那边双剑交击的铮铮声戛然而止,有兵刃落地之声传来,两人连忙看去,就见老十捂着手腕,指缝间隐约渗出血迹,似乎被伤了手腕,‘铜雀’已经被打落在地,呆立当场。
尚秀经过这一番宣泄,果然已经平静不少。
白石微微感觉不妥,细看老十的眼神,果然发现不对,就见老十弓身暴起,猛的欺进尚秀身前,拿他手腕。
“‘借剑杀人’!”
“小心!”老九惊声提醒。白石早已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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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少阴为八
‘借剑杀人’这一剑,不在‘少yin七式’之列,却在‘少yin八剑’之中。
这最后一剑,才是少yin剑法中最为出彩的一剑,最是能败中求胜,为剑派秘传,陆云亲授。
陆云当初传剑的时候曾经说过,‘少yin七式’虽然是下乘剑法,但见过这最后一剑的外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他不希望这最后一式泄露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最后一剑是压箱底的绝技,是不能摆在明面的。
外人或许知道yin山剑派弟子学的是‘少yin七式’,其实只有学剑的人知道,少yin为八。
‘少yin七式’是经过无数代先辈的整理归纳而得成的剑中jing华,虽然只有区区七式,却能应对无数变化,尽可护身,即使是差了,那也只能是差在修行上,与剑法本身无关。
而这最后一剑,则是纯粹为了败中取胜出人意料用来杀人的一剑。
每一个yin山剑派弟子在绝境之下都会想到这一剑,就比如老十‘铜雀’脱手的那一刻。
不只是老十想到了这一剑,白石也想到了这一剑。
这一剑是压箱底的绝技,专门杀人的最后一剑,每一个yin山剑派的弟子都早已练的jing熟,夺剑的瞬间就要杀人,所以白石感觉到了不妥,看到老十的眼神,他毫不犹豫的出剑。
yin气落物——剑化一道寒光,直奔老十夺剑的手腕。
有人比白石更快,一团白影,后发先至,轻飘飘的一掌印上了老十的胸膛,与之同时,一道金光破空,咻的一声撞上了尚秀手中的剑,紧接着,白石的剑锋也抹过了老十夺剑的手腕。
叮的一声,那一道金光弹飞开去,落地现出一柄柳叶形状的金sè飞刀,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很是诱人,尚秀的剑已经被击飞了四五步远。
这是一柄纯金打造的飞刀,刀身雕了纹理,劈风破物无阻,又经由符箓祭炼过锋芒,即使是击飞了尚秀的剑,锋芒依旧锐利不屈。
这么有钱的人yin山剑派找不出第二个,兼修左道飞刀的人也只有一个老六。
白石收剑入鞘,面无表情,看着老十左右手腕同时被破,颇有点歉意,又有点想笑。
“十三弟,不错嘛!”
一只手有力的拍上了白石的肩头,就是刚才那发出飞刀的手,也就是老六。
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从他手上的力道,白石感觉不出来什么善意。
或许是错觉,但老十作为他的跟班,被白石和尚秀一人伤了一只手,他面子上恐怕不好看。
白石暗中摇头,忽然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多了,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对老六道:“若是早知道两位师兄会出手,小弟就不会添乱了,还伤着了十师兄。”
刚才那一幕,如果说是老七出手救了人,那么老六的飞刀就是锦上添花,至于白石一剑伤人,看起来则有点趁火打劫的嫌疑,所以白石才说会添乱。
但大家并不这么认为,反而都有点惊异,须知这同时出手的两位,可都是yin山四秀中的人物,白石能跟得上,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
“十三弟不必妄自菲薄,你意识敏锐,又能料敌机先,ri后成就不可限量。”
老七走了过来,与白石说话,却看着老六,他白衣冷面,xing情高洁,平ri里看人就有些孤高冷傲,此刻眼神更冷了一些,被他盯着的人绝对不好受。
老六见了,嘿嘿一笑,去查看老十伤势去了,走过去的时候,把手一抓,那柄落在地上的金sè飞刀在地上一个弹跳,如有灵xing,嗖的一下便自动投入他的袖中去了。
“旁门左道!”尚秀的话音传入耳中,白石看去,却见他右手颤抖,目光冰寒,很是不善盯着老六背影。按理说来,人家救了他,他不应该这样才是,不过看到他颤抖的右手,白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与之同时,他也明白了老七刚才为何会那般模样,这尚秀,可一直就是他罩着的。
难怪老二跟老五早已经收功,却装模作样的抱元守一,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白石暗叹:自己的确是添乱了,只是老十倒霉了些,被自己把另一只手也破了。
虽然剑派弟子出剑都有分寸,但三五天之内也绝对恢复不过来,尚秀下手更是比他还狠。
老六兼修左道飞刀术法,那一记飞刀力道强劲,飞刀本身也经过符箓祭炼,不只击飞了尚秀的剑,也震伤了他的手,几乎像是立威一样的给老十报了仇,而他在老十夺剑之前出刀,也算是救人,又让尚秀无可奈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不能震伤他的手,也不可能击飞他手中的剑,所以这个闷亏尚秀是吃定了。
白石本想损他两句,想起之前又是泼妇又是匹夫的说他,气的痛哭,不好再说,也知道他如此委屈必有缘故,暂时也无心练剑了,拉了尚秀道:“走,咱们去面见师尊,若真要下山,立刻启程,眼不见为净。”
这话一语双关,只有尚秀能够听懂,尚秀任由他拉了,还是老九心细,连忙去拾了尚秀的长剑跟了上来,却是听到了两人要去后山。
两人见了,更是一阵疾走,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趁着老九还没有跟上来,尚秀突然说道:“老六果然心术不正,平ri里做的高明,但老十自从出山以后跟了他,修为不进反退,连‘借剑杀人’都敢我使得出来,近朱者赤,这样xing情,跟他脱不了干系。”
白石点了点头:“也怪你,知道他不是你对手也就是了,落他面皮干什么,他好歹也是师兄,一时恼羞成怒也是有的。既然知道了,以后长个教训,如今ri一般,后果不堪设想。”
尚秀又不高兴了:“你还真当我是个莽夫啊?”
白石笑道:“我是你师兄,教训你一下理所当然。”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着我干嘛?”老九追了上来,毕竟是开辟了‘足少yin’的,追上两人易如反掌。
尚秀最后说了一句:“你若是走了,你那个屋子不是空出来了?”
“是啊。”白石随口说着,先还没明白过来,然后猛的脸sè发白的看着他。
白石的屋子僻静,否则师娘跟老六也会不会选了去那里,他这一走,岂不是给人家行了方便,而且屋子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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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十年一剑匣中藏
白石脸sè铁青,尚秀嘴角一扯:“这下知道受辱了吧。”
老九追了上来,听到了,只当他两在数落老十,一边把剑递给尚秀,一边帮腔道:“他那是活该。”
尚秀接过剑来,深以为然的点头,看了白石一眼:“人善被人欺,你不忍,也怪不得别人不义。”
老九闻言听不明白了:“你们两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白石勉强一笑,脸sè却不好看。这话一出,老九自然不好多问,不由有点生了气。
三人一时无话,一路朝后山走来。
山yin下,几间茅屋,背靠一座草堂,堂后连着山,山中开了洞,就是陆云闭关的‘三yin洞府’,堂与洞相连,颇有山中人意境,周围几间茅屋,就是师姐老九的居室。
yin山剑派弟子的住处,多是自己动手,当然少不了师兄弟们帮衬,也算修行一大好处。老九本来另有住处,只是后来随着陆云闭关,她也跟着来了后山,而后山作为禁地,师兄弟们是不能随便出入的,所以这几间茅草屋盖的十分简陋。
白石随便抓起一把干草,一个纵身上跃,送上老九的茅屋顶上,拍拍手,打破三人之间的沉寂,笑道:“师姐,你心灵手巧,当初为我做的桌椅jing致耐用,我却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今ri小弟也算是出了把力了。”
“这等便宜?算我一份!”尚秀凑热闹,胡乱抓了几草把扔了上去。
“你们……怎么这样!”老九又气又是好笑:“十三你把十四弟都带坏了。”
尚秀嘿嘿一笑,转眼却见白石神sè又消沉下来,却是想起了师兄弟们当初情分,如今竟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尚秀自幼与他交好,知他心思,稍微一想,便已明白了怎么回事,道:“有些人自作孽,有些人不可活,十三你还留恋作甚。”
老九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们都长大了,也将出山修行,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希望ri后还能记得兄弟情义,看在同门学艺的份上,ri后道上相逢,即使不相护,也不要如今ri般下狠手。”
“别人要杀我,我还束手待毙不成?”尚秀道:“ri后外面遇上,老十若敢如今ri,我定让他人头落地。”
老九气道:“老十只是一时纵yu过度,人可并没有废了,他不是老八,还有铜雀在手,今ri长了记xing,ri后必当努力,你还不一定是他对手呢。”
尚秀闻言待要反驳,忽然取了剑细看,果然在剑刃上发现了无数米粒大小的缺口,一时大怒:“我若下山,定取好剑毁他铜雀。”
白石摸了摸怀中锦囊,那是师娘赐下来的‘囊中白绸’,若非怕他真要毁去人家传铜雀,他倒也不吝惜,而且这口软剑也与尚秀xing子不合,尤其不知道师娘搞的什么鬼,也因为前车之鉴,实在不好告诉尚秀太多。
无数理由让他把这柄软剑悄悄的揣着,没有说出来。
师娘那事,尽量还是不要把尚秀拉扯进来的好。今ri若真能下山,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逍遥自在,仗剑游侠,方才是年少追求。
“走吧,你们男儿家,学了点本事就喊打喊杀,我还想着伤别离呢,全没了兴致。”老九气呼呼的跺脚往草堂走去,便走边道:“师尊有吩咐,无需通报,你们进来吧。”
进了草堂,一阵yin凉清爽拂面,顺着风的来处,是一个洞门,门开着,两边还有两个小门,三个门洞,各自上书‘少yin’、‘老yin’、‘太yin’三个洞名。
从中间开着的‘太yin洞’进去,道上铺了青石板,一尘不染,壁上剑痕不灭,想是这洞用飞剑开辟出来的,顶上还镶嵌了珍珠、玉石、玛瑙等物,排布成莫名图录……
一路进去,转了几个弯,又是一个门户,老九推开门看了眼,连忙垂手立在一边。
白石看进去,却是一个石室,一身白sè轻便道袍装扮的陆云正在伏案作画,抬头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好与白石的目光对着正着,白石连忙垂下头去,躬身行礼,口呼师尊。
“进来吧。”
陆云把笔随手一抛,直起身来,先看了看案上的画,再看着尚秀,道:“十四,你在我门下习剑多久了?”
尚秀愣了愣,半晌不答,陆云又去看白石,白石略微沉吟,只答了一句:“弟子糊涂。”
陆云不出所料的颔首:“尔等幼年入门,山中岁月悠闲,糊涂难免。但今ri已经长大,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白石迟疑了一下,尚秀早已朗声开口:“当然是仗剑出山,试试我十年所学。”白石偷偷去看陆云脸sè,见他眉宇微皱,连忙挽救:“全凭师尊吩咐。”
陆云这才满意,仔细看着两人,笑道:“十年匣中藏,当然要一试锋芒。我一生炼剑十四口,今ri功成最后两口,便是尔等二人。十三十四,可愿解我烦忧?”
“师尊授艺之恩,恩同再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等豪言壮语当然也是尚秀说的,白石低眉垂目,依旧是那一句:“全凭师尊吩咐。”
陆云大笑:“两件事,第一件,我yin山剑派落派之地,乃大罗天朝临州地界,临州府二小姐年方二八,已过及笄之年,近ri微服出巡,与我飞鸽传书,邀我派弟子出山护卫,不ri将到我yin山脚下。第二件……”
陆云语气严厉了些:“马家近来四处招揽好手,门客过百,都是些无恶不作之徒,这样人汇聚在一起,扰的周围郡县鸡犬不宁,需派人混入其中,打探虚实,看他有何谋划。”
老九忽然出声问道:“哪个马家?”
白石和尚秀对视一眼,也有点惊疑不定。
陆云看了老九一眼,和声道:“你六师兄马杰龙本xing不坏,为师派人去,也是要查清楚根由,若是马家受贼人胁迫,为师才好出剑,否则剑出无名,受人把柄,在这之前,顺便历练弟子,你可明白?”
老九躬身道:“弟子明白。”
陆云摆手道:“你且去,为你两位师弟取两道灵符来,开辟足少yin,好增添助力,这是逃命的功夫,可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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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七修剑
不得不说,陆云对老九的确与别个不同。
等到老九出去了,陆云脸上的温和逐渐消失,他盯着白石,问道:“十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石略一沉思,应声道:“这第二件事,弟子来做,还请师尊明示,弟子如何隐瞒身份?”
陆云满意点头:“你心思果然细致。”
尚秀在一旁不满的道:“第二件事情为何不是我来做?”
陆云笑了,看着白石,道:“你来说给他听。”
白石扫了眼尚秀,不好明说他xing子太冲,不适合做这类隐忍暗算的勾当,捡好听的说道:“你敢打敢杀,出山第一战,正好做这护花剑手,扬我剑派威名。”略一迟疑,又道:“而且你生来美秀,与姑娘家接触,人家看着也更顺眼一些,对你来说,不会很辛苦,对那位小姐来说,我yin山剑派也能留个好印象,ri后难免与官家交往,好相与。”
尚秀yu言又止,半晌无话。
陆云更显的满意,看着白石,越发喜爱,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你出山以后,去面见道长,他要你做什么事,你都应承下来,不必回来请示我,也把我的意思与他说了,他会教你怎么做。”
白石诧异的抬头看了陆云一眼,却见陆云已经低下头去,伸手抚过那刚才做出来的画卷,然后大袖一拂,画中竟忽然飞出一只雪雁,翎羽雪白,翅尖带墨,如真似幻,活灵活现。
先看是虚的,再看又是活的,双翅一展,轻飘飘的飞来,白石也不躲,任由它飞落在自己肩头,却不想,转眼间,雪雁如水云般消散,接着丝丝凉气透过他的衣物,渗透一样融入他的体内。
白石感觉肩头清凉,正在惊异,陆云的话音传入耳中:“这第二件事情,非同小可,能被马家招揽的门客,个个不好对付,你此去首要事情,就是要调查清楚其中佼佼者,用这雪雁传书给我。你自己更要当心谨慎,见机行事,若有时机不对,可痛下杀手。”
“灭口?”白石心头领会,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拔出长剑,双手捧上,他自己的剑已经放下在自己屋中,今ri早课,一直带着的都是老四的剑。
“昨ri弟子巡山,夜间突然遇着四师兄,说道山下小镇客栈起火,他自己难持其咎,因无颜面对恩师,已经做主私自离去,把这随身配兵让弟子代为送还师门……”
陆云半晌不做声,白石也不敢胡乱去看,怕他从自己眼神中看出自己说了假话。其实是半真半假。
“他做的那些破事,老七早已查明,你不必为他遮掩。”陆云终于出声了,同时,白石感觉手上一轻,剑已经被拿走,让白石彻底松了口气。
他意识敏锐,感觉尚秀暗中朝他看来,知道是暗赞他三言两语就掩饰了昨夜得来的斗战神宫法门,顶的还是为四师兄遮掩劣迹名义。
老四与白石亲近,这是整个yin山剑派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还是陆云当初一手促成的,毕竟由老四带白石入门,甚至代师授徒,本就是陆云吩咐下去的。
如今白石为老四遮掩,并不为过,反受赞誉。
白石正自暗中汗颜,老九已经去而复返,双手捧了一个乌木托盘,上头一字排列四块墨玉,黯淡无光,毫不出奇。
陆云见了,正要说话,忽然摆手,做出侧耳倾听之状,随即把手一招,洞府不知处传来一声悠长剑吟,剑吟未绝,室外青芒一闪,飞进来一道青光,矫如蛟龙腾飞,恰似灵蛇舞动,冷森森锋芒逼人,清洌洌寒光耀目,嗖忽间绕室三匝,从陆云袖口钻入。
“何派高人犯我yin山?”
伴随着这句话,陆云早已消失不见,身法之快,闻所未闻,几乎是原地消失一样。
随着剑光消敛,室内顿时暗淡下来,凉风重新扑来,才发现后背一身冷汗。那种森寒与凌厉,若是绕身而过,必然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要被斩成两段。
师娘的‘河鲤剑’只是一道红光,虽然灵动迅速,但说不定拔剑还能挡上一挡。跟这剑的威煞比起来,明显是差了一截的,若敢拔剑去招架,必然是连人带剑变成四段。这还只是陆云七口飞剑之一。
白石忽然扭头看了尚秀一眼,见他浑身僵硬,眼神也有点呆滞,似乎还没在那锐利剑气下缓过劲来,不由稍微有点安慰,看来,不是只有自己如此不济。
谁知,老九在身后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走过来,把手中托盘放在案上,把托盘上的玉符抓了,分别交给两人,看着两人神sè,忽而神秘兮兮的道:“师尊七口飞剑,并称七修,一脉相承,代代相传,已经传了四代,到咱们这里,就是第五代了……”
白石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忽然就明白了,师兄们也都老大不小了,为何既不成家也不立业,就是赖在山上不走。
“大师兄宁肯跑出去自己辛辛苦苦采集灵药祭炼剑胎,也不想与这些同门师弟们争?”
白石暗想,悠然神往,却不愚蠢。
修炼飞剑可不是易事,首先要有上好剑胎,然后是各种名贵稀罕灵药的洗炼,让剑胎具备了灵xing,灵xing越足,飞剑越好。这就需要天长ri久的采药洗剑的功夫了,更何况还要施展炼剑法决与剑沟通,让飞剑与神意相合,这样才能如臂使指,使得飞剑随心意变化,驭剑百步。
财力、物力、修为,缺一不可。最重要的还是时间,若是因为炼剑而耽误了本身修为,那才叫得不偿失。
所以这飞剑一物,还是从长辈手中继承最好。
“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尚秀突然来了一句,几人刚刚被飞剑所惊,再加上老九一句话扰乱心态,一时竟然忘了外面还有强敌来犯。
能被陆云出剑重视的人,绝对不是易于之辈。
三人连忙顺着洞府石道,奔出了草堂,放眼望去,遥遥对面的几十丈远处,有一个三十许布衣男子,身挎一只伏魔金环,金灿灿,儿臂粗细,大有尺许,衬托的他极为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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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金刚伏魔圈
陆云负手立在这边,面对着这突然出现的布衣男子,眉头轻皱,显然不是旧识。
而且看情况,两人必然还未动手开打,只一直在对峙,揣摩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陌生对手。白石、尚秀、老九三人惊疑不定,
似乎是三人的出现,打破了局面,陆云突然开口说话,问那布衣男子:“你是佛门弟子?”
“师从屯州小林禅院,俗家弟子,秦明。”
秦明双手合什,低头一礼,动作间,单薄的灰sè布衣随之紧绷,肌肉均称,体格强健。
“所为何来?”陆云语气不善。
秦明脸sè木然,不为所动,依旧双掌合什:“我jing修禅宗百步神拳,拳劲可控臂上金环,号‘金刚伏魔圈’,yu与道门‘百步飞剑’一决高下,看是这百步之内,到底是飞剑凌厉,还我神拳称雄。”
陆云闻言,点头赞道:“小辈好气魄!你与我大徒弟一般年纪,我本不想欺负你,奈何你口出狂言,必须让你长个记xing,我作为长辈,让你个先手,省的你临死还不服气。”
“手底下见真章。”秦明也不是那啰嗦的人,一抖臂,单手托天——
嗡的一声,那金环随着他拳势脱离身体,旋飞上了空,仿佛一只大手虚空托着,旋转如飞。
秦明突然侧身跨步,遥遥一拳打来,他一动,金环随着他拳势破空旋飞。
陆云却是早已不耐,大袖一拂,一道青光飞斩,铮嗡一声,金光还未飞来,就已经被青光斩飞了出去,化作一点金星,崩飞了好几里开外,直接跌落山下不见了。
这一着,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看那秦明来势汹汹,想来要有一场好斗才是,不想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是真武道士?”秦明呆立片刻,猛的大声道:“就是真武荡魔宗,天仙正宗,能在大力神通上与我佛门媲美的,道门只此一家。”
陆云冷哼一声:“你若再不走,休怪我治你一个私闯禁地之罪。”
秦明掉头就走,追着那金环去了。
如此虎头蛇尾,连白石都发现了不对:天下驭剑百步之人何其之多,他要见识驭剑百步,区区修行,竟也敢挑上了yin山派宗师陆云?
“此人怕是别有深意!”白石暗想:“他说真武道士,难道陆云真的已经加入了真武荡魔宗?据传真武荡魔宗修的是金丹大道,不娶妻室,不茹荤腥,入道即出家,住宫观,与佛门颇有相似,看来师娘口中斩旧情缘那事是真的了?”
白石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发现那秦明已经跑的不见了踪迹,顿时醒过神来:这厮,也是来试探的吧,或者被人家用来当了出头鸟?”
谁这么冒险想知道陆云根底?师娘?或者马家门客?
“师娘说,要联合马家与陆云斗剑,这是先锋!”白石暗自下了断语:“只怕是仈jiu不离十,陆云让我潜入马府打探情况,人家也不闲着,六师兄不好干什么,自然是随便找个陌生门客上门生事,假切磋之名义,其实别有用心。”
“十三!”陆云问道:“你以为,这秦明所为何来?”
白石心中一惊,他可不敢把方才的想法说出来,但陆云发问,又不能不答,苦思冥想半晌,恍然大悟,笑道:“是了,马家正在大肆招揽门客,这秦明所为何来,不言自明,定是要先立下的个投名状,才好去马府谋个肥缺。从yin山禁地全身而退,果然好大名头。”
陆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你还需自己去发现,才能磨练心智,逐渐开启智慧,ri后若有甚疑问,可去真武荡魔宗找我。”
他说完,先不理会白石,转首面对尚秀,说道:“你护送临州府二小姐,不能太过寒碜,我剑派弟子,不求法器,唯剑足矣,何况你xing情勇猛,正与本门飞剑有缘。你可随同你九师姐去我的剑室内,看看能不能收得一口,若是福缘深厚,无需几ri祭炼,就能运用开来,若是不能,为师只好亲自出手,助你取剑,只是却需要天长ri久的集中心意,与剑沟通,你且去吧。”
白石跟老九都是一脸惊诧喜悦,催促他快去,哪知尚秀却说道:“可有十三和九师姐的?若是没有,不要也罢。”
陆云微笑道:“你九师姐服侍修炼我多年,虽然xing子与本门飞剑不和,但我早已为她重新备下一口,待得你下次回山,必能见到了。至于十三,他另有机缘,却不劳你来cāo心。”
老九连忙拉了尚秀一把,推着他重新进入三yin洞府中去了,白石知道陆云对他还有话说,也就留着没动。
“那只雪雁,可不单单是笔墨做得出来,你要好好珍惜,至于运用口诀,所涉及道法颇多,我一时也传不给你,更没有这个资格,你还需去那道观一趟,从清水那里学得诀窍。”
白石了然,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机缘,因此问道:“若是在道长那里耽搁了时辰,马府那边……”
“这个你无需多虑,你也算自幼修道,岂能白费,只要顺路去一趟,到时自知。何道长修的是符箓派法门,与荡魔宗的金丹派并不一样。”
陆云摆了摆袖中,负手冥神,神sè忽然有些疲惫,道:“你也去吧,我知你xing情,不会因为我偏心十四而心生不忿,但为免对你不住,你可去寻你师娘,问她讨要‘囊中白绸’,并与之配套剑法‘织锦三剑’,此剑虽然不是飞剑,却也不可多得,或许比不得我yin山剑法堂堂正正乃是剑修正道。但那剑法主杀,固然不能如少yin七式般炼形炼气,却是旁门中杀招,左道里的异类,与‘借剑杀人’类似,正好给你掩藏身份之后用来便利。”
yin山剑派弟子行走临州多年,诸位师兄早已熟了,别家同道必然也是见识过少yin七式的,白石本来也有担心,听到这话,顿时一阵轻松。
其实他也明白,主要还是因为师娘,若是被陆云知道师娘的贴身软剑落入自己手中,不知陆云会有什么想法。
这‘囊中白绸’被师娘收藏多年,即便学成炼有飞剑也不舍得丢弃,可知珍贵。当初师娘赠送给白石的时候,白石就怀疑要被拖下了水,若是被陆云知道,不论自己有多清白都要变成六师兄一流。
这等软剑功夫,也亏师娘能使得出来,如今竟然这样结局,只怕连师娘都想不到。
“我还需瞒着师娘,求她传我‘织锦三剑’,却不能说是陆云吩咐,这样才能让她以为我将落入她的圈套,让她高兴,我也能清净一些。”
白石打定主意,见陆云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致,白石悄悄退走,临走前暗想:“陆云看来对师娘也还有情,否则不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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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剑修派
师娘姓李,单名一个蓉字,又叫李飞鱼。在陆云闭关之前,夫妻感情也算和睦,同居一个屋檐下。
师娘喜新,因此,她与陆云住的地方也是几经修葺,规模不小,这当然是出自师兄弟们的手笔。
自从陆云在后山闭关以后,师娘便是独居。她本是女飞贼出身,平ri不拘小节,干脆发动一帮师兄弟们把自家的正堂改成了饭厅。每ri早课之后,食时,师兄弟们都在这里汇聚,热闹的很。
今ri的朝食是老五动手,清粥淡菜,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在白石来了之前老五就为他盛好了,摆在了桌上。
就像白石巡山守夜之前也曾劈柴打水一样,yin山剑派的师兄弟们并非百无一用的剑手,即便是六师兄这样的富家子弟,也是一步步磨练过来的,炼心养xing,勤快手脚,学以致用。
师娘未到,大家都还未开动,白石的到来倒是引的师兄弟们侧目,老五率先道:“十三弟,快来坐了。”
白石刚刚坐定,就听到老二发问:“要出山了?”
白石笑着点头,突然闻到一股香风,转眼间,见是师娘从外面进来,师兄弟们连忙起身,白石偷眼看去,只见师娘脸sè很不好看,并非平ri里笑吟吟模样,径直上了首位坐了。
师兄弟们颇有眼力,都有点静若寒蝉,不敢说话。等了半晌,大家都看向老二,老二无奈,使个眼sè,众人方才坐定了。
但师娘不动,却也没有人敢动筷子。
老五忽然打破沉默,笑问道:“十三,你这马上就要展翅下山了,师尊可传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石愣了愣,忽然见到好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尤其老二,平ri里木讷的脸sè也有点不安,又含着期待,十分古怪,白石知道这些人都在期待什么,本门飞剑是有数的七口,抛开‘yin山四秀’,就只剩下了三口。
白石不由苦笑,道:“师尊说我另有机缘,并没有传给我什么好处,只赐下来两道灵符,说是能开辟足少yin,当时出了点意外,师尊也没传我用法,还要向诸位师兄请教。”
他这话一出,老二、老五、老十都松了口气,老八半死不活的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老六跟老七倒是老神在在,听到白石说完,都撇开了目光。
老十假惺惺的笑道:“这也难怪,本门飞剑煞气太重,十三弟的身子骨哪里消受得起。”他被白石斩了一剑,虽然怀恨在心,却不好报复,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白石淡淡的道:“十师兄说的也没错,反倒十四弟勇猛jing进,剑术修为赛过师兄,得师尊看好……”白石顿了顿,扫了眼脸sè逐渐发青的老十,接着道:“赐下了一口飞剑。”
……
“十三的修为,可不比十四弟逊sè……”这话是老六说的,他诡异的看着白石一眼,似有所指。
“乌烟瘴气!”
边上老七突然起身,冷目如电,扫了眼在座诸人,哼了一声,又朝师娘行礼告退,然后拂袖便走,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老七!”师娘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开口说话了,老七一只脚本已经跨出门去,闻言顿时立定,收了脚,回过身来。
“今天是你两位师弟十年剑成的ri后,十四没来,十三还在这里,回来坐下。”
老七迟疑的一下,终究还是走了回来。
“你们的师尊陆云,本是道门剑修一脉,代代单传,讲的就是个剑心唯我。他要脱离剑修派投身丹道,才立下yin山剑派,收了你们这么些弟子。你们修为ri渐jing深,学的又是唯我剑道,凑在一起难免要互相交锋,但今天是十三十四出山的ri子,又何必要闹的不愉快。”
师娘的眼睛忽然红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们永远都是师兄弟,我也永远都是你们的师娘。”
一番话说的众师兄弟低头不语,这顿饭吃的也有些沉闷。
饭后,师兄弟们纷纷起身,白石正要假装走了,就被师娘叫住,师兄们也只当白石下山,师娘有事嘱咐,都避了开去。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了,师娘走过来,替整了整白石衣袍与配剑,顺手摸过了白石胸口,发现‘囊中白绸’还在,也就把手错开了,随意的问道:“你剑成出山,你师父可曾交代了你什么事情?”
白石早有所料,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尊让我回去幼时道观,看过道长,看看道长有什么吩咐。”
师娘笑了:“你还记得师娘吩咐你的事情吗?”
白石点头,忽然试探的问道:“后山今天突然来了个佛门弟子,使的一手‘百步神拳’,能驭佛家法器,要与师尊……”
师娘一只软玉也似的手就要捂上白石的嘴,却被白石闪身避过,她愣了愣,苦笑道:“那是师娘旧ri相识,受邀前来助拳,只为ri后与陆云斗剑添一分力气。你要把今ri在后山看到的,听到的,也都要一并告知那位道长。”
白石忽然感觉一阵恶心,为了掩饰脸sè难看,为难道:“道长对我有恩,师尊同样对我有恩……”
“他对你有什么恩?他是碍于道长情面才收留了你!”
师娘神sè略微激动:“实话跟你说了,陆云这一门剑修派,乃是何道长这一门符箓派的剑侠护法,向来是一脉单传。陆云要学天仙正宗,必须要加入真武荡魔宗,而你七师兄,正是荡魔宗与陆云的交换。陆云加入真武荡魔宗,再从真武观找个杰出弟子来继承他一身剑法,用来传承剑修派。至于你们这些弟子,都是老七的磨刀石。老七有金丹派道法在身,你又如何能比得过他,ri后脱颖而出的,必定是老七。”
“道长作为陆云师兄,就是掌门,把你送来陆云门下,就是要你来传承这一脉的剑修派,ri后好保护你师姐清水,用剑的凌厉,保护道体不灭,清水白石正是绝配。可今ri陆云可曾传给你什么?你与十四同去,他却把飞剑传给了尚秀,反把你打发了回去,你也是堂堂男儿,颜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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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剑匣与剑囊
师娘的口舌着实厉害,不只绘声绘sè,里面又夹杂的许多师门秘辛,引人入迷,然后她趁机误导,把你变成其中主角,让你朝着她编造的方向深思,最后一语激怒人,目标直指她的死对头。
可惜,激将法却对白石没用,他自幼修的清净法,从来不吃这一套。如今既然知道‘织锦三剑’已经在手,那就不必久留了,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经。
师娘的话不可全信,但有些东西却值得深思,比如符箓派、金丹派、剑修派。虽然都是道门,但却因为修行法门不同而区别开来。
道长与清水属于符箓派,陆云是剑修派,而真武荡魔宗却是金丹派。这些东西闻所未闻,ri后却是必然要见识到的,早ri明了,对ri后行走修炼都是有好处的。
还有那佛门禅宗的小林禅院,佛门也是大家,除了禅宗之外必然还有其他宗派。这些东西与‘yin山剑派’阳山剑宗什么的却是大大的不同。
“小石头,ri久见人心,你ri后必能明白,师娘到底疼你不疼。”
白石心烦意乱的告退出来,走得几步,眼睛早已恢复清澈,微微一笑,取出怀里‘囊中白绸’,摸了摸,有坚硬圆滚一物卷成一丸,早已寻着机关,唰的一声响,一条白绸也似的软剑弹了出来,剑光雪亮亮的,抖抖手,剑身柔韧弯曲,压回来的锋锐剑尖几乎触着手腕,随即又嗡的一声抖的笔直。
白石吓了一跳,却也由衷欣喜,如此好剑,既然落到自己手中,就决不能蒙尘。
侧过剑来,其薄如纸,寒光笔直一线,怪道如此柔软。
细心一翻,果真在香囊中又发现一物,抽出来,却真个是一方白绸手帕,上面用红线绣着字迹,一颗颗小如米粒,翻过来,还有图谱剑式,纤毫毕现,绣功jing湛,不知是否出自师娘妙手。
白石喜的连翻三个跟斗,犹不能尽兴,剑光连闪——少yin七式之‘指点迷津’,身随剑走,一道剑光如灵蛇指路,直奔自家老巢。
他从后山回来,估摸着食时已到,就直接去了饭厅,而他早课时配的剑已经还给了陆云,此刻回去还需把自己的剑取来才好下山,至于行李,却没什么可收拾的。
虽然陆云让他去潜伏,不好用yin山佩剑,而且此刻已经有了‘囊中白绸’,但那柄yin山佩剑,却是他自家亲手磨练出来锋芒,早用的惯了,实在不舍得丢弃不管。
而且这yin山,听师娘口气,ri后还不知要如何热闹,他的佩剑,自小陪伴,虽然不是好剑,却是上好青钢,用来修行十年,练气炼形,凝神凝意,一身xing命双修的功夫几乎可以说全出在这柄佩剑上,实乃唯一牵挂。
而且陆云亲自督造的剑,虽然因为材质所限比不得‘铜雀’般坚强,但从剑柄到剑尖的脉络纹理,还有这十年一剑的手感,均都是最合适不过的。
“十三,我等候你多时了。”尚秀身后背着个长条木匣子,在白石屋中手持一卷细看,听到动静起身,正好见到白石收剑归来。
“我剑派弟子,随身藏剑足矣,你可有什么要收拾的。”尚秀笑问。
白石呛啷一声归剑入鞘,看着他身后的木匣子,眼睛亮了亮:“剑匣?”
尚秀抿嘴一笑,露出些女儿气:“据说,你也得了一剑囊,敢不敢给我看看?”
真正剑侠的剑囊,那都是芥子纳须弥,囊中乾坤大。飞剑随身藏,大小随变化。
白石如何好意思取出来,这尚秀明明是消遣人来着,赶紧转开了话题道:“你我并不同路,等我作甚?”
尚秀道:“兄弟一场,下山一起。你若是因为没得了飞剑而自卑不敢跟我一起,那就当我没来。”
白石神sè一怔,一边收拾一些书卷字画,一边道:“你想多了,我刚刚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信心大增,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尚秀看着他忙活,也不帮忙,抱臂道:“你可是怕被狗男女污了自家的东西?”
白石听的眉头大皱:“此事再也休提,我听的不快。”
尚秀笑道:“你是嫉妒呢?还是清高呢?或者同我一般,感觉狗男女欺人太甚?”
白石颇有点气闷,扯开道:“师尊的意思,我将要去学习符箓派道法,飞剑可有可无;她还说,老七身怀金丹派绝技,要传承剑修派道统,你我都争不过他,此中缘由繁复,不知真假,可以听来解闷,你要不要听?”
“这事果真新奇!”尚秀大感有趣:“咱们那位师尊,定然就是剑修派了!这符箓派莫非就是你那位道长?那金丹派又是谁家?”
白石却再也不理睬他,等收拾好了,拍拍手,扶了剑柄,当先往下山的路走去,尚秀笑着跟上:“你别生气,我只是想顺便得为你讨些好处,又怕你不同意,所以才……”
白石头也不回:“你我下山之后,哪管他山上是非多少,我现在想脱身都来不及,岂能跟着你胡闹。”
“瞻前顾后。”尚秀不屑道:“咱们不能对付师娘,还不能恶心老六?姓马的家财万贯,凭你智谋,借我勇武,只要行动得当,不怕那厮不吐点血出来,还保证把师娘蒙在鼓里,咱们下山之后,任意挥霍。”
白石回头定定的看着他,忽然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处?你果然也中了邪!”
“不!”尚秀淡淡的道:“这不是邪,这是魔。我刚才看你屋中藏书,第一眼入目的只有四个字,魔由心生,我盯着看了很久,你知道我悟到了什么?”
白石眯起了眼睛,等他说话。
“你既然告诉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我今天也告诉你一个不一样的。”尚秀古怪的道:“你还不知道我身世吧?我今天就告诉了你,你结交的兄弟我,有多么的了不起。”
尚秀深吸了口气:“我父亲曾经是个山贼,他抢了我娘,才有了我。我娘有多美,你看我就知道。我爹杀人无数,不仅没事,反而活的越来越好。有一天突然大彻大悟,你猜怎么着?”
白石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理应被天下替天行道者飞剑斩首才是,不过听尚秀口气,绝非如此。
尚秀突然哈哈大笑,越过白石,大步独行,朗声唱道:“彩虹七剑六神侠,荡魔五子四老僧,三妖二邪好凶顽,不如山中一老仙。大罗天下绝顶人物,我爹位列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