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杀人的剑,要命的手
不得不说,白石与燕青着实想到了一块,即使上卫家要人,先不说能不能要来,压根就可能见不着人。
从这个暗兵身上,或许才能找到真正的线索。
而抓住逼供,不一定能逼出实话,但暗中跟随,指不定就能直捣巢穴。到万不得已,再打草惊蛇不迟。
这就是燕青的高明之处。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宅邸,外面贴了封条,里面却有明岗暗哨,刀弓手俱全,算得上森严。
可能是太平久了,矮个子暗兵从后门入,一路上引的不少暗哨冒出头来跟他打招呼,或许是他平日里为人不差,让白石轻易的跟着他潜入进来。
从这里的岗哨的打招呼声中,白石知道这个矮个子暗兵有个叫‘甲九’的称谓,甲乙丙丁的甲,第九位的九,想来也不算是个无名小卒。
白石眉心一点灵光普照开来,方圆十五步尽在心中,百步之内,也有感应,即使这些暗哨不冒出头来,也逃不出白石灵识天眼。
不过,明暗哨交叉监视,全无死角,即使能感应到,也不好潜入进来,如今被甲九吸引了注意力,正好给了白石方便。
至于燕青,‘呼风’术法固然威力极大,但声势也不小,却没有白石身为一个剑修的本事,更无道家天眼神通,为防打草惊蛇,因此在外头接应。
宅中的后花园,收拾的干净整洁,仿佛一直就没有荒废。
二十多个兵甲齐全的卫士按剑散落在周围,都是刚才跟随卫家公子抢了燕小乙的甲士,守卫的中心处,是一个小亭子。
亭子外,花木繁茂,使得亭子里若隐若现。刚刚见过的卫家少爷正在亭中吐露心迹,左拥右抱两个美婢,很是苦恼:“……少爷最喜欢的还是你们,这只是父亲大人的意思,谁让你们出身不好,如果我的倚红、偎翠也是燕家小姐,少爷早就把你们都抢回来成亲了。”
“只要少爷心里还有我们,就足够了。”穿红衣服的美婢身材纤细,泫然欲泣,果真有些让人不忍拂逆。
身着翠绿纱衣的美妇人板着脸不说话,或许是童养的婢女,到如今年纪已然不小,也正是熟透了的时候,身材明明丰盈的仅,上头和下头惊人的澎湃,腰间的翠丝巾却能勒的很紧,仿佛从小绑起,留住了少女时的细柔,袖底与颈间的肤色尤其雪白,被翠绿映衬着,仿佛瓜熟蒂落的蜜桃,实为尤物,难怪卫少爷如此苦恼。
甲九进了亭子,盯着美妇人狠狠的吃了几眼,在被发觉之前,很是熟练的躬身抱拳,垂头掩饰:“我已经把燕小姐那个女护卫引来了,就在宅子外面,应该不敢进来,不过……”甲九停了停,迟疑的道:“不过那个呆呆愣愣的小书生也跟着她。”
卫少爷不满的道:“本少爷只喜欢女人,你把个男的引来干什么?”
甲九苦着脸道:“当时就没分割开来,他们一直就在一块儿。”
卫少爷皱眉道:“跟他接触过没有?”
甲九连忙道:“丙五跟他接触过,中了他一记重手法,一直还在喊疼,跟我说要多支取几分银子抓药,说是怕落下毛病。”
“重手法?”卫少爷不屑一笑,伸手一抓,如捏豆腐一般,早把石桌的一角给捏了个粉碎,在手里搓了搓,就变成了粉末,嘴上道:“那个女的跟随燕小乙从临州府出来,有可能是燕家秘密培训的死士,定要收入我的帐下,不能给她跑了,至于那个小书生,应该是路上招引来的癞蛤蟆,抓住问一问,一刀杀了。”
就在此时,先前一个黑衣暗哨跑了过来,那些守卫也没有阻拦,让他进了亭子,气喘吁吁的道:“那个小书生不见了。”
卫少爷一愣,从两个美婢的怀中抽出了手,看着眼前这个黑衣暗哨,上下打量:“丁二,你什么时候胖了一圈,而且我记得你不在外围,谁给你……”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从黑衣人袖底钻出,迅疾如电,一剑封喉,也封死了卫少爷接下来的话。随后弃剑,两手左右一分,并指如剑,早把两个美婢点倒,头也不回,一记手刀,正中甲九脖颈,一击昏厥,倒在他背上,丝毫响动都不曾发出。
周围花木环绕,本是用来隐蔽调!情的场所,如今却也正好做了掩护。
卫少爷似乎还未死透,双目怒睁,却说不出话来,两手乱抓,却遭‘丁二’出手如电,立刻封了他八大死穴,扶好了坐下。
长剑从卫少爷咽喉抽出,一块准备好的破布迅速塞入咽喉创口,而抽出来的剑,往身后一立,顶在甲九身下,让他不至于倒地。外面看来,甲九还在躬身垂首。
“我的重手法的确不如你,但我的剑术却在你之上,所以,对你,我只能使剑,希望你不要见怪。”
‘丁二’吐了口气,面部肌肉一阵波动,一张脸早已经变了模样,虽然不是原形,但卫少爷一见之下,终于死的透了,只是不能瞑目。
这‘改形换貌’之术,乃是以本身灵识意念硬生生扭转肌肉骨骼形状,变化身材容貌,白石初次使用,只能勉强改变容貌,却不能改变身材,差点被这位卫少爷看破失手。
清水早已在白石身上施展了‘存真变形咒’,以白石的本事,还不能破除,所以如今还了原形,依然是那位叫做‘玉书’的少年书生样貌,就连身材,也是他那样的富态形状。
且这炼假成真之术,也与幻术不同,幻术被人斩上一剑,就要破去,被打回原形。而炼假成真之后,却是彻彻底底的改变,天眼之下,也不能看出本来面目。
“进来容易,出去难!”白石扫了眼外围散落的甲士:“那个真正的‘丁二’被我重手法不小心斩死,迟早被发现,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燕小乙跟尚秀。”
看着眼前两个美婢,白石心中微动:“她们必定知道燕小乙在何处,幸好刚才有了分寸,没有一指点死。我还需再使一番手段,变成这位卫少爷,她们刚才不一定瞧的清楚,倒是这个甲九,需要除去。”
047 倚红偎翠
有了刚才变化容貌的经验,悟出了几分心得,白石微闭眼睛,识海中一点灵光衍化‘存真变形咒’。一道符咒大放光明,灵光照透全身,面目逐渐起了变化,就连身形,看起来也精炼了一些。
毕竟是领悟了剑意的,当初刚刚开了天眼,出了灵识,就能纯凭意念拔剑,如今改形换貌,只要悟出了心得,并非难事。
睁开眼睛,仔细观瞧眼前的卫家少爷,符咒灵光返照自身,几乎一模一样,几可以假乱真。
只是要把眼前这个真的给毁去才好。
白石想来想去,正要狠下心来,一拳打在这位卫少爷脸上,毁他容貌,忽然心中一动:“师姐可以在我身上施展符咒,我为何不能?”
闭上眼,伸手搭在卫少爷肩头,符咒灵光伸延过去,侵入他体内,照透他全身。
刚才白石自己已经变化过丁二容貌,心中印象犹存。
不一刻,开眼睛,眼前原本一位俊哥儿,早已变的平凡,本来欣长的身材,也变的干瘦精悍,可惜却是个死的,正是丁二。
白石微微一笑,心中兴奋,从未有过,虽是幻术,却也充实,更新奇。
瞅着外面的守卫一个没注意,白石把卫少爷拖入死角,快速的扒下卫少爷一身衣物,把丁二的黑衣给他换上,双方身份顿时互换,自己坐入倚红、偎翠一双美婢之间,伸手一抱,扶好了靠在身上。
不得不说,卫少爷世家门阀,一方豪强,与偏安一隅的富家书生就是不同。
一身的轻衫快靴,身无长物,并无玉佩、折扇等累赘牵挂,就连黄白之物,也不随身携带,让白石轻松之余,略有遗憾。
传说那一方豪强,出门吃酒会客,都是大手一挥:记我账上,月底一发儿算!
这位卫少爷大概就是这样人物,想来在这卫家的地盘上,就如同他自己家里一般。
“可惜,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要为非作歹。”
从两个美婢身上抽回手来,白石略一迟疑,左右看了看,见到左手边的女婢二八年华,身体酥柔,从衣着来看,应该是倚红,比起偎翠的年长丰美,显的可欺一些,暗道一声得罪。
点穴容易,解穴难,白石还不大会,只能是推宫过血,用以激发身体潜力,疏通血脉。
这样一来,自是免不了要推拿揉捏,却也顾不得了。多等一刻,就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虽说二八佳人体似酥,但比起‘偎翠’熟透了的丰肥雪白,白石还下得去手,一番细致的推揉拿捏,从腹背命门位置,沿着脊椎往上,尽量避免不该触碰的地方,到头部人中掐过,女婢顿时悠悠醒来。
以卫少爷德性,必定是时刻揉捏,这女婢似乎早已习惯,察觉出胸腹背脊间被按摩过经脉穴位的舒爽,只是脸红了红,立刻就扑到此时的‘少爷’怀里撒娇来了。
白石手足无措,突然浑身一紧,感觉后腰被锐利之物顶住要害,似乎就要刺破了皮肤,连忙闪电般出手,一把捏住她雪腻的颈项,略一收紧,便制的她浑身瘫软。
女婢一双美目中含着泪水,被白石抓着,仰着头,望着白石,痴痴的道:“少爷……”
白石眯着眼睛,手上松了松,却依然不放,握住她纤细的脖子,防止她叫出声来,悄声道:“为何如此?”
“你杀了我吧。”女婢闭上眼睛,软倒在白石怀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不是我家少爷,我亲眼看到,少爷已经死了。”
白石心中一震,怀抱她绵软的身子,扫了眼外面的守卫,耳语道:“我此行所作所为只为救人,本无意害你性命,只要你听话……”
“我不听……”女婢伏在白石怀中,呜呜痛哭:“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白石默然,出山以来所遇女子,皆是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之辈。乍然遇上这等痴情女子,心神震撼之余,不由有点无从下手。半晌,叹道:“何必呢?”
“你若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她倔强的说着,把绕在白石后腰的一只手收了回来,抵在白石胸口,只见小指一条指甲,一寸三分,像专门祭炼过的,晶莹坚白,锋锐如剑。
她仰头望着白石,锋锐的指甲挑破白石胸衣,就要一指刺入白石心口。
白石一记手刀,让她昏了过去。
眼看那甲九身子晃了晃,将要醒来。白石灵识凝聚,遥遥把手一抓,甲九身下长剑顿时飞起,凌空一折,剑锋朝上,一剑贯入他的胸膛。
一声惨叫响起,外面哗啦啦一阵响,涌进来三个铁甲卫士,一前两后,见到眼前情况,虽然惊疑,但看到‘卫少爷’还在,却不慌乱。
白石捉起石桌上的酒壶,抿了一口,偷眼去看,见三人似乎在等待示下,摆手道:“拖出去埋了。”
为首甲士略一迟疑,没有细问,指挥两个甲士一人拖了一个,抱拳告退,分毫没有看出端倪,但出去之后,立刻指挥手下围了一圈,铁桶一样。
至于两具尸体,却直接就近埋入花丛泥污之中,全没当回事,让白石暗暗心惊:“难怪这里的花草长的这般茂盛。”
“既然这些带甲卫士这般听话……”白石扫了眼身边的倚红偎翠,心中一转念,站起身来,走出小亭,招招手,刚刚那个甲士连忙上前,赔笑道:“少爷,后院平息了?”
白石心中一怔,嗯了一声。
“那就……”甲士小心翼翼的望着白石。
白石半晌等不来他下半句,知道是在请示,略一斟酌,道:“开路。”
甲士微微愕然。
白石连忙道:“有燕家的同伙在宅子外头,当心被混进来了。”
甲士醒悟,立刻道:“兄弟们,护驾!”
白石暗暗松了口气,回头扫了一眼,镇定心神,一路被二十个甲士拥护着,向后花园行去。到一小片精舍前,有两个卫士按剑守在门外,见到白石,立刻侧身让开。
白石点头,背着手,走到两人身边,正要推门而入,身后蓦然一声爆喝:“列阵!”
唬的白石脚步一顿,差点夺剑杀人,回头看去,二十多个甲士已经列成三排,随着为首甲士一声令下,变化雁翅阵型,成弧形排列,护在精舍前方。
048 由外而内剑气篇
吱呀一声,白石推门而入,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似乎本来就是女儿家的居室。
他顺手关了门,拿眼一扫,室内铺陈华丽,猜测是卫少爷金屋藏娇的地方,以前藏的应该是倚红、偎翠,今日藏的是燕小乙。
软榻上,纱帐里,有一女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里边,美妙身段儿若隐若现,边上一个小小香炉,冒着淡淡紫烟,若有若无。
白石连忙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榻边,拽下纱帐,便把那个香炉罩了个严实。
卧榻之上,果然是燕小乙,酥胸起伏,俏脸通红,明亮的眼睛带着水光,本来就醒着,却是不能动弹。
女儿家躺卧之姿,风姿别具,白石却不好多看,一转头,见到案上摆放一张长弓、一个剑匣,顿时心惊。
塌下突然游出一道寒光,闪电般伸出,一剑上挑,白石不及多想,空手便拿,幸好一把捏个正着。
却是使剑之人后力不济,一击之后早已疲软,被白石一把拖住手腕,拽出来,竟然又是一个美人。
“尚秀!”
白石眨眨眼睛,却见尚秀衣衫凌乱,披散了头发,瘫软在地,虽然被白石扣了脉门,但如此不济,想来也如同燕小乙一般遭了毒手。
“这位卫少爷莫非男女不忌。”
白石连忙夺开了剑,把尚秀扶了起来,靠坐在榻边,如此作为,让尚秀神色微变,眼眸中血光一闪,似乎又凝聚了力气,白石连忙小声说道:“别动。”
尚秀眼睛一凝,听出了是白石的声音,却依然身子一挺,体内似乎有一股大力爆发,一下把白石掀翻了开去。
白石愕然,连忙运转识海中‘存真变形咒’,身体样貌逐渐变回原形,一边问道:“你如何落到这样地步。”
尚秀一见之下,也定了心,闻言怒道:“当时突然人群大乱,我见有人被挤倒在地,差点被马蹄踩死,好心去救,她回头就是把我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一点力气都是不出来,要不是我……”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燕小乙一眼,住口不语。
白石点头,终于肯定他的确学了斗战神宫的法门,想不到初学乍练,竟然就有这样奇效,抬头看见燕小乙急的快哭出来的眼神,分明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由的好笑,问道:“那她呢?”
尚秀一边盘膝坐定,一边摇头表示不知。
白石也不打搅他,站起身来,见到燕小乙可怜巴巴的眼神,试探着伸手搭在燕小乙肩膀上,运转灵识,探入她的体内。
只见得丝丝缕缕的紫雾,在她全身经脉肺腑中缭绕不散,仿佛条条坚韧锁链,禁锢的她动弹不能。
白石心中一奇,运用灵识收束紫雾,凝聚,牵引,丝丝缕缕的紫雾顿时汇聚过来……
燕小乙满面通红,闭着眼睛,浑身开始止不住一下一下的抽搐,仿佛经历着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不一刻,身子猛然绷紧,一把保住白石手臂,啊的一声娇吟出声,然后张着嘴儿,大口喘息,浑身上下已然湿透。
白石亦是满头大汗,掌心凝聚出来一团浓郁的紫气,都是从燕小乙体内抽出来的毒雾。
想要抽出手来,却被燕小乙死死的掐着不放,连忙运转灵识,干脆把手中一团紫气再次凝聚,念头一转,收入‘手少阴心经’之中。
燕小乙衣衫贴了身,自己也有所觉,微微侧过身来,却依然抱着白石手臂不放,也不起身。
“这是**!”白石把紫气收入手少阴经脉,亲身感受,最是分明,虽然用灵识收束,不至散逸,但依然发现,整条手臂麻痒酥软,感触之强,比平时敏锐了三倍还多。
“应该也是名贵之物!”白石脸色有点发红,心跳的厉害,却也为燕小乙感到后怕。他自幼喜读闲书,多有涉猎,看到燕小乙形状,如何还猜不出来。
卫少爷打算假戏真做,着实是有把握的,把这东西用在女人身上,一夕欢愉之后,绝对是终身难忘,甚至直接使其**进去,不能自拔,由欲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最后变成如同倚红女婢一般痴情女子,一辈子算是毁在卫少爷手里了。
“幸好!”白石正自庆幸,突然感觉手臂一疼,触感强烈,比平日疼痛数倍,低头看去,只见燕小乙卷曲着身子,偷偷的瞅着他,见白石吃疼看了过来,顿时红了脸,埋下头去,却手上使力,狠狠的掐着。
白石暗暗叫苦,只当她被自己瞧见窘态,心中不忿。回头向尚秀看去,见他双颊血红一片,浑身冒出腾腾紫气,忽然心中一动,探手入怀,取出一卷,递给燕小乙:“你快看看,你儒家正统里面,有没有疗养的心法。”
他当做燕小乙还不能起身,索性也装糊涂,把一卷递给她,让她也学尚秀一般,自我疗身。
燕小乙又是狠狠一掐,等白石抽回手来,手臂上已经见了血,而燕小乙翻身坐起,双手摊开了书卷。
这一卷,白石虽然捧在怀中,却一直没有功夫细观,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坐在榻上,与燕小乙一起观看。
燕小乙伸手一抖,一整卷在榻上抖开了一半,只见得半卷,就有七八篇,除了已经被撕去的部分,从左到右,依次往后,分别为
‘聚劲发力篇’
‘炼指炼形篇’
‘指剑技巧篇’
‘剑意吟风篇’
‘指风剑气篇’
‘由外而内篇’……
白石眼睛一亮,随着燕小乙慢慢拉开,再往后看
‘剑气通窍篇’‘知窍行气篇’‘窍窍气相连’‘连成一个字’‘字里……
燕小乙拉开的慢,白石却等的心急,探手帮忙,又看到三个字有文章’,合起来就是‘字里有文章’。
不等白石再次帮忙,燕小乙早已把后半卷撕了下来,藏到背后。
白石微微愕然,也不与她计较,低头细看已经被撕下来的十一篇,先还逐字逐句,慢慢斟酌,到后来,发现越往后,越是精微奥妙,不好理解,干脆一目十行,记住便了。
燕小乙颇觉无趣,也打开手中半卷观看,随口道:“这所谓,只是副卷,所以才,废话连篇……”
白石不悦的看了她一眼,燕小乙连忙手指书卷,道:“是他自己说的!他还说,真正的,只有二十四个字,乃是儒家圣人文章……哦,这里也有,叫做‘二十四字诀’,字字有文章……”
她偷眼望着白石,又瞟了眼被她自己撕下来的部分,笑道:“这后面的才是精华文章,想不想学?二十四个字呢,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废话连篇,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个字,要是想学……”
白石虽然心痒,却也懒得与她啰嗦,摇了摇头,打断道:“好高骛远,只怕跟边先生一样下场,倒是这由外而内的东西,正是我此时所需。”
阴山剑派的功夫,讲究个一阴一阳,为‘少阴炼形剑法’,为‘少阳练气真法’。
白石只得少阴炼形,未得少阳炼气,不能贯通。
而天下修行法门,虽有差异,却殊途同归,有迹可循。
这副卷,里面的前一部分,正与阴山剑修派的‘少阴炼形’暗暗相合,后一部分,剑气通窍往后的功夫,知窍行气,窍窍相连,连成一个字……只怕与‘少阳真气’同理。
区别在于,剑修派讲究个一阴一阳谓之道,而这,说的却是由外而内的路子。
若能借此法门把自身修行之道融会贯通,倒也不必再回到门中与老七争锋,更不会因为剑修派真传为难。
起点中文网
049 第二念头
一卷被撕成两片,前一部分不断被白石记在心中,后半卷被燕小乙拿了,仔细观看,似乎已经看出了门道,一边看,一边伸出一只手来,虚空比划,跪坐在榻上的身子不自觉正了一些。
白石自幼修道,有过目不忘之能,开了天眼之后,更能一目十行,半卷绝学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全部记在心中,稍微闭上眼睛,识海之中仿佛有一行行文字浮现……
聚劲发力的窍门、修炼指力的功夫、以指代剑的诀窍……然后剑意凝练,能用指风杀人,再由指风纯化出来一点凌厉剑气,最后由外而内,修成一缕真气……
这一缕真气以人体窍穴为勾连,经脉为笔画,转折勾成一个文字……
白石心中动念,识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天书般的文字突然清晰浮现,字无正形,文彩焕烂,几如先天一点灵光。
白石猛然睁开眼睛,似喜似忧,再瞑目内视,只见得,识海中,先天一点灵光高悬,衍化诸般符箓,八角垂芒,光辉照耀,玄之又玄,不可名状;下方又有一点微弱灵光,结成一个文字,其趣宛奥,同样是难可寻详。
“圣人文字,果然是大有文章,奥妙之处,竟然不输给道门符箓。”
白石道门出身,修心养性,把本我神念聚拢,结成一枚符箓,也即念头,是为先天一点灵光即是符。如今读前半卷,得出一个字,福至心灵,又在识海中结成了一枚念头。
“以道门心法修儒家,修成这样,却不知是福是祸……”道与儒本不相融,否则识海中也不会结出两个念头,一个念头是符箓,是道门;一个念头是文字,是儒家。
若是能够相融,应该是融合到一起才对。
白石也曾学剑,阴山剑修派,强调抱元守一,这个一,就是一个念头,守住一个念头,才能精纯唯一。即使后来兼修符箓派,一身剑意也能与符箓交融,一点灵光凝成先天符箓,反倒更助长剑意凝练。
如今却直接变成两家,一道一儒,两个念头,泾渭分明,分明的不能融合。
“至少能够相容,还能让我一心二用,呵呵……”白石猛然发现了妙处,不由高兴,识海中有两个念头,理所当然可以分头做事,虽不能分身出来,却可以用于分别参悟思考。
符箓念头衍化‘存真变形咒’,变成卫少爷模样,细细参悟心得,体会这一道存真变形咒的细微妙用。
而新得来的文字念头闪动着灵光,把眼前的又过了一边,确定没有遗误,眨眨眼睛,看向燕小乙。
燕小乙惊觉,收起手中半卷书,瞪眼看来,突的讶然,半晌,道:“你怎么又变回去了?”她似乎发现了白石的变化,却说不出来,只能这样一问。
白石指了指门外,让她小声一些,回头见尚秀把一身紫雾已经驱除的干净,虽然没有起身,但应该已经收功,连忙把来此的经过对两人细细一说。
“果然是卫家!”燕小乙冷笑一声,起身抓起案上长弓,那一箭囊却找不着了。
白石一边收了榻上的另外半卷,一边点头道:“卫少爷假戏真做,整个卫家脱不了干系,不过卫家为了避嫌,必定假作不知,免得事情暴露不好推脱,所以全权交给那位卫少爷处理,咱们才能这般轻松……”
白石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手中半卷书,扫了燕小乙一眼,顺手就揣入尚秀怀里去了。也不理尚秀愕然神色,白石接着又道:“只是那位卫少爷被我一剑杀死,已经结了大仇,再也不能干休,此事因你而起,却要小心卫家报复。”
燕小乙嗤笑一声,也不多说,忽然看着白石模样,眼睛闪亮:“不如,你就留在这卫家享福了罢,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开什么玩笑!”白石连连摇头,幻术终究是幻术,世家少爷的神态举止他自问也做不来,稍一不慎,就有性命之忧,何况还有师命在身,现如今已经耽搁了,再有延误,师尊那里不好交代。
之所以留下,只是应燕青所求保管,如今被燕小乙抢了去,正好轻松,自己学了一半,也不算太亏。白石不是很贪心,他主修道法,毕竟还是符箓派。虽然意外化出来一个念头,也只当增加了一门手段。
“我先出去外面把守卫引开,你们随后出来,燕青在外头接应,你们去与她汇合。”白石已经打算一走了之,这燕小乙看来是不肯罢休,自己却不能陪着她胡闹,把她救出去,交给燕青手里,也算尽了力,不枉结交一回。
尚秀已经听出了白石离去之意,把案上剑匣背了,迟疑的道:“这一次,谢过师兄。”他说着,颇有些恼怒,拍了拍随身剑匣:“下次你要我助拳,必定能派上用场。”
白石微微好笑,点点头:“即使没有我,你不是一样恢复了过来,我只是锦上添花,你日后却小心,别再中了人家暗算。”说着,正要开门出去,却突然神色一凛:“只怕你的飞剑,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
“什么东西?”尚秀拾剑在手,见到白石两手空空,倒转剑柄递给了他,自己伸手按住了剑匣,神色间却是兴奋居多,怕是正想试一试飞剑之威。
“应该是旁门招魂类法术……”白石接过了剑,灵识感应中,周围无数阴影游走,鬼气森森,早把这间屋子围了起来。
“招魂法术?”燕小乙苦思道:“我好像听人说过,卫家有一杆‘聚鬼旗’,乃是当年卫家祖先跟随人皇剿灭了一个邪道妖人得来的法器,能聚集战场冤魂,收入旗中,能化作战鬼,为我所用,百步之内,绝无遗漏……”燕小乙话音一顿,看着白石,瞪大眼睛:“该不会是把他们自家少爷给收了吧?”
“有可能……”白石脸色有些难看:“不论怎样,卫家既然找上门来,就要早作打算,这些鬼物有形无质,凡兵不能杀死,我正好有一门法术能够克制。”
白石此时如何还不知已经被人识破,只怕真如燕小乙所说,卫少爷之死,已经被卫家发现,否则,卫家绝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持着祖传‘聚鬼旗’的找上门来才对。
而且他还想到了更深一层,极为凶险,不得不出血了!
他单手持剑,竖立胸前,识海中一点灵光衍化‘有无形破邪剑符’,内观剑符,咬破食指,以血为引,灵识做笔,以本我灵识凝聚自身精血,手指在剑刃上急速抹过……
先天一点灵光即是符,我就是符,剑符自在心中,虽然初学乍用,却仿佛与生俱来,顷刻而成。把剑一抖,只见一抹血红,在剑身一个流转,灵符豁然贯通,铮嗡一声,红光大作。
白石脸色却有些发白。
虽然没有修成灵力,但能本身精血代替。清水炼剑之时,也曾顺口说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道剑符运起,自发的抽取精血,抽的他手脚发软,明白这被剑符抽走的‘精血’,果然与平常流出的血有很大的不同。
红光收敛,凝成一条血线,贯通剑身,异相全消。白石松了口气,对尚秀道:“你有飞剑在身,倘若情况不对,只管护着她脱身,去找燕青……”
话音刚刚落下,一条长矛破门而入,只是一抖,门户陡然炸裂开来,现出一名骁勇武将,丈八蛇矛,红衣黑甲,威风凛凛,一双虎目立刻盯紧了白石,咬牙切齿,怒声大吼:“卫小五,你大好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有辱卫家门风,卫大人震怒,派我来取你首级,清理门户。”
白石差点破口大骂,果然被他料个正着。
他先前就有猜测,只是不敢肯定。这些世家豪门之间撕破了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听燕小乙的口气,明显是燕家势大。卫少爷人死不能复生,人家这么明目张胆打上门来,说不定就要来个将计就计,干脆‘大义灭亲’,把他这个假的给杀了,正好给卫少爷报仇雪恨,与燕家重归于好,尤其这一个‘大义灭亲’,不仅得个好名声,还能让两家交情更上一层楼。
050 聚鬼旗
一条长矛飞挑而来,根本不给白石说话的机会,矛锋向下一压,陡然上挑,如白蛇吐信,雪亮的矛尖起伏不定。
小小一个变化却仿佛给一条长矛赋予了灵性,使活了一般,个中精妙,没有上十年侵淫根本使不出来。
白石横剑当胸,更不会作傻去分辨,身为男儿,就要敢作敢为,这一次,他权且接了,就当是成人之美,唯不能把性命搭上。
便如同他此刻的剑式,以不变应万变,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来,我自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只求脱身。
叮
一矛飞挑,正中剑脊,力道凝聚,震的白石手腕发麻,脚下暴退,退的飞快,半途转‘空前绝后’,凌空倒翻,一剑破开窗户,飞身便走。
“聚鬼旗之下,看你往哪里走!”武将抖矛大喝,就要追上前去,冷不防一道青光飞斩,凌厉无比,百忙中挺矛便挑,却不想,噌一下,百炼的一条蛇矛锋刃,被干净利落的裁去一截。
青光一击而回,落入尚秀手中,现出一口三尺青锋,青芒逼人,被尚秀持在手中,闷声斩来。
“飞剑!”
武将微微变色,见尚秀仗剑杀来,顿时明白他的飞剑只有一击之力,只能握在手中当做神兵利器来使,依然不敢大意,连忙振臂抖矛,把手中一条缺了尖的钢矛抖的呜呜作响。
沉甸甸一条精钢长矛,在他强悍的臂力、精妙的武艺之下,一连抖出六点精芒,攻敌必救,笼罩尚秀胸腹前六大要害,存心要把尚秀一招毙命,戳出六个透明窟窿出来。
此乃兵家枪棒上的绝活,俗称‘将点头’,练得炉火纯青之后,能一连点出九道矛影,实乃凡兵武艺的极致,堪比剑修派‘炼形术’的巅峰。
武将能窥得门径,甚至更进一步,可知厉害。
只是今日碰上剑派飞剑,早已脱出凡兵范畴,削铁如泥,尚秀十年学剑,更修习斗战胜绝技,虽然初出茅庐,也不差他多少,一手物极臂反,手持一条青光,连削带斩,以硬碰硬,只听得噌噌声不绝,双方一触即分。
一条精钢打造的长矛已经被削成尺长短棍,武将又惊又怒,缩身暴退,探手入怀,摸出一柄漆黑小叉,甩手扔了过去,撞开门窗便走。
那漆黑小叉如有灵性,划出一条黑光,躲开尚秀剑光劈斩,就要朝尚秀眼睛钻来,却遭尚秀‘横生枝节’一剑挑成两截,掉落在地。
“卫家门下第一大将,擅使五十八斤重的丈八点钢矛,叫做卫福,应该就是此人……战鬼!”
漆黑小叉掉落在地,断口处冒出一缕黑气,凝聚成一个却了脑袋了鬼将,甲胄齐全,手中幻化一条钢叉。
燕小乙拉弓虚射,弓上虽然无箭,却有一股气流震荡虚空,嗡的一声,把战鬼一弓震散。
一番交手,其实极快,自武将破门而入,三两句话的功夫,一共只出了两招,一招对白石而发,徒劳无功,反被借力脱身。正要追去,就被尚秀飞剑挡下,然后一招‘将点头’,毁了兵器,也正是这一招‘将点头’,让燕小乙立刻回想起来敦临城卫家门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燕小乙捡起那枚小叉细看:“这‘怨念飞叉’我也听说过,是用那‘聚鬼旗’中的恶鬼祭炼而成,粗糙的很……”
正说着,只见那被武将破开的门窗外面,突然涌进来无数虚影,个个有形无质,虚幻不实,手中幻化刀枪剑戟,如同刚才那无头鬼将,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这些阴兵鬼将纯粹凭借一股怨念,借阴气显化,若是被扑上身来,阴气入侵、怨念入体,立刻就要倒地不起,然后被群鬼所噬,吸干精气神,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尚秀明白此节,立刻仗剑连斩,青光闪过之处,群鬼纷纷化作黑烟消散,分毫不能近身。
燕小乙一张大弓也不是凡物,乃兵家奇物,能发箭风,不过有尚秀飞剑护持,轻松不少,这才发现,尚秀肋下衣衫渗出血来,顿时一惊:“你没事吧。”
这些阴兵没有实体,只借阴气显化,虽然手持刀兵,也是幻化,不能杀伤人体,尚秀的伤口,明显是被刚才武将长矛挑破。
“我已经凝聚心意,修得秘法,一身血脉都在心意掌控之下。”尚秀一边仗剑护住燕小乙,一边说道:“倒是十三,他没有飞剑护身,在聚鬼旗之下,不知能否脱身……可惜我不能把那人斩于剑下……”
燕小乙愕然:“难道不去帮他?”
尚秀摇头道:“十三方才说了,让我只管带你脱身,他既然说了有法术能够克制‘聚鬼旗’,就一定有把握,这个卫福,还奈何他不得。”
燕小乙道:“此事因我而起,卫家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却不能让他受委屈,我不能斩杀这些鬼物,却可以挡下卫福。”
尚秀奇怪的望着她,突然道:“他若是听到你这话,必定十分欣慰。”
燕小乙羞喜之余,有点得意洋洋,突然惊觉,看着尚秀,讨好的道:“尚少侠一剑挫败卫府门下第一大将,只受了轻伤,传言出去,必定阴山四秀一样人物,白少侠虽然全身而退,毕竟差了些……”
“你这马屁太过拙劣……”尚秀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道:“我与他性情不同,况且我倚仗本门飞剑之利,比不得他凝练了剑意,是真本事。他若仗剑与卫福一搏,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为了成全你们燕、卫两家,所以一击即走,为了就是不想把你再牵扯进去,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卫家派出卫福,应该与他一样想法,只是要杀了他结束,但他兼修符箓派,精通变形术,又自恃剑术登堂入室,能够安然脱身,所以不惧。”
燕小乙哼哼道:“他倒是一意孤行了,把自己置身险地,却不顾别人想法。”
“他向来如此。”尚秀剑交左手,抬头看了看,拉着她道:“为防万一,咱们需要尽快脱身,不必管他。”
一道青光绞破屋顶,尚秀与燕小乙纵身出来,抬头看去,只见一杆大旗,祭起在空中,垂下条条黑气,如伞如盖,罩住方圆百步。
往下看,那条条黑气中,裹着无数冤魂厉鬼,落地显化,用黑气凝聚身体,化出来一个个阴魂鬼兵,大多数聚拢在一道朱红色剑光周围。
剑光绕体中,有一人闲庭信步一般,剑光一绕,就有一条阴兵被劈散,一手剑术渐至圆融。
“这是中的字剑,他竟然会了!”
起点中文网
051 斩鬼
叮
白石挥剑磕着实物,心中一奇。
自从屋中脱身出来,所遇皆是阴魂鬼兵,并无实体,手中兵刃也都是根据生前所学,凭阴气幻化,能伤人于无形,凡兵不能抵挡。
亏得他一柄长剑刻炼了符咒,为‘有无形破邪剑符’,剑锋能发破邪剑芒,不论有形无形之物,都能一剑破去,阴鬼乃是虚幻之体,阴兵亦然,都是无形之物,一剑过去,就能斩个烟消云散。
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脱离聚鬼旗之下,此时一剑斩去,却突然斩到实物兵刃。
拿眼看去,才发现是一个先前守在门外的带甲卫士,手中钢剑当做刀使,一连三刀,力大劲沉,三刀已过,才被白石剑光一绕,抹过颈间。
他此时所施剑法,乃是意守识海中第二念头,信手拈来。
这第二念头为儒家意念凝聚,读有悟,灵光一闪化成,念头如一个文字,他剑意紧守这个文字念头,其中笔意都在心中,仗剑比画,剑随意转,立成一门剑法妙着。
虽然没有‘少阴七式’杀伐凌厉,但胜在圆融含蓄,用之于守御,剑光绕身,攻防一体,任何鬼魂阴兵都不能近身,三步之内,立斩不饶。
而这甲士手持钢剑,三招刀法又是极为精熟,衔接流畅,势沉力猛,仿佛使练过千百遍。白石剑法初成,没有硬接,等他三刀过后,才一剑取了要害。
谁知这甲士竟然不死,提剑进逼,又是一剑上挑,横劈,竖斩,一连三刀,早已欺进身来,成心要把白石逼了回去。
灵识扫过,顿时发现此人早已被恶鬼上身。怪不得以剑作刀,刀法厉害,原来早已不是本人,定是这附身的恶鬼生前路数,练的纯熟,死后融入本性之中,没有忘去。
“这‘聚鬼旗’之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眼看的再有七八步距离就能脱离聚鬼旗之下,白石立下杀手,字剑转换‘反戈一击’,一剑过去,朱红剑芒暴涨寸许,一剑截断他的长剑,余势不衰,剑芒破入眉心祖窍,直接杀死寄身的恶鬼,让它再也作怪不能。
有无形破邪剑芒,有形无形之物都能一剑破去,不论是有形的兵刃,还是无形的鬼灵。只是字剑不够凌厉,才让它蹦跶太久,此刻少阴七式一出,剑意凝聚剑锋一点,摧枯拉朽一般。
正当此时,脑侧突有锐风袭来,白石想也不想,一式‘抽刀断水’,回剑便迎。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虽然早有防备,但对方时机掌握太好,正是白石全力一剑击杀寄身恶鬼之后,此时回剑不及,虽然拦住了偷袭,但剑式却不能使足,手腕巨震,虽然多年练剑,没被震飞,但一柄符剑却直接被震成两截,断飞出去了尺许剑尖。
‘剑符’不能贯通,剑芒立刻收敛。
周围数十条阴兵瞅到机会,同时朝着白石身上扑来。
白石虽惊不乱,一边把身法展开,纵身前冲,一边手持断剑,顺手一剑抹过掌心,割破皮肤,鲜血涌出,汇入剑符之中,剑身红光大作,当前一绕,早把那些扑上来的鬼物斩杀殆尽,顺势回首望去,只见偷袭刺杀之人正是刚才骁勇武将。
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他手中的长矛换成了一柄剑,尤其脑后显化出来一尊黑袍鬼将,把身体凝聚的犹如实质,浓郁阴气凝聚的身体几乎与武将本体重叠,手中一柄虚幻的大剑与武将手中精钢剑重合如一,仿佛给他加持了莫名力量,一剑划出,剑尖划出半道圆弧,直追白石斩来。
这一手剑术,分毫不在他矛法造诣之下,剑法更是惊奇,但白石有了防备,横剑当胸,轻松接下。
此时离脱身不足三步,身形一纵,便可脱身出去,他也不急,一边横剑接下他道道剑弧,一边淡笑道:“你一击不中,早已经没了机会。”
武将闻声收剑,退开几步,冷冷的道:“卫小五,你逃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不要负偶顽抗。”
白石哑然失笑,灵识扫过,早发现外面花丛中埋伏了七八个甲士,个个兵刃在手。他只做不知,暗暗积蓄力气,心中已然明白,刚才那个被恶鬼附身的甲士突然出现,目的就是为了配合这名武将暗施刺杀,由此看来,这些甲士,必定是不敢随便进来的,否则就要被阴气入侵,被恶鬼附体,吸干了精气神,成了空空的躯壳,受鬼摆布。
简而言之,现在出去,明显是没‘聚鬼旗’下安全。
他一夜奔走,连续搏杀,早已是疲惫不堪,尤其祭炼剑符,斩杀鬼物,此时是精疲力尽,对上兵家战阵,极为凶险,尤其还有这武将虎视眈眈,能在聚鬼旗下出入无碍。
剑交左手,刚刚割破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不断渗出,断剑上红光不绝,唰唰两剑,斩死两个不开眼的小鬼,白石好奇的问道:“到底是谁向你通风报信的?”
武将冷笑,也不再掩饰,吐出两个字来:“偎翠。”
白石顿时一脸懊恼:“我这人,还是太怜香惜玉了。”
经过这一番耽搁,白石暗暗恢复了些力气,识海中第一念头灵光流转,符箓衍化,‘分身幻化替身符’瞬间结成。
白石又道:“还未请教?”
武将道:“本将卫福!”
“原来只是个家仆。”白石哦了一声,手中断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红光飞斩。
卫福不屑一晒,手腕一振,剑尖一跳,划出一道剑弧,就要绞飞了断剑。
白石微微含笑,第一念头掌控幻术,身形左右一分,其中一道人影率先冲出聚鬼旗笼罩。
与之同时,剑意与第二念头交融,意念驭剑,断剑凌空一绕,错开卫福长剑,杀他脑后附体鬼神。
道家‘破邪剑符’正是此物克星,卫福鬼神在身,人鬼一体,由不得抵御。
灵识感应中,外头花丛中扑出七条甲士,个个双手握剑,成半环形飞身扑斩,剑法迅猛,七柄剑,交织一片剑网,封死替身幻影所有去路。
白石身法展开,临行前,有一条独臂鬼兵附上身来,被他用灵识禁锢,封入体内,随即身形纵跃,凌空翻飞,早已从七人头顶越过,落地拔起,再一闪身,早已翻跃高墙。
等到卫福追出来,哪里还能见得到人。
眼前七个甲士剑网兜在空处,差点撞成一团……
052 画影图形
白石一纵身,飞身而起,脚踩屋檐一角,登高一座小楼之上,顺势回身,潇洒立定。
一转眼,正好对上了卫福眼睛,一股不依不饶的杀意,遥遥把白石锁定,再一看,他手中一杆‘聚鬼旗’握的死紧,旗面迎风招展。
无数阴魂鬼兵还原成条条黑气,不断朝着旗面聚拢,群鬼乱舞,激的旗幡猎猎作响,仿佛要脱手飞去。
如此情况,白石哪还不知,这卫福已经是作茧自缚,要收回聚鬼旗,绊住了脚,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了,只能用眼神示意,表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石心领神会,负手含笑,遥遥点头,他早已发现这卫福没有追来,所以停下来查看,顺便看看尚秀和燕小乙走了没有。
居高临下,游目四顾,只见这座宅子里无数岗哨都冒出头来,早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却不知究竟,虽然弓弩在手,奈何看不破白石幻术,只当这还是自家主子,不敢胡乱攻击,俱是不知所措。
不过其中二十多个甲士却是知情之人,反应最为迅猛,唿哨声中,雪亮亮的兵刃如流水般汇聚在一起,直指白石立身之地。
“看来十四他们已经安然脱身了。”白石收回目光,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见那卫福犹自瞪着眼睛,底下二十甲士兵分两路,似乎要把这座小楼包围起来。
“不送!”白石拱拱手,再不耽搁,跺足飞退,一个凌空倒翻便出了宅子,落下时,已在另一家宅院之中。
凭白石一身幻术,只要让他脱身出来,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这周围俱是高门大户,却也幽静,白石落身之处并无人迹,他更不停留,拔身纵跃,伏低蹿高,又走了数家,见到那晒晾的衣服,随手拉了一件换上,再出来时,已经变回原形。
身上的袍子稍微有点长,被他把衣襟拉起来,随意编起在腰间,大袖飘飘,把头发也披散了,如同那狂放不羁之士,说的不好听点,就不是那正经的人,虽然丢了剑,但怀中的葫芦却被他取了出来,更洒了些酒在身上,如此一来,走街串巷,人人避之不及。
虽然少不了指指点点,但这样大摇大摆,更安然一些,让人不起疑心,如此安步当车,晃晃悠悠的朝城门口走去,脚下似慢实快,大摇大摆。
这敦临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几万户人家,大街小巷错综复杂,若是存心藏身,根本无从找起,即使全场搜捕,也不是那么容易。
换而言之,燕青等人若是存心藏起来,他一时半会也绝对找不到,他也没那闲功夫,从卫福的言行口气来看,卫家根本就不敢与燕家翻脸,他白石自己反倒是危险的很,现下还是赶紧出了城才是正经。
而且只要走脱了一个,卫家即便抓到了燕青等人,也绝不敢拿她们如何,况且燕青智谋出众,岂能被轻易抓住。
这当然是最坏的打算,白石也早已经料到,更已经与尚秀、燕小乙道了别,也已经留下,分成两份各自交给了燕小乙、尚秀,更指点他们与燕青汇合,然后尽快脱身。
他也正好趁机离去,赶赴咸临马府,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城外正是赶集的日子,汇聚四方来客,不只是敦临城治下的村镇,还有其他郡县闻风而来的人,而有些牲畜卖卖是不能进城的,逐渐就在城外形成了集市,天长日久下来,早已形成了惯例。
白石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门,混入集市,回头望去,城中依旧不见乱象。
“看来卫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白石正自松了口气,突然马蹄声响起,有一骑自城中而来,到城门口翻身下马,取出一卷图画,交给守城门的老兵,耳语了几句,两人一起把那副画贴到了城墙上。
“画影图形?”白石微微有点好奇,却不知那上面画的到底是哪一位?
“莫非还是他们家少爷不成?”
虽然腹中饥肠辘辘,但还是转移了角度,凝神双目,看了个分明,这一看之下,顿时一惊,竟然是白石此时形貌,也就是中了清水‘存真变形咒’之后变化出来的少年书生。
白石这一惊非同小可,除非他们自入城之后,一行六人的形貌就已经落入卫家耳目眼中,否则的话,他们六人之中必定有人被抓了。
“施家兄妹并不知我的底细,只以为我是炼尸,更不知我通幻术、能变化,难道……”
默运先天一点灵光,在识海之中衍化‘存真变形咒’,不动声色间,骨骼硬生生拔高了一些,身形变瘦了一些,立刻变回白石本来形貌。
他已经被清水加持了‘存真变形咒’,以他此刻法力,还无法破除,所以,虽然变成自己本来面目,却是幻术显形,极为消耗精神,尤其饥肠辘辘,更一夜未曾合眼,神魂意识也早已疲惫,生怕维持不住。
摸了摸怀中,身无分文,昨日早已被施玉掏摸了个干净。
“当务之急,还需先填饱了肚子,睡一个好觉,养足了神,攒足了力气,才有精神……”白石摸了摸怀中锦囊,内中白绸软剑似乎也该到出鞘的时候了。
突然心中一动,把囊中白绸取出来,系在外面,鼓鼓囊囊,极有看头。
……
虽然低头走路,却是耳听八方,走了一圈下来,终于感觉到一只手偷偷摸来,正要摘他的葫芦。
这葫芦如同翠玉一般,正是极为惹眼之物。
白石心中冷笑,他在这里走来走去,正是要**的人来,才好下手,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好眼力,有锦囊不要,偏取葫芦。
他身子一歪,如醉酒一般,陡然撞到对方身上,同时出手如电,插身而过的时候,手中已然多出几个大钱来。
白石眼疾手快,但并非此道中人,不是熟手,对方立刻有所觉,伸手就来抓白石肩头,却遭白石跌身一幢,手肘正中胸前大穴。
一声闷哼传来,白石早已逍遥而去。
原地只剩下一个瘦脸短打的汉子,伸手指着白石背影,捂住胸口,却说不出话来。
“孔方兄,我的肚皮,可全靠你了。”
抛了抛手中三个大钱,外圆内方,沉甸甸的,握在手中极为实在,闻着香,找着一家摊子,随手抛了一个出去,换了五个素包子回来,找了个茶水摊子,要了碗茶,坐下来正吃着,刚刚那个瘦脸短打的汉子也已经约了人找上门来。
五个泼皮,个个手中持了棍棒,恶狠狠,凶威凛凛。
起点中文网
053 虚惊一场
“这小子会点拳脚,别让他近了身,乱棍废了……”
话音方落,呼的一棒,劈头盖脸打了过来。使棒的人十五六岁,显是横行惯了的,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一脸凶悍,使足力气,有来无回,当头一棒直取要害。
白石虽然剑派弟子,也着实被这样泼皮威风吓了一跳,连忙一闪身避开。
身子还未站定,这边又有一棒拦腰飞来,棒法娴熟,颇有眼力,配合的极好,即使没有学过棍棒武功,也必定坑害过不少好汉,经验丰富,比起刚刚那个愣头青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这样一来,白石反倒应对自如,继而有点恼羞成怒,身形一转,欺身夺棒,一棒在手,运劲发力,手腕一抖,使剑术,先打手腕,再斩脚跟,身随棒走,只见得棒影翻飞。
几声惨叫过后,当场撂倒一片,只剩下那个最先出手的愣头青,一棒没打到人,敲在板凳上,收棒回头,还没搞清楚状况,有点发愣。
白石随手使个棒花,把棒子扛在肩头,看着眼前这位小兄弟上下打量,身形黝黑精瘦,瘦的有肌肉,不由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愣头青看了看自家兄弟,全部躺倒在地,棍棒全部脱手,抱着手脚呼痛,一个都爬不起来。
他哪知道这些老**自知踢到铁板,正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还以为都被废了手脚,不由有点惧怕,却不肯求饶,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强装凶横,探手入怀,恶狠狠的道:“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要扑来。
周围人一看亮了刀子,一阵喧哗,慌不迭退避,乱成一团。
“咦?人呢?”
等到人流退开一圈,再看,愣头青跟那使棒的好手早已不知去向。
“你是本地人吧?帮我去城门口问问,那新贴出来画影图形的是个什么人物,犯了什么事。”白石把剩余的三个大钱交代愣头青的手中,想了想,又不放心,道:“办好了这个事,我就教你这门功夫。”
愣头青被捏住了脉门,全身动弹不得,被拉来此处,正提心吊胆不知所措,闻言暗暗恍然,怪不得黑吃黑,这么大本事连我们的钱都好意思抢,原来是囊中无物,心中一定,连忙道:“哦,你想要那个接了悬赏是吧?咱们道上的人,吃的就是这碗饭,这种东西一贴出来,老大就带我们去看过了,那个人叫宋玉书,好像是哪个大富人家的小少爷走丢了,估计是翘家出走,家里也没当回事,几贯钱的小买卖,这种事情多着呢,凭你的本事,何必接这种小生意,响马大盗随便抓几个来,还不是财源滚滚……”
愣头青其实一点也不愣,他耍了个心眼,刻意说的含糊,满口子的好像、估计,顺便还捧了一记,提醒他别跟自己抢生意。
“玉书?原来是虚惊一场!”白石哑然失笑,心中暗道:“难怪。”
他一直以为卫家已经抓住了燕青,或者燕小乙、尚秀等人,并且已经把‘宋玉书’给供出来了,所以才能画影图形,全城悬赏,心中惊疑不定,心神一直紧绷。
因此上,正好找来了这个本地人地痞打探打探,此刻闻言,心神顿时一松,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这玉书早已经死了,虽然已经毁尸灭迹,但毕竟跟幻真观有所牵连,这家人好久找不到人的话,会不会去找上幻真观的麻烦?”
愣头青一直看着白石神色,见白石眉头皱起,顿时心惊,以为他听出了什么,正在犹豫要不要老实交代。白石却突然放开了他,大笑四声,拍拍他肩头,拂袖而去。
看着白石去远,旁边有几人鬼鬼祟祟的冒出头来,正是刚才被白石一棒子撂倒的几位,一个不缺,他们先前虽然赖在地上,其实一个都没受伤,只是放心不下小兄弟,悄悄的跟了上来,等到白石走了才敢靠近。
“我什么都没说!”小兄弟连忙把自己撇清,老实交代一番,又着重点明:“我没说咱们兄弟见过那个宋玉书进了城,这是本帮机密,大笔横财……”
一人连忙上来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老娘交代。”小兄弟一阵感动,感动的把手中三枚大钱也上交了去。
白石六识敏锐,本就没有走远,何况灵识已开,闻言微微一笑,大步迈开,这下真是后顾之忧尽去。
关心则乱,不论是师弟尚秀,还是师姐清水,说到底,都是他自己乱了分寸。
清水之所以把他变成宋玉书,不只是给了他一个清白的身份,可以混入咸临马府,完成师命,而且也已经把麻烦全推到他的身上了,只要他在别处一现身,故意让人知道,消息传回去,那家人就绝不会找上幻真观,日后也不会去找上。
他自己杀人灭口,毕竟是落了下乘,宋玉书被边先生利用,图谋幻真观,毕竟有迹可循,但他自己若是在其他地方露了面,即使日后失了踪,也绝对牵连不到幻真观的头上。
“我以这个身份入了马府,完成师命之后,弃而不用,顺理成章。”
从师尊陆云的口中,白石已经知道,六师兄马杰龙正在招揽八方好手,龙蛇混杂,乌烟瘴气,在这样的地方死伤个把人,再也寻常不过。而且听师娘的意思,师尊已然是修了金丹派,入了荡魔宗。天仙正宗,全真、全气、全神,自身不能有亏的,不论是精气的亏损对元气的损害,还是情意的纠缠对元神的伤害,都是对自身的亏损,自然也就不能娶妻生子了,即使娶了,也要出家,斩断一切红尘牵挂,师娘不服,定要与他斗剑,六师兄已经站在了师娘一边,日后斗剑斗法,必定是一场大战,在这样大势之下,有些人死个不明不白,也是理所当然,所以顺理成章。
白石大步独行中,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敦临城,有那么一丝明悟油然而生,明白自己心性修养还是太差,遇事不够沉着冷静,稍微一点变故,就能让自己失措,差点自投罗网。
“燕青,我把我师弟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ps:俺又回来了!
054 借物施法
临州七郡,下辖小县若干,在人口汇聚之地,自有官府设衙,而好山好水之处,却颇多书院、剑派,分属儒道两家,至于佛门,在临州并不多见。
良家子弟要是想出人头地,读书学剑,自小都要在书院、剑派中打熬,直至长大下山,学成之后从文从武一展抱负,当然,这是对殷实富裕的人家来说,若是穷苦人家,除非天资绝佳,各家书院剑派是不收的,毕竟人家也要吃饭经营。
自古以来,百家争鸣,儒道作为其中翘楚,互相之间多有争锋,大罗天朝也并非独尊儒术,而是能者上位。
因此上,书院也学剑术兵法,剑派也有学术道理,儒家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道家也并非尽皆装神弄鬼之徒。
千百年来,百家弟子,学究天人之辈更是不胜枚举,初学者由入门而窥得门径,然后登堂入室就是一州一地杰出人物,然相对于整个大罗天朝六十四州来说,却也不值一提,若能融会贯通,有了自成一家的本事,或修成独门绝学,或著书立说才能名声鹊起,成为一州一地的成名人物,名声传扬于各州之间,比如阴山剑派陆云,为临州宗师级人物。
然后出神入化,就是真正高人,陆地神仙……
在这临州地界,有没有陆地神仙白石不知,不过幻真观有位道长出神入化而去,白石却知,只要度过劫数,必然陆地神仙,至于更高境界的人物,却非白石所能知晓了。
白石此刻存身之处,位于敦临与咸临之间的一处小县,背靠一座好山,山上就有一座书院,书声琅琅,童子们朗诵的声音在半山腰都能听到。
他从敦临城出来,杀人而去,虽然解决了别人的麻烦,也自知惹上了麻烦,干脆一走了之,一路上不敢稍懈,到了这里,才打算睡个好觉,修养神魂元气。
他还不知这个小县城算不算敦临郡城治下,自然不好胡乱进去招惹麻烦,所以就上了山,找了个人迹罕至之地。
山中险峻,这里更在山洪冲出来的沟渠之中,白石很有信心,一般人很难找到这里,没点本事甚至都无法出入,可惜没有飞剑护身,要不然,毒虫猛兽也休想靠近。
山中修行,全靠飞剑护身,否则,若是进入深层次入定,豺狼虎豹来袭,必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即使不炼飞剑,也要开辟洞府,布下禁制,这却是符箓派的手段了。
白石所学幻真观九大真形符法:藏魂假死咒、存真变形咒、分身幻化替身符、有无形破邪剑符、一念入狱阴神法、地煞真形符、天罡正气箓,玄天虚空小藏图录、九天十地大神法印。
这最后两门法术,一个主藏,一个主防,正是布置洞府,禁制护法的不二法门,白石修行不到,却是施展不来。
主要是没有修成灵力,只是出了灵识,所施展法术皆是幻术,不是真实不虚的法术,自然没有护身之力。
“没有灵力……”白石叹了口气,忽然怔住,抬起手来,看了看因为施展‘破邪剑符’而割开的掌心,若有所思。
“精血固然有限,未尝不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只要孕育着灵气……”
白石两眼放光,系在腰间的葫芦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这葫芦的祭炼法门与‘玄天虚空小藏图录’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似不足巴掌大小,其实内里乾坤大,尤其能聚集天地灵气,把内中清水化作美酒,也就是说每一滴酒液都孕育着灵气。
白石呼吸有点急促,努力平心静气,狠狠的灌了一口,满口清香中,微微凝神,略一思索,识海中先天一点灵光衍化‘分身幻化替身符’。
噗
口中酒水喷出,在白石灵识控制之下,凝而不散,缩成一团,被白石伸手一指,凌空虚划,引水成符,一笔勾成,符箓形成,,灵光闪现,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一尺有余的个子,如同一个婴儿,面目模糊不清,身上衣着不明,仿佛流水凝聚,又像是风一吹就能散了。
白石瞪着眼睛,透过它的身体,依稀能看清后面的树根,这样的替身三岁小孩能都识破,白石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分身,细心参悟符法,灵识微微一动,眼前的人形立刻长高了一截,可惜依然透明,只长高的半尺。
“师姐说过,道门灵力乃是由本我神魂为源头,凝聚而成,化出来的分身自具本我意识,才是真正的有了灵性,心念一动,它就会跟着心中所想任意变化,那才是灵力的真正作用。只要修成灵力,功到自然成,就能够炼假成真,哪需要这么麻烦。现在借物施法,用的不是本我灵力,如何才好?”
白石皱眉苦思,苦苦参悟那一道分身替身的符箓,不知不觉间,日头西落,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升起。
眼前分身也已经长高到成年人大小,只是依旧透明,如流水凝聚,不能彻底显形,始终不能参透其中关窍。
透明的分身,明显还是假的,岂能作为替身。
心神一个恍惚,白石清醒过来,只感觉头痛欲裂,知道是用神过度,原本就身心俱惫,后来为了杀出聚鬼旗笼罩,先后运用精血祭炼剑符,导致精力不济,此刻苦思冥想,神魂几乎枯竭,不敢再行参悟,狠狠的灌了两口酒,脑袋晕晕乎乎中,到头就睡。
饥肠辘辘中,白石醒了过来,看了看天色,依旧是一片黑暗,他当然不会以为只睡了几个时辰,耗神过度,至少一天一夜差不多,起身盘膝打坐,呼吸吐纳半晌,再次睁开眼睛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分身来着。
抬眼看去,眼前空无一人,只道是灵气耗尽,分身已经散去,也不在意,摸了摸肚皮,顺手找了找,一文钱都没有,站起身来,抬头看去,从这里,还能看到山上飞檐一脚,也不知是凉亭还是殿堂。
“结个善缘去?”
白石眨眨眼睛,黑暗中,一双眼眸闪闪发亮,显然休息的极好。
“外家飞剑要想具备灵性,需以灵药洗炼,也算是外物祭炼而来,毒虫猛兽靠近过来的时候能够自发飞起来斩杀了,保护自身周全,却不知我的分身有没有杀敌之力?”
白石睡了一觉,也明白了过来,借外物施法,终究是差了一些,不能全功,那分身现下只能是透明的,不能当做真正的替身,倒也不再强求,反而开始思索‘它’具体有多大用处。
伸手一拍腰间葫芦,葫芦口一股酒泉如箭般喷出。
以前只能把葫芦口凑在嘴上,葫芦中的酒才能出来,现下开了灵识,运用的越发随意,灵感如泉,已经不需要那般麻烦,而且与清水那样有洁癖的人相处了一夜,近朱者赤,想到这葫芦被原主人嘴对着嘴用过许多年,尤其还是个妖怪,心头别扭自然而来。
一股酒箭,在身前凝成一团,随着白石伸手虚画,瞬间引水成符。
黑夜中灵光闪现,一条人影现身而出,身高与白石等同,一个下午的领悟没有白费,已经彻底消化完毕,分身虽然依旧如流水般透明,但眉眼清晰,身体均称,与白石本人一模一样,就连衣服也幻化出了形状。
白石脚步不停,身法展开,朝山上奔去,刚刚幻化出来的分身如影随形跟了上来,奔跑纵跃,与白石本人一般无二,
这山上的书院不大,前后的院子,中间的殿堂算作学堂,后院中一座阁楼似乎藏书阁,还亮着灯光,白石也不去打搅,此行只为结个善缘,填饱肚子,未免人家不允,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悄悄的来就好了。
分身缩成一团符箓,被他收入掌心,用第一念头细心观摩,揣摩妙用。
这小小一座书院,应该以教书识字为主,主修道德文章,大不了传些拳脚,还能比得了阴山剑派十年一剑不能。
白石第二念头如是想着,依旧不敢大意,寻摸着厨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院,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看去时,却见月光之下有个少年,手持一条三尺藤棒,单手持着,呼呼作响,练的极为认真,步法与剑法协调一致,也花俏的很,白石一眼就看得出来,练的是剑法,可惜力量不能贯通,粗浅的很。
要想窥的剑术门径,必须能把浑身力量贯通于一剑,不管剑法有多花俏,学剑之人都要直指这个根本,学成之后,不限兵刃,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力量随身。
而要想登堂入室,更需要自小的性命双修功夫,培元养气,练剑凝神,存思采气,各种性命功夫的打熬与积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样练下去可练不出什么门道,要不要点醒他?”
白石从厨房中出来,已经打了个包,手中拿着干粮啃着,倚在门柱上看,也不急着走,只因右手还拿着个葫芦瓢,盛着水,不好一走了之。
后院阁楼中的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儒衫妇人,作男装打扮,背着手,同样看着院中的少年练剑,连连点头,似乎颇为赞许。
白石也点头,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早的很,这少年很是勤奋,颇有十四弟风采。
论剑法,白石比起尚秀来的确差了不少,尚秀早已把少阴七式练成本能,但白石胜在六识敏锐,能够与之一搏,如今开了灵识,更不在话下,六识感应更上层楼,何况悟了剑意,潜力无穷无尽,早已今非昔比,有突飞猛进之势,所以并不怀疑自己的眼力,看到那女书生点头赞许,并没有多想。
055 有所悟,必有所得
“先生!”
练剑的少年胡乱收了剑法,把手中藤棒收在臂后,朝着女书生施礼,剑法收的乱,行礼却一丝不苟。
白石暗暗不屑,儒家就是这样,礼大于天,不如剑修派纯粹,也难怪剑法练不好。
黑暗中,女先生微微颔首,很是满意,说道:“你的天资不错,人也勤奋,可惜身体还没有长成,限于年纪,不能把这一门‘游身剑’发挥到最强,剑法只能止步于此,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能不能更进一步,还要靠你自己领悟。”
白石听的一愣,眨眨眼睛,有心避开,却又想听听这位女先生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毕竟剑术一道博大之极,说不定人家的剑道与自家别有不同呢。
‘游身剑’这名头,一听就知道,这门剑法对身法极为注重,说不定真的限于年龄,而不能发挥出威力呢。
这少年与白石自家的年龄相差无几,白石分明看出来,只要稍家点拨,必能使其一身劲力贯通,剑术更进一步,这才是习剑之人的根本,谓之初窥门径。
然后积蓄元气,元气足而劲力强,这是持之以恒的功夫,比如白石采气培元多年,此刻劲力之强,一剑击出,有碎石断金之力,废铁在手,也堪比神兵利器。
等到登堂入室,领悟剑意,剑意运转,则一身劲力运转自如,潜力无穷无尽。
白石今时今日,一身修行就是在这一阶段。
“路还长着呢,怎么就已经止步于此了呢?”
白石若有所思的眨着眼睛,等着这位女先生说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白石隐约已经有点明白了,这少年只怕是缺了秘传法门,比如阴山剑派的‘手少阴之法’,循着经脉,自能贯通劲力,阴山剑派就是以‘手少阴心经’为主脉,才能把一身劲力顺着手少阴经脉贯通于剑身,更能把采集而来的天地元气炼为己用。
只是门派不同,不好胡乱揣测而已。
毕竟下山以来,已经受了教训,听师姐说,在登堂入室这一阶段,还要炼假成真,把一身无形的劲力炼成有形的真气,而这炼假成真的功夫乃是门派真传,若是不能得到真传,即便白石自己,也至多炉火纯青为止。
只有得到真传,才能融会贯通,修得自身绝学,成为一代宗师。
入门,初窥门径,登堂入室,融会贯通,出神入化……
可以说每一修行阶段,都需要秘传的功夫,要不然就会走入歧途,比如登堂入室之后,没有真传的话,就只能把一身本事炼的炉火纯青为止。
白石本着长长见识的心思,打算听一听这位女先生怎么说,却不想,这一听竟然听出一番秘闻来。
“此去百十里外,有一宋家庄,也算是我临州一家大富,我有一位好友就在他家隐居,此人唤作‘边先生’而不名,与你颇有渊源,我这里有书信有一封,你天明便即动身,求他指点,他定然不会拒绝。”
“恩?”
白石手上啃食的动作戛然而止,那边的少年似乎也有点发愣,吭吭哧哧的问:“边先生?跟我……有渊源?难道因为我也姓边?”
女先生轻咳一声,黑暗中也看不清颜色,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白石的错觉,总之是很不自然的沉默,半晌才说:“到了那里,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等语气,仿佛已经摆明在说:老娘是个女的,脸皮薄,去找你爹问清楚吧。
可能少年有点蠢,没听出来,又或者是出于对先生的尊敬,没有胡思乱想,恭恭敬敬的上前,接过先生手中书信,
白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永绝后患的冲动,如果没有记错,边先生的脑袋是被自己一剑给穿了的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此刻顶着的皮囊,就叫做宋玉书,可能,应该就是出自宋家庄吧,从位置来判断,地理位置应该不差,这位女先生似乎也没有特意解说可能存在着另一家宋姓的大富。
摸了摸‘囊中白绸’,白石整整衣襟,把一头乱发扎在脑后,正打算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却忽然改变了主意,身形急退,嗖忽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迹。
……
凌晨,朝阳出生。
白石端坐路旁山丘,抱元守一,片刻间,已至物我两忘之状态。
晨光普照之下,浑身上下沐浴在一片暖融融之中,一呼一吸之间,有天地精华之气洗炼内外周身,五脏六腑,经络骨骼似乎都在晨光普照之中。
这种状态,已经不是在山上时简单粗糙的采气可比。
浊气吐尽,天地精华自然来,交融沉淀,化为己有,不知不觉间,早已补足多日疲劳,更有增长,精气神充沛之极,直欲仰天长啸。
多日来提心吊胆,即使在幻真观,也有贼人在外窥视,虽然不敢误了功课,但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已经到了物我两忘之境界,却不知是不是开启了天眼之功。
总之,天眼开,灵识现,内视己身,无所不达,不论精气,还是神魂,都被天地精华所滋润,所有的不足都被补足,所有的领悟都被自身所消化。
此时此刻,一剑之力,该有昨日倍许之威,即使与四师兄硬碰硬的干也不在话下,不需要与尚秀联手,也能接下老四那必杀一剑而毫发无损。
有所悟,必有所得,对剑派弟子而言,这就是性命双修。
性是神,命是身。
心神有多大,能掌握的力量就有多强。
白石自下山以来,多有领悟,只是自身力量还未能跟上,今日修炼,正是消化,也是补足自身所补足。
“若是真能把自己补成神仙,那才是修行到了吧!”
白石睁开眼睛,若有所思,若有所觉,收功起身,极目远眺,正有一个骑驴少年,遥遥走来。
“永绝后患,自非我辈所为,你若真能杀了我报仇,才枉我十年苦修。”
白石自我感觉,豪情大起:“把你老爹的本事传授给你又如何,本来就是你的,我也不是不会,若能被你超过,白石岂非废物一个,还修的什么道,做的什么剑修派弟子,趁早抹了脖子算了。”
056 送你一份机缘
“且先哄骗了你与我结伴同行,一路混吃混喝,也算是一点乐子。”
白石计议已定,慢悠悠的走下山头,在路旁寻了块干净的草皮一躺,叼了跟草茎耐心等待,品味着甜滋滋的青草滋味,听着渐行渐近的蹄子踏地的声音,眯起了眼睛。
师父交代下来的事情倒也不急,况且也急不来,去咸临的路还远着呢,去了那里也该有个章程,不能胡来,师父之所以选了自己去打探,而不是尚秀,可见那里的情形不容乐观,只怕老六是铁了心要跟师父作对呢,师娘的媚功也着实厉害,若非自己身子不好,稍有激动便即发作,病痛的难以忍受,只怕也要着了师娘的道儿。
白石暗暗摇头,自己也算是自幼修心养性,应该不至于被**所制而甘为爪牙,此去,也应该把此事尽量化解于无形,让师尊与师娘免于争斗,才算是圆满了吧?却不知师尊是个什么意思?
蹄声近了,走过白石躺倒之处,停也未停,骑驴的少年只是投来好奇一瞥,手指却搭住了缠在腰间青藤棒上。
白石暗暗撇嘴,翻了个身,继续思忖:听师娘的意思,好像师尊的飞剑已经悬在脑门上一样,此番非斗不可……
“这位兄台?”
骑驴的少年去而复返,下了驴子,站在三步之外,很有礼貌的拱手笑道:“这位兄台可是走不动道了?小生这一匹驴子还算健壮,你若是与我同路,我可以借你一用。”
白石也不客气,一咕噜爬了起来,嘟嘟囔囔的道:“比起老边可强的多了。”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上了驴子,脑袋枕在驴屁股上,两腿盘在驴脖子上,一手垫着头,一手赶着驴就走,可惜与小书生却是背道而驰。
小书生顿时勃然大怒,大步上前,一把牵住了自家驴子,深吸了口气,强忍怒气,依旧是彬彬有礼的道:“敢问这位兄台欲往何方?”
白石伸手一指:“前方小县,一家书院。”
小书生扯住驴子,警觉的问道:“干什么?”
白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找一个姓边的小子,怎么,你认识?”
姓边的小子似乎有点懵了:“你找他干什么?”
白石懒洋洋的道:“我家先生让我来找。”
姓边的少年精神一振,小心问道:“你家先生贵姓?”
白石随口道:“姓边。”
不理少年震惊的神色,至少驴子开始走路了,白石却感受着肩头的丝丝清凉,陷入沉思,那里是师尊赐下来的灵物‘雪雁’,此刻悠闲下来,终于发现了‘它’与以往有点不同,似乎吸收了什么东西?
灵识扫过,一枚‘分身幻化替身符’位于雪雁脑门正中,与整个雪雁灵身浑然一体。
白石抬起掌心看了看,果然,昨夜潜入书院之前收入掌心的那一枚替身符箓,不知何时已经被这一只灵物雪雁给吃了,白石不由的怀疑,昨夜醒来时莫名消失了的那一个分身是否也是被这只雪雁给吃了,毕竟是用葫芦里面的酒以‘分身幻化替身符’凝聚而成,孕育着灵气,被吃了也是理所当然。
灵识搜遍全身,发现在敦临城与卫福斗法的时候从‘聚鬼旗’之下收来那一只鬼物也不见了。倒是‘手少阴心经’中还依旧收束着一团紫气,这是从燕小乙身上收来的奇毒,能制人瘫软,使人肉身的触感敏锐无数倍,专门用来征服女人的奇毒,只要吸入体内,任何贞洁烈妇都得服软,且记忆刻骨铭心。
本来这两样东西都是白石好奇之下收来准备好好参研一下,想不到因为参悟符箓太过疲惫睡了过去,醒来时也没细查,不想那一只鬼物竟然没了。
白石笑了笑,也没在意,一只战鬼而已,卫家不会与自己甘休,迟早找上门来,‘聚鬼旗’里面多的是,到时候再抓一只就是了。
他自以为已经把卫家的麻烦揽在了自己身上,却浑然忽略了女人的小心眼,尤其是燕青,从来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怎么可能是个吃亏的主,此时的卫家早已是自顾不暇,反倒是他自己脱身的早,没有陷入那个泥沼。
边姓少年终于没有忍住,疾走几步,拦住了驴子,抱拳道:“小生边安,正是书院弟子,不知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白石挥挥手:“我现在叫宋玉书。”
边安愕然:“现在?”
白石忽然好奇的坐了起来:“你叫边安?跟我家边先生是什么关系?”
边安脸色有点发红,有些自豪,还有点小激动:“你姓宋……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石暗笑,面色却做出来一幅了然之色,摸摸肚皮,轻松的道:“我有点饿了。”
边安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存心捉弄自己,不过倒也没想别的,还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几句话已经试探出了双方根底,连忙答应下来:“小生薄有盘缠,一两顿饭食还是请得起的。”
白石满意点头,若有所指的道:“我家边先生去咸临投奔旧友去了,边小弟可愿意与我同行?”
边安连连点头:“愿意,愿意。”还要再问,白石又截口道:“那这一路上吃喝嫖赌……”
边安啊啊两声,果然被白石的话题给引开了,不自信的摸了摸钱袋,犹豫的道:“应该,够吧。”
白石顿时对他的钱袋有信心起来,不过边小弟看着他的眼神却只剩下鄙夷了,暗暗打定主意,见着**和赌馆必定要绕着走,否则,还没到咸临,自己也必定跟这败家子一样成了穷光蛋,双双饿倒在路旁。
白石微微一晒,躺在驴子上闭目养神,仔细思忖着应该先传授他什么,从昨晚他练剑的情形来看,‘点穴截脉篇’与‘聚劲发力篇’应该正是他所需要的,找准全身经脉穴位,学习聚劲发力法门,把一身劲力贯通,才能把剑术练入到初窥门径的阶段。
本来就是边先生的绝学,虽然边先生也是偷来的,但总之是他的没错,也是自己一剑穿了边先生脑袋没错,姑且不论边先生是否死有余辜,自己既然得了这门绝学,机缘巧合遇上了他的后人,那就把这一门绝学给还回去,总算是有始有终。
一路无话,倒也不远,进了小城,边安就要给白石安排食宿,几个小菜,一桶香喷喷的热粥,搭配的不错,让人胃口大开,对于好几天没吃饭只啃了一顿干粮的人来说,甚合胃口。
边安的意思是先住一晚再说,白石摸着肚皮非要趁饱赶路,开玩笑,凭白石的道行骗骗边安还成,那位书院的女先生白石可没什么把握,人家好歹也算是一院之主,要不然白石昨晚上就出去‘摆明身份’了,何至于今天早上远远的跑出去拦路。
边安虽然一口没吃,却也没辙,只得修书一封,打发人送去了书院。可惜两人还没出城,就走不了了,边安被人认出是书院弟子,非要拉他去家中坐镇,借书院弟子的浩然正气镇宅子。
“闹鬼?”
白石牵着驴子跟在边安身后,暗暗摇头:好好的机缘送给你,偏偏要耍小聪明拖延时间,若是被你母亲赶来看出破绽来,难道还能留下我不成,到时候机缘跑掉,抱头痛哭去吧。
白石自我感觉良好,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燕家姐妹与尚秀,还有施家兄妹也有可能学会,除去尚秀之外,其余人哪个是易于之辈?更甚者个个自私自利,遇上边先生后人,没有顺手斩草除根就算是良善了,尚秀才有可能不屑为之,其余人怎么可能会把外传,他们恨不得少一个人知道才好,怎么会做出资敌的蠢事来。
书院对于这个小城来说就是地头蛇,从刚才边安修书一封随便在大街上提溜个人安顿好就可以看出一二,说不定就额外安顿了这一出‘闹鬼’的戏码呢。
不过白石很快就不这么想了,这栋宅子里真的有鬼,而且还是个熟鬼!
“只怕还要感谢我助‘它’脱离了‘聚鬼旗’。”
白石牵着驴子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漫步,边安把掌中一条三尺余长的青藤棒抖的笔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藤丝绞成的,韧性十足,且颇有分量,站在院子当中,一脸严肃,一双眉头竖立如剑,极有英气,似乎正在努力的往外散发着浩然正气。
白石是没什么感觉,不过那条战鬼倒是颇为畏惧,努力的往角落里缩。
“我那一枚‘分身幻化替身符’原来是被它给吞了,有意思,且看它有什么手段!”
起点中文网
057 九字御宝真言
这家主人颇为富裕,除了请来边安镇宅子之外,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官府的小吏,可能是在‘公正严明’的匾牌下混的久了,的确是沾染了些威武之气,别说是人间宵小不敢近身,鬼都不理,自个抱着一只肥鸡蹲在门前大嚼。
看样子,此人颇受看重,白石这个闲人只有清茶一杯,此人却有肥鸡果腹,白石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此人在百忙中还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不愧是官府出来的人,油滑的仅,至少白石打定了主意,一会若有变故,一定要护着他点。
主要是主人家太过无礼,见到白石拉着驴,跟在边安身后,还以为是半路捡来的书童之类,对白石看一眼都欠奉,两相对比,小吏自然是可爱一些。
还是仆人有眼光,见白石在屋中坐定,捧了杯清茶上来,顺手把进入厅堂的驴子牵了出去。
其实这头驴极有灵性,至少能感觉出来鬼在哪里,更明白这里谁才是高人,紧跟着白石寸步不离,临出门前,乌溜溜的眼睛回头看着白石,似乎颇有恳求之意。
“这厮不仅是个战鬼,还是个色鬼!”
白石极为肯定,他已经知道了,主人家的小妾阴气入侵,**病榻已经快两天了,娶妾娶色,定是个美人,所以才招了鬼。
从进入这一栋宅子开始,白石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分身幻化替身符’,灵识扫过,无所遁形,也是从白石进入这栋宅子开始,战鬼才战战兢兢地缩到角落里去,看来还认得故主。
在白石进来之前,他可是一直高高的坐在厅堂上耀武扬威来着,仿佛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白石的纵容似乎让他胆子大了起来,跃跃欲试,可惜一声铃铛响起,又让它吓的挂墙上去了,那里有一副画,一马奔腾图,本来也平常,但是一条鬼挂上去,就显的与众不同了。
白石看的津津有味,外面抢进来一个老道士,手中一个铜铃铛,背后一柄桃木剑,另一手捻着胡须,同样看的兴致勃勃。
“爷爷,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跟你抢。”
外面一个小姑娘冲了进来,肤色很白,眼睛很长,十三四岁,头上扎着马尾巴,一条红绳子颇为不凡,背后同样背一口剑,仔细一看,绝对是真家伙,杀人没问题。
这一老一少刚刚进门,都是第一时间就把目光盯在了那一副画上,小姑娘甚至从背后拆下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方碧油油的大印。
白石倒抽一口凉气,这一老一少身上至少藏了二十件法器,都是灵光隐隐,只多不少。
“这都是干什么的呀?”
老道士似乎这才发现了白石,仿佛也知道白石在想什么一样,拱了拱手,笑眯眯的道:“贫道捉鬼的。”
“除妖的!”小姑娘眼都不眨,看都不看白石一眼。
白石不自在的拱拱手:“路过的。”
“算你识相!”小姑娘不屑的哼了一声,下巴扬的高高的。
老道士捻着胡须,眼睛眯的只剩下一线缝,像是在笑,又像是眼神不好,眼中只露出一线光,贼亮贼亮的,依然不放过白石,嘴里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小道士,哪一家的?”
白石愣了愣,出于礼貌,他一直没有拿灵识胡乱去窥视这老道士和小姑娘的底细,毕竟灵识一扫,内外通透,实在无礼的很。
此刻这老道却认出了自己是个道士,分明是看出了自己修行的法门,白石目光一凝,再无顾忌,一双眸子灵光内蕴,老道全身内外尽收眼底。
老道顿时就怒了,手中铃铛当啷一声落地,哆嗦着手指着白石,差点指到白石鼻子上,一时吹胡子瞪眼睛,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起!”
小姑娘手中大印飞起,巴掌大小的一枚法印,非木非玉,凌空一晃便成脸盆大小,悬在白石头顶。
“落!”
大印劈头盖脸打了下来,风声猛恶,怕不由数百斤力道,白石骇然之下,身形如游鱼般蹿了出去。
啪嗒一声震响,法印生生的嵌入青石地板,一尺厚的法印几乎与地面齐平。
“收!”
法印迅速缩小成原来大小,送动开来,脱出地面,嗖的一声飞回小姑娘手中。
“起!”小姑娘一看不能克敌,立刻换了手段,伸手一指,背后法剑出鞘,一道银光飞起在空中,剑尖倒悬,随着小姑娘伸手一指白石,口吐法咒:“落!”
一口银光唰的一闪,得头落下,锋锐之气直逼眉宇,白石何等眼力,早已看得虚实,脚下嗖退即进,让开剑锋,手腕一绞,施展‘借剑杀人’一把将法剑擒在手中,任小姑娘如何催动法咒,长剑也是稳稳的被白石锁在手中,纹丝不动。
“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中看不中用的。”白石好奇的看着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除了在剑柄上找到一个简单的符印,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屈指弹了弹剑锋,金铁之物,但材质罕见。
小姑娘顿时急了,把脑袋一甩,头上一条扎头发的红头绳顿时飞了出去,七八寸的绳子凌空一抖化作指头粗细,三丈有余,如一条血红色的灵蛇般朝白石游了过来。
“缚!”
白石一剑在手,微微一笑,唰唰唰一连十余剑,剑光如四面开花,把周身护的严严实实,那红头绳还没有围上身来,就已经被劈落在地。
这些所谓的法器都是经过符咒祭炼,内中祭炼了符印,能以咒音催发,只要坏了其中符法,立刻就能破去,唬一唬外行人还可以,明显就如同自家的幻术一般不堪琢磨。
想到刚才在老道士识海中发现的一团变幻不定的宝箓,白石灵机一动,把自家的符箓念头运转开来,一边观摩着剑柄上的符印,一边照着剑柄上的这一道符印略一观想,识海一团灵光演化开来,顿时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把剑一抛,伸手一指:“去!”
呛啷一声,长剑归鞘,直接落入小姑娘背后剑鞘之中。
这一招,顿时把小姑娘给震住了:“你也会本派‘九字御宝真言’。”
“胡扯!哪来的‘去’?”老道士原本愁眉苦脸,闻言立刻回过神来,勃然道:“钟家‘御宝真言’从不外传,他靠的是意念驭剑的手段,似是而非罢了,你且靠边站,看爷爷拿他。”
058 高人
白石负手而立,笑而不语,他已经把小姑娘的法剑还了回去,分明是要罢手的意思,老道士偏偏要在孙女面前逞威风,且看他怎么下台。
对白石来说,这所谓的‘九字御宝真言’,只要看破虚实,就是个笑话,跟自己幻真观一脉的的幻术等同。
虽然这老道士也已经在识海中凝聚了本命宝箓,可惜没有修成灵力,注定华而不实,依旧是凡俗手段。
自己一身本事,自然不惧。
老道大怒,伸手一招,掉在地上的铜铃铛飞入手中,另一手掐个法决,作势就要施法。
“慢来,慢来……”
门前小吏敏捷的抢进身来,倒拎着半残的鸡骨头,打拱作揖毫不吝惜的送上,嘴上一连声的说道:“各位,各位道爷,姑奶奶,少侠,稍安勿躁,有话好说……”
边安也已经站在门前,他是跟着老道士冲进来的,倒也镇定,主人家拖着肥胖的身子姗姗来迟,看到自己家好好的地板被砸出来一个大坑来,惊疑不定。
那小吏一直站在门前,把方才一切都收入眼中,小姑娘言出法随的剑、印、绳三件法器在他心中堪称奇绝,就连白石斩破法器红绳的剑术,也在他心目中无限放大,心中大定,知道即使有鬼,也能降服,眼见双方起了冲突,连忙进来协调,这本就是他的拿手本事。
“诸位,听我一言。”小吏努力挤出个亲民的笑脸,见老道士拂袖散了法决,怒气冲冲的安稳下来,连忙伸手扯过肥胖的主人家来,大声道:“只要能使家宅安宁,银钱不是问题。”
说罢,给主人家使个眼色,只要能让他回去交差,银钱当然不是问题,反正也不是他自己家的。
主人家或许豪气,连忙接口道:“先捉鬼,银钱不是问题。”
老道士趁机下台,哼了一声,手摇铃铛,叱喝一声:“收!”
法咒出口,以老道手中的铃铛为中心,有无形之力扩散,所有人都是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分明是神魂已经被这铃铛所撼动,不能自己。
白石自然稳如磐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条战鬼分明纹丝不动。
老道士一脸恼羞成怒,又有点惊恐,胡子一翘,目视白石,眨眨眼睛:“还不来打个下手。”
白石愕然不解,干脆运转灵识,招招手,墙上那一副画忽然脱离墙壁,凌空卷成一个卷轴,飞落手中,轻松的道:“成了。”
这条战鬼知道逃不掉,早已藏入画中,束手就缚,轻松的很。
回头看去,老道士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突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跄踉退了几步,调息半晌,惭愧道:“这阴魔着实厉害,老道要想制住它实非易事,幸好这位小道友出手甚快。”
老道士满嘴鲜血,十分狼狈。
“这不是他的血啊?”白石怔怔的想:“他什么时候吞进嘴里去的?”
这条战鬼吞了自己的‘分身幻化替身符’,早已束手就缚,都在自己感应之中,什么时候被他制住过了?
“快,快请大夫!”
主人家感激而涕零,愧疚又焦急的样子,让白石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这座宅子里乱成一团。
小姑娘搀扶着的老道士,已经被仆人带下去休息了,白石依然怔怔的,耳中传来一声叹息:“小伙子,出手太快了些,幸好贫道最擅随机应变,你还得多加历练啊!”
这老道士为了多要几分银钱,先是借法器立威,显的这战鬼非常厉害,还要让自己出手相助,显的见者有份的意思,给自己分一杯羹。
“实在是……”
白石长叹一声,眼瞅着空空荡荡的厅堂,所与人都已随着老道士离去,只剩下依然不受重视的自己,不由又是一叹,由衷的赞道:“高!真高!比幻真山还高!”
“红尘里白山似幻,天地间清河如真。道是山高水长……”
白石哼哼唧唧的步出厅堂,牵了驴,优哉游哉的负手而去。
自己这座白山,实在是低,太低了,不如留一个事了拂衣去的背影,让主人家怀念去吧。
临出门前,仰天大笑三声,引的边安连忙追来,一边追,一边兴奋的问道:“真捉住了?”
白石不答,脚下似慢实快,引的那驴子都小跑起来,后面有一仆人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少侠,少侠,留步,请留步,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白石暗笑,终于扳回了一局,深藏功与名,脚下走的更快。
仆人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完了,定是方才怠慢的人家,回去以后怎么交代啊?”喘息过来之后,又气愤的说道:“这人也实在太小气了,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作甚!”
白石自然不知,有时候,一些个很高雅的事情,落在了很俗的人物眼中,实在是,直指要害。
换了边安,不愧是书院出来的,看着白石的眼神多了点钦佩,摸摸口袋,又有三分惋惜,若是受了主人家谢礼,这一路应该不至于太过节俭。
在他看来,这等为人解厄的行侠仗义之事,若是跟钱财买卖扯上关系,实在有失读书人气量。
白石脚下走的奇快,驴子撒开四蹄都有点收不住脚。
出了小城,又走得三五里,路上行人渐少,白石慢慢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日头逐渐升起,沉吟片刻,伸手朝天空一指。
目光所及,顿时一暗,方圆十步之内,被一片淡淡的阴影笼罩,仿佛有一片乌云挡住了阳光。
白石念头变化,细心推敲这一门幻术,笼罩在头顶的阴影逐渐缩小,一步方圆,恰好把白石遮挡在日光之下。
阴影极淡,后面追上来的边安分毫没有发觉,只是感觉靠近白石的身边阴凉了许多,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不由有点奇怪,但看到白石手中的画轴,又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白石微微一笑,也不解释,虽然初次施展这一门幻术,但是对这一门幻术的功效已经明白了三分。
这一门幻术,叫做‘黑暗无尽’。
若是全力施展开来,自身灵识笼罩的范围之内,可以化白日为黑夜,随着灵识的增长,感应范围逐渐扩大,黑暗几乎没有尽头。
敌人身入其中,伸手不见五指。
幻真道法博大精深,先天一点灵光即是符,内运符箓,外施幻术。
一道幻术蕴含无数妙用,比如这‘黑暗无尽’化出来的阴影,可淡可浓,可大可小,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此心即是本心,本我的中心,也即是那与生俱来的先天一点灵光。
幻真道七大幻术,藏息敛气、改形换貌、幻化人物、虚实互换、催眠入梦、黑暗无尽、虚空无藏。
这七大幻术各具妙用,都是护身保命之术,尤其是最后两术,一个能把白日化为黑夜,一个能把自身凭空隐藏,最是神妙莫测。当然,最后一门也只是隐身术,天眼之下,还能能够一眼看破。
白石朝来路看了一眼,一对祖孙,正顶着日头遥遥走来,其中那个老道,绝对是开了天眼的。
白石伸手一按驴背,纵身上去,驴子也是机灵,专门往树荫下走。
迎面有树杈拦路,底下的驴子倒是能过得去,坐在上面的白石却绝对要被挂一下,白石也不低头,低喝一声,立掌如刀,唰的一刀切了过去,手刀过处,拇指粗细的一条横枝被手刀干净利落的斩落下来,又被白石一把抄在手中,随手一抖,枝叶尽碎,纷纷落下,成了一条木棍。
“好厉害!”边安喝了一声。
白石随口问道:“想不想学?”
边安迟疑的问道:“我……可以吗?”
059 炼形术
“我家先生有一门绝学,叫做,其中有一门‘聚劲发力’的法门,你只要把这门功夫练通了,自然能够做到。”
白石说话间,把手中一条手指粗细的木棍当做剑使,手腕一翻,反手出剑,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株碗口粗细的一株小树已经被木棍刺了个对穿。
白石松开手,回头扫了一眼,满意一笑,拍拍驴屁股,骑着驴走了。只剩下边安瞪着眼睛,仿佛要把眼睛给瞪出来一样。一条木棍贯穿一株小树,简直匪夷所思,边安自忖,即便给自己一柄剑,只怕也做不到。
抬头看了看远去的白石,边安单手握住木棍末端瞬间发力,然后颓然放弃,木棍纹丝不动,想到白石方才答应了的话,心中一阵激动,拔脚便追。
两人一驴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老道士便带着自家孙女走了过来,绕着被木棍贯穿的小树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爷爷,你行不行?”小孙女试探着问了一句。
老道士不答,捏着胡须,皱着眉头,望着前路,半晌,自语道:“那小道士一身道意莫测,分明出自道门正宗,咱们民间法脉可不能输给了他,走,绕到前面去,也给他来个下马威。”
“小道士使出来的可是剑术,咱们怎么跟人家斗?”小孙女皱了皱鼻子,一点信心都没有。
老道士捻着胡子,嘿嘿一笑:“他跟咱们斗剑术,咱们就跟他斗法术。”
烈日当空,边安跑的满头大汗,白石却是浑身清凉,把一条腿担在驴背上,内观符箓,外用符法,炎炎日光照着身上,仿佛被莫名的黑暗所吞噬,偶尔还有阴风阵阵,十分凉快。
座下的驴子也占了好处,迈着轻快的步子,顾盼左右,悠然自得。
短短的小半日功夫,这一门‘黑暗无尽’的幻术又被白石悟出了几分妙处,薄薄一层黑暗笼罩自身,外人分毫看不出来,却又能恰到好处的把日光吸收,再也不是刚开始施展的时候,那简单的一片遮挡日头的阴影可比。
手中的画轴吹出来一阵阵阴风,让白石不住的抽着冷气,这厮倒也聪明,在炎炎烈日下不敢出来,日头一招,就能让它消散个无影无踪,画轴也没什么法力,护他不住,知道是受到白石法术庇护,伺候的十分卖力。
阴鬼之物,乃是人死之后,一点灵光不灭,凭着一股执念,生来能驭驾阴风行走,就像是人类逐渐长大从爬行到直立行走一样,乃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也算是本命神通了,就像是白石凝聚符箓念头,能施展七幻法术一样,已经是本命法术。
当然这条鬼物并没有修习过道法,只是经过卫家‘聚鬼旗’锻炼,能把一股本命阴风使用的更纯熟罢了,此刻帮着白石吹吹风,还是能够做到的。
边安也不差,得了白石传授‘聚劲发力篇’,这法门本来就是出自儒家,他又是书院出身,颇通文字,教起来毫不费力,甚至不需要白石来教,只需要传给他法门,自己就能理解透彻,更能举一反三,把聚劲发力法门运用的足下,用来赶路,省了无数力气,若非日头厉害,绝不至于满头大汗这么狼狈。
此人不愧老边的后人,资质着实不错,他学的一门剑法叫做‘游身剑’,首重身法,把聚劲发力法门运用进步法之中,让白石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受益。
四师兄在教自己剑法的时候曾经说过,在传授别人剑术的时候,也是自我的一个反思的过程。白石倒没从边安身上反思出什么来,他只是对这一门‘游身剑’的步法感兴趣而已。
阴山剑派自有‘少阴炼形之术’,一为手少阴,一为足少阴,手少阴持剑,在练剑与对敌之中,就能自然而然的淬炼到身形,乃是炼形炼体的内功,辅以剑法,正是内外兼修,足少阴同样如是,在行走奔驰中修炼自身。
边安这等纯技巧性的身法还不放在他的眼力,用上一辈子,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提高,所谓的‘游身剑’,不过手熟脚熟而已,学习这一门剑法也只是个由生到熟的过程,自然不能跟阴山派的功夫相提并论。
自己若是不传他中的‘炼指炼形篇’,即使边安学会了‘聚劲发力’法门,对自身内功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提高。而他又少了十年的培元养气的积累,除非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使得体内元气充足,否则在炼形一道上要想超过白石几乎不可能……
白石之所以对他的步法感兴趣,也只是基于‘少阴炼形术’的基础,融入一些技巧性的东西,可以使自己更快,更省力,说到底,不过是博采众家而已。
“前方有个小镇,要不要休息一下?”
白石抬头看了看日头,随口道:“今天就歇了吧,到时候给我租一间独门的小院,把你的‘游身剑’给我练一遍,我给你指点指点,再传你一门功夫,看看你能否领悟。”
对于他的剑法,白石不报什么希望,自己也是见过的,没什么出奇之处,休息半日,把‘炼指炼形篇’尽早的传授给他,若是没有炼形术,即使练一辈子,也注定是一场空。既然教了,就要教了彻底。
这次下山,虽然师命为先,但白石知道,这只是师尊给自己指明了一条历练的路而已,让自己初次下山有个目标,顺便解决师门的麻烦,而对白石来说,这一路上的历练,也不容错过。
比如手中的这条鬼,还有边安,甚至边先生,没有他,自己也得不到。
听到白石的话,边安精神一振,他虽然不缺勤奋,但并不想让自己在毒辣辣的日头下脱水而亡,甚或累死,连忙点头道:“我先去安排。”说罢,身法展开,游龙般蹿了出去。
白石优哉游哉,不疾不徐,把手中画轴缓缓展开,本来是一幅骏马奔腾图,此时在马背上却坐了个小兵,红缨盔,全身甲,腰挂长刀,手提马槊,还有长弓与箭袋,把自身装备幻化的十分齐整,看起来威风凛凛,与整张画融为一体,猛的一看,仿佛真的就是画中的人物。
白石哑然失笑,这是要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吗?
060 腾蛟帮
这个小镇靠水落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还有一家帮派。
小镇的人只知有腾蛟帮,而不服临州府管束,家家供着腾蛟帮的祖师爷,据说乃是镇外永河的河神。
河水到流到这里积蓄出来一个水潭,深不可测,据说有蛟龙顺水而来,因见此地风水极佳,有天地灵气汇聚,适宜修行,在此卧下已经百年。
这个故事在镇子中传的有鼻子有眼,只要有外来人路过,总有人过来跟你搭讪,顺便告知你这里的规矩,在这里,腾蛟帮说了算。
人家腾蛟帮也有后台,乃是河神。
腾蛟帮不收买路钱,只收过河财,路过的人要想乘船过河,必先去河神庙上供,否则必有腾蛟帮帮众好意阻扰,激怒了河神,船就会翻,船翻了,人就没了,等到把船再打捞上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镇里的河神庙好生兴旺,镇里的人隔三差五就会去祭拜,路过的人必须要上供,钱财肉食缺一不可。
钱财归了腾蛟帮,肉食却要在镇子里买,镇子里的人家家家都养着血食牲口,因此上,与腾蛟帮一个鼻孔出气,这个小镇也几乎是铁板一块。
小小一个镇子,自然无伤大雅,县城里也不管,只是固定收税罢了,权利却让给了腾蛟帮,于是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已经延续了百年,任何县官上任,与腾蛟帮斗一斗,然后就不了了之。
大罗天朝实在太大了,不说天下六十四州有大有小,只能分封诸侯治理,外围还有无数的蛮荒小部落作为羁縻州存在着,不设官府,各个部族自有首领与土司带领着,不受大罗天朝教化,自家各有教派与神祗,巫法大行其道。
临州虽然是天下六十四州之一,与乾州的距离仍然极为遥远,快马来回都要好几个月,若是碰到意外,好几年都到不了,甚至半路上就被妖怪给吃了。虽然大罗天朝尊了道门领袖为国师,道门弟子个个都身负斩妖除魔的重任,可惜妖怪也不是笨蛋,妖之所以称之为妖,就是比人聪明又不是人的东西,成精了,才叫妖孽。所以,这边远地方上的一州大权,仍然掌握在诸侯的手中,各诸侯拥兵自重,府中又养着能人,家传绝学也极为了得,教导出来的子弟比妖孽还妖孽,更交好治下名山大川的宗师人物,可谓源远流长,地位十分稳固。
比如这临州的燕家,一个燕家的女儿出行玩耍,都要拉上阴山剑派弟子,若能培养出感情来,那就再好不过,一荣俱荣,一瞬俱损。
乾州唯一对各大诸侯的掌控力,只有开府的权利,每个县下放的一个九品小官,借重儒家弟子的名头,重用儒学,开官府,治理地方。各诸侯对乾州也不好公然违抗,顺便卖儒家一个面子,所以,大罗天朝的威风才能扬威到地方上来,让白石这个小小剑客都能如雷贯耳,心向往之。
可惜也仅止于此了,大权依旧在诸侯的手中,比如这小小腾蛟帮,只要给上头送点礼,小小一个乾州来的九品官就奈何不了他了,而只要腾蛟帮不缺了这一个镇子的赋税,上头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要帮一把,给乾州添添堵。
如此情况下,任你个九品官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在地方上干上两年下来,棱角也要被磨平了,乖乖的任人摆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要再想着什么平定地方,做什么封疆大吏,大权在握取代诸侯的美梦。
虽然儒家弟子的毕生志愿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惜在这等边远之地,最后一个‘平天下’之志,硬生生的被削没了,只有修身,齐家,治理地方的权利。
而这腾蛟帮,借了河神的名头,剥夺过客,拉拢百姓,硬是把人家治理地方的权利也给剥夺了去。白石也算自幼读书,读到儒家的雄心壮志的时候也曾经心向往之,因此对天下大势也有几分了解,不由的对这腾蛟帮有点好奇,尤其身为道门弟子,更是剑侠门人,斩妖除魔为己任,对那所谓的蛟龙兴趣十足。
牵着驴子,沿着小镇大街走了一遭,镇中的人对他这个过路财神倒是十分友好,偶尔见到一两个灰衣汉子,肩头上绣着白色的蛟龙图案,懒洋洋的躲在阴凉的地方打量着白石。
这样的日头下赶路的人并不多,尤其今天更少,躲在暗处的腾蛟帮众很快确认,刚刚跑进来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子,与这少年人应该是一伙的,然后就不再关注,刚刚那小子不就是在打听借宿的地方嘛,反正是要住下来的,不急。倒是刚才有个背剑的小姑娘进了镇子打听了半天又跑了,有些可疑,得打起精神来。
镇外一座山头上,一个老道士正在树下乘凉,从这里看下去,整个镇子一目了然,有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来,扶着膝盖吐了半天舌头,喘息着,一边扯起一角扇着风,一边把在镇子中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老道士知道。
老道士听完之后,站起身来,背着手,把目光投向了山脚下的大河,河水到了这里分出一条支流,绕了个湾,冲入谷口,落成一个瀑布,冲入一滩幽深的水潭之中,水潭中的水再流出来时,却已经流入田野之中,肥沃了土地,流向了远方。
若是潭中真有河神,倒也的确算是功德无量,养育一方了。不论这条之流是不是它开辟出来的,只要占了这个地盘,就能占了这里的气运。
潭水虽然也是活水,却只有潭边被河水冲开一道道水波,激起一朵朵白浪,扩散开到水潭中间,逐渐消散,那里水波不兴,幽静的可怕。
“很深!”老道士又捻起了稀稀落落的灰白胡须,沉吟道:“本想着等那小道士过河的时候让他落水,看样子不成了,河边的船只被那什么腾蛟帮掌握着,只怕有些背景,不好拿捏,虽然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老道士指着水潭:“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若是真有地头蛇坐镇,咱们的法咒真言施展开来,被它听到,惹怒了它,到时只怕不好收场啊。”
小姑娘问道:“那怎么办?换个地方?”小姑娘皱眉沉思,忽然眼睛一亮:“我钟家‘九字御宝真言’博大精深,既然不能在船上种下‘起’‘落’两种符咒沉了他的船,那就种在他的驴子身上,掀翻了他。这一路上我可看见了,小道士一直坐着那头驴子,不会误伤了人。”
老道士瞟了小孙女一眼,沉吟道:“就不知小道士今日会不会留宿下来,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才显的我民间法脉手段高超。”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