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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驻马太行侧txt下载     驻马太行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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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姚常青营

    “轰隆隆……”

    一阵震耳欲聋的暴响将岳维汉从昏睡中惊醒,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还有巨大的气浪呼啸而来,岳维汉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被猛烈地掀飞到了空中,又像枯叶般翻翻滚滚地飞出老远,然后重重堕地。

    “我草……”

    岳维汉只来得及咒骂了半句,嘴里便已经灌满了腥臭的烂泥。

    一股掺杂了烂泥味、血腥味还有尸臭味的恶臭顿时沁入了鼻际,没错,就是血腥味,还有浓烈的尸臭味,岳维汉在车臣、伊拉克还有阿富汗当了这么多年的雇佣兵,这样的味道他绝不陌生,那是战场和死亡的味道,而且是绝对惨烈的战场!

    “我草,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美国佬现地下基地了?”

    巨大的危机感霎时就将岳维汉完全笼罩,难道是魔鬼党武装内部出现了内奸?要不然美国大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上门来?不对,刚才那爆炸声不像是美国佬的钻地炸弹,倒像是……重型榴弹炮的爆炸声!

    而且听这爆炸声……榴弹炮的口径绝对不会小于三百毫米!

    我靠,三百毫米以上口径的榴弹炮!?岳维汉顿时就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旋即猛然坐起身来,一直无法睁开的双眼也猛然睁了开来,顿时间,一副惨烈至令人窒息的战争场景便猛然跃入了他的眼帘!

    极目所见,尽是垮塌焦黑的街道城垣,倒塌燃烧的民房,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天色阴沉,烟云密布,一道道流光拖着长长的尾焰连续不断地从天上掠过,然后在不远处猛然攒落而下,顿时便腾起来一团团耀眼的强光,旋即又是剧烈的地动山摇,好不容易才爬起身的岳维汉顿时又被重重地掀翻在地。

    “弟兄们,跟***小鬼子拼了,杀啊!”

    嘶哑却不失杀气的怒吼陡然从岳维汉耳畔猛然响起。

    惊回,只见一队队身披浅黄色粗布军装的士兵正以散兵队形向着前方猛烈地突进。

    一时间岳维汉再分不清天南地北,有些木愣愣地跟着转过头,只见前面不远处是个十字路口,一栋钢筋水泥的三层建筑死死地卡住了这个路口,十几道耀眼的火舌从二楼、三楼窗户还有天台上猛烈地喷吐而下,交织成了一片严密的火网,从岳维汉身边嚎叫着向前突进的士兵顿时就像是割倒的野韭菜,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噗!”

    一名士兵刚刚跑到岳维汉跟前,身形便是猛然一顿,然后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下,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岳维汉急定晴看时,只见他的额头正中有个不大的血窟窿,脑后的头盖骨却整个被掀了开来,肉靡状的脑浆顿时涂了一地。

    “咻……轰!”

    一阵短促而又凄厉的尖啸过后,旋即就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岳维汉再次重重地掀翻在地,等他再次爬起身来时,只见面前不远处已经凭空多了个足有几十米见方的大坑,坑中青烟袅袅,刚刚突进到这个位置的几名士兵已经不见踪迹,只有一个士兵双手撑地正在坑沿上惨烈地哀嚎,他腰部以下的躯干却已经不翼而飞了。

    “噗嗵。”

    半截已经烧得焦黑的物事从天而降,重重地坠落在了岳维汉面前,赫然是半截断腿!

    岳维汉的双眸顿时间便猛然睁大了,饶使他当了十几年的雇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此刻也不免为眼前这惨烈的战争场面震住了,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岳维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觉两耳嗡嗡作响,一时间再无法用脑子思考。

    “小鬼子,俺日你十八辈先人,去死吧!”

    一位缺了条胳膊,早已经浑身浴血的士兵以仅有的单臂抱着个炸药包,只向前纵身一跃便跃进了前方的环形街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环形街垒顿时便绽放成了漫天烟尘,还有几截断肢残躯在天上翻翻滚滚地飞舞。

    “老二,老二哇!***小鬼子,爷爷和你们拼了……”

    一位高壮如小山般的士兵嗔目如裂,抱着机关枪从岳维汉身边猛然站起身来,伴随着爆豆般的激烈音符,耀眼的火舌就像是风一般刮到了前方建筑物的窗户和天台上,好几道身影顿时便惨叫着从三层建筑的天台上倒栽而下。

    遗憾的是,机关枪的怒吼只持续了片刻便嘎然而止。

    两道耀眼的火舌扫过,那士兵强壮的身躯先是猛然一顿,然后就像是被锯倒的木头,直挺挺地向着后方倒了下来,在倒地之前,他的脖子就已经被弹片掀飞了大半,宽厚的胸膛更是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咻……轰!”

    又是一阵短促而又凄厉的尖啸掠空而至,巨大的爆炸声中,又是一股强烈的气浪席卷而至,岳维汉再次被狠狠地掀翻在地,而且落地之后脑袋还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磕了下,顿时便两眼一黑再度昏迷了过去。

    …………

    这一昏迷却又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等岳维汉再度醒转时四周的景像却又变了。

    头顶的天空依旧昏暗,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尸臭味依旧中人欲呕,不过巨大的爆炸声却是听不到了,只有极远处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再看之前那惨烈至极的巷战战场,此时也已经是一片沉寂了。

    一队士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正在仔细地搜索战场,遇到身穿不同军装的士兵,不管死活照着心窝子就是一刺刀,遇到身穿同样军装的士兵,则把他们的尸体搬到街边整整齐齐地摆成一列,遇有伤兵则立即叫来医务兵为其包扎。

    没等岳维汉回过神来,那队士兵便搜索到了面前。

    领头的那名军官同样身穿浅黄色粗布军装,没有肩章,领口上缀着红底金边的领章,中间有道金杠,金杠上面缀着一颗三角星,看军衔是个少尉,见岳维汉两眼瞪得老大,那军官顿时便回头大叫起来:“医务兵,医务兵!这里还有个活的,快!”

    “是,长官!”

    不远处有把声音应答了一声,旋即一名士兵便一溜小跑到了岳维汉跟前。

    岳维汉和那少尉军官大眼瞪小眼的功夫,那名医务兵已经迅检查了岳维汉全身,旋即起身向那军官禀报道:“报告长官,这位兄弟身体状况良好,并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那少尉军官斜眼打量了岳维汉两眼,忽又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士兵继续向前打扫战场,然后问岳维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维汉这头还晕着呢,闻言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军官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是哪支部队的?”

    岳维汉无言以对,还是摇头,那军官又问道:“那你们长官是谁?”

    看到岳维汉还是摇头,旁边有个士兵忍不住插嘴道:“长官,这位兄弟该不会是让小鬼子的炮弹震傻了吧?”

    刚刚给岳维汉检查身体的医务兵当即补充道:“长官,这位弟兄的头部曾经遭到撞击,是有可能暂时性忘记一些事情的。”

    “真傻了?”那军官越皱紧了眉头。

    “你他娘的才傻呢。”岳维汉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傻,当即反唇相饥。

    “哟嘿,还没傻嘛。”那军官似乎也懒得废话了,当即伸手道,“你的证件呢?”

    “证件?什么证件?护照?”岳维汉顿时皱紧了眉头,护照这玩意可不能随便示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是你的军官证!”岳维汉的衣领上虽然没有领章,但那名少尉军官还是能够分辩出岳维汉的身份应该也是军官,当下不由分说,伸手就从岳维汉的上衣小袋里摸出了一本绿皮软壳证件,略一瞥眼之后旋即脸色微变,当时就脱口念了出来,“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一旅第二团上尉连长,岳维汉!?”

    “什么,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黄埔军校的?”

    “第一旅第二团?前几天猛攻大纱厂的部队?”

    跟在那少尉军官身后的几位士兵顿时窃窃私语了几句,再抬头望向岳维汉时,眼神里便多了些肃然起敬的意思,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是批开进淞沪战区对日作战的部队之一,尤其是在大纱厂,教导总队更是打得极为惨烈,没说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这些小白脸虽然看着细皮嫩肉的,但个个都挺有种。

    “岳维汉?”岳维汉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当下皱眉反问道,“谁是岳维汉?”

    那军官却没有回答,又从绿皮软壳里起出了一张折叠得异常整齐的纸张,然后缓缓展开,略一瞥眼后又沉声念了起来:“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证书:兹有本校第十期步兵科学生岳维汉修业期满成绩及格特证书,校长蒋文正,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六月十六日。”

    “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民国二十五年!?”

    岳维汉喃喃低语两声,一对眸子霎时便瞪大了,再联想到之前惨烈的战场景象,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便在他的脑海里成形,莫非……自己穿越了?当下岳维汉深深地吸了口气,急问那军官道:“兄弟,现在是哪年哪月了?”

    那军官头也不抬地答道:“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民国二十六年!?”岳维汉顿时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军官这会已经小心地将证书叠好,连同军官证一同递还给岳维汉,然后啪的立正,向岳维汉敬了记标准的军礼,朗声应道:“报告长官,这里是第三战区宝山县城,鄙人曹兴龙,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三营警卫排少尉排长。”

    “第三战区宝山县城?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三营!?”

    岳维汉闻言顿时便如同堕入了数九寒冬的冰窟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民国二十六年可不就是第三战区可不就是淞沪战区?是年八月不正是淞沪会战如火如荼之时?这一战,小日本光是陆军就出动了九个精锐师团另两个支队,**更是调集了七十几个师近百万大军,双方在淞沪地区激战三月,死伤无数!

    至于这少尉军官所说的九十八师,作为一名军史爱好者,岳维汉更不陌生。

    九十八师师长夏中禹,黄埔一期生,该师所辖五八三团三营,更是八年抗战史上赫赫有名的英烈营——姚常青营!在淞沪会战中**由攻转守的第二阶段,该营死守宝山孤城,与日军激战七昼夜,全营自营长姚常青以下五百余人全体壮烈殉国!

    按战史记载,今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日,正是姚常青营进驻宝山县城之日。

    再过七天,也就是九月六日,宝山县城将陷于日寇之手,该营自营长姚常青以下五百余人将全部殉国,无一生还!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一起干什么?”

    岳维汉正自心神激荡之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把嘶哑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急回头看时,只见一名身穿呢子军装的军官已经大步走了上来,那军官中等身材,面皮白净,鼻梁上还架着副近视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不过脸色却不太好看。

    那眼镜军官的领章上有两道金杠,上面还缀着两颗金星,赫然是中校军衔,岳维汉不用猜就能肯定,此人定然就是五八三团三营的中校营长姚常青了,因为**序列中,连长一般都是上尉,营副和参谋长一般都是少校,营长则就是中校了。

    “报告长官,卑职正率队打扫战场。”曹兴龙立刻跑步上前向姚常青立正敬礼。

    姚常青嗯了声,冷嗖嗖的目光却盯着岳维汉,问道:“曹兴龙,这是怎么回事?”

    曹兴龙道:“报告长官,这位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一旅第二团上尉连长岳维汉。”

    “岳维汉?教导总队的?”姚常青脸上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对岳维汉说道,“你是黄埔九期的还是十期的?我是六期的。”

    “呃,这个……”岳维汉一时间无言以对。

    姚常青见状微微蹙眉,又转头望向曹兴龙。

    曹兴龙赶紧说道:“报告长官,据医务兵说,岳长官可能是头部受到过撞击,所以暂时性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过他的确是教导总队的上尉连长,刚才卑职已经看过他的军官证和毕业证,他是黄埔十期步兵科的毕业生。”

    “看来伤得不轻啊,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姚常青脸上掠过一丝痛惜之色,又抬头看看天色,皱眉说道,“这天也快黑了,眼下的淞沪战场又打成了一锅粥,桂长官的教导总队也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岳维汉!”

    岳维汉不知道姚常青是在喊他,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混蛋,长官点名你怎么不应答?作为一名黄埔军官生,你怎么连最基本的步兵操典都忘记了?”姚常青顿时就勃然大怒,不过很快又意识到岳维汉是失忆了,当下叹息道,“瞧我这记性,算了,你就暂时先留在我的营部给我当副官吧。”

    “是!”岳维汉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当下赶紧大声应答。

    就这样,岳维汉便稀里糊涂地变成了黄埔十期军官生岳维汉,又无可奈何地跟着姚常青驻进了宝山县城,虽然明知道宝山会在几天之后沦陷,也知道姚常青营将会全体殉国,但眼下的岳维汉或者说岳维汉却是别无选择。

    作为一名军史爱好者,岳维汉很清楚,**序列中的杂牌军虽然大多纪律涣散,打仗靠的多是一腔热血,可像九十八师这样的中央军却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尤其是军中那些黄埔出身的军官,更是对自己和部下严格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譬如说刚才,如果岳维汉胆敢稍稍流露出怯敌畏战的意思,同样出身黄埔的姚常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毙了他。

    还有,身为一名穿越众,岳维汉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姚常青营重演悲剧,最终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这样的结局虽然壮烈,虽然能够振奋国人,却绝不是岳维汉想要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可不愿意就此“壮烈殉国”的,更不愿姚营重蹈历史的覆辙。

    留在姚常青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深知历史走向的岳维汉早就有了决定。

    当务之急当然是尽可能地说服姚常青,让他不要一味死守宝山,长官的命令当然要坚决执行,但执行的尺度一定要灵活,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一定要跟他反复讲,再三讲,直到他完全吃透其中的精神为止。

    只等淞沪会战结束,岳维汉就会毫不犹豫地脱离**序列,沿途收拾溃兵再带着队伍北上山西,前去投奔八路军,岳维汉现在的事实身份虽然是黄埔系军官,在极重派系出身的**中可谓前途无量,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对**有所留恋。

    无论是出于情感的考虑,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投奔八路都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岳维汉很清楚,**最终战败并退守台湾根本就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岳维汉可不愿跟着“蒋校长”远走孤岛,并在几十年后客死海外当个孤魂野鬼的。

第二章 牛刀小试

    夜色倥偬,激战竟日的淞沪战场终于暂时沉寂了下来。

    宝山城里的居民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纷纷跑回乡下了,此时完全成了座空城。

    几枝火把斜插在城头上,淡淡的火光将城垣四周照得朦胧可见,皮靴叩击地面的壳壳声中,岳维汉跟着姚常青登上了东门城楼,站在城头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姚营的官兵们正在城垣外围紧张地挖掘战壕,并布置明暗火力点。

    “忠恕哪,你觉得我的城防工事布置得怎么样?”

    姚常青忽然间问了句,站在姚常青身后的岳维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姚营长这是在跟他说话呢,这忠恕却是岳维汉的表字,这还是他从口袋里翻出的一封家书里看到的,那封家书是岳维汉的老父亲从浙江奉化老家托人捎来的,开头就是“字谕忠恕吾儿”。

    岳维汉对他现在的身份了解还不多,不过从名字上看,这个岳维汉应该是出身名门,这岳家在浙江奉化很可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否则他的老父亲也不可能给他起这样的名字,忠恕维汉,这四个字的字面意义可不一般!

    曾子曰:夫子之道,唯忠恕二字而已矣。

    再以维汉两字为名,由此就不难看出岳维汉老父亲的心愿了,那是希望岳维汉能以夫子之道来维护汉家统治了,若不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那是断然取不来这样的名字的,不过岳维汉现在却实在没多少心思去琢磨这些。

    见姚常青问,岳维汉当即答道:“长官布置的城防工事可谓完美,无论是交通壕和各连排散兵坑的连接,还是轻重火力点和明暗工事的搭配,都堪称典范,无论小鬼子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我军的迎头痛击,各处火力点更是能够形成严密的交叉火力网,绝不留任何射击死角,依卑职看,既便是中央军校的德国教官,做的也未必能比长官更好,不过……”

    现在的岳维汉虽然并非原来的岳维汉,也绝不可能上过什么中央军校,但他身为军史爱好者,多少还是具备一点军事理论基础的,所以要应付姚常青的话题绝对不成问题,而且岳维汉身为穿越众,看过后世许多军事家对于淞沪会战的总结分析,大到整个淞沪会战,小到宝山县城的攻防战,岳维汉懂的比姚常青只多不少!

    “哦?”

    姚常青依然背负着双手,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自信的微笑,说道,“忠恕可是觉得我布置的城防工事还有漏洞或者缺陷?”

    “没有。”岳维汉摇了摇头,肃然说道,“长官布置的城防工事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卑职以为,全营陈兵城外,与敌野战,实为不智。”

    姚常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道:“说说你的理由。”

    岳维汉道:“如果守城兵力有一个师,则的确应该陈兵城外与敌野战,如若不然,全师近万人云集于巴掌大的城垣之中,敌军只需一通炮击,守军无处腾挪躲避死伤必众,则顷刻间就会军心涣散、土崩瓦解。”

    姚常青闻言不由轻轻颔,这倒是实话。

    岳维汉又道:“可如果守城兵力只有一个营,则情形又大不相同,这时候如果舍弃坚固的城垣工事而陈兵城外,则难免兵力分散,予敌各个击破之机会,不如收缩兵力于城内,与敌巷战,则可躲避敌军炮火,保全自己,同时也能更大地杀伤敌人。”

    “不然。”姚常青轻轻摇头道,“忠恕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若骤尔放弃城外工事,日寇必趁势而进将我军四面合围于城垣之中,届时与外界的联系将会被日寇完全切断,更可虑者,我军龟缩城垣之后将无法正面展开实施反击,如此,我军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了。”

    岳维汉略微思忖后接着劝道:“长官,我军如果陈兵城外,则各连排散兵线和苦心构筑的火力点就会直接暴露在日寇飞机、重炮以及各种轻重火力的直接打击之下,只怕未必能挥应有之作用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姚常青伸手拉了拉呢子军装的下摆,肃然说道,“但是退守城垣也一样会遭到日寇飞机、重炮的杀伤,而且我们是军人,军人当以服从军令为天职,既然上峰命令我们死守宝山外围,寸土不能退让,那我们就要坚决执行,绝不能打任何折扣。”

    岳维汉急道:“长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哪!”

    “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姚常青对这句话细细品味一番,旋即又向岳维汉道,“行了忠恕,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下去歇着吧,明天肯定得有一番恶战,到时候有你累的,还是先把体力养足吧。”

    岳维汉无奈,只得向姚常青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下了城楼,话说三遍则寡淡无味,再说第四遍就该惹姚常青烦了,好在宝山还要再过七八天才会沦陷,岳维汉还有时间来说服姚常青,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做好准备应付明天的恶战!

    …………

    天色微明,忙碌了大半夜的姚营官兵正在用餐休憩,尽可能地恢复体力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激战。

    营长姚常青却是食欲全无,此时正对着地图沉思,姚常青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营长,但作为一名黄埔军校走出来的军官,他的眼光绝不会局限于宝山县城一隅,在经营好宝山城防的同时,他也在关心着整个淞沪战场的敌我态势。

    岳维汉则正忙着将子弹的弹头挫平,然后又在上面挫出十字纹。

    这玩意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达姆弹,可威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警卫排的几名小战士见了觉得好奇,便纷纷围了上来,有士兵麻着胆子问道:“长官,你这是在干吗?”

    岳维汉扬了扬手中加工好的达姆弹,说道:“这玩意能让小鬼子吃尽苦头。”

    那士兵又问道:“长官,这玩意不就是多了个十字纹,别的还能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等小鬼子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岳维汉淡淡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正说间,头顶天际便响起了凄厉的尖啸声,有经验的老兵一听就知道那是炮弹划过天际的尖叫声,而且弹着点就在附近不远,顿时间,便有老兵弹身而起,凄厉地大吼起来:“小鬼子开始炮击了,快,弟兄们快找地儿躲起来……”

    “长官!”岳维汉也弹身而起,向姚常青道,“赶快进地窖吧。”

    话音未落,一炮弹已经落在院子里轰然爆炸,警卫排的两名士兵立刻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临时充为指挥部的大院也顿时间剧烈地颤动起来,大量的灰尘朴簌簌地从房梁上掉落下来,姚常青和岳维汉顿时就闹了个灰头土脸。

    “慌什么!?”姚常青却是冷冷地瞪了岳维汉一眼,然后伸手从容掸去身上的灰尘,哼声说道,“难道你忘了我们老祖宗的兵法上是怎么讲的了吗?哼,身为长官,就应该做到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是。”岳维汉赧然道,“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姚常青这才拉了拉衣摆,将呢子军装重新扯得笔挺,然后从容下了地窖。

    日军的炮火准备足足持续了将近大半个小时,直到天色完全放亮,天上的尖啸声和地上的爆炸声才渐渐变得稀疏起来,重新上到地面指挥部的姚常青立即下令,让前沿阵地各连排立即上报战损情况。

    各连排的战损情况很快就通过电话报到了营指。

    各连排的人员伤亡倒是不大,但是,昨晚上苦心修筑的外围工事以及各处轻重火力点却几乎被日军的炮火给犁平了,对此岳维汉是早有心理准备,只花了一晚上仓促修建的土木工事,要是能够抵御日军的炮火覆盖,那真是有鬼了。

    要知道参与淞沪会战的九个日军主力师团中,有七个是最精锐的常设师团!

    日军那些个常设师团的火力配置虽然无法和同期的德军以及奉行大炮兵主义的苏军相提并论,但和重炮严重匮乏的**相比,那可是强太多了!当时**中只有最精锐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师级编制)拥有炮兵团的编制,其余**,即便是最精锐的87师、88师,也没有炮兵团的编制,能闹个炮兵营就顶天了。

    再加上淞沪战场濒临海岸线,日军步兵能够得到联合舰队舰炮群的火力支援,那更是不得了,要知道当时小鬼子的海军可是世界第三,论总吨位仅次于英、美两国,论海军官兵的整体素质,甚至要强过老美,仅次于大英帝国!

    而且舰炮口径普遍过一百五十毫米,主炮口径更是普遍过三百毫米!

    这样的巨舰重炮,要是正面挨上一炮,别说是仓促修筑的土木工事了,即便是精心修筑的钢筋混凝工事,也能轻易摧毁!

    但是姚常青对此却显然缺乏心理准备,这也难怪,他毕竟是初次与日军正面交锋,在此之前,姚常青所面对的不是军心涣散跟散兵游勇似的北洋军队,就是装备低劣跟叫花子差不多的工农红军,哪有机会领教如此烈度的炮火覆盖?

    姚常青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向岳维汉道:“走,去前沿观察哨。”

    两人当即带着警卫排上到了设在北门的前沿观察哨,姚常青拿起望镜往外一看,脸色顿时就变得无比凝重起来,这时候日军的炮火准备已经结束,只有少量曲射炮还在向着宝山城区进行延伸射击,日军出动了大约两个加强小队的步兵,在两辆轻型坦克的引导下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向宝山北门的外围阵地同时起了试探性进攻。

    “丢你老姆!这小鬼子太狡猾了!”姚常青放下望远镜,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岳维汉默然,小鬼子的确狡猾,选择的主攻方向也非常刁钻,由于姚营的防御布置是四个步兵连平均布防,东南西北每个方向各摆一个连队,这样日军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起进攻,就正好打在了姚营各连防御体系的结合部,如果日军的两路攻击得以切入纵深,就能对北门外的四连形成左右夹击态势,一旦两路日军会合,四连的退路就会被切断,从而彻底沦为一支突前的孤军,被日军吞掉也就无可避免了!

    小鬼子的兵力虽然只有两个小队百多号人,可火力却明显加强过了。

    因此,小鬼子的攻势非常凌厉,四连阵地和邻近阵地散兵坑里的散兵被日军轻重机枪交织成的火力网压得基本无法抬头,等到四连和友邻阵地组织轻重火力实施反压制的时候,却立刻又会招来日军坦克和掷弹筒的疯狂报复,尤其是小鬼子的掷弹筒,命中率高得吓人,**的轻重机枪手往往打不到半个弹匣,就被小鬼子的掷弹筒给打掉了。

    姚营直属炮排的两门迫击炮虽然拼命反击,但区区两门迫击炮的火力压制实在是太过微弱了,对日军攻势的迟滞也极其有限,西北方向的日军由于地形有利,进展尤其迅,在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内就向前推进了四五百米,眼看就要切断四连的后路了。

    “营长,快下令撤退吧,要不然四连就完了!”营副赵大河再也坐不住了。

    “不能撤。”姚常青断然摇头道,“这节骨眼上下令撤退,部队就放羊了,到时候不但外围阵地守不住,搞不好还会让日军趁机突入城区!小鬼子怕是巴不得我们这样做呢,我们可不能遂了小鬼子的心意,岳维汉!”

    “有。”这回岳维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当即挺身上前站到了姚常青面前。

    “小日本的胃口不小,凭这区区两个小队就想吃掉我的四连?”姚常青冷冷一哂,然后转头向岳维汉道:“你带上警卫排负责保护四连侧后,一定要挡住西北方向的日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后撤半步,否则军法不容!”

    “是。”岳维汉大声应答,然后回头向身后警卫排的战士们大吼道,“警卫排,跟我上!”

    岳维汉带着警卫排刚刚出城,日军的前沿指挥官就迅调整了战术,不等警卫排构筑起简易工事,日军九二式重机枪、十一年式轻机枪(歪把子)还有坦克上的平射机枪的子弹就像是刮风般从西北方向打了过来,岳维汉和警卫排的四十余名战士顿时就被压制在几个大弹坑里,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更要命的,宝山城面对西北方向是片开阔地,根本连可供藏身的掩体都找不着,小日本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作为突破口,估计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就这么片刻功夫,日军又向前突进了近百米,距离警卫排容身的几个大弹坑只有不到百米了。

    情势危急,岳维汉却感到头皮一阵阵的麻,思维几乎陷于停顿。

    虽说前世大学毕业后在海外当了十几年的雇佣兵,但岳维汉所经历的都是低强度低烈度的小规模袭扰战,像这种高强度高烈度的大战却是次经历,心理上自然需要适应过程,然而情势危急,已经容不得岳维汉慢慢适应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岳维汉竭力镇定住心神,回头向身后的警卫排长曹兴龙道:“待会正面的鬼子机枪一停,就马上组织火力实施反压制,再传令下去,单兵专打日军的机枪手和掷弹手,步兵交给轻重机枪对付,至于小鬼子的坦克,组织敢死队炸了它!”

    “这个没问题。”曹兴龙急道,“可我们被日军火力压制在这,根本无法抬头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岳维汉说罢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的思维霎时开始变得无比专注起来,借助敏锐的听觉,日军由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两挺歪把子轻机枪交织成的火力网立刻就在岳维汉的脑子里构勒出了大致的立体方位图,原本打得最凶的坦克机枪估计是转头压制正面阵地上四连的机枪火力去了。

    下一刻,岳维汉猛然起身,抬手就是一枪,然后以最快的度拉动枪栓连开两枪。

    日军阵地上用来压制警卫排的三挺轻重机枪顿时就歇菜了,警卫排仅有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和两挺捷克式轻机枪趁机抬头,对日军步兵形成了火力压制,步兵也迅分成了两拨,一拨抢修机枪掩体,一拔枪法好的专打日军的机枪手和掷弹手。

    九十八师是嫡系中央军,除了缺乏重火力,轻武器配备和单兵素质完全不在日军常设师团之下,警卫排这一难,立刻与正面的四连阵地形成了严密的交叉火力,西北方向日军的进攻势头顿时严重受挫,局面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日军见势不对,在前引导的那辆垣克立刻就开始缓缓掉转炮口,炮塔前的平射机枪也迅掉转枪口,对着警卫排尚未抢修好的机枪阵地疯狂扫射起来,不过仅靠一挺机枪显然无法压下**的机枪火力了,倒是日军坦克的37毫米主炮威胁不小。

    曹兴龙当即大吼道:“谁去把这铁王八给老子炸了,赏大洋五十!”

    “赏大洋五十!?日泥爸,俄去!”一名陕西籍的冷娃应声跃起,抱着炸药包就冲向了日军坦克。

第三章 喋血孤城

    看到有人抱着炸药包要去炸日军的坦克,警卫排和正面四连阵地上的几个机枪手顿时兴奋起来,除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抱不动,剩下的几挺捷克式轻机枪全他妈抱了起来,嗷嗷叫着往日军阵地上喷吐火力,恨不得把弹夹里的子弹一下子打个精光。

    日军的轻重机枪顿时完全受到压制,步兵也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剩下的两个掷弹手在战壕里探头探脑的还想敲掉**的火力点,又被岳维汉叭叭两枪爆了头,岳维汉的枪法绝不是盖的,日军只要稍有露头,这小子基本上抬手就有。

    连前沿观察哨的姚常青都忍不住击节叫好:“好小子,好枪法!”

    再说那陕西冷娃,竟然神奇地越过了日军的火力封锁,只片刻功夫就越过了近百米的距离冲到了日军坦克前,然后拉着引线把炸药包往日军塔克上一扔就转身跑开了,只听得轰的一声,日军塔克上绽起了好大团烟花,那陕西冷娃也被巨大的气浪给掀翻在地。

    硝烟散尽,只见日军坦克的前射机枪已经被炸歪了,不过坦克本身似乎受损不大,只是稍稍调整了下方向,便径直向着陕西冷娃身上碾了过来,看这架势,陕西冷娃就算没有被刚才那爆炸的冲击波给震死,也要被坦克给活活碾死了。

    躲在弹坑里的岳维汉气得直骂娘,这个白痴,怎么不炸履带啊?

    就在岳维汉跳脚骂娘时,那陕西冷娃却又弹身而起,这次直接跳到了日军坦克上,右手里赫然握了枚正在冒烟的国造手榴弹,不过上了坦克之后这冷娃才现找不着能塞进手榴弹的洞洞,正急得不行时,一颗子准确地击穿了他的头颅。

    陕西冷娃的身体晃了两下,然后一头歪倒在日军坦克上,那枚国造手榴弹无巧不巧地被他压在了胸口和日军坦克37毫米主炮的炮管之间,只听轰的一声响,冷娃的尸体顿时又往天上弹了起来,日军坦克的37毫米主炮也拐了个弯。

    前射机枪和37毫米主炮先后被炸毁,这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就完全丧失了突击能力,当下只得掉转车头开始后撤,安装在尾部的后射机枪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拼命地喷吐火力试图压制**的火力,以掩护日军步兵后撤。

    日军的常设师团的确不是吹的,仓促间由突进转为撤退竟丝毫不乱,姚营四连长想趁机打个反击结果反而吃了大亏,白白损失了大半个排的兵力,很快,两个方向的小鬼子都先后脱离了战场,但岳维汉很清楚,宝山血战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岳维汉下令警卫排就地构筑工事,自己却只身返回了前沿观察哨。

    “忠恕哪,你的枪法不错。”看到岳维汉,姚常青先夸了句,旋即又训斥道,“不过你不在前沿阵地带你的兵,却跑回观察哨来干吗?”

    岳维汉道:“长官,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小鬼子仅仅只是出动了两辆轻型坦克和两个加强小队的兵力,我们在北门外的防线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接下来如果日军以更多的兵力从多个方向同时动进攻,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里,岳维汉心里对姚常青也是腹诽不已。

    不少**将领都有个弱点,那就是对预备队的作用缺乏足够的认识,有多少兵力都会在正面摆出来,如果战事顺利也就罢了,可一旦战事不顺那就很难再有扳回局面的机会了,说起来姚常青还算是不错了,多少还留了个警卫排充当预备队。

    “忠恕你多虑了。”姚常青不以为然道,“东门和南门外多池塘水洼,日军坦克无法投入战斗,仅凭日军步兵,就算是两个加强中队也未必能突破二连、三连的防线,西门外虽然地势平坦,但有沿街民房可供依托,而且一连阵地又与584团阵地相依托,可保无虑,只要你能带着警卫排保护好四连侧后,这宝山城就可稳如磐石!”

    见姚常青依然坚持己见,岳维汉顿时有些急眼:“长官……”

    “够了!”姚常青不耐烦道,“现在我命令你立即返回前沿阵地!”

    见姚常青神色不善,岳维汉无奈,只得悻悻然地返回了前沿阵地。

    岳维汉刚刚回到前沿阵地,日军的第二轮炮火准备就开始了,这次天上还出现了十几架日军轰炸机,对着宝山西门外的**阵地就是一通狂轰滥炸,投完炸弹后又用机关炮对着**阵地来来回回反复俯冲扫射,给**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炮击尚未完全停止,硝烟还未完全散尽,日军就出动了两个中队的兵力,在四辆轻型坦克的引导下向宝山西门外围阵地动了强攻,北门、东门和南门外也同时出现了日军的攻击部队,不过这几个方向的日军都不多,其目的无非是为了牵制**。

    激战至中午时分,一连连长孙义夫战死,西门外围阵地始告急。

    姚常青遂令营副赵大河率营部炊事员、马夫、医务兵、通讯兵等勤杂人员三十余人突前支援,再战至下午二时,西门外围阵地终告失守,一连死伤大半,仅剩四十余人退守城垣,营副赵大河率敢死队断后,壮烈殉国。

    日军趁势夺城,却被守军依托城垣工事所击退,遂顺着城墙侧攻宝山南门和东门,再战至下午五时许,南门、东门外围阵地先后失守,坚守北门外围阵地的警卫排和四连遂成突前孤军,随时都可能被日军三面合围吃掉,姚常青只得下令退守城垣,并以事先准备好的钢筋水泥浇灌堵死四门,准备死守宝山。

    次日晨,日军调集十余艘战舰及数十门重炮,集中火力猛轰东门城垣。

    十时许,宝山东门左侧城垣被炸开一段四十余米宽的口子,日军顺着缺口蜂拥而入,营长姚子营亲率敢死队起决死反击,与日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激战至日暮时分,日军终于不支,退出城垣,宝山城岿然不动。

    然而,经过两日血战,姚常青营也是死伤惨重,全营官兵由原先的五百余人锐减至不足两百人,八个连长、连副全部阵亡,十三个排长战死了十个,营副赵大河壮烈殉国,营长姚常青也在决死反击的白刃战中被日军刺刀挑开腹部,身负重伤。

    …………

    夜色深沉,一片死寂。

    与白天时候两军血战时的激烈喧嚣相比,此时此刻的宝山城简直寂静得让人心里直毛,这时候如果不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以转移注意力,既便是心志最为坚定的战士,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心理阴影。

    就着昏暗的马灯,岳维汉正在不紧不慢地加工达姆弹。

    岳维汉加工的粗制达姆弹在这两天的激战中挥了极大的威力,保守估计,倒在岳维汉枪口下的小鬼子都已经过了半个小队,其中至少有一半被命中躯干或者头部直接报销了,剩下的一半既便侥幸保住性命,也绝不可能再返回战场了。

    “长官,你的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太准了!能不能教教我们?”

    “是啊,三四百米的距离,长官都不带瞄一下,抬手就有,太厉害了!”

    “是啊,小鬼子的掷弹手都被打得不敢冒头了,这家伙,简直比迫击炮还牛!”

    看到岳维汉又开始改造步枪子弹,警卫排剩下的十几名战士便纷纷靠了过来,一个个全都以崇拜的眼神望着岳维汉,这两天岳维汉的表现也的确当得起这些老兵的崇拜,无论是白刃拼刺,还是远距离狙杀,岳维汉都让他们佩服交加。

    “想要打枪准?这事容易,不过现在不行,等打退了小鬼子我再教你们。”

    岳维汉倒不是在骗他们,有些天生禀赋的士兵,既便没有接受过高密度的射击训练,也能成为优秀的狙击手,譬如朝鲜战场上凭借一杆普通苏式步枪外加四百子弹狙杀两百美军的狙击英雄张桃芳,就是个实打实的新兵蛋子!

    还有岳维汉本人,天生就是个冷血杀手。

    当年刚上大学时参加军训,生平头次实弹打靶,十子弹就全部命中靶心,连当时的教官都大吃一惊,还以为他参加过什么少体射击队呢,可事实却是,那根本就是岳维汉生平第一次实弹射击,事情就是这么邪乎!

    正说呢,指挥部里就冷不丁响起了医务兵的大叫声:“营长醒了,营长醒了!”

    岳维汉和警卫排的老兵们顿时便哗啦啦地全站了起来,一个个脸上也全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对于一个敢于亲率敢死队与敌白刃拼刺的营长,战士们想不尊敬都难,很快,医务兵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向岳维汉道:“长官,营座请你进去。”

    岳维汉急转身进入里间,姚常青果然已经醒了,只是脸色白得吓人。

    姚常青先向岳维汉报以苦涩的微笑,然后低声问道:“忠恕,部队怎么样了?”

    “情绪不错。”岳维汉啪的敬了记军礼,朗声答道,“弟兄们都决心以营座为榜样,誓死与日寇决战到底!”

    姚常青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大意了,真是大意了呀,是我小觑了东洋小鬼子了,没想到他们的炮火竟如此猛烈,当初要是听了你劝,将部队收入城垣以内,宝山局势也不至于急转直下……”

    岳维汉忙道:“营座,宝山外围阵地虽然丢了,可小鬼子也没落着好去,他们付出的伤亡比我们只多不少……”

    “这些就不说了。”姚常青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忠恕哪,我怕是不行了,部队就交给你了,至于宝山城,能守则守,不能守你就带着弟兄们突围吧,如果上峰追究下来,你就说是奉命行事,谅他们也无话可说。”

    “营座……”岳维汉只觉鼻际酸,一时间再无法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没说的,姚常青是条真正的汉子,更是名铁打的军人,所谓杀身成仁、以死报国,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军人了,足足好半晌之后,岳维汉才以哽咽的语气说道:“营座,就算是突围,也应该由你带着弟兄们突围才是!”

    “不,忠恕你错了。”姚常青摇了摇头,以莫名的语气说道,“我接到的军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宝山,寸土不能让给日寇,所以,我如果率部突围,那就是临阵脱逃,而你率部突围,则是奉命行事,这两者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营座!”岳维汉惨然道,“除了你,没人能把弟兄们带走!”

    “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这便下令全营突围,谁敢不从,军法从事……”

    姚常青话音未落,门外陡然响起了警卫排排长曹兴龙的声音:“报告。”

    岳维汉转头应道:“进来。”

    曹兴龙应声入内,先向两位长官敬了礼,然后神情古怪地说道:“师部派来了联络员。”

    “师部联络员?”姚常青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想起埋在地下的电话线早在昨天日军的炮击中被炸断了,**营级编制又基本不配备无线通讯设备,师部要想联系营级单位真只有派联络员了,当下问道,“人呢?在哪?”

    曹兴龙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死了。”

    “已经死了?”姚常青急道,“说什么没?”

    “咽气前说了两句。”曹兴龙道,“说是我军设在蕰藻滨北岸的阵地已经全部失守,我们师已经和友军全部撤往蕰藻滨南岸设防了。”

    “啊?”姚常青的脸色霎时越的惨白起来,“这么说宝山已成孤城了?”

    岳维汉却更关心自己的小命,当下急声问道:“师部有没有下令让我们撤退?”

    曹兴龙默然片刻,然后摇头道:“不知道,联络员只说了两句便咽气了。”

    “娘希匹!”岳维汉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大为光火道,“师部肯定是下了命令让我们撤退的,只是联络员没有说完就咽气了,你们想,整个蕰藻滨北岸的阵地全丢了,宝山再守下去又还有什么实际意义?你们说呢?”

    曹兴龙惨然道:“现在宝山四周全是日军,少说也得三五个师团十几万人吧?弟兄们已经激战了两天,又累又乏的,身上又大多带着伤,完好无损的还不到一半,我们就是想突围只怕也突不出去了。”

    “那可未必。”岳维汉冷然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曹兴龙喃喃低语两声,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霎时亮了些,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真能活着出去,谁又愿意留在这里等死?所以,就算明知岳维汉只是在说狠话,曹兴龙也会下意识地相信。

    床上的姚常青忽然低吼道:“岳维汉!”

    岳维汉急挺身而起,厉声应道:“有。”

    姚常青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现在我命令你,正式接管98师583团3营,并不惜一切代价率领弟兄们突出重围!胆敢抗命,就地枪毙!”

    岳维汉心魂俱颤,当下咬了咬牙,厉声应道:“是!”

    见岳维汉答应了,姚常青顿时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就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似的,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虽然只相处了两天,可姚常青对岳维汉还是有了相当的认知,这小子虽然刚从中央军校毕业不到两年,但他的战术素养的确非同一般,尤其难得的是,射击和徒手博杀也是一流的好手,把部队交给这样的黄埔军官,他绝对放心。

    岳维汉急招医务兵入内照顾姚常青,然后与曹兴龙转身出了指挥部。

    片刻之后,全营除了轮值岗哨以外的官兵便全部聚集到了岳维汉面前,岳维汉也正式开始行使代理营长的职权,先将全营近两百号残兵进行了筛选,挑选机枪打的好的二十人编成机枪排,步枪打的准的二十人编成狙击排,再挑选四十个身强体壮的组成敢死队,又令炊事班连夜加做了一顿干的,让这八十人吃饱后立即睡觉!

    剩下的百来号人分成两拔,一拨在指挥部后院地窖下挖掘地道,另一拨则被岳维汉派往东门,开始在他指定的地域构筑伪装工事和隐蔽火力点,又让曹兴龙将全营的轻重机枪全都收集了起来,能用的还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六挺捷克式轻机枪。

    岳维汉分派任务完毕,曹兴龙却不解道:“长官,营座不是让咱突围么?”

    “突围?当然要突围!”岳维汉道,“不过不是现在,要想突围,得先给小鬼子来下狠的!”

    …………

    与此同时,负责进攻宝山县城的日军第第2步兵大队的大队长平野一郎中佐正召集少佐以上军官开会,总结并检讨这两天攻坚战的得失。

    第第68联队的联队长鹰森孝大佐对平野大队的进展相当不满。

    两天激战下来,平野大队累计消耗了各式炮弹十余万,出动轰炸机近百架次,还有战车分队协同作战,居然没能拿下一座小小的县城,更令人难堪的是,平野大队自身居然也伤亡了三百余人,按鹰森孝的原话,大日本皇军的脸都让平野大队给丢尽了。

    “诸位……”会议结束,平野一郎猛然起身,与会军官跟着霍然起身。

    平野一郎凶狠的目光从与会军官脸上逐一扫过,然后杀气腾腾地说道:“大佐阁下已经说了,明天,是我们平野大队最后的机会,明天天黑之前如果还是拿不下宝山,诸君就准备与我一起切腹以谢天皇吧。”

    “哈依。”与会军官同时低头,目光凶狠地厉声应诺。

第四章 巷战!巷战!(上)

    凌晨六时许,正是冬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岳维汉正背靠墙壁闭目养神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旋即耳畔便响起了曹兴龙的声音:“长官,不对呀!”

    岳维汉闻声回头,懒洋洋地道:“哪里不对?”

    曹兴龙手指左前方正在忙碌的十几名**将士,表情焦虑地说道:“我没上过军校,却也知道机枪火力应该设置在射界良好的制高点上,可这里根本算不上是绝对制高点,射界也不对,机枪摆这根本就封锁不住城垣缺口哇?”

    岳维汉淡然道:“还有吗?”

    “还有。”曹兴龙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左边和右边两处断垣残壁,说道,“还有这里和那里,这两处已经构筑好的机枪火力点也不对,也是同样的问题,射角都不对,把机枪火力摆在这几个位置,根本就无法封锁城垣缺口!”

    岳维汉反问道:“谁告诉你这三个火力点是用来封锁城垣缺口的?”

    “啊?”曹兴龙愕然道,“不是用来封锁缺口的,那是用来干吗的?”

    岳维汉伸手一指曹兴龙背后,微笑着道:“回头看看你的背后,你就明白了。”

    曹兴龙下意识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宝山城内东西向的主干大街,大街正对缺口方向已经垒起了环形街垒,环形街垒和缺口之间却是大片瓦砾场,昨天早上日军的大规模炮击不但轰塌了一段城墙,还将城墙缺口内的民房也炸毁了不少,结果就留下了这大片瓦砾堆,三处隐蔽火力点正好呈品字形分布在这片瓦砾堆三个边角的相对制高点上。

    “我还是不明白。”曹兴龙还是摇头,“小鬼子又不是傻瓜,他们不可能傻站在这片瓦砾堆中间等着我们的机枪火力来射杀吧?”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岳维汉微微一笑,又道,“各狙击点都安排好了?”

    曹兴龙道:“按照长官的意思,狙击排的狙击手们已经占据了主干大街两侧射界良好的各个制高点,而且我也跟他们说清楚了,狙杀对象先是小鬼子的各级军官,其次才是机枪手和掷弹手,最后才是普通士兵。”

    “嗯。”岳维汉点点头,脸上忽然间便绽起了冰冷的杀机,狞声说道,“曹兴龙,你就等着瞧好戏吧,小鬼子想跟我玩巷战,那叫找死,哼哼!”

    岳维汉这话绝非吹牛,作为一名军史爱好者,他对巷战、山地战、丛林战还有特种作战都有相当的研究,而且在十几年的雇佣兵生涯中,岳维汉更是把他掌握的诸多军事知识付诸实践,积累了大量实用性、针对性极强的作战经验。

    毫不夸张地说,以岳维汉的战术素养,在这个时代绝对堪称大师级别。

    说话间,天色便渐渐地亮了起来,日军的炮火准备准时到来,不过自从**收缩防线之后,日军的炮火威胁就锐减了许多,因为宝山四周都是日军阵地,日军射程远但是精度差的舰炮和大口径重炮害怕误伤本方阵地,基本上就不再参与炮击了。

    炮击的重点就是东城缺口附近的区域,显然,日军仍旧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果不其然,炮击刚刚停止,日军便出动了大约一个加强中队的兵力,在两辆坦克的引导下向着东城缺口迅逼近,不到片刻功夫,日军前锋距离城垣缺口便已经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了,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缺口两侧的城垣上却还是一死寂静。

    日军前沿观察哨。

    平野一郎正通过望远镜在观察宝山城的动静,见状不由蹙紧了眉头,支那军怎么改变战术了?往常两军相隔还有四五百米时,支那军的轻重机枪和步枪就已经响成一片了,可今天却如此反常,两军相距都不足两百米了,竟然还是毫无动静!

    转瞬之间,日军的前锋小队距离缺口已经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这时候坦克的行进就开始受到弹坑和断垣残壁的阻碍而变得缓慢异常了,已经被武士道精神彻底洗脑的日军步兵顿时便越过坦克嗷嗷叫着冲上了缺口断垣。

    “打!”伴随着岳维汉一声大吼,缺口断垣上顿时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四挺捷克式轻机枪和数十枝中正式步枪交织成的火力网就像是刮风般扫了下来,正嗷嗷叫着往上冲的日军步兵顿时就被扫倒了一大片,剩下的鬼子兵也全都趴下了,押后的鬼子中队主力则慌忙开始架设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准备火力反制。

    “撤!”岳维汉一声令下,守在断垣残壁上的数十名**将士转身就走。

    等日军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将缺口处的断垣残壁打得碎石激溅、烟尘弥漫时,**将士早已经从缺口内侧撤了下去,日军的火力报复几乎没有挥任何作用,只有一个**士兵被飞溅的石子擦破了脸颊,血流不止。

    枪炮声停,日军前锋小队顺利冲上缺口。

    鬼子小队长低头一看,只见一群“支那溃兵”正沿着主干大街向西仓惶逃窜,甚至精心构筑的环形街垒都放弃了,顿时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士刀,身后四五十个鬼子兵顿时便如野兽般嗷嗷叫嚣起来,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风一样撵了上去。

    当鬼子中队长小林正男率领中队主力越过缺口时,前锋小队早已经杀进宝山城主干大街深处了,只有远处依稀可听稀疏的枪声,顿时便踌躇满志地吩咐勤务兵道:“马上向大队本部报告,我部进展顺利,支那军已彻底崩溃,不久将肃清城内残敌……”

    小林正男话音方落,主干大街深处骤然响起了激烈的杀伐声还有兵刃交击声。

    “咦,这是……”小林正男吃了一惊,急回头看时,只见刚刚杀进主干大街的前锋小队已经潮水般退了回来,屁股后面还跟着大群袒胸露腹的支那兵,这些支那兵看上去个个身高体壮、凶神恶煞的样子,手里清一色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支那军官更是给小林正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乎是每一次突刺,都会有皇军士兵倒在这个家伙的刺刀之下,虽然相隔极远,但小林正男还是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很明显,这个支那军官绝对是个一流的刺杀高手,他一定学过古老的中华武术!

    大日本皇军虽然是用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拼刺水准也属上乘,但如果碰上了更强大更凶悍的对手,他们还是照样会溃退的,尤其是在士气受挫、明知不敌的情形下,还能做到死战不退的皇军勇士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支那军的决死反击!?”

    小林正男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昨天皇军就是被支那军的决死反击撵出城的,今天可不能重蹈覆辙了,当下猛然抽出武士刀正欲下令反击时,眼角余光突然看到远处屋脊上似有寒光一闪,经验丰富的小林正男顿时本能地一偏脑袋,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灼热的气浪炙得他脸肌生疼。

第四章 巷战!巷战!(下)

    小林正男侥幸躲过一劫,他身后的勤务兵却被爆了头。

    小林正男急定睛看时,只见他的勤务兵像是被人猛烈地推了一下,然后向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倒下前,他的额头上便已经多了个鸡蛋大的血洞,脑后的大半个头盖骨更是完全被掀开了,肉靡状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小林正男定了定神,再回头看时,冲进缺口的各步兵小队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大半个小队的士兵迅占据了街口的环形街垒,准备就地阻击,剩下的步兵也在街口瓦砾场上各自寻找掩体趴了下来,轻重机枪和掷弹筒也迅架了起来。

    小林正男顿时松了口气,大日本皇军不愧是世界上的一流陆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紧急情况,都能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毫无疑问,如果支那军的决死队追出街口来,绝对会遭到皇军密集火力的无情射杀。

    然而,小林正男希望看到的一幕却并没有上演,支那军的决死队并没有追出街口,而是在距离街口还有至少三百米时就停止了追杀,然后迅躲进了大街两侧的民房内,紧接着只听轰轰两声巨响,皇军藏身的瓦砾场上突然爆起了两团巨大的烟尘,十几名皇军士兵直接坐上了土飞机,等他们从天上再落下来时,却已经分解成了许多块了。

    “八嘎牙鲁,支那军狡猾狡猾的,他们在瓦砾堆里埋了炸药!”

    刚刚还趴在瓦砾堆上的几十名鬼子兵顿时便哗啦啦地全站了起来,这时候溃退下来的前锋小队也正好越过环形街垒冲进了瓦砾堆,两下里一挤顿时便有些骚乱起来,小林正男骂了声八嘎,正要上前整顿队伍时,前方陡然升起了一红色信号弹!

    小林正男心中一惊,本能地感到大事不妙,然而没等他做出反应,耳畔便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急定晴看时,只见瓦砾场边上已经冒出了至少三个火力点,至少四挺轻重机枪居高临下,构织成了严密的不留任何死角的交叉火力网。

    绵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日本皇军此时完成了一群待宰的绵羊!

    在支那军至少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至少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十几支步枪构成的交叉火网下,惊惶失措的皇军勇士就像是被人用镰刀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陷阱,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掉入陷阱的皇军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嗖……”

    远处屋脊上又有寒光闪过,小林正男猛然一个后空翻,骨碌碌地滚下了缺口。

    …………

    半个小时后,平野一郎大队本部。

    “八嘎牙鲁!”平野一郎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小林正男脸上。

    平野一郎简直不敢相信,在短短的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拥有三个步兵小队将近两百号人的小林中队居然被支队守军打败了,而且不是击溃,是几乎被全歼!小林中队的番号已经可以从第3师团的建制表上抹掉了!

    自从“七.七”事变,大日本帝国与支那全面开战以来,第3师团大大小小参与了数十次战事,还从未出现过中队建制被全歼的先例,甚至连小队建制被全歼也是鲜有生!然而今天,小林中队却替第3师团开了极为恶劣的先河!

    “嗨!”小林正男转回脑袋,然后猛然低头,“长官,我会用武士的方式来洗涮自己的耻辱,但是,在为天皇陛下捐躯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平野一郎眸子里杀机流露,恶狠狠地嘶吼道:“说!”

    小林正男诚恳地说道:“长官,宝山城内的支那军显然更换了指挥官,新任的支那指挥官非常狡猾,尤其擅长巷战,请长官考虑改变进攻策略,偌若继续一味强攻的话,恐将有更多的帝**人玉碎于此,拜托了!”

    “这个就不用你来考虑了。”平野一郎冷然道。

    “嗨。”小林正男再次低头应声,然后手持军刀进了隔壁的房间,稍顷,隔壁房间里便响起了一声利刃剖开血肉的龇啦声,旋即是重物堕地的声音,平野一郎令人拉开房门,只见小林正男已经面向东方跪毙于地,军刀在他的腹部切了个标准的十字,刃透后背。

    “命令……”平野一郎猛然回头,野兽般的光芒顿时从他的眸子里喷涌而出。

    站在平野一郎身后的另外三个中队长顿时便挺直了胸膛,平野一郎狞声道:“呼叫舰载航空兵,请求战术支援,电告联队部,请求炮火支援,山口、河野、松井中队,全员做好战斗准备,中午十二时准点起攻击。”

    …………

    宝山城内,**将士正在紧张地打扫战场,搜集日军遗留武器。

    “痛快,太***痛快了!”曹兴龙一边收集鬼子兵的甜瓜手雷,一边兴冲冲地抬头向岳维汉道,“一家伙就干掉了将近两百小鬼子,我们营却只损失了十几个弟兄,照这样打法,我们一个营能拼掉小鬼子一个旅团,哈哈。”

    “一厢情愿,痴人说梦。”岳维汉轻哼了声,说道,“这次小鬼子之所以上当,那是因为他们平素骄横惯了,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现在他们尝到了厉害,又岂能不吸取教训?再接下来,小鬼子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嘿嘿。”曹兴龙挠了挠头,低笑道,“只要有长官在,弟兄们吃不了亏。”

    附近的警卫排老兵纷纷附和:“就是,弟兄们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这小鬼子就像是跟长官商量好似的,长官让他们冲他们就往里冲,长官让他们退他们就乖乖撤退,长官让他们趴下他们还真就趴下了,简直比龟孙子还听话。”

    “长官,要不您跟小鬼子说声,让他们退出上海得了,这仗也就不用再打了。”

    “胡扯,退出上海怎么够?还得退出东四省,最好是回国把他们的狗屁天皇给做了。”

    正当警卫排的老兵们说得天花乱坠时,不远处有个老兵却在翻白眼,那老兵身后的瓦砾堆上还躺着个军官,别人都在打扫战场,这军官却翘着二郎腿在闭目养神,说起来这厮在姚营也是有名的刺头,四连三排排长池成峰,全营仅剩的三个排长之一。

    “排长,警卫排这帮孙子真不是东西。”老兵偷偷掠了岳维汉一眼,又回头向池成峰小声嘀咕道,“这么快就抱上那小白脸的粗腿了。”

    “他姥姥。”池成峰爆了句粗口,悠然说道,“你还别说,这小白脸还真有货,这仗打得还真玄乎,昨晚折腾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似乎不着边际,可今天一打起来,小鬼子愣是让收拾得满地找牙,没说的,服!”

    那老兵嘿声道:“要不曹兴龙和警卫排那帮孙子能这么快捧他臭脚?”

    “那个谁,在那瞎咧咧什么呢?”岳维汉似乎听见了什么,当下冲那老兵恶狠狠地瞪了眼,又冲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的池成峰道,“还有你,池排长,躺那等着天上掉钱啊?赶紧起来打扫战场,完事走人,小鬼子的炮子可不等人!”

    “他姥姥。”池成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顺手又捡了两枝三八大盖。

    待岳维汉转身走远了,池成峰又向身边老兵轻声嘀咕道:“他姥姥,小白脸还挺会摆官威,搞得小鬼子真跟他孙子似的,让打就打?”

    话音未落,天上便陡然响起了尖锐而又急促的啸声。

    “他姥姥,还真打!?”池成峰顿时大吃一惊,急仆地一滚便如同滚地葫芦般躲进了旁边断墙下,别看这厮长得傻大黑粗的,逃起命来却比猴子还要敏捷!说时迟那时快,池成峰刚刚闪开,他刚才站的地方便已经轰然绽起了大团烟尘,刚刚和池成峰说话那老兵一下就被气浪生生撕成了两爿,然后又掀到了天上。

第五章 糜烂(上)

    宝山城外,平野大队指挥部。

    透过指挥部的观察孔可以清晰地看到,六架轰炸机正对着宝山城反复俯冲扫射,第三师团直属炮兵联队各种口径的曲射炮也对着宝山城狂轰滥炸,整个宝山城被打得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既便隔着高高的城垣也是清晰可见。

    平野一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嘴角不觉绽起了一丝狰狞的冷笑,回顾身后几个少佐军官道:“如此烈度的炮火覆盖,怕是连老鼠都难以存活,宝山城内的支那军既便不死,也大多被埋在废墟之下了,他们不可能再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了。”

    十二时正,日军炮击停止,天上的日军轰炸机也振振翅膀飞走了。

    平野一郎一声令下,平野大队残余的六百余人分三路向宝山城同时动了进攻,其中两个残缺中队约三百人猛攻东门缺口,剩下的兵力分成两路,从西门、北门动佯攻,倘有机可趁,则佯攻立刻就会变为真攻。

    岳维汉在判明日军意图之后,仅留少量兵力扼守西门、北门城垣,阻敌佯攻,主力则死守东城主干大街,与日军逐屋展开巷战,战事打得极其惨烈,每座房屋,每堆废墟,甚至连断垣残壁都成了两军反复争夺的阵地。

    战至下午五时许,日军再次突入中心城区,岳维汉亲率敢死队决死反击。

    池成峰冲杀在前,接连挑死了四名鬼子兵,立刻就引起了一个鬼子小队长的注意。

    那鬼子小队长举着军刀便向池成峰扑了过来,两个回合下来,池成峰便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这鬼子小队长绝对是个高手,马步稳健,东洋刀更是舞得呼呼生风,池成峰两次贸然抢攻,非但没能伤敌,反而险些被对手卸掉左臂。

    “他姥姥,小鬼子还挺难缠?”池成峰端着刺刀和鬼子小队长开始对峙。

    “轰!”不知道是谁引爆了手雷,烟尘弥漫中,一块巴掌大的瓦片顿时向着池成峰的左脸颊激射而来,池成峰本能地闭眼掉头,高手过招,稍有分心便会生死立判,鬼子小队长岂能错过天赐良机?当下猛然踏前一步,挺刀就刺。

    眼看池成峰就要丧命时,陡听叭的一声脆响。

    等池成峰再睁眼看时,只见鬼子小队长的脑袋已经开了瓢,小鬼子手中军刀的刀尖距离他的心窝子却只有毫里之遥,池成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回头看时,却看到岳维汉正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上,手中德国造净面匣子上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

    池成峰刚想说声谢谢,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鬼子军官举起南部手枪瞄准了岳维汉的脑袋,池成峰顿时两眼圆睁,正要说声当心时,岳维汉却突然转身,手中净面匣子不带瞄准就已经扣响了,一枪正中那小鬼子眉心,小鬼子顿时仰面就倒。

    “他姥姥,小白脸枪打得还挺准。”池成峰撇了撇嘴,又轻声嘀咕了两句。

    再环顾四周时,池成峰现冲进中心城区的几十个小鬼子已经全部被肃清了。

    “池成峰,别忘了你他娘的是**军官,不是天桥耍把式的!”岳维汉两大步走到池成峰跟前,老实不客气地训斥道,“给老子用枪子招呼小鬼子,少他娘的在那里耍刀把式,显得你刺杀不错还是咋滴?”

    池成峰哼了声梗着脖子没吭气,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曹兴龙却凑到了岳维汉跟前,兴冲冲地说道:“长官,没想到这小鬼子这么不经揍。”

    池成峰冷然道:“小鬼子野战的确厉害,可那是因为他们天上有飞机罩着,地上有坦克护着,还有轻重火炮支援着,可到了这小巷子里,他们的飞机、坦克和火炮就全他妈成了摆设了,论白刃战,咱是小鬼子他祖宗!”

    岳维汉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又要黑了,小鬼子历来不擅长夜战,估计今天是不会再进攻了,当下问曹兴龙道:“部队的伤亡情况怎样?”

    曹兴龙道:“狙击排伤亡倒是不大,不过机枪排和敢死队已经伤亡过半了。”

    岳维汉闻言不觉蹙紧了眉头,旋即又问道:“地道呢?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岳维汉留了部份轻伤员在营指挥部的后院挖掘地道,既便是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把这部份兵力调上火线,因为这地道关乎姚营百来号人的生死存亡,更关乎岳维汉本人的小命,干系绝对是非同小可。

    曹兴龙道:“刚刚我去看了,还算顺利。”

    “好。”岳维汉点点头,又道,“传令下去,狙击排、机枪排和敢死队的弟兄抓紧时间休息,挖掘组的弟兄却不能休息,曹兴龙你告诉他们,现在让他们吃点苦流点汗,总比到时候让全营将士流血战死要好!”

    …………

    宝山城外,平野大队指挥部。

    平野一郎手拿话筒,身板挺得笔直,脑袋却垂到了胸口,嘴里更是连声嗨嗨地应着,旁边几个中队长、小队长也全都脑袋低垂,神情凝重,他们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话筒里传来的鹰森孝大佐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声。

    “啪。”平野一郎挂断电话,猛然抬头。

    几个中队长和小队长也跟着纷纷抬头,七八双眼睛全都聚焦到了平野中佐身上,此刻的平野一郎,却早已经没有了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整个脸肌甚至都因为强烈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变形了,眸子里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宝山战事的进展再次出乎了平野一郎的预料,**的顽强表现更是再次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记响亮的耳光,如果不是鹰森孝大佐跟他是旧识,他只怕早就被勒令切腹了!但既便鹰森孝和他私交不错,也只可能多给他一天时间了!

    就在几个鬼子中队长和小队长以为平野一郎将要大雷霆时,平野一郎却猛然抬头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整个人顿时便又恢复了冷静。

    恢复冷静的平野一郎先背负双手在指挥部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回头向几个鬼子军官道:“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诸位都受过高等教育,相信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我们对宝山城里的对手却似乎缺乏足够的认识,山口君、河野君还有松井君,你们都来分析分析我们这个对手。”

    “哈依。”一个鬼子中队长应声上前道,“长官,这伙支那兵非常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的决死队,同等兵力白刃拼刺,训练有素的大日本皇军竟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中队曾经两次突入中心街区,却都被支那军的决死队赶了出来。”

    另一名鬼子中队长不以为然道:“除了东北军,别的支那军都可以称得上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的西北军,更是曾用大刀片在喜峰口重创过大日本皇军,不过眼前宝山城内的这伙支那兵,却绝不仅仅只是骁勇善战这么简单!”

    “河野君说的对,这伙支那兵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狡猾异常!”

    最后那个鬼子中队长连连点头道,“据我观察,宝山城内的支那兵明显分成了三拨,一拨躲在隐蔽工事里,专门射杀我们的各级军官以及机枪手,还有掷弹手,一拨守制高点,组织机枪火力压制皇军行动,最后一拨却是决死队,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动决死反击,屡屡挫败皇军!长官,我认为小林君在切腹前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宝山城内这伙支那兵之所以如此狡猾,如此难以对付,关键还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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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糜烂(下)

    平野一郎轻轻颔道:“那么,你们认为宝山城内的支那军还有多少兵力?”

    河野中队长回答道:“从支那军的火力密布,以及决死反击的力度来判断,他们的兵力最少不会低于两百人,最多不会过三百人!”

    “不足三百人?”平野一郎略作沉思,旋即又问道,“河野君,如果不惜代价强攻,大约还要付出多少伤亡才能肃清城内的支那军?”

    “至少……”河野中队长默算了片刻,旋即答道,“至少还要伤亡一个大队!”

    “八嘎!”平野一郎微微色变,训斥道,“河野君,你不觉得有些危言悚听了吗?”

    河野中队长嗨了声,旋即又道:“长官,在狭窄的巷道内,大部队根本就无法展开,再加上支那军已经退守主干大街的核心地段,皇军既便投入整个联队动强攻,与支那军正面接触的也不过一两个小队而已,根本就挥不出兵力上的优势。”

    平野一郎不以为然道:“皇军可以用火炮炸平宝山城内的主干大街!”

    河野中队长沉声应道:“长官,支那军依托几栋砖石结构的大院构筑了永固工事群,皇军小口径的曲射炮还有掷弹筒虽然可以抵近射击,却无法对这些工事构成实质威胁,大品径的重炮又无法进城,在城外射则要受到城垣限制,很难准确命中目标。”

    松井中队长忽然说道:“如果皇军拥有大型工程机械,倒是可以连夜清理掉缺口处的断垣残壁,然后将重炮运进城内,这样,支那军的工事根本就不堪一击,只可惜,我们没有这样的大型工程机械,人工清理的话,只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

    平野一郎的脸肌抽搐了两下,旋即狞声说道:“这么说来,只能使用化学武器了!”

    …………

    宝山城内,姚营指挥部。

    又是一个死寂无声的暗夜,幽暗的马灯下,医务兵正在替姚常青清洗伤口。

    岳维汉和曹兴龙则像是两杆标枪,直挺挺地杵在姚常青床头,姚常青的伤势很重,下腹部被横着挑开了半尺多长的一道豁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挑断肠子,否则以城内简陋的医疗条件,根本就不可能保住姚常青的性命了。

    姚常青看起来很痛苦,却强忍着没有吭声。

    为了转移姚常青的注意力,岳维汉故作轻松地说道:“营座,小鬼子的进攻又被弟兄们打退了,按目前的情况,我们再坚守半个月绝对不成问题,只等长官部下令反攻,我们就能给小鬼子来个中心开花,呵呵。”

    岳维汉当然是在说瞎话,淞沪会战中**的颓势是绝对不可逆转的,日军战线的推进虽然略显缓慢,可一旦他们站稳了脚跟,**再想夺回阵地,基本就没可能了,所以说,孤守宝山的姚营是永远等不到**的反攻了!

    “大龙刚才已经跟我说了。”姚常青轻轻颔道,“忠恕哪,你打的不错,比我强。”

    “营座,瞧您说的,我哪能跟您比?”岳维汉当即谦虚道,“我只不过是趁着小鬼子骄横大意,给他们下了个套而已,呵呵。”

    姚常青虚弱地摆了摆手,又道:“不过你也不能大意,千万当心小鬼子夜袭。”

    岳维汉点头道:“营座提醒的是,不过我已经在营地四周安置了好几处暗哨,小鬼子若真敢趁夜摸进来,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那我就放心了。”姚常青似乎是有些乏了,说完便又合上了眼睑。

    岳维汉和曹兴龙当即退出了里间,又在指挥部里随便抓了几张板凳拼成一排,对付着胡乱睡了一觉,将及天亮时,岳维汉忽然被一阵炮弹的尖啸声给惊醒了,躺在岳维汉身边的曹兴龙也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咦,这声音不对。”曹兴龙略一聆听,旋即困惑地道,“似乎是九二式步兵炮射的榴弹,可又不太像,怪了……”

    曹兴龙话音方落,指挥部外陡然响起了池成峰闷雷般的声音:“他姥姥,小鬼子是不是也闹穷了?怎么打的尽是哑炮,什么玩意儿!?”

    岳维汉顿时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急翻身坐起以最快的度冲出门外,定睛看时,只见院子里已经落下了两枚炮弹,有黑褐色的液体从弹体里飞溅而出,这些液体在溅出之后很快就化成了浅褐色汽雾,然后迅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破玩意?”有士兵好奇地上前两步,试图看个稀罕。

    “站住,别过去!”岳维汉顿时大吃一惊,当即厉声大喝道,“这是小鬼子的毒气弹!所有人用湿毛巾捂住口鼻,马上!”

    “曹兴龙,让弟兄们马上转移到地道里去,别忘了用湿棉被堵住地道口!”

    “池成峰,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这是芥子气,剧毒,吸入这玩意你会死的!”

    岳维汉一边连声令,一边以最快的度倾转军用水壶,以水壶里的清水濡湿缠在手腕上的毛巾,然后迅将湿毛巾掩在了脸上,做完这一切岳维汉才稍感心安,芥子气是糜烂性毒剂,吸入少量就能致命,不过这玩意遇水就会水解成无毒的化学成分。

    岳维汉的大吼惊醒了警卫排的战士,顿时便纷纷旋开水壶,以清水濡湿毛巾,然后争相掩到了脸上,遗憾的是有两个战士距离毒气弹太近,而且反应也慢了些,当岳维汉出声提醒时他们就已经吸入了过量毒气,当时就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池成峰没领教过小鬼子的毒气弹,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看到这一幕后顿时便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赶紧用湿毛巾掩住口鼻,然后飞也似地冲进后院躲进了地道,别看这厮上阵杀敌时挺勇猛,跟一黑金刚似的,可逃起命来也同样不含糊。

    岳维汉又飞也似的出了指挥部,冲向附近大院的军营,一颗心却已经悬了起来。

    指挥部和警卫排这边由于岳维汉提醒及时,伤亡不大,可另外几处军营里的情形只怕就不那么乐观了,毕竟**将士大多都是斗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除非他们以前曾经吃过日军毒气弹的亏,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

    这一刻,岳维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据战史记载,小鬼子在宝山争夺战中似乎并没有使用毒气弹啊,难道说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这一刻,岳维汉也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小鬼子的毒气弹千万别打太准,别的驻军大院要是也像指挥部这样直接落到了院子里,麻烦可就大了!

第六章 暗夜奇袭(上)

    岳维汉的祈祷并没有什么用,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小鬼子的炮兵的确不是盖的,千米之内命中率高得吓人,打出的几十毒气弹几乎全部命中了目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扼守的几个大院就全都被芥子气给笼罩了,许多**将士在睡梦中就已经吸入过量的毒气,从此再没能醒来!

    除了警卫排和敢死队驻守在指挥部里,由于岳维汉提醒及时而伤亡不大外,机枪排和狙击排的情况也还不错,由于这两个排都是坚守在制点高上过夜的,而毒气相对比重远远过空气,所以没能弥漫到高处,很难对机枪排和狙击排造成杀伤。

    然而,驻扎在其余几栋大院里的百来号**将士却几乎全遭了毒手!

    当岳维汉跑遍几栋大院再返回指挥部时,才突然惊觉姚常青还在里间呢,当下急掀帘而入时,却现里间已经完全被淡褐色的毒气所笼罩了,姚常青安静地躺在行军床上,脸色紫,呼吸已经完全停止!

    岳维汉顿时心中惨然,论交情,他和姚常青完全谈不上什么交情!

    可是,岳维汉却自内心的敬仰姚常青,因为姚常青是真正的抗日英烈,是真正的民族英雄,对于这样的英烈,岳维汉绝不吝啬自己的敬仰之情!岳维汉很想改变历史,带着姚常青突出重围,这样的好汉子如果加入我党我军,肯定是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然而现在,这个想法已经永远没有可能实现了!姚常青还是为国捐躯了!

    “医务兵!医务兵!!!”虽然明知姚常青已经断气,可岳维汉却还是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甚至连这样大喊大叫有可能吸入毒气也是顾不上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戴着湿口罩的医务兵和警卫排长曹兴龙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之后,两人顿时脸色大变,曹兴龙噗的便跪倒在姚常青床头嚎啕大哭起来,而医务兵却迅趋近行军床,伸手翻开了姚常青的眼皮。

    姚常青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当下医务兵黯然摇头道:“长官,营座已经走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其实营座腹部的伤口已经重度感染,腹腔化脓已经相当严重了,这次就算不遭到小鬼子的毒手,也绝对撑不过三天了。”

    “可这笔血债还是得落到小鬼子头上!”岳维汉说着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冷冽,旋即又向曹兴龙道,“大龙起来,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的,给我把眼泪咽回肚里去,记住了,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

    曹兴龙使劲地呜咽两声,果然不再啼哭了,只有眼神变得格外的冰冷!

    曹兴龙能当上姚常青的警卫排长,足见两人渊源极深,事实上,曹兴龙是姚常青在北伐途中“捡”回来的,当年曹兴龙还只有十四岁,孤苦无依饿倒在路边,如果不是曹兴龙救了他,只怕早就成为路边一堆枯骨了!

    岳维汉这才上前拍了拍曹兴龙的肩膀,说道:“来,搭把手,我们带营座进地道!”

    很快,岳维汉和曹兴龙便抬着姚常青的遗体下到了地道里,这地道却是完全按照岳维汉的要求来挖的。

    指挥部后院原本就有地窖,估计是原来主人用来藏粮食的,这地道入口就在地窖下,这样地道口和地窖口分别用湿棉被一堵就形成了两道封锁墙,毒气要想侵入地道,基本上就没有可能了,将士们躲在里面安全绝对有保障。

    在近百将士没日没夜的辛苦之下,地道已经基本完工。

    进入地道口先是斜着向下的甬道,深约十米,然后又是平着向前延伸的甬道,长经三十米,这段甬道两侧已经挖出两个房间,这两个房间大约可供百人藏身,而且都有排气孔与地面相通,还挖了两个储藏室,至少可以储藏两百人十天份的粮食。

    最要紧的是,甬道末端翻转一块大青砖就能与一口深井相通!

    这样不仅淡水供应不成问题,而且井口与排气孔还能形成空气循环的通道,躲在地道里才不会有窒息之虑,当然这会排气孔和井口都已经用湿棉被捂住了,否则的话,让毒气渗入地道,那乌龙就闹大了。

    地道里光线极暗,只有两盏军用手电筒插在墙壁上充当照明源。

    警卫排、狙击排、机枪排还有敢死队的四十几名战士正靠墙休息。

    除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暗哨,姚营残存的兵力已经全部集中在这里了,岳维汉也不怕小鬼子偷袭,眼下地面上的毒气浓度高得吓人,在中午之前小鬼子都不太可能进城,虽说小鬼子被武道精神洗了脑,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看到岳维汉和曹兴龙弯着腰抬了具尸体进来,战士们顿时便纷纷站起身来,池成峰这厮眼尖,很快就通过姚常青身上的呢子军装把他给认了出来,当下就两眼圆睁,失声大叫:“营座!是营座!营座死了!”

    地道里顿时就炸了锅,战士们齐刷刷地围了上来,姚常青治军虽然严厉,却绝不克扣军饷,长得虽然文弱,却每每敢于身先士卒决死冲锋,既便是像池成峰这样的刺儿头,提起营座那也得竖起大拇指!

    看到战士们吵成一团,岳维汉掏出净面匣子对着头顶就是叭的一枪。

    地道里顿时便又恢复了寂静,所有人又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岳维汉。

    岳维汉冷冽的目光刀一样刮过四十几名战士脸上,然后沉声喝道:“嚷什么嚷什么?没错,营座是死了,可我们还没死,我们三营的人还没有死绝!大伙不想着怎么报仇,却在这里吵吵吵,丢不丢人?还是爷们不?”

    “长官,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对,我们全他娘的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咋办?”岳维汉瞪着眼睛吼道,“那还用说啊,报仇!”

    “对,报仇!”曹兴龙大吼道,“我们要为战死的五百多弟兄报仇,要为营座报仇!”

    “说的好!”岳维汉厉声喝道,“营座绝不能白死,五百多弟兄不能白死!我们定要小鬼子付出血的代价!我需要几个敢死队员,跟我去端了小鬼子的指挥部,小鬼子害死了我们营座,我们就要小鬼子的指挥官给他陪葬!”

    听岳维汉说要去端了小鬼子的指挥部,曹兴龙顿时激动的不行,当即举手道:“长官,营座对我有大恩,我非去不可!”

    “他姥姥。”池成峰呸的吐了口浓淡,目光凶狠地道,“算咱老池一个!”

    “也算俺一个!”

    “鸟毛灰,我也去!”

    “日泥爸,豁出去了,俄也去!”

    有人带头,这些个热血汉子顿时间群情激愤,纷纷捋起袖子要加入敢死队。

第六章 暗夜奇袭(下)

    岳维汉只觉鼻子酸,热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当下急忙侧过脸去,待心情平稳下来才又回头,肃然说道:“好,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中华的好男儿!不过这次行动是奇袭,人多了目标大,容易被小鬼子现,所以我只要三个身手好的!”

    话音未落,几个自恃武艺的战士便大声嚷嚷起来,吵着非去不可。

    “他姥姥。”池成峰不耐烦了,冷然道,“谁敢出来跟咱老池练练?谁敢!?”

    那几个战士顿时便哑了,池成峰绰号疯子,不仅打起仗来疯,平时在营里打架斗殴也疯,为此不知道吃了姚常青多少军棍,可这厮愣是不长记性,架照打,殴照斗,军棍也照挨,不过营里的弟兄们却都怕了他,轻易绝不敢招惹他。

    岳维汉当即点头道:“好,池成峰算一个,还有谁?”

    “还有我!”曹兴龙急道,“论身手,我的确不比池排长,可我会暗器!”

    “哦?”岳维汉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会什么暗器?使出来我瞧瞧。”

    曹兴龙右手忽然扬起,岳维汉只觉头上一轻,惊回头看时,只见自己的军帽已经飞到了地道壁上,一枝柳叶镖正中帽檐上的青天白日徽章,把军帽生生钉在了墙上,岳维汉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连连点头道:“好,曹兴龙也算一个,还有谁?”

    “还有俺,这最后一个名额,俺牛大根要定了!”一道高壮如山的身影分开人群站到了岳维汉面前,岳维汉一眼看去,只见这厮不仅身高体壮,而且一副肌肉达的样子,大冬天里居然也只穿了件单衣,可见体质相当之好。

    “牛大根?”岳维汉点点头,问道,“你又有什么本事?”

    牛大根猛然咧开大嘴,嘿声说道:“俺力气大,在山东老家,俺能拖着牛倒走,俺机枪打得好,俺天生就会打*炮,不管是小鬼子的掷弹筒、九二步兵炮,还是西洋战防炮,俺都会使,五百米内,不敢说十十中,十九中绝对没问题!”

    “是吗?”岳维汉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用配副射手吧?”

    “不用。”牛大根颇为不屑地道,“百十来斤的小炮,俺扛着能跑上百里路!不过长官,完事之后你可得管俺顿饱饭,俺啥都不怕,就怕挨饿。”

    “好,就是你了!”岳维汉欣然点头道,“等端掉了小鬼子的指挥部,一定管你顿饱!”

    牛大根闻言大喜,当下将摆在地上的那门国造迫击炮抱了起来,转身就要出地道,岳维汉皱眉道:“你要去哪?”

    牛大根愕然道:“不是,长官不是说要去端小鬼子的指挥部么?”

    “我说了现在去吗?”岳维汉虎着脸道,“这大白天的,三五个人就敢去端人家指挥部?你当小鬼子都是泥捏纸糊的?好好搁这呆着!”

    牛大根重新放下国造迫击炮,挠头汗颜道:“俺这不是急着想吃顿饱饭么。”

    “想吃顿饱的?行啊!”岳维汉说着目光又转向全体将士,道,“天黑之前,小鬼子肯定还会进攻,这次大家伙不用再节约弹药了,不管是步枪、轻重机枪、迫击炮还是日式甜瓜手雷或者国造手榴弹,都给我往死里整,整死三个以上小鬼子就能吃干的,管饱!”

    岳维汉话音方落,将士们顿时便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岳维汉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

    多好的士兵,多棒的小伙啊?打日寇,流血牺牲,他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可叹的是连饭都吃不饱哇,既便是最精锐的中央军,每天也只能吃两顿干的,而且还不管饱,至于那些杂牌军,待遇就更差了,有时候连每天两顿稀的都供应不上,惨呐!

    …………

    下午三时,大约两个小队的日军戴着防毒面具从东城缺口进了宝山城,然后沿着主干大街向前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宝山城内的毒气还未完全散尽,整座城池一片死寂,就像是座鬼城,看到这副景象,日军小队不由稍稍放松了警惕。

    然而,支那军的打击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到来。

    就在日军小队以为城内的支那兵已经死绝时,大街两侧的十几扇窗户突然洞开,七八挺轻重机枪还有几十支步枪顿时便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下一刻,密集的交叉火力就像是刮风般扫了下来,日军小队顿时就倒下了一大片。

    紧接着,数十上百枚日式甜瓜手榴和支那手榴弹从敞开的窗户里连续不断地扔下,顿时间,并不算宽敞的主干大街便被连绵不绝的爆炸声还有耀眼的火光完全笼罩,呼啸四射的爆炸破片让进入其中的日军根本就找不到可供藏身的死角。

    …………

    宝山城外,平野大队前沿指挥部。

    听到城中突然爆起的枪声还有爆炸声,平野一郎的脸色霎时就变得一片惨白。

    只听这枪声的密集程度和爆炸声的持续时间,平野一郎就能断定,宝山城内的支那军根本就没有丧失战斗力,甚至火力强度比之前两天还有所增强!这怎么可能?这又怎么可能!?难道这些支那兵都是属耗子的?连芥子毒气都杀不死他们?

    天照大神啊,这可是糜烂性芥子毒气,而不是催泪瓦斯啊!

    天皇陛下哪!这仗究竟该怎么打?为了这个小小的宝山县城,为了这一小股怎么也杀不死的支那兵,大日本皇军又还要玉碎多少忠勇将士啊?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平野一郎又将如何面对鹰森孝大佐的怒火?

    稍顷,宝山城内便再度沉寂了下来,只有零星的枪声正向着城外转移,显然,那是少量日军正边撤边开枪射击,站在平野一郎身后的松井中队长脸肌抽搐了两下,低头说道:“长官,让我和第五中队再去试试吧。”

    “松井君,不必了。”平野一郎以罕见的平静语气说道,“井上小队一旦失利,我们第二步兵大队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明天,鹰森孝大佐将亲率联队主力参与宝山战事,松井君,请转告鹰森孝大佐阁下,我愧对帝国,愧对天皇陛下!”

    松井中队长闻言惨然道:“长官,你这是要……”

    平野一郎缓缓抽出军刀,先醉心地欣赏了一下军刀雪亮的刀锋,然后又掏出一方白布开始仔细地擦拭起刀刃来,一边平静地说道:“我将以武士的方式向天皇陛下尽忠,同时洗刷自己带给平野家族的耻辱!”

    …………

    夜色深沉,空城寂廖。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绳索突然从宝山南城甩了下来,旋即有四道黑影敏捷如猿猴般顺着绳子依次滑了下来,如果趋近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现这赫然是四名鬼子兵,领头的赫然还是个大尉军官!

    这四人当然不是真正的鬼子兵,他们就是岳维汉所率的奇袭小分队!

    趁着夜幕的掩护,四人鬼魅般靠近了宝山城南的日军警戒线,天还没黑透时,岳维汉就偷偷掩上城墙观察过了,小鬼子的联队指挥部在南边。

    确定日军的联队指挥部设在哪个方位其实不难,因为日军指挥部都有明显的特征,那就是高高耸立的天线,天线耸得越高,指挥部的等级相应的也就越高。

    日军对宝山城的封锁并不严,岗哨相隔很远,中间虽挖了堑壕却没有拉起铁丝网,巡逻队虽然有,却要过至少半个小时才有一队经过。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岗哨,日军肯定也设有暗哨。

    “他姥姥。”池成峰顺手扯下帽子,颇为不屑地道,“看来小鬼子也很稀松啊。”

    “你错了,小鬼子这不是稀松,而是骄狂到没边了!”岳维汉冷然道,“他们压根就不认为我们敢于趁夜突围,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要大举突围的话,只怕还真是不行,别看小鬼子表面上稀松,其实却是外松内紧!看见前面临时平整的道路还有那些卡车、摩托车没有?任何地点稍有风吹草动,小鬼子的机动兵力很快就能赶到!”

    曹兴龙道:“长官,我们偷偷过去得了,我们的目标可是小鬼子的指挥部。”

    “不行。”岳维汉断然道,“这小鬼子的封锁线,我们得明闯,得堂而皇之地穿过去,要不还披这身狗皮干什么?”

    “啊,明闯?”

    “长官,这能行吗?”

    “他姥姥,让小鬼子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兴龙三人都表示反对,岳维汉却根本不为所动。

    岳维汉之所以坚持要明闯日军封锁线,当然是有原因的,这次奇袭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端掉日军联队指挥部那么简单,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混淆日军的视听,迷惑日军的判断,从而使三营残存的将士有机会逃出生天!

    说白了,岳维汉之所以带兵奇袭,既是为姚常青报仇,也是为了保命。

第七章 战区震动(上)

    很快,一支由三名日军组成的巡逻小队便从远处逶迤而来,岳维汉一挥手,身后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三人便矮身藏进了地沟里,说来也巧了,当那三名日军走到岳维汉四人藏身处附近时,其中一个忽然离开队列走到旁边,解开裤子开始蹲下大解。

    另外两名小鬼子显然不觉得会出事,很快就走远了,野地里便只剩下那个鬼子。

    岳维汉当即从地沟里站了起来,那小鬼子正拉得欢呢,冷不丁看到一道黑影从身边不远处站了起来,顿时就大吃了一惊,急端起三八大盖对准那黑影,然后以日语喝道:“八嘎牙鲁,什么的东西?”

    岳维汉当即以日语回骂道:“八嘎,口令!”

    那小鬼子愣了下,当即道:“樱花盛开,回令!”

    “回你妈的令!”岳维汉这次骂的却是国语,趁小鬼子愣神的功夫猛然扑上前去,一下就扼住了小鬼子的咽喉,小鬼子扑腾了两下便没啥动静了。

    还猫在地沟里的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见状不禁有些傻眼。

    牛大根挠了挠头,轻声嘀咕道:“长官怎么会日本话?他不会是日本人吧?”

    “他姥姥,你小子就是欠揍。”池成峰当即在牛大根脑门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骂道,“长官要真是日本人,这样的日本人多几个才好。”

    正说间,岳维汉已经向三人招手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当下曹兴龙三人便上了大路,然后跟在岳维汉身后站成一排,大摇大摆地向着灯火通明的日军营地走了过去,牛大根还是觉得犯迷糊,忍不住问岳维汉道:“长官,你又不是日本人,怎么会说日本话呢?”

    “中国人就不能说日本话了?”岳维汉哑然失笑。

    不过,岳维汉之所以会说日语,这中间还真有段故事,当年岳维汉刚上大学,学校外语系有个日藉女教师,长得非常漂亮,几个损友就开始怂恿岳维汉,扬言如果他能摆平这日藉美女教师,今后四年的食宿学费他们给报销了。

    岳维汉家境原本就不好,一天三餐倒有两顿得吃窝头,这样的条件自然很难拒绝,再加上那日藉外教长得也的确是美艳绝伦,身材尤其火爆,双重诱惑之下,岳维汉还真付诸行动了,结果那日藉美女外教还真让岳维汉给拿下了,在当时还真是轰动一时。

    也正是在和日藉外教交往的那几年间,岳维汉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言归正传,说起来也真是运气,那天晚上正好有几个补充联队从日本国内紧急运送到淞沪前线,第三师团第68联队也分到了两个补充中队,岳维汉他们明显被当成了刚刚分来的补充兵,几张生面孔竟然轻而易举地连闯了好几道日军警戒线。

    牛大根身上虽然扛着迫击炮,可那也没啥,负责警戒的日军还当是扛回联队本部修理来了呢,因为当时淞沪战事激烈,日军各步兵大队的小炮战损也挺严重,差谴补充兵送来联队本部修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有岳维汉在,谁会怀疑日语如此流利的人会是支那奸细?

    眼看再过一道警戒线就要进入日军联队指挥部了,变故突然生。

    两辆三轮摩托突然从指挥部里开了出来,上面还架着两挺歪把子轻机枪,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一队鬼子步兵,这队鬼子兵刚刚过去,日军联队指挥部的岗哨也得到了加强,看日军这动静和架势,岳维汉判断他们多半已经闻到了什么气味。

    这时候如果还想凭借原来的口令混进日军指挥部,那基本就是找死了。

    当下岳维汉一挥手,便带着曹兴龙三人隐入了日军指挥部外的暗影里。

    “长官,现在怎么办?”曹兴龙低声问道,“小鬼子看样子现了什么,还要不要进去?”

    “现在进不去了,得另想办法!”岳维汉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现临近日军指挥部右侧竟然有座小山包,虽然两下相隔有四五百米的样子,但是牛大根正好携带了一门日式81毫米轻迫击炮,如果把炮架到小山顶上,多半也能干掉小鬼子的指挥部。

    当下岳维汉打了个手势,四个人便趁着夜幕的掩护悄悄摸上了那座小山包。

    日军在小山顶上安置了岗亭,一名鬼子兵端着三八大盖正在放哨,岗亭旁边的营房里灯光亮着,却没什么动静,估计里面的鬼子已经睡着了,岳维汉不禁心头冷然,这小鬼子还真是狂到没边了,这样要命的制高点居然只安排了几个鬼子兵驻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也不能全怪小鬼子骄狂大意,因为这小山包其实已经处在日军第3师团驻地的核心地带了,小鬼子再是谨慎,也绝不认为这里会遭到**小部队的偷袭,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特种作战”的先例!

    岳维汉侧着耳朵仔细聆听了片刻,才回头吩咐道:“大龙、老池你们先跟我上,大龙负面解决外面的鬼子哨兵,老池和我负责对付里面的小鬼子,大根,只等大龙和我们得手,你就赶紧上到山顶架炮,以最快的度干掉山下的鬼子指挥部。”

    “是!”

    “俺知道了。”

    “他姥姥,你就放心吧。”

    曹兴龙、池成峰当即跟在岳维汉后身猫腰摸了上去。

    不到片刻功夫,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正在岗亭里放哨的鬼子兵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整个人晃了两晃往后便倒,曹兴龙的身影及时出现,一把就扶住了小鬼子,旋即岳维汉和池成峰也从暗影里跳了出来,又鬼魅般闪进了旁边的鬼子营房。

    营房里顿时便响起了碜人的噗噗声,那是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很快岳维汉和池成峰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营房门口,不过,刚才进去时这两人身上还是干净的,这会出来时却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不用说,营房里的小鬼子肯定是完了。

    牛大根当即抱着迫击炮冲上山顶,又将揣在怀里的四炮弹拿出来摆在旁边,然后迅开始架炮,测算距离,然后调校射角,就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时,眼角余光突然往身后边扫了下,顿时便猛然怔住,旋即大叫道:“长官,你快来看!”

    “嚷什么?嚷什么!?担心小鬼子听不见我们动静还是咋滴?”

    说着岳维汉就上了山顶,又顺着牛大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顿时也倒吸了口冷气。

第七章 战区震动(下)

    小山的背面赫然是一大片灯火通明的日军营地,再举起望远镜一看,这片营地的四周赫然还围着严实的铁丝网,而且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里面居然堆放着大量的柴油桶,还有堆积如山的木箱,估计里面装的都是军需物资,搞不好还可能是没来得及入库的军火!

    营地的大门敞开着,长长一列日军车队正往里开进,打头的赫然是十几辆边三轮摩托,后面跟着三辆装甲运输车,再后又是好几辆运兵卡车,最后还有大约两个小队的鬼子步兵正在跑步跟进,整个队伍就像是条长龙,极是醒目。

    “他姥姥,好大的阵仗!”池成峰失声道,“小鬼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岳维汉顿时心头一动,小鬼子这动静闹的不小,看这架势,多半是哪个大家伙下来视察军火库来了,这目标和军火库的战略价值可比小鬼子区区一个联队指挥部高多了,当下转头向牛大根道:“大根,看见那堆油桶没有?你的炮能不能够得着?”

    牛大根伸出右手大拇指比了比,说道:“距离过了两千米,快接近极限射程了,这么远的距离,命中率很难保证!”

    岳维汉咬了咬牙,断然道:“他娘的,给老子轰!”

    “是!”牛大根答应一声,又赶紧将那门81毫米日式轻迫击炮抱了过来,重新架设,重新测算距离,又重新调整射角,一切准备就绪,拎起一炮弹就塞进了炮膛,只听得嗵的一声,炮弹就已经带着一抹尾焰腾空而起。

    十几秒钟之后,前方那片营地里猛然腾起了一团火光!

    顿时间,营地里的小鬼子们便炸了锅,大量的小鬼子从几辆运兵车里跳了下来,后面跟进的那两个鬼子步兵小队也迅抢了上来,连同前面边三轮摩托车里的小鬼子将中间那三辆装甲运输车牢牢护在了中间,看这架势里面还真有大家伙。

    不过弹着点离那三辆装甲运输车远着呢,离那堆油桶也还有段距离。

    正通过望远镜察看的岳维汉顿时急道:“大根,打歪了,你他娘的打歪了!”

    牛大根一声未吭,满脸严肃,又伸出右手大拇指仔细比了比,再通过旋钮对迫击炮的射角进行了微调,然后嗵的又是一炮,这次炮弹正好落在那堆柴油桶上,顿时便绽起了一团猛烈的火光,紧接着又腾起了更多更强烈的火团,通红的烈焰就像是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猛烈地向着天际席卷而起,情形极为骇人!

    足足过了六七秒之后,巨大的爆炸声才远远地传到了小山顶上。

    “打中了,俺打中了!”牛大根兴奋得手舞足蹈,当下把剩下的两炮弹也打了出去。

    不过这两炮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柴油桶的爆炸已经引了露天堆放、还没来得及入库的军火的殉爆,顿时间,整个军火库就像是被投下了无数枚航空炸弹,一团团巨大的蘑菇云猛烈地翻腾而起,爆炸中心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的建筑在一瞬间都被夷为平地,里面的小鬼子也跟着灰飞烟灭了,就连那三辆装甲运输车也被烧成了废铁疙瘩。

    “他姥姥!”池成峰咂了咂嘴,不无震惊地道,“好大颗烟花!”

    “撤!”岳维汉却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下令道,“趁着小鬼子乱成一锅粥,我们回去!”

    说罢,岳维汉转身就走,池成峰却不乐意了,瞪着牛眼问道:“他姥姥,回去?我们都已经离开那鬼地方了,干吗还要回去送死?”

    “送死?”岳维汉猛然顿步,回头冷森森地瞪着池成峰,“谁说回去就是送死?”

    自打当兵,池成峰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姚常青治军严归严,可池成峰却从来就没有怕过他,可这会,池成峰却现自己竟有些不敢正视岳维汉吃人般的眼神,当下嘀咕道:“宝山城已经被小鬼子围得老鼠都逃不出,回去可不就是送死?”

    “老鼠都逃不出?那我们又是怎么出来的?”岳维汉冷然道,“你要走尽管走,我绝不拦着,不过出去后别跟人说你是三营的兵!我们三营从来只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的怂人,只要是我们三营的人,就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

    说罢,岳维汉再不理会池成峰,转身就走。

    曹兴龙冷冷地瞪了池成峰一眼,当即跟了上去,牛大根似乎想说两句,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跺了跺脚也跟着走了,池成峰愣了愣,也只好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他姥姥,小白脸还挺有种。”

    …………

    蕰澡滨南岸,98师指挥部。

    师长夏中禹正趴在地图上打盹,突然间就被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惊醒,急抬头看时,只见掩体外的夜空已经一片通红,这位黄埔出身的**高级将领很快就意识到出大事了,**炮击绝不可能造成如此烈度的爆炸效果,甚至连小鬼子的舰炮群也没有这样大的声势!

    几乎是同时,98师的参谋长也被惊醒了,问夏中禹道:“师座,哪来的爆炸声?”

    夏中禹两步走到了望孔后面,抬头仔细看了看通红的天空,应道:“唔……爆炸点好像是在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参谋长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地图上,皱眉道,“那是蕰澡滨北岸了。”

    “蕰澡滨北岸?”夏中禹当下也皱紧了眉头,说道,“左翼兵团的**不是已经全线后撤到了蕰澡滨南岸了吗,怎么北岸还有我们的部队?查,参谋长,你马上派人去查,看看原来驻守在东北方向的是哪个部队。”

    “师座,不用查了。”参谋长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非常笃定地说道,“东北方向就是宝山县城,原来驻守在那里的是我师583团的3营,我师退守蕰澡滨南岸之后,各旅各团都撤了下来,只有这个营失去了联系,应该就是他们了。”

    “583团3营?”夏中禹顿时两眼一亮,“姚常青的那个营!?”

    “应该就是姚常青的人干的,而且多半是他们袭击了日军的军火库,否则不可能生如此强烈的爆炸。”98师的参谋长还真是个逻辑推理大师,凭借极少的线索,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个**不离十。

    “参谋长,马上派人核查!”夏中禹猛然回头,大声道,“如果情况属实,我要亲自向战区长官部为姚常青请功!”

    …………

    淞沪战区大后方,战区长官部。

    宝山方向传来的爆炸声甚至连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顾筑同都被惊动了。

    顾副长官还以为是前线将士在打夜炮呢,再加上清梦被人搅了,当即勃然大怒道:“来人,马上去查一下,这是哪个部队在打*炮?这黑灯瞎火的,能打着日军阵地吗?这不是存心浪费炮弹吗?枪毙,一旦查出,不管是谁,一律枪毙!”

    …………

    平野大队指挥部。

    日军第三师团第68联队联队长鹰森孝正支持召开军事会议,总结检讨这四天来在宝山争夺战中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并加以改进。

    不得不承认,日本民族是个善于总结和改进的民族。

    日本民族在大战略上相当保守甚至于死板,整个日本历史上也基本没出过像样的战略大家,但是得承认,近代日军在战术上却不乏革新,并且也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战术家,比如臭民昭著的石原莞尔、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岗村宁次等甲级战犯,客观地讲,都称得上是优秀的战术大师,甚至日军的诸多中低级军官都具备很高的战术素养,都懂得从实战中吸取教训并制订出针对性极强的战术,鹰森孝就是其之一。

    鹰森孝赶到平野大队指挥部时,平野一郎已经切腹自尽。

    既然平野一郎已经以武士的方式洗涮了自己的耻辱,鹰森孝自然是不可能再撤销第二步兵大队的编制了,这也是日本陆军的惯例,当下从调来的两个补充中队里抽调一个中队,又从第三、第五步兵大队各抽调了半个中队,再加上原有的两百多残兵,平野大队很快就恢复了四个中队千余人的人员配备。

    鹰森孝仍以第二步兵大队主攻宝山,并重新任命了大队长。

    同时,鉴于常规战术和毒气弹战术效果不佳,经过与会军官的反复讨论,日军也改变了进攻战术,决定对宝山县城射硫磺弹,实施火攻!因为宝山县城内的建筑几乎全是木质结构,既便是支那军盘踞的那几栋大院,外墙虽是砖石砌成,可内里也仍是木头结构。

    眼看军事会议就快要结束了,第3师团驻地中心却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腾起的火光甚至映红了半边天空!鹰森孝顿时心头一凛,猛然站起身来,与会的各级军官也纷纷跟着起身,看到窗外通红如血的夜空时,顿时都变了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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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举国振奋(上)

    当淞沪战区的**各级指挥部以及日军各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所惊动时,始作俑者岳维汉却正带着他的小分队逃命。

    日军第3师团不愧是最精锐的常设师团,反应度绝对一流!

    早在牛大根打出第一炮时,离小山包不远的一处日军营地就被惊动了,当时就有一辆边三轮摩托载着三名小鬼子从营地里飞驰而出,后面还跟着十几名鬼子步兵,杀气腾腾地奔着小山包开了过来,当岳维汉他们下山时,这队小鬼子已经开到山下了。

    岳维汉打个手势,身后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一闪就隐入了暗影里。

    “支那兵,支那兵偷袭!”岳维汉当下从暗影里冲了出来,一边以日语疯狂地嘶吼着一边“仓惶失措”地迎向了那队鬼子兵,那队鬼子兵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岳维汉所吸引,打头的边三轮也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一名少尉军官从边斗里跨了下来,冲岳维汉训斥道:“八嘎,慌什么!”

    岳维汉顿时两眼一瞪,很不客气地回敬道:“八嘎牙鲁,你***骂谁?”

    不等那鬼子军官回过神来,岳维汉抬手就是叭的一枪,正中那鬼子军官眉心,那鬼子军官吭都没吭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等旁边十几名小鬼子回过神来,路边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曹兴龙、池成峰人手两把德国造净面匣子左右开弓,牛大根手里更是换了小鬼子的歪把子机枪,这却是从山上小鬼子的驻地顺来的。

    再加上岳维汉,六把净面匣子外加一挺歪把子机枪交织成的交叉火力顿时就将毫无思想准备的小鬼子扫倒在地。

    喘口气的功夫,十几个小鬼子就全打了。

    岳维汉纵身跃上边三轮,向曹兴龙三人道:“快,上车!”

    牛大根顿时惊讶不已道:“长官,你……你咋会开日本车?”

    “少废话,不想死的话赶紧上车,快!”岳维汉说着猛然动了边三轮摩托,牛大根三人急忙上车,曹兴龙手脚快抢先占住了边斗,池成峰慢了半拍,只抢到岳维汉后座,落在最后的牛大根已经没地可坐,只得撅着屁股往后边斗上一趴算球。

    …………

    平野大队指挥部。

    鹰森孝正坐立不安时,有少佐参谋疾步进了会议室:“大佐阁下,副联队长电话。”

    “西尾君?”鹰森孝急走出会议室,刚拿起话筒,第68联队副联队长西尾次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佐阁下,五分钟之前,师团前进基地遭到支那军小股部队的袭击!基地内储存的大量油料、物资、军火悉遭摧毁,前往视察的腾田阁下也玉碎了。”

    “什么?腾田阁下玉碎了!?”鹰森孝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当下嘶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前进基地处在我们68联队和友邻联队的严密护卫之下,支那军的小股部队又怎么可能渗透得进去?”

    “大佐阁下,支那军小股部队的渗透已经是确凿无疑了。”西尾次郎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有些飘忽起来,“而且我怀疑,这小股支那军很可能来自宝山,并且就是从我们68联队的防线上穿过去的。”

    “你说什么?”

    鹰森孝顿时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如果事情真如西尾次郎所说的,这小股支那军真是从68联队的防线上穿过去的,那么前进基地被摧毁以及腾田阁下玉碎这个责任就必须由他鹰森孝来承担了,可他鹰森孝不过是个小小的大佐,他承担得了吗?

    话筒里,西尾次郎的声音变得越飘忽起来:“大佐阁下,半小时之前,我曾接到前沿阵地报告,宝山南城防线有一名士兵在巡逻时失踪,我想这肯定与渗透进来的支那军小股部队有关……”

    “西尾君!”鹰森孝赶紧打断道,“这只是你的推测,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不要妄下论断,更不要胡乱向上级汇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到联队部之后再说,另外,不管有没有小股支那军从我们联队的防线上经过,都有必要立即封锁军营!”

    鹰森孝当即挂断电话,又匆匆宣布散会,然后火返回了联队部。

    半小时后,鹰森孝终于返回了联队部,副联队长西尾次郎却并不在指挥部里,问及参谋人员才知道西尾次郎已经去了联队部侧背的无名小山,还说上面有了重大现,鹰森孝不敢怠慢,急又登上了联队部侧背无名小山,也终于见到了西尾次郎。

    西尾次郎此时正站在牛大根当时架炮的山顶上,旁边摆着五具皇军士兵遗体。

    看到这副情形,鹰森孝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当下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还是旁边的勤务兵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足足过了好半晌,鹰森孝才算是缓了过来,上前问道:“西尾君,你是不是有什么现了?”

    西尾次郎点了点头,说道:“大佐阁下,就在半小时之前,前沿阵地已经找到了失踪巡逻兵的尸体,另外,第一、第五步兵大队、辎重中队都报告说,昨晚十时至十二时之间,曾有四名陌生士兵进入我军驻地,形迹相当可疑。”

    “形迹可疑!?”鹰森孝顿时怒吼道,“为什么不及时报告?”

    西尾次郎叹息道:“那四名士兵中有人会说流利的日语,而且也知道我们的口令,再加上昨晚正好有两个补充中队抵达联队,所以……”

    “该死的!”鹰森孝呼呼喘着粗气,难以置信道,“会日语的支那兵?”

    西尾次郎道:“大佐阁下,综合以上情报,‘袭击事件’的整个过程已经很清楚了,昨天晚上十时之前,一支由四名支那兵组成的奇袭小分队自宝山南门方向出城,骗取口令之后混入了我军驻地,十二时零五分,支那小分队连续穿越我联队四道警戒线,成功深入我师团驻地腹地,并袭击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无名小山,然后在这里架起曲射炮,向两公里外的前进基地射了两到五炮弹,结果就是……”

    “宝山,又是宝山!”鹰森孝猛然抽出军刀,对着面前的虚空恶狠狠地斜辟了两下,仿佛是想把眼前并不存在的对手劈成两半似的,然后咬牙切齿地嘶吼道,“马上封锁驻地,我要亲手逮住这几只狡猾的支那狐狸,然后活剥了他们!”

    “很遗憾,大佐阁下,这几只支那狐狸已经从18联队方向突围了!”

    西尾次郎摇了摇头,眼神却是一片清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鹰森孝的军旅生涯只怕是走到头了,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走,或者用武士的方式洗涮自己的耻辱,或者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鹰森联队是时候更名为西尾联队了!

    …………

    淞沪战区长官部。

    直到快天亮,副官才满头大汗地回到顾副长官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总座,查……查出来了,不是前线部队在打*炮,据98师师长夏中禹推测,应该是有小股部队偷袭了日军军火库,昨晚那爆炸声应该是日军军火库弹药殉爆的声音。”

    “哦,小股部队偷袭了日军军火库?”顾副长官顿时两眼一亮,这倒是有点意思。

    正当顾副长官寻思着能不能借这件事情做做文章,借以扭转因为淞沪战场连战连败而造成的国际国内舆论颓势时,年轻漂亮的机要秘书忽然扭着小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纸电文:“总座,这是保密局转来的电文。”

    “保密局?”顾副长官并没有伸手去接电文,皱眉道,“戴立又搞什么西洋镜?”

    机要秘:“保密局上海分局技术科在昨天后半夜侦听到了大量的日军电讯信号,其密集程度实乃淞沪战端开启以来之最,保密局怀疑这很可能是日军要有重大行动的先兆,因此转来电文提醒总座注意。”

    “你说什么?日军要有重大行动!难道他们又要增兵!?”顾副长官闻言大吃一惊,额头上顿时就渗出了豆大的冷汗,当下从机要秘书手里接过电文,又极为不忿地骂道,“保密局那帮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都还没有破译日军的电码!”

    机要秘:“总座,保密局的技术人员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小鬼子太狡猾,经常更换电讯密码,所以我们破译起来难度很大,不过最近技术科也革新了技术,破译时间比以前快了三倍不止,相信很快就能破译日军的电码了。”

    “很快很快,有多快?三天五天还是半个月哪?”顾副长官扬了扬手中电文,一时间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保密局那帮饭桶把电码破译出来,日军的重大行动都收场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破译个什么劲?”

    话音方落,门外陡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有人旋风似地冲了进来,却是长官部机要科的科长,不等顾副长官火,机要科长便气喘吁吁地说道:“总座,好……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保密局技术科已经破译出日军电码了!”

    “哦?”顾副长官顿时喜出望外道,“快,快说,日军有什么重大行动?”

    “没有,日军并没什么重大行动!”机要科长喘息道,“昨天晚上,日军上海派谴军总部与下属各师团之间的往来电文之所以突然暴增,却是因为一件事,一个人!”

    “一件事,一个人!?”顾副长官急道,“你倒是快说,什么事,什么人?”

第八章 举国振奋(下)

    机要科长道:“综合日军往来电文,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是这样的,昨天半夜有支**小部队袭击了日军第第3师团的师团长腾田进当时正好就在那里,结果就葬身在弹药的殉爆之中了。”

    “你说什么?”顾筑同似乎是有些没听清,其实是不敢相信。

    机要科长当即又重复道:“总座,**的一支小部队袭击了日军的前进基地,顺便干掉了日军第3师团的师团长腾田进!”

    “腾田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日军的师团长应该都是中将军衔吧?”顾筑同喃喃低语了两声,忽又说道,“好家伙,居然干掉了小鬼子一个中将!这可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我军击毙的最高军衔的日军将领了吧?”

    旁边副官、机要科长还有机要秘书也是神情振奋。

    顾筑同略一思忖,旋即又向副官道:“查,你马上去查,看究竟是哪支小部队干的?”

    副官低声应道:“总座,据98师师长夏中禹推测,这支小部队很可能来自宝山县城。”

    “宝山县城?”顾筑同若有所思道,“这个部队我有印象,是98师的一个营,他们的营长应该是叫姚常青吧?”

    副官连连点头道:“对,就是姚常青营。”

    顾筑同皱眉道:“宝山不是早就失守了吗?姚常青所部不是早就全军覆没了吗?”

    副官道:“回禀总座,这个暂时还只是夏师长的推测,真相究竟怎么样还不知道。”

    顾筑同又向机要科长道:“日军方面呢?日军往来电文中有没有提及这支**小部队的番号和来历?”

    “这个倒没有。”机要科长忙道,“估计日军也正在追查这支小部队的番号来历吧。”

    “唔……”顾筑同沉吟片刻,旋即又回头向女机要秘,“马上向南京报,把这特大喜讯电告委座。”

    “总座,是不是暂缓?”副官急忙小声提醒道,“毕竟这消息还没有最终核实。”

    “不成,这么大的事如果不及时上报,委座是会生气的。”顾筑同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支小部队究竟是否来自姚常青营,的确有待商榷,这样,在电文措辞中尽量避免使用肯定的语句,只说是夏师长的推测即可。”

    女机要秘书娇应了声,转身扭着细腰去了。

    …………

    南京,领袖官邸。

    凌晨六时十五分,天色尚暗,蒋文正校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当下睡意全无便索性披衣起床,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散步。

    自从“八.一三”淞沪会战爆以来,蒋校长的心弦就没怎么放松过。

    对于淞沪会战,蒋校长可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毫不夸张地说,这场淞沪会战直接关乎党国的生死存亡,更关乎整个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

    为了打赢淞沪会战,蒋校长甚至不惜血本投入了除唐恩伯集团外几乎所有的嫡系中央军,连三大御林师36师、87师、88师以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都全部调上了淞沪战场,由此足见蒋校长决心之坚定。

    不过理想终归只是理想,现实却是残酷的。

    淞沪会战之初,**虽然在陆军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却缺乏炮火支援,日军虽然在陆军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却有强大的海空军协同作战,激战竟月,**非但没能肃清驻沪之日军,反而在日军舰炮以及航空兵的狂轰滥炸之下死伤惨重。

    至九月初,蒋校长心里已经很清楚,要想打赢淞沪会战已经绝对不可能了,现在所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打赢淞沪会战,而是尽可能地在淞沪战场上坚持下去,为江浙人员、物资、工厂向西南大后方的战略大转移争取时间。

    然而,想到繁华富庶的江南以及东方明珠上海在不久之后就要沦丧于日寇之手,从此党国税赋来源顿失十之**,再想到浙江宁波老家恐也将在不久之后沦陷,甚至连祖坟都可能不保,蒋校长不禁悲从中来。

    正当蒋校长想着心事时,背后忽然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蒋校长都知道是夫人来了,当下头也不回地说道:“夫人,你怎么也起来了?”

    “达令,这是侍从室刚刚收到的电文,顾筑同刚刚从淞沪前线回来的。”听到夫人悦耳的声音里竟然隐含着一丝喜意,蒋校长不由得有些纳罕,当下转身回头从夫人手里接过了电文,一看之下顿时喜出望外,连声叫好。

    蒋夫人喜孜孜地问道:“达令,要不要把世和叫来?”

    蒋校长连连点头道:“好哋,好哋,马上让世和来见我。”

    很快国府侍卫长王世和就来到了蒋校长和蒋夫人面前,这王世和也是黄埔一期生,而且还是蒋校长的同乡,当下蒋校长将手中的电文交给了王世和,然后以特有的宁波奉化地方口音说道:“世和哪,你马上去三处查一下,看看这个姚常青是什么出身。”

    王世和领命去了,侍三处的办事效率相当之高,很快就查到了姚常青的出身。

    听说姚常青果然是黄埔出身,蒋校长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嘛,好嘛,马上给淞沪战区报,再向全党、全军、全国通电嘉奖,第三战区于昨晚动积极攻势,击毙日寇第三师团中将师团长腾田进,并予敌重大打击!全党振奋!全军振奋!全国振奋!!!中华民国一定不会亡,中华民国是一定不会灭亡滴!”

    王世和小声提议道:“委座,通电嘉奖是不是暂缓?毕竟这事没有最终核实。”

    “不用了,不用了。”蒋校长连连摆手道,“我敢肯定,这个事情就是姚常青干的,不会有错滴,绝对不会有错滴!哦对了,再电告顾筑同,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姚常青和他的那个营救出来,哪怕是用整个15集团军去换也在所不惜。”

    不怪蒋校长激动,实在是因为党国太需要英雄,太需要这个好消息了。

    四万万中华儿女也实在是太需要抗日英雄,太需要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自从七七事变以来,**在华北、淞沪两线损兵折将、屡战屡败,竟然还从未在正面战场上取得过像样的战果,为此国内国际舆论已经是一片颓废,现在是时候扭转舆论风向了。

    …………

    蒋校长一声令下,顿时举国震动。

    除了西藏、新疆等少数偏远地域以及早已沦陷的满蒙华北地区外,几乎整个中华大地都接收到了南京中央通讯社的广播,当天上午,上海、南京、武汉、长沙、广州等各大城市的大学生以及大量热血青年便纷纷走上街头,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

    这一次,各大城市的军警再不像以前那样枕戈待旦,如临大敌!

    甚或之,许多军警都自地加入了声势浩大的游行,自从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华民族已经压抑太久了,日寇第3师团中将师团长腾田进虽然连战术级的目标都算不上,但整个中华民族却还是因为击毙腾田进而陷入了疯狂。

    数以万计的热血青年纷纷放下课本,踊跃报名参军,各大城市的征兵处几乎被挤爆!

    江浙沪上诸多商人富豪也纷纷捐款捐物,组织大大小小的慰问团赶赴前线劳军,甚至连青帮、红帮这样的江湖势力也在暗中组织挑夫运输队,帮助各个社会团体向淞沪前线运输慰问品和军需物资,一时间,淞沪战场上那真是风云激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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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宝山失守(上)

    时间退回到奇袭当天。

    就在蒋校长接到顾副总长电文的同时,岳维汉的小分队也绕了个大圈返回了宝山。

    岳维汉并不知道他已经干掉了日军第3师团的中将师团长腾田进,不过仅凭那基地里屯积的大量油料以及军需物资,小鬼子这次也绝不会善罢干休,只等天一亮,宝山城只怕立刻就会遭到日军舰炮群和航空兵的毁灭性轰炸!

    岳维汉有理由相信,这次轰炸肯定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在之前,日军是绝不会为了一个连战术目标都算不上的宝山县城浪费太多重炮炮弹以及重磅航弹的,但是现在就难说了,如果那个没来得及钻出铁甲车就已经化为焦炭的真是个大家伙,那小鬼子的疯狂报复就更是板上钉钉了!

    因此,岳维汉在返回宝山后就立即下令撤退!

    当然,岳维汉不是猪脑子,绝不会带着部队撤往蕰藻滨南岸,事实上这时候宝山外围全是日军,十人以下的小股部队在夜间还可能实现穿插,人数多了那根本就是找死了!岳维汉是带着部队撤入了地道,又炸了地道入口和地窖,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岳维汉坚信,他以及身边的四十几位将士最终肯定能活着回去,因为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撤退,而绝非是临时起意,更不是无奈之举!除非小鬼子从国内调来地道战专家,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岳维汉他们藏身的地道。

    …………

    蕰藻滨南岸,98师指挥部。

    天色完全放亮,对岸的日军阵地却是毫无动静。

    换作往日,日军早就开始炮击了,炮击过后日军步兵就会展开猛烈的进攻,不过今天日军却很反常,似乎根本没有动进攻的意思。

    就在夏中禹困惑不解时,参谋长黄梅武手拿着厚厚一叠电文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师座,好消息。”黄梅武满脸兴奋地说道,“保密局已经破译了小鬼子的电码,昨晚那出好戏还真是姚常青这小子干的,是他派人袭击了小鬼子的前进基地,不但摧毁了大量军需物资,还击毙了日军第3师团的中将师团长腾田进!”

    “哦?竟有这种事情!?”夏中禹不敢相信道,“击毙了日军师团长!?”

    “这还能有假?委座都已经向全国通电嘉奖了!”黄梅武扬了扬手中电文,又道,“还有你瞧瞧这些电文,这都是社会各界名流、各集群兵团总部、各集团军总部以及各军各师来的贺电,军需处还收到了社会各界捐赠的许多慰问品哪!”

    “轰轰轰……”

    黄梅武话音方落,东北方向就响起了隐隐约约的爆炸声。

    夏中禹和黄梅武顿时神色一凛,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望向东北方向,爆炸声很明显来自东北方向,两人行伍多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原委,这肯定是日军在吃了大亏之后,对宝山县城展开报复性的轰炸了。

    黄梅武凛然道:“这里距离宝山县城足有上百里,却仍能听到如此剧烈的爆炸声,看来小日本的联合舰队也参与炮击了,若不是三百毫米以上口径主炮射的榴弹,绝不可能产生如此巨大的爆炸声啊。”

    “嘿。”夏中禹重重一拳捶在墙上,眸子里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小鬼子消灭,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

    淞沪战区长官部。

    顾副长官正在新闻布室里接受西方数家主流媒体、沪上几大报社还有中央通讯社记者的采访,顾副长官虽然只是淞沪战区的副总司令长官,但谁都知道,国府领袖蒋只不过是挂个名而已,他这个副总长官才是真正的战区最高长官。

    先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又回答了几个问题,顾副长官的心情始终很好,脸上也始终带着微笑,直到副官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对着他低声耳语了两句,顾副长官才微微变了脸色,然后向与会记者告了声罪匆匆离开了。

    匆匆到了偏厅,顾副长官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副官小心翼翼地说道:“总座,保密八局又截获了日军不少往来电文,经确认,是日军上海派谴军总部与第3师团各旅团之间的往来电文,据悉日军将调集三十余艘战舰,二十余架轰炸机以及上百门重炮,对宝山进行毁灭性的轰炸!还将射硫磺弹!”

    说完副官又看了看手表,表情沉重地道:“从时间上看,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轰炸了。”

    顾副长官顿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日军调集了如此规模的海陆空军不惜代价地进行狂轰滥炸,小小的宝山县城只怕是要彻底化为焦土了,在如此烈度的炮火下,别说是人了,只怕是连只耗子都要灰飞烟灭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呀!

    要是姚常青和他的那个营能够撤下来,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决死抗战将是莫大的激励啊!小鬼子看来也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不惜代价对宝山进行狂轰滥炸,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见顾副长官半晌无语,副官小声提醒道:“总座,还要不要让98师出击?”

    顾副长官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哪,小日本都已经开始炮击了,这时候再把部队送上去那不是全成炮灰了?”

    副官又道:“总座,委座那里……”

    顾副长官又叹了口气,说道:“如实上报吧,不是我们不救,实在是没法救哪。”

    …………

    宝山县城。

    足足四小时之后,日军的狂轰滥炸终于结束了,此时的宝山,甚至再找不出一片完整的瓦片了,古老坚固的城垣已经完全垮塌,数以千计的民房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又在硫磺弹引起的大火中彻底化为了瓦砾场。

    废墟,此时的宝山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硝烟散尽,至少四个中队的鬼子步兵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入了宝山县城,不过,等待他们的却是一片焦土,在这片仍旧燃烧不息的焦土上,他们甚至连一只活着的老鼠都没有找到,更别提活着的支那士兵了。

    第68联队的联队长鹰森孝大佐在副联队长西尾次郎的陪伴下登上了城垣废墟。

    站在城头往下看去,只见宝山城内遍地狼藉,再无一栋高度能够过四米的建筑,仍未熄灭的大火更是将整座城池烧成了焦土,倾塌的房屋和断垣残壁中,依稀可见支那士兵焦黑的断肢残躯,看到这一幕,鹰森孝大佐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鹰森孝原以为他的军旅生涯已经结束了,腾田阁下的玉碎对大日本皇军的声威是个巨大的打击,鹰森孝甚至已经准备切腹了,不过松井大将阁下却意外地给了他赎罪的机会,只要他能在今天天黑之前攻陷宝山,并将宝山城内所有活物斩杀殆尽。

    现在,宝山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至于宝山城内……还可能存在活物吗?

    与鹰森孝的如释重负不同,西尾次郎心里却是充满了遗憾,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登上联队长的位置又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了?不过很快,西尾次郎就调整好了心态,向鹰森孝提议道:“大佐阁下,是不是对宝山进行彻底搜索,以免有支那残兵漏网?”

    “嗯。”鹰森孝重重点头,旋即咬牙切齿道,“西尾君的提议很有道理,宝山城内的支那军对皇军的声威造成了极大的挫伤,我们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传令下去,一定要仔细搜索每个角落、每寸土地,绝不能让任何一个支那兵漏网!”

    “嗨。”西尾次郎低头答应一声,然后转身传令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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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宝山失守(下)

    南京,领袖官邸。

    蒋校长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笔走龙蛇,认真论起来,蒋校长对书法诗词的兴趣其实并不大,如果不是因为远在延安的那位宿命对手在书法诗词上有着极高的造诣,蒋校长是绝不会在这上面浪费一丁点时间的。

    蒋校长涉猎书法与其说是因为兴趣,倒不如说是为了更好地认识延安那位对手。

    因为淞沪战场上击毙了日军的中将师团长,所以蒋校长今天心情很好,为了不破坏蒋校长这难得的好心情,蒋夫人已经连续压下淞沪战区来的两封电文,不过,当淞沪战区第三次来电文时,蒋夫人却再不敢继续扣压电文了。

    蒋夫人轻盈地走到了蒋校长身后,低声道:“达令,顾筑同来电了。”

    “哦?”蒋校长欣然问道,“姚常青和他的那个营这么快就救出来了?”

    蒋夫人轻轻地叹息一声,黯然道:“达令,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顾筑同来电说,宝山已经失守,姚营长和所部将士已经……全体殉国了。”

    “啪。”蒋校长手中的毛笔顿时落下,素白的宣纸上顿时便落下了一大滩黑渍。

    “无能!”片刻失神之后,蒋校长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顾筑同无能!五个集团军四十几个精锐师,居然还救不出宝山一个残兵营!他这个战区副总司令长官是怎么当的?娘希匹,简直就岂有此理,我要撤了他的职,还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达令,你别生气。”蒋夫人柔声劝道,“他们要是能救,又怎会坐视?”

    好半晌之后,蒋校长脸上的神色才又缓和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走到了书桌前。

    蒋夫人会意,赶紧卷起被墨汁濡湿了的宣纸,将一封新的宣纸铺到了书桌上,蒋校长当即提起狼毫,在纸上飞快地游走起来,蒋夫人一边帮着镇纸,一边轻轻地念了出来:“宝山之战,姚常青营坚守孤城,虽处绝境而仍思反击,乃重创日寇,其志气之壮,死事之烈,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

    写罢掷笔,蒋校长又黯然长叹道:“着军委会追授姚常青为陆军少将,并在南京光华门外树起姚常青铜像,藉此激励国人之斗志!”

    …………

    宝山县城。

    日军第68联队的八个搜索小队对宝山城进行了数次反复搜索,结果却仍旧一无所获,负责搜索工作的西尾次郎遂来到了联队长鹰森孝大佐面前,禀报道:“大佐阁下,各搜索小队已经反复搜索了宝山城,没有任何现。”

    鹰森孝皱眉道:“西尾君,都搜索遍了?”

    西尾次郎道:“大佐阁下,遵照您的吩咐,每个角落,每寸土地都搜遍了。”

    鹰森孝愣了愣,旋即长叹道:“唉,看来我们又上了那只支那狐狸的当了。”

    西尾次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大佐阁下是说,宝山原本就已经是空城了?”

    “肯定是这样!”鹰森孝咬牙切齿道,“昨晚,在支那军小部队袭击了皇军驻地之后,宝山城内的支那军肯定已经趁乱分头突围了!”

    西尾次郎凛然道:“这么说起来,这支那狐狸还真是狡猾,走都走了,居然还引诱皇军浪费了如此之多的炮弹还有航空炸弹!大佐阁下,支那军中存在如此狡猾的人物,对大日本皇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即刻上报派谴军总部,让特高科的人干掉他?”

    鹰森孝深以为然道:“西尾君所言极是,应当即刻将我们的推断上报派谴军总部。”

    西尾次郎又道:“大佐阁下,这宝山城是不是还要继续搜索?”

    “继续搜索就不必了,不过,在城内留下几处暗哨却是必要的,城外也应该驻扎一个小队,以免有漏网之鱼逃脱!”鹰森孝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向西尾次郎道,“西尾君,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前往师团部欢迎山胁阁下了。”

    …………

    宝山地底深处,地道。

    地道里一片漆黑,虽然可以清晰地听到旁人的呼吸,却根本就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倏忽之间,一盏手电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霎时就照亮了地下空间,只见四十几号人正神情木然地坐在地上,每个人嘴里还衔了柄闪闪亮的刺刀,这是岳维汉让干的,目的是防止有些不自觉的家伙下意识地大声喧哗。

    岳维汉借着手电的微光看了看怀表,说道:“好了,现在大伙稍微放松下,嘴里的刺刀也放下来吧,不过都听好了,可以小声说话,但是严禁大声喧哗!”

    池成峰最先取下嘴里的刺刀,又噗的吐了口浓痰,小声嘀咕道:“他姥姥,这屁大点地方,又黑又闷的,打个屁能熏翻一窝子人,真不是人呆的地。”

    岳维汉猛然回头,冷然道:“池成峰,你在哪里嘀咕什么?”

    “啊,没,没说啥。”池成峰赶紧小声应道,“咱刚才是说,坚决服从长官命令。”

    岳维汉哼了声,又向曹兴龙道:“大龙,给弟兄们派干粮,另外弟兄们听好了,水壶里的水都他娘的省着点喝,虽说我们的地道连着水井,不过,能不用井水还是尽量不要用的好,这万一要是让小鬼子听到了响动,大伙都得玩完。”

    让岳维汉这么一说,四十几号残兵败卒的神情顿时变得格外地凝重起来,领到干粮之后大多也只敢干嚼,实在咽不下去才敢喝上一小口水,只有池成峰那老兵**不当回事,一仰脖子就把水壶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

    岳维汉等人躲在地下静待逃生时机,地面上的淞沪会战却仍旧进行得如火如涂,就在宝山失守、岳维汉他们转入地道的次日,也就是九月六日,日军第3师团在新任师团长山胁正隆的率领下向**第15集团军的防线动了猛烈的攻势。

    激战至九月十日,第15集团军的防线终于被日军撕开缺口!

    再战至九月十二日,日军第第18联队已经向蕰藻滨南岸突进了三公里,就像是一枚钉子深深地扎进了**左翼集群兵团的防御纵深,左翼兵团所属第第19集团军眼看就要被日军分割开来了。

    情势危机,淞沪战区长官部当即严令夏中禹率98师起反击!

    激战至九月十四日,98师在付出伤亡过半的惨重代价之后,终于将日军第18联队残部千余人压缩在了蕰藻滨南岸的小块凸出地上,随后98师便动了数次决死攻击,却都被日军凭借优势炮火以及航空兵挡了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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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淞沪,两百壮士摧敌锋锐;
激战南京,三千虎贲坚如磐石;
鏖战徐州,八千精锐谁与争锋?
驻马太行,剑指长空还我河山!
热血青年岳维汉,因为一场意外穿越到了1937年的淞沪战场,眼见国土沦丧,同胞荼炭,国家危急,民族危急,岳维汉又岂能坐视?没说的,操枪,干死这些狗日的东洋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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