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战术高手(下)
四行仓库楼道内。
岳维汉在刘铁柱和警卫排的护卫下下到底层时,池成峰正带着二连的弟兄往大门外扔小鬼子的尸体呢,看到岳维汉,池成峰顿时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喜笑颜开道:“他姥姥,这仗打得真是太过瘾了。”
“过瘾吧?”岳维汉奸笑道,“更过瘾的还在后头呢。”
“他姥姥,你咋就能肯定小鬼子只会上来一个小队?”池成峰忽又问道,“万一小鬼子上来的是一个中队或者一个大队呢?真要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我说你他娘的就不爱动脑子。”岳维汉训斥道,“你跟小鬼子干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还没有摸透小鬼子的习惯?你什么时候见过小鬼子一上来就是一个中队甚至一个大队动集群冲锋的?”
“他姥姥的,对啊。”池成峰猛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营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无论是在宝山,还是在蕰藻滨,小鬼子每次进攻,最开始好像只会出动一半个小队,这又是为啥?”
“为啥?”岳维汉冷然道,“小鬼子这么做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来探明我军的火力配置以及兵力部署,给他们的炮兵标定射击诸元,然后就是大规模的炮火覆盖,先把我军的永固工事和轻重火力点犁个底朝天,最后才会大规模地出动步兵动总攻,从九一八到八一三,从东四省到淞沪,小鬼子这招可谓是屡试屡爽啊!”
旁边忽有士兵道:“营座,这么说小鬼子又该炮击了吧?”
岳维汉转头望着那士兵,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呢?”
池成峰却劈手一巴掌扇在了那士兵的脑门上,骂道:“他姥姥,你猪脑子啊?我们的火力点可是设在楼层内,天台上的机枪打完也早撤回到六层楼内了,小鬼子又怎么可能标定射击诸元?不标定诸元又怎么炮击?”
“连长,你又打人。”那士兵捂着脑袋不高兴了。
“呃……”池成峰顿时语塞,旋即尴尬地道,“对不住了,这位爷爷。”
岳维汉不禁摇头莞尔,又向池成峰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脑子么,那么你说,小鬼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池成峰挠了挠头,没好气道:“他姥姥,咱又不是小鬼子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办?”
“蠢货,用你的脑子去想啊。”岳维汉皱眉训斥道,“假如对面的小鬼子是你在指挥,现在初次进攻受挫,既无法探明对面的火力配置,也无法知道对方的具体兵力部署,如果你是指挥官,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池成峰认真想了片刻,忽然说道:“他姥姥,我要是小鬼子的指挥官,就直接下令让他们集体剖腹了,那这事就简单了。”
“哈哈哈……”
池成峰话音方落,底层大厅里的官兵们顿时便哄堂大笑起来,岳维汉也只能苦笑摇头,看来要让池成峰学会动脑子,还真跟逼张飞学绣花差不多。
笑声中,曹兴龙忽然说道:“长官,我要是小鬼子的指挥官,就不会选择继续强攻,毕竟小鬼子的命也是命,在明知道无法探明对方火力配置和兵力部署的前提下,再派谴小部队动试探性的进攻,那就是蠢夫行径了。”
“嗯。”岳维汉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炸!”曹兴龙断然道,“想办法炸开仓库大楼东西两侧的墙体,让我军的火力配置完全暴露在小鬼子的炮口之下,嘶……”说到这里,曹兴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即满脸兴奋地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营座为什么要把东西两侧墙体上的射击孔伪装起来了,原来营座早已经料定小鬼子在攻击受挫之后,会派爆破手来炸墙体了!营座这是事先挖个陷阱等着小鬼子往里面钻呢,哈哈。”
“大龙,好样儿的。”岳维汉极为赞许地拍了拍曹兴龙的肩膀,又道,“别看小鬼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气焰更是嚣张得厉害,可你只要认真分析他们的战术,就一定能找出他们的弱点,再要击败他们也就不难了。”
“是,营座!”曹兴龙兴奋地道。
…………
四行仓库外。
不出岳维汉所料,日军指挥官果然改变了战术,先以掷弹筒封锁四行仓库楼顶天台,又集中了四挺九二式重机枪,拼命控制四行仓库与苏州河堤之间的**街垒,然后十几个爆破小组抱着炸药包冲了上来。
“小鬼子又上来了……”
“对面的**弟兄们,小鬼子又来了!”
“炸药包,小鬼子这次抱了炸药包,当心哪……”
对岸的民众再次山崩海啸般呐喊起来,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还有在黑板上写字警示,唯恐对面仓库里的**弟兄不知道小鬼子的动静,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没等小鬼子的十几个爆破小组靠近五十米内,四行仓库西侧墙上便突兀地多出了两排射击孔,十几支机枪顿时探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顿时间,灼热的子弹就跟泼水似地洒向了那十几个日军爆破小组。
结局没有任何的悬念,在**十几挺轻重机枪交织成的密集火网下,十几个日军爆破小组,近四十名小鬼子全被摞倒了,看到小鬼子纷纷中弹倒下,又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对岸的民众顿时又排山倒海般欢呼起来。
此时,天色渐渐的黑了,可聚集在苏州河南岸的民众却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市民们才陆续散去,这一夜,上海无眠,**在四行仓库殊死抵抗,并击毙近百日寇的英勇事迹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上海滩。
次日,南京中央日报、上海申报、民国日报、大美晚报等大型报纸纷纷报道或者转载了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南京中央日报甚至还采用了国府领袖蒋委员长亲笔题词“一寸山河一寸血”作为头版头条的正标题,甚至连英国伦敦的《新闻纪事报》也刊文称:华军在沪抵抗日军之成绩,实为任何国家史记中最勇武的诸页之一!
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四行仓库抗战就像是一股旋风迅刮遍了中华大地,甚至连远在南洋和大洋彼岸的海外侨包也闻风而动,纷纷捐款捐物,竭尽所能支援祖国抗战,一时间,整个中华民族因为四行仓库抗战而爆出了无与伦比的凝聚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负责攻击四行仓库的日军指挥官胁坂次郎大佐却正因为攻击不顺而大雷霆。
胁坂次郎是日军第第36联队的联队长。
**主力后撤至上海西效后,日军主力也迅撵了上去,第36步兵联队是唯一一个留在闸北的日军联队,其目的当然是为了拔除四行仓库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虽然凶残,眼光却还是不错的,他知道四行仓库这枚钉子如果不拔掉,后果将会很严重,所以给胁坂次郎的命令是不惜代价拿下四行仓库,甚至还专门给第36步兵联队配备了一个九二式步炮中队和一个战车小队。
胁坂次郎沉思片刻,又向他的副联队长北岛刚雄道:“北岛君,你现没有,对面的支那军指挥官似乎非常了解大日本皇军的战术,居然出人意料地把火力点构筑在了楼道内,以致于我们的前锋小队全军覆没。”
北岛刚雄深以为然道:“还有,支那军明明已经在底层西墙上事先挖好了射击孔,却偏偏又要加以伪装,皇军的十几个爆破小组猝不及防下也吃了大亏,对面的支那指挥官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派爆破小组去炸墙了。”
“是啊。”胁坂次郎喟然道,“对面的支那指挥官,是个战术高手哪。”
北岛刚雄道:“大佐阁下,四行仓库结构坚固,我们的步炮根本就炸不开,支那军又如此狡猾,皇军如果选择强攻的话,伤亡太大,不如向师团部报,请求重炮支援吧,或者请求舰载航空兵投几枚重磅航弹也行啊。”
“不行。”胁坂次郎摇头道,“北岛君有所不知,这苏州河南岸就是公共租界,如果请求重炮联队炮火支援或者航空兵投弹的话,难免会误炸租界,到时候肯定会引起国际纠纷,我们大日本帝国虽然强大,却还不足以跟整个西方世界对抗。”
北岛刚雄想了想,又道:“大佐阁下,不如趁夜偷袭吧?”
“北岛君,你刚才也说了,对面的支那指挥官分明是个战术高手,你以为他会给我们偷袭的机会吗?搞不好又要中了他的陷阱!”胁坂次郎说此一顿,又道,“对付这样的对手,没什么花巧可言,只能凭借绝对的实力从正面把他碾碎!只等明天天亮,我们就以战车小队为前导,步兵后续跟进,从仓库底层开始,逐层逐级肃清一切敢于顽抗之残敌!”
第十八章 战场抗命(上)
次日,天色刚刚放亮,日军第36步兵联队便开始动了进攻。
大约两个小队的步兵在两辆轻型坦克的引导下,兵分两路分别从东西两侧向着四行仓库缓缓逼近,另外,日军还占据了闸北另外几处高大建筑,并在上面构筑了迫击炮阵地和重机枪重地,以密集的交叉火力给步兵的进攻提供火力支援。
昨天的进攻只是试探性的,今天却是毫无花巧的正面强攻了。
不过日军第36步兵联队的联队长胁坂次郎大佐还是严重低估了对面驻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的实力,他绝没有想到支那军居然拥有37mm战防炮!这玩意可是日军九五式轻型坦克的杀手,九五式坦克不到1omm的装甲根本就招架不住。
没等那两辆轻型坦克靠近,四行仓库底层的东西两侧墙体上便出现了两个较大的射击孔,两门战防炮顿时便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正通过望远镜观察战场态势的胁坂次郎大佐见状顿时心头咚的一跳,只见那黑洞洞的炮口红光一闪,旋即只听轰轰两声巨响,在前引导的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身上就已经腾起了巨大的火光!
“八格牙噜!”胁坂次郎顿时气得破口大骂道,“对面的支那军怎么会有战防炮?”
副联队长北岛刚雄道:“大佐阁下,战车已经被毁,步兵不能在没有掩护的情形下动强攻,不如让他们撤回来吧?”
“不行。”胁坂次郎断然道,“不能撤退!就算没有战车掩护,大日本皇军的勇士也一样可以凭借血肉之躯以及忠勇敢战之决死精神击溃对面之支那军!马上以旗语给立原小队和山本小队下令,让他们继续进攻!”
“嗨。”北岛刚雄猛然低头。
…………
四行仓库,底层。
岳维汉正通过观察孔观察外面的日军动向,透过纷飞的炮火以及弥漫的硝烟,隐隐可以看到有日军的身影正向着仓库大厦冲锋。
小鬼子的常设步兵联队的确不是吹的,单兵素质极高,冲锋的时候都弯着腰,而且走的还是之字形的曲线,很少有直愣愣向前冲锋的,这就给**的步枪射击带来了难度,除非是像岳维汉和花翰林这样的特级射手,否则很难在这样的情形下命中目标。
至于机枪,大量子弹呈扇面泼水似地泼过去,小鬼子的确是躲无可躲。
但是,小鬼子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单兵间距少说也在十米以上,像后世影视剧中那样大量鬼子兵拥挤在一起冲锋的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因此,以机枪火力来射杀松散阵形的鬼子散兵,这弹药消耗也太大了。
虽说98师在临撤退之前给宝山营留下了全部的储备弹药,但也绝对经不起这样消耗。
不过,小鬼子厉害归厉害,却也终究是血肉之躯,要想凭借血肉之躯攻克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显然也是痴心妄想。
既便日军拥有整个步兵联队三千三百余人,在兵力上是宝山营的十倍还多,可四行仓库面积有限,受地形所限,鬼子大部队无法展开,因而只能采取添油战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投入进攻,这无疑对**是极为有利的。
岳维汉只观察了一会就完全放心了,只要小鬼子不用重炮轰,不投重磅航弹炸,只要宝山营的弹药还没有耗尽,这四行仓库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哪怕小鬼子往里面填一整个师团的兵力,也照样白搭!
“池成峰!”
“有!”
“告诉弟兄们,机枪子弹省着点,不到要紧关头尽量别用机枪,尽可能地用步枪,打不准就把小鬼子放近了再打,这样目标大,命中率也高!”
“是!他姥姥,二连的爷爷们,机枪停火,把小鬼子放近了再打!”
“是!”二连的溃兵们轰然应诺,几个机枪手也纷纷抄起了旁边的中正式步枪或者三八大盖,透过射击孔朝外面打起冷枪来。
激战竟日,宝山营连续打退了日军十六次进攻!
四行仓库东西两侧的街道和空地上已经是横尸累累、血流成河了,当然,这些都是日军的尸体,至于**,由于有坚固的水泥大厦作为依托,伤亡微乎其微,只有十几名士兵被跳弹所伤,另有两名士兵阵亡。
聚集在苏州河南岸观战的上海民众几乎就要疯了!
看到小鬼子的攻势在**猛烈的火力下一次又一次地瓦解,民众的情绪逐渐高涨到了极点,这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呐喊了一声,顿时间,成千上万的民众便自觉不自觉地跟着呐喊起来,不到片刻功夫,现场便汇聚成了浩瀚的声浪。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四行仓库四楼,指挥部。
听着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岳维汉也不禁微微动容。
岳维汉对喊口号、搞游行一贯缺乏好感,认为这不过是书生之举,但是今天,岳维汉却能够感觉得到,河对岸的上万民众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喊口号而喊口号,更不是因为书生意气,那是一种怨念的释放,更是一种情绪的疯狂渲泄!
自从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华民族已经压抑太久太久了。
自从两次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已经在苦难的深渊中挣扎太久太久了,当某种怨念积累到极点,当某种情绪郁结到极点的时候,外界稍有触动,立刻就会被引爆,而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抗战无疑就是这个触点。
…………
距离四行仓库西侧两百米外有座三层大楼,现在已经成了胁坂联队的指挥部。
胁板次郎敢把他的指挥部设在如此近的距离,自然是有所考虑,对面的支那军缺乏重火力,仅凭战防炮很难击穿大楼的墙壁,至于曲射炮,那更是毫无威胁可言,所以安全上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把指挥部设在这里还能近距离地观察支那军的动静。
胁板次郎也不惧对面的支那军反击,支那军真要反击那可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耳听着窗外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副联队长北岛刚雄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大步走到窗前猛然举起了手中的南部手枪,正欲开枪射击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却重重地摁住了他的手腕,耳畔同时响起了胁坂大佐严肃的声音:“北岛君,别冲动。”
“可恶,这些支那猪真是太可恶了!”北岛刚雄咬牙切齿道,“比石川的蚊子都要吵!”
“北岛君,蚊子的叫嚣声固然会让人心烦意乱,但是身为皇军指挥官,却不应该被外物左右自己的情绪!”胁坂次郎摆了摆手,神情严峻地说道,“前面这支支那军的顽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再继续强攻下去,也未必能有好的结果了。”
北岛刚雄神情一振,说道:“大佐阁下的意思是,请求炮火支援?”
“不。”胁坂次郎摇头道,“北岛君有没有看过古代支那的‘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北岛刚雄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没看过,我对支那文化不感兴趣。”
胁坂次郎摇了摇头,说道:“北岛君如果想在这次圣战中有所建树,最好能抽时间研究研究支那人的文化,支那人的文化的确称得上是博大精深,老实说,要占领全支那容易,但要长久统治整个支那民族,不了解他们的文化那是绝无可能的。”
说此一顿,胁坂次郎又道:“孙子是古代支那最伟大的军事家,他在兵书上提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说,百战百胜,并非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不用通过武力就能达成目的,那才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
“唔,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北岛刚雄由衷敬佩道,“大佐阁下不愧是名门之后,一身所学果然极为渊博,但是不知道大佐阁下打算采取怎样的手段,来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呢?”
胁坂次郎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阴恻恻地说道:“为了避免事态扩大,避免将美英法等国引入纠纷,我们不能用重炮轰击目标,也不能使用重磅航弹,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外交渠道向公共租界工部局施压,再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向支那政府施压!”
“大佐阁下太厉害了。”北岛刚雄大为赞叹道,“支那政府一贯软弱,时至今日仍不敢向大日本帝国正式宣战,就是最好的佐证,我想,只要公共租界当局向支那政府施加一定的压力,支那政府就一定会下令,让前面那支支那军解除武装退入公共租界。”
胁坂次郎阴笑道:“支那有句成语,叫做瓮中之鳖,只要前面那支支那军解除武装退入公共租界,那他们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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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战场抗命(下)
南京,领袖官邸。
蒋校长正阴沉着脸望着窗外的绵绵冬雨呆。
就在昨天,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了整个华东地区,南京也是气温骤降,并且出现了连绵的阴雨天气,由于受到阴雨天气和华北、淞沪战场上**连连失利的双重影响,蒋校长最近的心情可谓是恶劣透顶。
在华北战场,日军悍将坂垣征四郎凭借区区半个师团先后击溃了**几十个精锐师,张家口、蔚县、平型关、忻口先后失守,中央军、晋绥军是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眼看太原也要失守,整个山西也快要沦陷了!
在淞沪战场,尽管国民政府已经倾尽全力,且又拥有地利、人和之便利,可战局的靡烂却依旧无法避免。
鏖战至十月底,**已经全线退守上海西效,上海已经事实上沦陷,更可虑者,保密局再度侦听到了可疑情况,日军上海派谴军总部与大本营之前的电文往来骤然变得频繁,似乎预示着日军很可能会在淞沪战场再次增兵!
总而言之,这些天充溢于耳的几乎都是让人沮丧或者绝望的坏消息。
也只有岳维汉和宝山营还能给蒋校长带来一点点的慰藉,这些天,有关岳维汉和宝山营的报道已经占据了党国各大城市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甚至连远在南洋和大洋彼岸的华文报纸也在连篇累牍地报道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
岳维汉和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殊死抵抗已经引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抗日浪潮,不仅江浙富商踊跃捐款捐物,认购国债,甚至连旅居海外的侨胞也纷纷慷慨解囊,由马来西亚华侨出资购买的四架美国战斗机甚至已经飞抵浙江衢州的军用机场了。
受到岳维汉和宝山营的激励,全国各大城市的在校学生再现罢学从军的浪潮!
据统计,仅仅是十月下旬,全国各地就有将近十万青年学子投笔从戎,蒋校长知道消息后,当场就提笔写下“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豪迈诗句。
不过,岳维汉和宝山营在四行仓库打得再漂亮,也终究无法改变整个淞沪战场的颓势。
而且,国民政府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上海公共租界当局的强大压力,美、英、法、德等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非正式场合放出风声,如果国民政府再不下令,让宝山营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军缴械,所引的一切后果将由国民政府承担!
所谓的一切后果自然是指日军在气急败坏之下不顾国际影响,公然以重炮轰炸公共租界,这他娘的什么逻辑?日本鬼子在国民政府的土地上轰炸了中立国的租界,所造成的损失却要国民政府来承担,简直岂有此理!
这根本就是**裸的威胁,但蒋校长却只能忍气吞声。
蒋校长还指望着美、英、法、德等西方列强能在联大会议上替国民政府说公道话呢,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岂敢节外生枝?再说宝山营在四行仓库抗战的政治意义已经达成,再坚守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至于缴械不缴械的,蒋校长根本就不在乎。
蒋校长真正在乎的其实只有岳维汉一人,至于宝山营几百将士的生死,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国民政府现在啥都缺,就是人不缺,只要岳维汉这员虎将能够安全回来,蒋校长转手之间就能给他凑齐一个团,乃至一个整师!
就在刚才,蒋校长已经越过淞沪战区长官部、第15集团军司令部乃至98师师部,直接给岳维汉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国民革命军的战斗序列中,能由国府领袖直接向营级主官下令的,岳维汉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毒蚁粪)。
…………
闸北,四行仓库。
日军胁坂联队已经猛攻了六天,伤亡六百余人,却始终无法拿下四行仓库。
不过,胁坂次郎大佐从另一个战场上动的攻势却似乎已经挥出威力了。
仓库四楼,柳忻一溜小跑地来到了岳维汉面前,俏脸煞白地将一纸电文递了过来,岳维汉随意地接过电文,笑着打趣柳忻道:“怎么了丫头?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调戏你了?要不要本长官给你主持公道,把那家伙给骟了啊?”
柳忻闻言顿时“惊喜交加”道:“长官,此话当真?”
“哈哈,本长官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岳维汉仰天打了个哈哈,又道,“快说,刚才是哪个兔崽子调戏你了?”
“那个人就是你。”柳忻一本正经地说道。
话音方落,曹兴龙等几个连长、刘铁柱,还有警卫排的战士们顿时就轰然大笑起来,池成峰更是趁机起哄道:“他姥姥,营座你准备啥时候骟自己?”
“你他娘的才准备骟自己呢!”岳维汉飞起一脚踹向池成峰的屁股,池成峰反应快一下躲过了,旁边的牛大根却遭了池鱼之殃,顿时揉着自己的肥腚委委屈屈地道,“营座,俺可没有笑话您,您怎么反倒踢俺呢?”
“你这傻大黑粗,刚才就属你笑得最凶!”
岳维汉笑骂了句,这才拿起了电文,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微变,旁边曹兴龙问道:“营座,这是谁来的电文,上面说的啥?”
“这是南京蒋委员长亲自来电,让我们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军缴械。”
蒋委员长亲自来电,岳维汉觉得不能再瞒着宝山营全体官兵了,虽说他是营长,却也不能乾坤独断,一个人就去决定两百多官兵的生死前途。
“什么?让我们退入公共租界?”
“他姥姥,还要向英国佬缴械?凭啥?”
“就是,退入公共租界咱没意见,可凭啥要缴械?这么多日本鬼子都没能奈何得了我们,就凭河对岸那百十来个英国鬼子,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格老子的,这他娘是啥锤子军令哦?让我们向英国佬缴械,英国佬再把我们交给日本鬼子咋办?那不是存心让我们去送死吗?”
几个连长、排长还有警卫排的战士们顿时便鼓噪了起来。
岳维汉也是心中冷然,让宝山营退入租界并向英军缴械,的确是草菅人命的乱命,这点在正史上已经被谢元团长和524团四百壮士所证明了,岳维汉可不想重蹈谢元团长的覆辙,更不会让宝山营重演524团的悲剧!
“好!”岳维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肃静,又向柳忻道,“柳忻少尉,立即向南京回电,我们宝山营士气高涨,给养充足,足以在四行仓库坚守数月之久!”
第十九章 退无可退(上)
打走了柳忻和警卫排的战士,指挥部里便只剩下了岳维汉和几个连排长。
目光灼灼地环视了几个连排长一圈,岳维汉语气凝重地说道:“弟兄们,自私懦弱的英国佬是绝不会为了我们而开罪小鬼子的,所以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军缴械只能是死路一条,但是,我们在四行仓库也坚持不了太久了,最多再有半个月,我们的弹药就会消耗殆尽,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撤离!”
曹兴龙皱眉道:“营座,四行仓库已经被小鬼子三面合围,而且小鬼子的兵力少说也有一个联队,强行突围的话,怕是很难成功,原本还能从苏州河泅水突围,可现在水太冷,又有鬼子炮艇巡逻封锁,现在这条路也走不通啊。”
刘铁柱忽然道:“营座,不如从公共租界突围吧?一个联队的小鬼子咱们干不过,可河对岸那百十来号英国鬼子,却是小菜!只要营座你一声令下,我们警卫排一个冲锋就能杀过桥去,只要过了桥,小鬼子再想撵上我们可就难了。”
“不行,你这什么馊主意?”岳维汉冷然道,“河对岸的百十来个英国鬼子是不难对付,可为此而引的国际纠纷却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如果我们宝山营真照你说的这么做了,那么你我就会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罪人!”
岳维汉这话倒不是瞎说,上海公共租界背后站着的可是当时世界上的头号强国——大英帝国!对于英国,连日本人都有些投鼠忌器,为免误炸公共租界,日军甚至都不敢使用重炮和重磅航弹,以国民政府眼下的时局,又岂能开罪英国?
“他姥姥。”池成峰挠头道,“营座,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我说,我们还是得从正面突围,而且得从小鬼子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围。”岳维汉说此故意一顿,接着又道,“我们从小鬼子指挥部所在的方位突围,不过不能强行突围,老办法,换上小鬼子的军装乔妆鬼子兵,寻机突围!”
“营座,这怕是不容易吧?”曹兴龙不无担忧地道,“小鬼子已经吃过我们宝山营两次亏了?怎么也该提高警惕了吧?再说了,急切间上哪去弄两百多套鬼子军装啊?外面鬼子兵的尸体虽然不少,可大多都被打烂炸坏了,穿上的话很容易露馅的。”
岳维汉点头道:“大龙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我们才要从小鬼子指挥部所在的方位突围,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这倒是奇了。”牛大根好奇道,“小鬼子指挥部所在方位,戒备势必更加森严,怎么从这里突围反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呢?”
其余的连排长也纷纷点头称是,显然都不太明白岳维汉的意思。
岳维汉奸笑道:“小鬼子指挥部戒备森严又如何?实话告诉你们,小鬼子在指挥部方向屯兵越多,戒备越森严,对我们就越有利。”
“营座,你倒是快说,究竟怎么整?”牛大根急得直挠耳朵道。
“还是挖地道!”岳维汉凝声说道,“挖一条地道通到鬼子指挥部下面,再把参座留给我们的十几万斤炸药全他娘的埋进去,然后只要轰的一声,嘿嘿,小鬼子的联队指挥部还有周围的鬼子营房就全他娘的上天了!”
“好,这主意好!”牛大根狠狠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我这就带人挖去。”
“急什么?你这傻大黑粗!”岳维汉好笑道,“你知道小鬼子指挥部在哪吗?”
“对啊,小鬼子联队指挥部在哪?”牛大根当下有些傻眼,“营座,你知道吗?”
岳维汉微微一笑,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在我们西边那栋三层大厦的天台上,架了两根天线,既然有天线,我想那大厦里肯定有电台,既然有电台,那里肯定就是小鬼子的联队指挥部,不过那三层大厦离我们这少说也有两百多米,要挖这么长的地道过去,可不是三五天能够完成的。”
曹兴龙道:“营座,挖地道虽然费事,多花几天总能挖好,可两百多套鬼子军装咋办?”
“至于鬼子军装嘛……”岳维汉微微一笑,忽然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柳忻,“这事却得落在我们柳忻少尉身上。”
…………
上海西效,98师指挥部。
夏中禹气愤地把手中铅笔往地图上一扔,没好气道:“他娘的,这仗没法打了,小鬼子一旦在金山卫登陆,就能往北长驱直入,一旦松江失守,我们的后路就全他娘的断了,届时两路小鬼子就能形成合围,淞沪前线的七十几个师就全被包饺子了!”
就在片刻之前,淞沪战区长官部向各集团军、各师通报了最新战报。
保密局技术科再次破译了日军电码,得知日军大本营已经新编成了侵华日军华中方面军序列,由松井石根任总司令官,所辖军队除了原有之上海派谴军序列之外,又新增加了第十军,第十军下辖第第第9旅团)。
明天拂晓,第十军就会在杭州湾北部的金山卫登陆,而此时,**的主力师已经全部被抽调到上海西效去跟上海派谴军作战了,金山卫地区只有当地保安团的两个连驻守,更要命的是,从金山卫往北直到松江县城,都没有正规军驻防!
而且时间紧迫,这时候再做出调整加固金山卫防线已经不可能了,因为离金山卫最近的主力师都远在几百里外呢,等他们匆铁忙忙赶到时,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到时候别说加固金山卫防线了,搞不好还会成为日军第十军嘴里的美食。
参谋长黄梅武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淞沪地区已经是守无可守,淞沪会战的颓败之势也已经是无可挽回了,眼下我们所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另择时机再与日寇决一死战。”
“可长官部却命令我们原地驻守!”夏中禹愤懑地拍了桌子,光火道,“真他娘的。”
“总座还不是听委座的?”黄梅武冷笑道,“至于委座,哼哼,他还对西方列强抱有幻想呢,总想着**在淞沪战场再多坚持几天,待联大会议结束了再撤退也不迟,却不想或许就是这几天耽搁,七十几个主力师近百万大军就要灰飞烟灭了!”
“他娘的,要不我们也学宝山营,战场抗命?”夏中禹没好气道。
岳维汉和宝山营战场抗命的事,在淞沪战区的高级将领之间已经传遍了。
说起来,这原本是委座和宝山营之间的密电往来,可不知怎么就被人捅了出来,结果是引来一片哗然啊,包括夏中禹和黄梅武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岳维汉这个小小的营长,居然敢连续两次违抗委座的令谕!
“师座,这不一样。”黄梅武苦笑道,“宝山营抗命,是宁可战死也绝不撤退,所以广大民众都能理解他们,并且还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可我们要是抗命,那就是临阵脱逃,不但广大民众会唾弃我们,委座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唉,我也就是说说。”夏中禹叹了口气,又感慨地道,“宝山营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黄梅武若有所思道:“听说行政院的宋副院长已经亲往公共租界,劝说忠恕老弟和宝山营撤退了,上海各界代表最近也纷纷表声明,劝说宝山营将士退入租界以保全有用之身,我想,于情于理忠恕老弟也该撤退了吧?”
夏中禹皱眉道:“可眼下公共租界已成孤岛,忠恕老弟和宝山营即便退入其中,只怕也很难重返我98师战斗序列了。”
“唉。”黄梅武叹息道,“退入租界好歹总能保住性命吧。”
“但愿吧。”夏中禹摇了摇头,喟然道,“但愿忠恕老弟能够逢凶化吉。”
第十九章 退无可退(下)
闸北,苏州河南岸。
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站在河堤上手持扩音喇叭向着北岸的四行仓库喊话:“对面的**弟兄们,宝山营的弟兄们,我是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宋子文先生的秘书,宋副院长让我转告你们,你们宝山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请你们退入租界,以保全有用之身,待将来再上战场,再杀鬼子……”
话音未落,许多市民也纷纷开始劝说起来。
“对面的**弟兄们哪,你们就退到南岸来吧!”
“是啊,南岸是大英帝国的租界,小鬼子不敢追过来的。”
“弟兄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不过再在四行仓库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就听宋副院长的,退过来吧?”
公共租界的英军司令官也终于正式表态,只要宝山营肯放下武器退入公共租界,就一定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但是宋子文提出的让宝山营通过租界重返**战斗序列的要求,却遭到了租界当局的拒绝,理由很简单,如果任由**通过租界,日军也势必会进入租界追击,所以,租界当局只能保证**的人身安全,却不能放任他们通过租界返回**序列。
在南岸民众的翘期盼中,四行仓库里终于传来了宏亮的回应。
“对岸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的好意我们宝山营全体将士心领了,还有南京来的秘书先生,请你转告宋副院长,我们还是那句话,守土抗战是党**人的天职,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就绝不会让小鬼子踏入四行仓库半步!”
那年轻秘书还要再劝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站到了河堤上,又从那年轻秘书手里夺过扩音喇叭,大喊道:“对面是**98师的岳营长吗?我是国府行政院的副院长宋子文,我此行还带来了军事委员会最高委员长蒋文正先生的命令,他命令你们立即解除武装,退入公共租界!”
“弟兄们,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退回来吧!”
“你们在四行仓库的抗战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你们的英勇抗战已经极大地激励和鼓舞了全**民,甚至连海外侨胞也被你们感动了,现在,全**民都希望我们的英雄能够活着回来,活着回到我们的中间来,继续带着大家抗击日寇……”
宋子文这番话却是自肺腑,当即感染了现场不少民众。
许多老人甚至当场痛哭流涕,而许多在场的热血青年则纷纷表示,希望能够加入宝山营,能够追随岳营长麾下,抗击日寇,保卫中华!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忽然也站到了河堤上,手拿扩音喇叭引吭高歌起来,霎时间,一股慷慨激昂的旋律便在苏州河南岸响了起来!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民族英雄岳营长;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两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
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
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飘荡。
两百壮士一条心,十万强敌不敢当。
我们的行动伟烈,我们的气节豪壮。
同胞们,起来!同胞们,起来!快快上战场,拿两百壮士做榜样。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不会亡……
苏州河南岸的熙攘霎时消失,甚至连北岸的小鬼子也非常识趣地停止了射击,南北两岸顿时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一个略显沙哑却不失豪迈的声音,将一曲《两百壮士之歌》唱得荡气回肠,让人听了顿感热血沸腾!
良久良久之后,四行仓库里再次响起了那把宏亮的声音:“中国不会亡,是的,中国绝不会灭亡,宋副院长,请你转告蒋委员长,我们的背后就是上海,上海的背后就是我们的都南京,我们已经退无可退,除了决一死战,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为了保卫上海,为了保卫南京,为了保卫中华民国,我们何惜一死?”
“岳营长,我……”
宋子文原本还想再劝几句,可话到嘴边却现自己再说不下去了,宋子文身后,数万民众更是默默垂泪。
河对岸,那把宏亮的声音再度响起:“父老乡亲们,不要哭,也不要悲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自打我们穿上这身军装起,就已经不把自个当活人了,生逢乱世,值此国破家亡的危难时刻,是我们军人的不幸,也是我们军人的大幸!”
“我们也不想死,试问谁不眷恋尘世,谁不眷恋家中父母妻儿?但是身为军人,就该为国奔赴沙场,纵然马革裹尸也是毫无怨言,父老乡亲们,能够为国家而死,能够为民族而亡,对于我辈军人,何尝不是幸事?大幸事!”
“岳营长!”刚才手拿扩音喇叭引吭高歌的中年人忽然嘶声大喊道,“你和宝山营的**弟兄们都是好样儿的,正如你刚才所说,你们背后就是上海,上海背后就是我们的都南京,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所以,我们不再劝了,不再劝你们退入租界了,可是,我们又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哪怕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啊!”
四周的民众纷纷附和,并以无比期盼的眼神望着北岸的四行仓库。
那把宏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这不缺吃的,不缺喝的,也不缺弹药,再说这些东西都是租界当局划定的违禁品,你们就是想运也运不过来;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你们派个人带部照相机过来,最好还能有录音机,我们宝山营很快就要为国捐躯了,我们很快就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弟兄们都想……给他们的家人、亲人留点念想。”
这一下,河对岸的民众们再也忍不住了,顿时便纷纷嚎啕大哭起来,甚至连许多牛高马大的汉子也是嗷嗷地哭,河堤上,宋子文也禁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泪水,旋即又抬头道:“岳营长放心,宋某这就安排人过去,录音机、照相机都带上,一定带上!”
…………
当天下午,上海、南京、西安、成都、武汉、广州、香港、澳门等各大城市的报纸纷纷加印号外,将岳维汉与苏州河南岸民众的“悲壮诀别”加以高调宣传,次日,各大城市的在校学生再次走上街头,一时间,岳维汉的诀别演讲就成了最风行的游行口号。
我们的背后就是上海!
上海的背后就是都南京!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除了决一死战,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这几句话就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中华大地。
而且,许多美、英、法等国的记者也在现场目击了整个“诀别”过程,又纷纷以加急电报将这一消息回国内,顿时间,西方的主流舆论都开始关注起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来了,旅居南洋和大洋波岸的海外华侨更是被彻底感动,许多华侨子弟纷纷放弃学业,或者放弃事业,毅然回国参军来了。
第二十章 留点什么(上)
南京,领袖官邸。
天色早已经黑了,蒋夫人走进书房的时候,现里面的灯根本没开。
蒋校长就静静地坐在书桌后面,看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看到蒋夫人进来,蒋校长立刻又不厌其烦地问道:“夫人,你说他什么要拒绝呢?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不明白,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哪。”
蒋夫人默然,蒋校长这话虽然没头没脑,可她却知道他的意思。
这两天来,蒋校长已经问她同样的问题不下十几次了,可她无法给他答案,国府侍从室、国府行政院,还有国府总参谋部的高官们也同样无法给出答案,谁也不知道岳维汉和宝山营为什么会拒绝撤退,也许真如岳维汉在“诀别讲话”中所说的那样,身为军人,缴械撤退是一种耻辱吧,所以他们宁可战死。
“唉。”蒋校长忽然又长长叹息了声,道,“要是能回来就好了,唉……”
蒋校长的语气里包含着难以言喻的遗憾之意,如果岳维汉能够回来,又何止是前途无量?像岳维汉这样敢打敢拼,敢死敢战的将领,又极富战略战术,又是黄埔出身,又是奉化藉,毫无疑问,将来一定会成为**将星群落中最耀眼的那颗!
蒋夫人心里也同样充满了遗憾,再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蒋校长了,岳维汉和宝山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这件事势必会让蒋校长抱憾终身,自从嫁给蒋校长之后,蒋夫人还从未见他如此看重过哪个**将领。
不过,蒋夫人同样清楚,蒋校长仅仅只是感到遗憾而已。
身为党国的领袖,蒋校长绝不会因为对某个将领的欣赏就误判国际国内形势,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蒋校长根本不可能给予宝山营公开的支持,更不可能向租界当局施压,迫使租界当局改变决定对宝山营放行。
跟整个党国的命运安危相比,岳维汉的生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
上海法租界,杜公馆。
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矍,留着板寸头的精悍男子正靠躺在摇椅上沉思,该男子身后还站着十几个黑衣短打的精壮汉子,领头的两个彪形大汉的腰间甚至还各自插着两把净面匣子,这瘦削男子不是别人,赫然就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大佬——杜月笙。
杜月笙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放着一份申报,这是今天下午刚刚加印的号外。
“师傅!”一个彪形大汉忽然懊恼地道,“看着**弟兄们在四行仓库跟小日本拼杀,我们却只能呆在这里干瞪眼,想想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
另一个彪形大汉也道:“是啊师傅,我们是不是该干点啥?”
“嗯!”杜月笙微眯的眼睛里忽然间掠过两道骇人的精芒,猛然起身道,“大熊、小虎,你们两个马上去市面上收购香烟、毛巾、还有洋酒等慰问品,越多越好!另外,尽可能地搞些弹药,我们想办法给对面的**弟兄送过去。”
刚才说话的大汉道:“师傅,香烟毛巾和洋酒啥的好办,多支应些银元就能把守桥的洋鬼子糊弄过去,可弹药怕是不行啊,英国佬卡的可严。”
“哼,狼有狼道,蛇有蛇踪!天下大路万千路,英国佬还能把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不成?”杜月笙冷然道,“你们只管去筹集,不管是用得上的还是用不上的,反正是多多益善,至于怎么运过河对岸去,我自会想办法。”
“是!”
“是!”
两名彪形大汉答应一声,各自带着一彪人马走了。
目送手下的身影远去,杜月笙忽又转头望向闸北方向,悠然说道:“岳营长,还有宝山营的**弟兄们,杜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
公共租界,八路军驻沪办事处。
昏暗的灯光下,七八个人正围着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条桌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八路军驻沪办事处主任兼上海党支部书记杨绍成。
杨绍成以柔和的目光扫了扫在座的党员,说道:“同志们,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极大地鼓舞了全**民的信心和士气,我们理应支持,再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不应再局限于以前的政见,而应该尽可能地给宝山营提供支援,我们不仅要向宝山营输送急需的弹药、药品和食品,还要尽可能地动员进步青年去充实宝山营。”
坐在杨绍成左的中年男子道:“宝山营公然违背了蒋委员长的电令,甚至连宋子文出面劝说都没有结果,国民政府只怕是不可能给予他们任何支援了,值此民族危难之际,我们八路军驻沪办事处的确不能坐视不顾,我完全支持杨书记的意见。”
其余的党员也纷纷表态支持,杨绍成当即点头道:“好,既然同志们都没有异议,那么这决议就算是形成了,今后同志们定要尽全力去完成这项决议,现在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具体的分工……”
坐在右的一名青年党员忽然举手问道:“杨书记,问题是就算我们筹集了药品、弹药以及兵员,可怎么把这些人员物资输送进苏州河对岸的四行仓库呢?别说守卫新垃圾桥的英军不肯放行,苏州河上的日军炮艇也肯定会拦截的。”
“哦,这个不是问题。”杨绍成微笑道,“我已经和青帮大佬杜月笙先生联系上了,他们那边也会有一批物资运输过去,到时候我们把筹集到的物资和后备兵员交给他们就是了,他们会想办法疏通关节。”
那青年党员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会议旋即讨论了具体分工,直到最后左的中年男子才问道:“老杨,你的分工呢?”
杨绍成笑了笑,又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这才从容说道:“我将以摄影师的名义进入四行仓库,给宝山营的**弟兄们留影并录音,当然,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说服岳维汉,让他率领宝山营退入公共租界,然后在组织的掩护下分头撤离上海。”
“不行,这太危险了。”
“是啊,杨书记,你不能去。”
话音方落,绝大多数党员都纷纷表示反对。
杨绍成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道:“同志们,值此国家危难之时,民族存亡之秋,我们又哪里还顾得上个人安危?好了,都不用说了,上级组织也已经批准了我的请求,在我离开之后,驻沪办事处和党支部的工作将由老陈主持。”
见众人没有异议,杨绍成宣布散会。
众人纷纷离去,刚刚入党不久的赵欣怡却留了下来。
“赵欣怡同志?”杨绍成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吗?”
赵欣怡道:“是这样,杨书记,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宝山营当机要秘书,前几天她向我来密电,要求我给她定做两百多套鬼子军装,说是有急用,现在这批军装已经做好,我想拜托杨书记交给杜月笙先生一并带过河去。”
“行,没问题。”杨绍成道,“今天晚上,你就派人把军装送到办事处来吧。”
第二十章 留点什么(下)
长江口外海,扶桑号战列舰。
由于淞沪会战打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肃清上海市区以及市效的支那军,所以松井石根大将的司令部一直就设在扶桑号战列舰上。
此时,几份报纸同样摆在了松井石根的案头。
松井石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阴恻恻的目光忽然转向旁边站着的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问道:“冢田君,你怎么看?”
冢田攻沉声道:“大将阁下,我认为四行仓库现在已经成为支那军方的旗帜了,如果皇军不能尽快拔除这颗钉子,不但支那军方会受到极大的鼓舞,支那政府和民众也会更加坚定抵抗的决心,更严重的是,在国际上恐也会形成不利于帝国的舆论。”
“嗯,冢田君的判断很有道理。”松井石根点点头,又道,“特高科那边有消息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冢田攻点头应道,“驻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只有一个营,宝山营。”
“什么,只有一个支那营?”松井石根顿时皱眉道,“这个宝山营怕是大有来历吧?”
“大将阁下的判断完全正确。”冢田攻道,“这个宝山营是支那领袖蒋亲自赐名的,隶属于支那军第第98师,营长岳维汉,支那中央军校十期毕业生,此前在宝山,第3师团前进基地就是被这个营所炸毁,腾田君也于此次爆炸中玉碎!”
“哦,腾田进也是死于此人之手?”松井石根皱眉道,“难道此人还会特种作战?”
“这个……”冢田攻苦笑道,“支那的中央军校并没有开设特种战的教学,这个岳维汉也没有留学西方的记录,我想,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当时由此人率领的支那小部队误打误撞闯入了第3师团腹地,所以才有了那场悲剧。”
“我想应该是这样,支那军又怎么可能会特种作战?”松井石根摇了摇头,又道,“冢田君,直接给第第36步兵联队报,限他们三天之内攻占四行仓库,否则的话,就准备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吧。”
冢田攻想了想,低声劝道:“大将阁下,胁坂联队已经猛攻四行仓库十数日,却始终无法获得寸进,只给他们三天时间,是不是有些……要不,从方面军直属的重炮第5旅团抽调一个重炮大队,配合胁坂联队作战?”
“不行。”松井石根摇手道,“调重炮上去,恐怕会误炸苏州河南岸的公共租界,这万一要是炸死了英国人或者美国人,那是要引起国际纠纷的,如果因此引帝国与英国或者美国之间的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你我都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嗨。”冢田攻猛然低头,又道,“松井阁下,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把满洲**的于芷山旅调上去,让他们协同胁坂联队作战?”
“哟西,让支那人打支那人?”松井石根欣然应允道,“就这么办。”
…………
闸北,四行仓库。
青帮大佬杜月笙不愧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当天晚上就筹集了两大卡车的慰问品以及军需物资,再加上八路军驻沪办事处采办的药品以及紧急动员起来的进步青年,装载了满满四大卡车,浩浩荡荡地开向了闸北。
一路上,英国佬的哨卡全部放行。
到了新垃圾桥,守卫桥头堡的英军收了好处也是悄然放行,不过苏州河上巡逻的日军炮艇和驻守在苏州河北岸的日军却拼命拦截,好在四辆卡车都加装了钢板,再加上宝山营的接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物资和人员送了过来。
仓库四楼大厅里,此时已经挤满了宝山营的官兵。
堆满仓库二楼大厅的香烟、洋酒、罐头等慰问品丝毫没能激起将士们的兴趣,却唯独对摆在四楼大厅里的这两样稀罕玩意儿充满了期待。
四楼大厅已经摆好了一架照相机,以及一部录音机,照相机还好说,在场的**弟兄们大多也都见过,但这录音机却绝对是稀罕玩意儿,甚至在当时的上海滩,也只有军政两界的大员以及商道、**上的头面人员才用得上。
“他姥姥,这玩意真能把咱的声音留下来?”池成峰围着录音机左转右转,状似不信。
站在旁边的杨绍成也不多说废话,只是悄然摁下了录音按钮,待录下了池成峰刚才那句话之后又摁下了播放按钮,顿时间池成峰的声音便从录音机里响了起来,池成峰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声道:“他姥姥的,还真能把咱的声音录下来?”
“废什么话?”岳维汉上前一把推开池成峰,旋即又道,“弟兄们,现在开始录音,不论官兵,人人有份,谁先来?”
“他姥姥,咱先来,咱先来。”池成峰赶紧举手,不等岳维汉点头,池成峰便屁颠屁颠地抢到了录音机前,愣了半晌,又回头问岳维汉道,“营座,咱老池该说些啥?”
旁边围观的宝山营官兵们顿时轰堂大笑起来。
负责录音的杨绍成却没笑,相反他的心情还相当的沉重,当下提醒道:“这位兄弟,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亲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呢?你就当他们现在站在你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什么……”
池成峰扁了扁嘴,忽然说道:“娘,我是狗剩,你的狗儿啊。”
话音方落,大厅里的官兵再次哄然大笑起来,刘铁柱更是笑得眼泪直流道:“哈哈哈哈哈,原来池连长的小名也叫狗剩啊,跟我们村一傻子同名。”
“你爹才是傻子,他姥姥。”池成峰没好气地回了句,又回头对着录音机说道,“娘,当你看到照片,听到这段声音的时候,没准你的狗儿已经不在了,不过你不用伤心,你的狗儿是死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没给咱老池家丢脸,真的……”
四楼大厅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刚刚还笑得起劲的官兵们一下子全都沉默了。
“下一个。”岳维汉毫不犹豫地将池成峰拎了起来,录音机的容量有限,他必须让更多的战士把自己的声音留下来。
牛大根站到了录音机前:“爹,你身体不好,俺家那半亩地你就别种了,交给二根那兔崽子侍弄得了,这次连同照片,俺还给你寄去了三十块大洋,这都是俺凭战功挣的,拿到了大洋你就给二根说门媳妇吧,他也老大不小了。”
“下一个!”岳维汉再次冷酷地将牛大根给赶了开去。
曹兴龙下意识地站到了录音机前,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堪,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惨白,愣了会旋即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开去,负责录音的杨绍成见状顿时急道:“兄弟,你为什么不说几句啊?”
曹兴龙头也不回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啊?”旁边帮忙的少尉女军官柳忻立刻有些不高兴了。
“闭嘴,你知道个啥?”岳维汉恶狠狠地瞪了柳忻一眼,又示意警卫排长刘铁柱上前录音,然后走到柳忻面前低声说道:“曹连长他没有亲人,自打记事起他就是孤身一人,连父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让他说什么,又跟谁说去?”
“不会吧?”柳忻扁了扁小嘴,低声道,“那他是怎么长大的?”
岳维汉叹了口气,语含低沉地说道:“是我们宝山营的老营长收留了他,只可惜,老营长也在宝山一战中为国捐躯了,现在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啊?”柳忻闻言芳心微颤,顿时就美目泛红、泫然欲泣了。
岳维汉的声音虽轻,可录音机旁的杨绍成却也听见了,当下大步走到曹兴龙身边,以他特有的极富感染力的低沉嗓音说道:“这位**兄弟,你并不孤单,也并非孤身一人,宝山营的两百多弟兄都是你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全国四万万同胞也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我们……都是一家人!”
“对,大龙你忘了,我们是兄弟!”
“曹连长,这位师傅说的对,你就是我们的大哥!”
“曹大哥,刚才是我不好,如果你不嫌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妹,好吗?”
宝山营的官兵还有柳忻纷纷出言附和,旁边的岳维汉不由得心头微动,略带惊异地看了看这位其貌不扬的摄影师。
第二十一章 紧锣密鼓(上)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第十军在柳川平助中将的率领下往北长驱直入,攻占松江,至此,上海通往外界的两条铁路全被日军所切断,坚守上海西效的七十几个**主力师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原本还想着再坚守几天的蒋委员长至此才如梦方醒,急令淞沪战区各部立即后撤。
但此时,撤退的最佳时机已经丧失,再加上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顾筑同威望不足,难以有效弹压**各部,最终出现了各集团军、各师争相撤退的场面,几十个精锐师拥挤在上海通往南京的唯一一条公路上,人挤车撞,场面完全失控。
日军轰炸机群闻风而至,对着公路沿线狂轰滥炸,再加上日军奸细混迹**之中不断制造混乱,这场仓促进行的大撤退最终酿成了大溃败,将近十万英勇的**将士没有倒在炮火纷飞的前线,却极为窝囊地死在了战友和兄弟的脚下!
就在**主力全线溃败的同时,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抗战也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
就在上海各界将慰问品和百余补充兵员送进四行仓库的当天晚上,伪满洲国靖安军第1旅就开到了四行仓库北侧的日军前沿阵地,次日,日军第第36联队)就在伪满洲**于芷山旅的配合下向四行仓库动了猛攻。
不得不承认,日军第36联队的指挥官胁坂次郎大佐的战术素养还是相当之高的。
之前十几天的进攻,胁坂联队并没有拼尽全力,而是极有针对性地一边佯攻以尽可能地消耗支那军的弹药,一边向租界当局施压,以期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时眼见通过租界向支那政府施压,并迫使支那守军缴械撤退的计划落空,遂又再次调整战术,一边全力封锁四行仓库与外界之联系,一边在伪靖安军的配合下向四行仓库起猛攻。
在这一轮进攻当中,胁坂次郎还创造性地使用了大量的“新型坦克”。
所谓的新型坦克,其实就是在许多张八仙桌的桌板和侧面钉上数毫米厚的钢板,顿时就成了一座座可移动的步兵堡垒,**的轻重机枪子弹根本就打不穿钢板,只有战防炮的穿甲弹才能有效摧毁这些简易的步兵堡垒。
另外,日军还调来了一个战防炮中队,与**对射。
所谓战防炮,其实就是反坦克炮,主要就是用来打击装甲目标的。
日军的37mm战防炮是德国kk36型反坦克炮的仿制品,论威力虽然不足以与**从德国进口的正品相提并论,但其射的穿甲爆破弹却也威力不小,而且,战防炮的直射还能对隐蔽射击孔内的轻重机枪构成直接威胁!
这一来,**立刻便有了伤亡,轻重机枪和射手的伤亡尤其惨重!
激战至傍晚,宝山营原有之六挺马克沁损坏了四挺,九挺捷克式损坏了两挺,四挺九二式损坏了三挺,六挺歪把子倒是完好无损,还有机枪手的损失也极为惨重,牛大根的机枪连原有六十多人,现在却只剩四十几个人了。
…………
仓库四楼,宝山营指挥部。
两盏马灯悬挂在墙上,将昏暗的灯光洒向空旷的大厅,岳维汉就像一桩雕塑静静地坐在大厅角落里,岳维汉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青,四行仓库抗战打到现在已经与他所熟知的历史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谢元团长的524团直到退入租界也才阵亡了四个人,而宝山营仅仅只是今天就至少战死了三十个弟兄!
不过,谢元团长的524团只在四行仓库坚守了四天。
而岳维汉和他的宝山营却已经在四行仓库坚守了十多天了,淞沪战区的七十几个**主力师现在已经是溃不成军了,而宝山营却仍在四行仓库屹立如山!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连长曹兴龙,二连长池成峰,机枪连长牛大根还有警卫排长刘铁柱联袂来到了岳维汉面前,牛大根右肩膀上还绑着绷带,今天下午,鬼子战防炮的一爆破弹在击穿墙壁后又带走了他右肩膀上一层皮,好在没伤到筋骨。
“营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曹兴龙道。
“他姥姥,小鬼子的战防炮太厉害了。”池成峰也道。
牛大根也道:“营座,一定得想想办法,要不然我们机枪连就全完了。”
“咋呼什么?”岳维汉皱了皱眉头,又问刘铁柱道,“柱子,弟兄们的伤亡情况怎样?”
“伤亡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刘铁柱点了点头,黯然道,“全营共阵亡三十九人,重伤十七人,轻伤的大概有六十来人,不过都不碍事,还有,阵亡或者重伤的绝大多数是新兵蛋子,还有就是重机枪排的弟兄。”
默默地点了点头,岳维汉心里也是颇感遗憾。
战争自有战争的法则,而且是绝对残酷、绝对无情的法则,在战场上,死的最多最快的永远都是新兵,由于缺乏心理上的适应过程,刚刚踏上战场的新兵总是会本能地反应迟钝、举止失措,这样死亡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不过,岳维汉现在可无暇顾及这些新兵,当即又问道:“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刘铁柱挠了挠头,有些不太肯定地道:“得有百多公尺了吧?不过现在掘进的度可是比刚开始慢得多了,因为前面掘出的泥土得花好长时间才能运出来,而且里面实在太闷,弟兄们呆不了多久就得出来透气,太费事了。”
岳维汉冷然道:“再难再苦也要挖,而且必须尽可能地加快进度!”
说此一顿,岳维汉又道:“不过里面太闷也的确是个问题,这样,我待会跟杨先生商议商议,看他是否能够想办法从租界的医院里给我们弄几瓶氧气来。”
刘铁柱道:“如果真能弄来氧气,那剩下的百来公尺绝对能在十天内挖完。”
“还有件事要注意。”岳维汉忽然提醒道,“现在地道已经接近鬼子指挥部了,晚上如果太安静的话,很可能会被鬼子侦听到地底下的响动,所以你们警卫排时不时的就要放放冷枪冷炮,尽可能地闹点响动出来,别让小鬼子太安生。”
“是。”刘铁柱猛然挺直胸膛,大声道,“我这就去安排。”
岳维汉这才向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道:“小鬼子已经改进了战术,我们的战术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从明天开始,战防炮别再跟鬼子对射了,小鬼子的炮兵训练有素,打完一炮就转移阵地,根本就干不掉,再说我们的炮弹也不多了,剩下那十几炮弹还得用来对付小鬼子的坦克,至于他们的‘土坦克’,靠近了用集束手榴弹炸!”
“机枪连剩下的轻重机枪全部调到底层,鬼子进攻的时候,尽量利用鬼子步兵和‘土坦克’来阻挡鬼子战防炮的射界,各机枪的副射手还要随时注意观察,一旦射击点暴露在鬼子战防炮的射界内,就立刻转移。”
“嘿,这主意好,俺咋就没想到呢?”牛大根猛地一拍大腿。
“他姥姥,要不咋人家是营座,你才是连长呢?”池成峰当下在牛大根的脑门上扇了一巴掌,讥讽道,“你要是也能想到,你不也成营座了?”
“姓池的!”牛大根顿时捂着脑袋怒道,“你怎么又打俺?”
“哎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了,牛爷爷。”池成峰尴尬地道,“手快,没收住。”
“滚滚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岳维汉没好气地挥手道,“边儿去,有多远滚多远!”
曹兴龙三人顿时抱头鼠窜,各自忙各的去了,岳维汉这才上到五楼,来到了宝山营的临时军需仓库里,今天一早鬼子就大举进攻了,苏州河上也加强了封锁,岳维汉就一直没顾得上把那个摄影师给护送回去,就索性留下暂时充作军需官了。
第二十一章 紧锣密鼓(下)
岳维汉见杨绍成正在清点军需物资,便微笑着道:“杨师傅,辛苦你了。”
“啥辛苦?跟弟兄们跟鬼子拼命流血比起来这算啥?”杨绍成摇了摇头,又道,“我也就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唉,真是惭愧。”
“杨师傅干吗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们宝山营大忙了。”岳维汉说着就走到了杨绍成旁边,一眼看见杨绍成手上拿的军需物资清单,顿时便心头微震,好家伙,各类军用物资居然都已经分门别类登记好了,而且条理十分清晰,这家伙真是摄影师?
杨绍成想了想,忽然说道:“岳营长,按说我一个拍照片的,也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可有几句话,我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岳维汉道:“杨师傅有话尽管说。”
杨绍成道:“岳营长,我听说蒋委员长和淞沪战区长官部都已经下令,让宝山营退入公共租界,上海各界民众也都希望宝山营能够撤退,以便保全有用之躯,将来再回到战场上杀敌报国,可岳营长却为什么……”
岳维汉的神情忽转冷肃,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杨绍成的眼睛。
在岳维汉逼人的眼神注视下,杨绍成却显得很坦然,眼神更没有丝毫的躲闪。
岳维汉心里顿时越的怀疑起眼前这摄影师的真实身份,嘴上却道:“蒋委员长和战区长官部的确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杨师傅知道对面英国佬开出的条件吗?”
“岳营长是指向英军缴械?”杨绍成道,“我们的老祖宗不是有句至理名言,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向英军缴械只是暂时的,只要保全了有用之躯,只要能安全回到抗日前线,武器还不多的是?国民政府给不了,还可以向小鬼子要嘛。”
岳维汉摇了摇头,又道:“杨师傅真以为我们退入租界并向英军缴械之后,英国人就会放我们返回抗战前线?”
杨绍成皱眉道:“难道租界当局还敢羁压**将士不成?”
岳维汉不答反问道:“杨师傅以为,中国跟日本国相比如何?”
杨绍成道:“无论是综合国力,还是军力,都远远不如,这点在华北战场和淞沪战场上已经清楚地体现出来了。”
岳维汉又道:“那么杨先生以为英国人会更忌惮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这个……”杨绍成皱眉道,“只怕是忌惮日本人要远胜过忌惮中国人。”
“这就对了。”岳维汉道,“一旦我们退入租界并向英军缴械,日军势必会向租界工部局施压,到时候既便国府领袖蒋委员长亲自出面斡旋,租界当局多半也会屈从于日军的压力而将我们羁压,我岳维汉虽不敢自称君子,却也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先贤至理,所以我们宝山营断然不会退入租界,更不可能向英军缴械。”
杨绍成想了想,又道:“可岳营长想过没有,四行仓库毕竟无法久守哪。”
“这个我当然知道。”岳维汉淡然道,“所以,有件事还想麻烦杨先生一二。”
杨绍成这才惊觉岳维汉对他的称呼已经由杨师傅变成了杨先生,当下警觉道:“岳营长,我不过是个拍照的,只怕是帮不上多大的忙。”
“杨先生只怕不只是个拍照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先生应该是那边的人。”岳维汉说着做了个“八”的手势,早在那天录音时,岳维汉就怀疑杨绍成是八路的人了,因为当时杨绍成安慰曹兴龙的那几句话,就很有八路军政工干部做战士们思想工作的味道。
岳维汉之所以把杨绍成留下,战事紧张和鬼子封锁固然是主要原因,可其中未尝没有岳维汉故意为之的意思在内,因为这杨绍成要真是八路那边的人,那岳维汉就能通过他与八路提前牵上线了,这样岳维汉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了。
杨绍成的神情先是一凝,旋即释然道:“哈哈,岳营长可真是慧眼如炬哪,没错,鄙人正是八路军驻沪办事处主任,此前之所以没敢自报家门,却是担心岳营长和**弟兄们不欢迎哪,所以,还请岳营长和弟兄们多多见谅才是。”
“杨先生多虑了。”岳维汉微笑道,“对于贵党贵军,岳某一向都是极敬佩的。”
虽说岳维汉已经铁了心要带着部队投奔八路,到了山西闹个军分区司令当当,建国后也好混个上将啥的,可眼下却实在不是表露心迹的时候,你就这样巴巴地跟人家说我要参加八路军,没准人家还怀疑你动机不纯,想借机打入八路军内部呢。
不过,适当的表示些亲近之意却是完全可以的,最好是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拥有明显的“进步倾向”,然后再想方设法来做自己的工作,然后自己再故意推辞两番,最后才顺水推舟带着部队参加八路,这才是正路子。
杨绍成自然不知道岳维汉肚子里的小九九,当即仰天打了个哈哈,洒然说道:“既然已经挑明了身份,那么还请岳营长直言,有什么需要我们八路军驻沪办事效劳的?只要是力之所能及之事,我们一定鼎力而为。”
“好,杨先生果然爽快。”岳维汉道,“今天晚上,我就会派部队护送先生过桥,先生返回租界之后,尽可能地帮我们多收集一些氧气瓶,要灌满氧气的,再想办法运过来,我们有急用,而且越快送过来越好。”
“氧气瓶?”杨绍成凝思片刻,不无担忧地道,“如果只是氧气瓶,再难也总能从租界医院里弄到,可要把氧气瓶运过来,只怕不容易哪。”
岳维汉神情一紧,凝声问道:“英国佬不肯放行?”
“不是。”杨绍成摇头道,“英国人那边我们有杜先生的门路,疏通应该没问题,我担心的是鬼子,还有苏州河上的鬼子炮艇,现在小鬼子明显加强了对四行仓库的封锁,新垃圾桥也已经被鬼子的机枪火力完全封锁了。”
“哦,这个交给我们。”岳维汉道,“只要先生能将氧气瓶送上新垃圾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宝山营了。”
杨绍成道:“那就没问题了。”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岳维汉说着便回头喝道,“柱子!”
“有!”警卫排长刘铁柱疾步飞奔而入,猛然立正,又敬礼。
岳维汉下令道:“带上警卫排,护送杨先生过桥,无论如何要保证杨先生安全!”
“是!”刘铁柱猛然转向,厉声喝道,“警卫排,集合!”等警卫排集结完毕,刘铁柱旋即又向杨绍成肃手道,“先生,请!”
第二十二章 突围前夜(上)
四行仓库以西两百米外,日军胁坂联队指挥部。
“大佐阁下,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了,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奉天警备旅就要打光了。”伪满洲**奉天警备旅旅长于芷山正在向胁板次郎大佐诉苦,今天一天激战下来,他的奉天警备旅可谓伤亡惨重,既便有“土坦克”掩护,也还是死伤了三百多人。
奉天警备旅总共也就四千多号人,一天就损失了三百多,于芷山当然沉不住气了。
“八嘎!”副联队长北岛刚雄勃然大怒,上来就扇了于芷山一耳光,“你的不许牢骚!”
胁坂次郎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问于芷山道:“于桑,既然你认为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那么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于芷山道:“大佐阁下,鄙人以为不该用步兵强攻,而应该使用重炮!四行仓库虽然是钢筋水泥结构的大厦,可照样经不起重炮的轰炸,或者,请求航空兵投两枚重磅航弹,也同样可以把这栋六层大厦夷为平地!”
“八嘎。”北岛刚雄怒道,“如果可以使用重炮,或者可以使用重磅航弹,大日本皇军会让支那军嚣张到现在吗?”
于芷山赶紧道:“大佐阁下,那就挖地道,炸!”
“挖地道?炸?”胁坂次郎皱眉道,“你是说挖一条地道过去,埋炸药炸掉大楼?”
“对对对,就是挖一条地道过去,然后埋炸药炸。”于芷山连连点头道,“这样皇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全歼对面之支那军。”
“八嘎牙鲁。”就在于芷山以为献计成功之时,北岛刚雄却是勃然大怒道,“你当我们是地理白痴啊?这一带是冲击平原,几乎全都是渗水的沙壤,往前挖几米就会塌方,你是不是想害死皇军?”
“不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于芷山赶紧道,“这里的确是沙壤,也的确会塌方,可有个地方却是绝对不会塌方的。”
“哦?”胁坂次郎皱眉道,“哪里?”
“就是大街底下!”于芷山道,“顶上有钢筋水泥撑着,绝不会塌方的。”
旁边北岛刚雄不由神情微动,胁坂大佐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不行,挖地道过去那得多长时间?可师团长阁下给我们联队的时间却只有三天,三天之内如果无法攻占四行仓库,我将切腹以谢天皇,于桑,你也别想活,知道吗?”
“是是是。”于芷山额头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连声道,“明天我就亲自督战,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四行仓库。”
话音方落,指挥部外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怎么回事?”北岛刚雄厉声喝问道,“为什么打枪?”
一名鬼子军官跑步入内,大声禀报道:“长官,不是我们,是对面的支那军在打,还有几个支那兵想过桥,已经被我们的机枪火力赶回去了。”
“哦,还有这事?”胁坂次郎闻言顿时神情微动。
“难道支那军想逃跑?”北岛刚雄皱眉不解道,“大佐阁下,我们和这伙支那军对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面的支那军作战勇敢、作风顽强,可谓是支那军中的精锐,指挥官也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似乎不可能逃跑吧?”
“肯定不是逃跑。”胁坂次郎沉吟道,“支那军肯定是有所图谋。”
北岛刚雄皱眉道:“可支那军的图谋会是什么呢?”
旁边的于芷山忽然说道:“大佐阁下,中佐阁下,对面的支那军这是在放冷枪,他们这么做无非两个目的,一是为了骚扰皇军,不让皇军好好休息,二就是扰乱皇军的视听,借此掩饰他们的秘密行动。”
“骚扰?秘密行动?”北岛刚雄顿时警觉起来,向胁坂次郎道,“大佐阁下,对面的支那军可是曾经偷袭过第3师团的前进基地,还炸死了腾田阁下,后来更是伪妆皇军,从皇军阵地上大摇大摆地突围了,不能小觑啊。”
“嗯。”胁坂次郎深以为然道,“命令各大队、中队加强戒备,各路口要卡除了明哨,还要增设暗哨,巡逻队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反复巡查!为了防止支那军渗透,口令必须每两个小时轮换一次,各岗哨还要提高警惕,现陌生人一律扣压。”
“嗨!”北岛刚雄和于芷山猛然低头,同声应诺,旋即又领命去了。
…………
公共租界,八路军办事处。
刚刚回来的杨绍成再三叮嘱赵欣怡道:“赵欣怡同志,这件事一定要快。”
“放心吧,杨,“我待会就直接去协和医院,马伯伯肯定会帮忙的。”
杨绍成又道:“那边办妥之后,就直接去找杜先生,他会帮忙把氧气瓶送过去。”
“嗯。”赵欣怡答应一声,忽又问道,“杨书记,在四行仓库你见着岳营长了?”
杨绍成笑道:“我在四行仓库呆了快十天,能没见着么?”
赵欣怡美目一转,问道:“杨书记,那个岳营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杨绍成笑着看了看赵欣怡,说道:“要说这个岳维汉营长吧,还真是仪表堂堂,高大、英俊,在将士们中间威望也高,就是有一点不好,老爱说粗话。”
“岳维汉?”赵欣怡俏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古怪之色,“他叫岳维汉?”
“怎么?”杨绍成奇道,“难道你认识岳维汉营长?”
“哦,不,不认识。”赵欣怡连忙摇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泼皮无赖,平素就知道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也叫岳维汉,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军官,倒是他的四个哥哥,都先后参加了**,只可惜全都战死沙场了。”
“原来是这样。”杨绍成道,“那你赶紧去协和医院吧。”
待赵欣怡走远了,杨绍成又向另外一名年轻人道:“小周,你马上把这盒录音带送到宋公馆去,宋副院长怕是已经等急了,再把这些底片送去相馆冲洗,冲洗出来后连同这些信件和现大洋,按照这上面的地址逐一寄出去。”
…………
次日深夜,一辆卡车再次突破日军封锁,强行闯过了新垃圾桥。
不等日军出动步兵进行拦截,那辆卡车就已经停在了四行仓库大门外,旋即宝山营的战士们就从车厢里搬下了十几只灌满氧气的大钢瓶。
底层大厅,岳维汉用力握紧了杨绍成的双手:“杨主任,真是太感谢你了,这回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宝山营大忙了。”
杨绍成微笑着道:“岳营长客气了。”
“我这可不是客气。”岳维汉肃然道,“这次我们宝山营如果真能突围出去,你杨主任就是我们最大的救命恩人!”
“突围?”杨绍成愕然道,“这些氧气,你要用来突围?”
岳维汉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杨绍成领到了底层西北角以沙包遮挡起来的掩体里,杨绍成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挖出的黑黝黝的洞口,还有袒胸露背的战士从里面将一筐筐的泥土背出来,杨绍成顿时失声道:“地道!?”
岳维汉微笑着道:“不错,地道。”
“唉。”杨绍成神色微变,旋即摇头叹息道,“岳营长,这地道挖短了只怕很难穿过日军的封锁线,挖长了吧,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吧?而且这里的土质也不适合挖地道,距离一长,很容易出现塌方事故的。”
“杨主任误会了。”岳维汉笑着摆手道,“我们不是要挖条地道直接逃出去,而只是想挖到日军指挥部的底下,然后再埋上十几万斤炸药,轰……呵呵,只要小鬼子的指挥官和他们的指挥系统上了天,我们就有很大的机会突围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杨绍成恍然大悟。
这时候警卫排的战士们已经将氧气瓶搬了进来,正往地道里运,岳维汉又道:“原本地道里太闷,弟兄们都快挺不下去了,现在有了这些氧气瓶,挖进的度肯定会大大加快,我想要不了几天,就能挖到对面的日军指挥部底下了。”
……
ps:说几句吧,不算是什么声明。
老实说,主角投共是必然的,也许大伙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但剑客写这书是有红线的,这条红线就是“事关党的重大历史事件”绝不允许变更,因此,投共是必然的,否则这本书就得被河蟹掉,剑客也得去小黑屋喝茶。
至于投共之后,是否像大伙担心的那样,只能留在太行山小打小闹,这个却是可以变通的,我的框架现在也只写到武汉会战结束,后面的情节我也还没有想到。
不过,有些读者的意见就很好,我也比较倾向于这种意见,那就是武汉会战结束之后,主角秘密入党,但部队不易帜,先在太行山打一段时间游击,顺便收拾收拾石友山这些汉奸,锻炼一支精兵,等太平洋战争爆之后,再挥师远征印缅,然后就在南洋展。
至于说抗日结束之后,会怎样,本书不写,本书写到抗战结束就结束了。
说完了,如果有些读者还是觉得情感上接受不了,那就没办法了。
第二十二章 突围前夜(下)
四行仓库西面,日军胁坂联队指挥部。
突然闯过封锁线的卡车同样惊动了胁坂次郎大佐和北岛刚雄少佐。
北岛刚雄神情凝重地道:“大佐阁下,观察哨回报,支那军从卡车上卸下了十几个大钢瓶,但刚瓶里装的什么东西却不得而知。”
“钢瓶?”胁坂次郎脸色剧变道,“难道是化学武器?”
“这个……”北岛刚雄也顿时脸色大变,旋即摇头道,“应该不至于吧,这里紧挨公共租界,连大日本皇军都不敢公然使用化学武器,支那军又岂敢胡来?再说,支那军也不可能拥有化学武器吧?”
“倒也是。”胁坂次郎皱眉道,“那么这些瓶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
北岛刚雄道:“大佐阁下,这样胡乱猜测毫无用处,不如立即向师团部报,请求特高课的人查清这批钢瓶的来历。”
“哟西,北岛君言之有理,你这就去给师团长阁下报!”胁坂次郎想了想,又特意叮嘱道,“为防万一,在特高课没有查清这批钢瓶的来历之前,大日本皇军不能再行出战,明天的进攻,就由于芷山的奉天警备旅担任主攻。”
“哈依。”北岛刚雄猛地挺身低头,旋即领命而去。
…………
一转眼又是五天过去,时间来到了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1月2o日。
这五天来,四行仓库战场依旧是如火如荼,日军第36联队虽然没有再参与进攻,但是伪满洲国奉天警备旅却是不要命地向四行仓库起了猛攻,经过五天恶战,奉天警备旅伤亡将近三千人,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
这五天来,公共租界的民众依然热血沸腾地在南岸声援宝山营的英勇抗战,当天那个眼镜男曾经引吭高唱的那《两百壮士之歌》,现在已经唱遍了苏州河南北两岸,不仅宝山营的官兵,甚至连上海的小乞丐都能引吭高歌了。
聚集在苏州河南岸的各国记者,或者出于猎奇的心理,或者出于人道主义的援助,纷纷将四行仓库的抗战画面,以及文字资料传回国内,西方世界的主流媒体也纷纷开始关注这场远在东方的战斗,国际上的主体舆论渐渐由最初的中立转为同情中国。
只不过,在整个抗日战场上,**却没能取得振奋人心的重大战果,甚至在日军的打击下,南北两线战场纷纷弃城失地,溃不成军!
在华北战场,太原、临汾相继失守,晋绥军和中央军残部龟缩至中条山沿线,整个山西几乎全部沦陷,只有八路军还在晋西北山区坚持游击作战,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日军坂垣师团兵力不足,再加上后勤补给线过长,不得不主动停止了攻势。
在淞沪战场,日军已经攻入江苏境内,两天前,北路日军第第68联队,也就是鹰森孝联队已经攻陷昆山,南路日军第1o军已经攻占吴兴、长兴,至今日,日军南北两路大军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常熟、无锡、吴兴沿线。
至此,整个淞沪地区除了宝山营之外,已经再没有别的**部队了。
当然,日军华中方面军的九个精锐师团另两个步兵旅团以及两个重炮旅团也几乎全部开上了前线,留在淞沪地区的除了胁坂次郎的步兵第36联队之外,就只有两个刚刚运到上海的补充兵团了,至此,宝山营突围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
闸北,日军第36联队指挥部。
凌晨两点,北岛刚雄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向胁坂次郎道:“大佐阁下,特高课已经查清楚了,那些钢瓶里装的全是氧气。”
花了五天时间,日军的情报机关特高课总算是查清楚了。
倒不是日军特高课无能,之所以花了五天才查清楚,却是因为国府保密局利用这个机会在上海与日军特高课展开了一场空前惨烈的暗战。
“什么?氧气!?”胁坂次郎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极为难堪。
“是的,氧气。”北岛刚雄猛然低头道,“大佐阁下,由于我们贻误战机,迟迟未能消灭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以致国际上出现了不利于帝国的舆论,师团长阁下和司令官阁下都极为震怒,此事甚至已经惊动了大本营。”
胁坂次郎的脸色霎时由青转白,沉声道:“师团长阁下的意思?”
北岛刚雄道:“师团长阁下电令,明天天黑之前必须肃清坚守四行仓库的支那残兵。”
胁坂次郎的脸肌顿时抽搐起来,他知道师团长阁下这次是动了真怒了,如果明天还是无法攻占四行仓库,那他就真的只能切腹以谢天皇了!
卫兵忽然入内禀报道:“大佐阁下,奉天警备旅旅长于芷山要见您。”
“让他进来。”胁坂次郎挥手道,明天决战,奉天警备旅还是得打头阵。
于芷山很快进来,不等胁坂次郎说话,便急声说道:“大佐阁下,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重要情报?”胁坂次郎道,“什么情报?”
于芷山道:“大佐阁下,刚才我的卫兵向我报告,说是在指挥部地底下听到了异响。”
“八嘎!”胁坂次郎心里正窝着火呢,当下勃然大怒道,“你的胡说八道,地底下怎么可能有异响,难道支那猪会变成老鼠钻到地底下……”
说着,胁坂次郎的声音便嘎然而止,然后转头望向北岛刚雄。
北岛刚雄脸上霎时也露出了莫名的神色,然后跟胁坂次郎几乎同时大叫起来:“氧气,地道掘进,工兵爆破!”
“工兵爆破?”于芷山嘁声道,“什么爆破?那些瘪犊子玩意是要挖地道逃跑。”
“八嘎!”北岛刚雄不由分说一巴掌抽在于芷山脸上,旋即扭头大吼道,“撤退,所有人员统统撤出指挥部,快!”
…………
四行仓库,底层大厅。
包括岳维汉在内,宝山营剩下的百十来号官兵已经全部换上了鬼子的军装,不过二十几号重伤员却没有换上鬼子军装,岳维汉和几个连排长此时正在和重伤员们默默地握手道别,至于一百多阵亡将士的遗体,也已经移进了地道深处。
“营座,等我们伤好了,还来找你,还跟你打鬼子!”一名川藉重伤员艰难地道。
“好!你们永远都是宝山营的兵,永远都是我的兵!”岳维汉哽咽道,“只要你们养好了伤,我随时欢迎你们归队!”
说罢,岳维汉又转头向杨绍成道:“杨主任,这些弟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杨绍成肃然道,“我们八路军办事处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这些重伤员,等他们养好了伤,再想办法送他们出租界。”
“好!”岳维汉猛然转身,冷然下令道,“起爆!”
站在地道入口处的警卫排长刘铁柱当即按下了起爆器,顿时间,地底深处陡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闷响,旋即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包括岳维汉在内,宝山营所有官兵霎时间全都被晃倒在地,再没有人还能站得住。
四行仓库以西两百余米,被胁坂次郎充为指挥部的那栋三层大楼突然间剧烈地颤动了两下,旋即轰然垮塌,顿时间,巨大的烟尘便向着四周山呼海啸般漫延开来,不到片刻功夫就几乎遮蔽了整个苏州河北岸。
这一刻,整个公共租界乃至法租界、还有日租界的人们都同时翘起脑袋,遥望着闸北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骇然之色,刚才究竟生了什么?难道说,小鬼子在闸北投下了重磅航弹?可什么时候,小鬼子的轰炸机敢在夜间起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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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新八国联军司令捶着桌子,咆哮道:“抓住他!就是付出整个太平洋舰队,也要抓住他!”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保护他,一次竟然牺牲了三千七百二十八名优秀战士的生命!
但是,每一个倒下去的战士在临死前都会这么告诉你:
“保护他,用你的生命!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二十三章 突出重围(上)
大地的震颤终于停止了,只有耳畔还在嗡嗡作响,岳维汉费力地爬起身来,又用力地甩了甩头,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集合!”
歪倒在地的将士们纷纷起身,迅开始列队。
人头攒动间,大厅里顿时便响起了细碎而又密集的脚步声,不到片刻功夫,全营所剩百余官兵便已经列队完毕。
岳维汉眼神犀利如鹰,从前排将士脸上迅掠过,旋即喝道:“刘铁柱!”
警卫排长刘铁柱猛然跨前一步,厉声应道:“有!”
岳维汉冷冷地瞄了刘铁柱一眼,下令道:“率领警卫排,护送杨先生和重伤员过桥,任务完成之后,迅归队。”
“是!”刘铁柱轰然应诺,回头喝道,“警卫排,跟我上!”
霎时间,从宝山营的队列里分出了二十几名战士,或扶或抬着重伤员去了。
“岳营长,保重。”杨绍成上来想和岳维汉握手道别,岳维汉却猛然收脚立正,啪的向他敬了记标准到了极点的军礼,同时喝道,“敬礼!”
宝山营全体官兵顿时齐刷刷地目注杨绍成,全体立正敬礼。
杨绍成点了点头,眸子不觉也有些微微湿润,旋即转身而去。
岳维汉猛然转身,面向已经炸塌的地道,声嘶力竭地吼道:“脱帽!送弟兄们上路!”
说罢,岳维汉率先脱下了军帽,身后宝山营的官兵也齐刷刷地脱下了军帽,站在队列前面的曹兴龙、池成峰还有牛大根举起手中的捷克式,顿时间,激烈的机枪声响成一片,这一刻,既便是池成峰这样的铁汉,也不禁潸然泪下。
打完一个弹匣,岳维汉又猛然转身,怒吼道:“走,跟我突围!”
顿时间,宝山营的官兵们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呼喇喇地涌出了仓库大门,借着烟尘和夜色的掩护,向西杀向了日军防线。
…………
四行仓库以西,日军阵地。
胁坂联队的指挥部此时已经完全成了一片废墟,十几万斤炸药的破坏力,几乎可以夷平一座小山了,何况是区区一座三层洋楼?包括第36联队联队长胁坂次郎大佐,副联队长北岛刚雄中佐在内,整个指挥部近百人全被活埋!
凑巧赶来指挥部献宝的奉天警备旅旅长于芷山也是一命呜呼。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还掀翻了指挥部周围的日军驻地,两个步兵中队将近三百人不是被活埋,就是被震得七晕八素,再加上烟尘和夜幕的影响,整个现场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无论鬼子多么的训练有素,此时也是阵脚大乱了。
驻扎在其余方向的三个日军步兵大队虽然现了指挥部这边的异常,可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却不敢擅自放弃阵地,他们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派出小股部队前来查探情况,同时迅越级联络师团部,请求战术指导。
趁着小鬼子指挥系统彻底瘫痪,西边封锁线完全崩溃的机会,岳维汉的宝山营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过了封锁线,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弄得晕头转向的鬼子兵,根本就无暇仔细分辩烟尘弥漫中突然出现的友军来自何方,还当他们是友邻大队派来救援的呢。
“河野君,你在哪里?”
“来人,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池上君,撑住,军医官马上就到了!”
“来人哪,快来人哪,木村君被卡住了,我需要帮助……”
日军阵地上到处都是哀嚎声,求救声,还有凄厉的呼嚎声。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不少日军身影正在废墟中来回奔走,冲在岳维汉身后的牛大根想也不想就拉动了手中机枪的枪栓,岳维汉顿时闷哼一声,低喝道:“住手,突围要紧,传令下去,谁也不准开枪,走!”
说罢,岳维汉当先冲进了烟尘弥漫的废墟中,牛大根轻哼一声,也跟着冲了进去。
两人身后,宝山营的百余官兵如影随行,迅跟进,虽然弥漫的烟尘和夜幕影响了视线,脚下的废墟也对行军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在巨大的求生信念的支撑下,宝山营全体官兵在整个突围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人掉队,可谓奇迹!
…………
昆山,日军第9师团指挥部。
第9师团的师团长吉佳良辅中将刚刚起床,师团部参谋长中川广大佐便手拿着一纸电文神情严峻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阁下,刚刚第第3大队从闸北来急电,坚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宝山营已经趁夜突围了!”
“你说什么?”吉佳良辅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道,“宝山营突围了?”
“是的。”中川广也是满脸的震惊,沉声道,“宝山营不仅突围了,而且还是从胁坂联队正面突出的重围,简直不可思议!”
“八嘎!”吉佳良辅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从正面突围?”
“哈依!”中川广啪地收脚立正道,“将军阁下,事情的确就是这样。”
“胁坂次郎呢?”吉佳良辅的脸肌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狞声问道,“他对此有何解释?”
不由得吉佳良辅不暴跳如雷,围攻四行仓库的皇军可不是一个中队或者大队,而是整整一个精锐联队,如果算上满洲国奉天警备旅以及配属炮兵,总兵力将近万人!而坚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呢?特高课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查得十分清楚了,仅仅只有不到三百人!就算中间得到了补充,总兵力也绝不会过五百人!
皇军的兵力几乎是支那军的二十倍,然而,皇军的表现又是如何呢?
近万人围攻只有不到五百人驻守的四行仓库将近二十天,最后非但没有攻破不说,居然还被困守绝境的支那人给突围了,更让人震惊又恼怒的是,支那人不仅突了围,而且还是从肋坂联队正面突出的重围!
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第第9师团只怕就要沦为笑柄了!
中川广沉声应道:“将军阁下,胁坂君已经玉碎了。”
吉佳良辅皱眉道:“什么,胁坂次郎玉碎了?”
“是的。”中川广应道,“驻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非常的狡猾,一方面大肆向外界宣传他们要誓死坚守到底,一方面却暗中挖地道直通胁坂联队指挥部地下,然后埋设炸药炸掉了胁坂联队指挥部,并一举摧毁西侧封锁线,支那军这才得以突围。”
“该死的宝山营!”吉佳良辅重重一拳垂击在桌案上,狞声喝道,“狡猾的支那人,大日本皇军绝不能轻饶他们!中川君,你这就赶赴闸北地区,即刻重整第36联队,尽全力把宝山营消灭掉,此事关乎皇军颜面,不容有失。”
中川广猛然挺直了胸膛,低头应道:“哈依!”
第二十三章 突出重围(下)
南京,淞沪战区最高长官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诸多**高级将领侪侪一堂,主持会议的赫然是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顾筑同,左右两在座的也都是将军,居然还有好几个上将,只不过,每个人的脸色看上去都显得异常的凝重,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极为压抑。
凭心而论,淞沪会战前两个阶段**打得真是不错,尽管在重火力和海空力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凭借广大官兵英勇献身的精神,还是给予了日军以乎想象的重创,激战将近三个月,共击毙击伤日军七万余人,己方伤亡近十万人,敌我伤亡比例相当接近。
但是,在最后撤退的阶段,**却闹了个大乌龙,三天溃败所造成的伤亡几乎相当于之前三个月的伤亡总和了,说来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主要责任在蒋委员长,由于蒋委员长优柔寡断,以致贻误了撤退的最佳时机,其次是**内部派系重重,与敌拼命时,还能做到同心协力,可一旦下令撤退,各自立刻就打起了小算盘,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顾筑同心里是相当之愤怒的,不单因为蒋委员长刚刚将他训了个狗血淋头,更因为淞沪会战溃败的历史责任是要由他来承担的。
尽管,顾筑同只是淞沪战区的副总司令长官。
“值此党国生死存亡之机,我希望诸位以大局为重,回去后各自巩固防线,无论如何也要将日寇阻挡在常州、溧阳以东,确保南京的安全!确保党国的安全!确保领袖的安全!”顾筑同说此一顿,旋即起立,杀气腾腾地道,“我把话摞在这,谁要是再敢不顾大局擅自撤退,别怪我顾某人不讲情面!”
与会的各集团军司令虽然腹诽不已,却没人敢当面抗声。
顾筑同正要宣布散会时,副官忽然匆匆闯了进来,神情古怪地道:“总座,上海急电!”
与会的党国高级将领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顾筑同的副官,如此高规格的军事会议,副官居然还敢硬闯,足见他接到的电报是何等的紧急了?只是电报居然来自上海,难道上海又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
难道说,日军公然侵入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小日本可就大大得罪了英国人、美国人还有法国人,要是能把英、美、法三国也拉进战团,那**的正面压力可就会极大地减轻了。
顾筑同皱了皱眉头,头也不抬地道:“念!”
“是!”副官答应一声,当即念道,“南京统帅部、第三战区长官部:凌晨三时,坚守四行仓库之宝山营残部百余人,除部份重伤员撤入租界,其余大部从日军正面突出重围,并于突围途中摧毁日军第第36联队之指挥部,毙敌甚众,保密八局。”
静!寂静!一片寂静!
包括顾筑同、程城在内,与会的党国高级将领们个个都是呆若木鸡的样子。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信”这俩字,如果南京的蒋某人突然通电宣布下野,他们多半还能勉强相信,可要说岳维汉的宝山营能够正面突围,那是打死他们也不信,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吗?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可能!
宝山营才多少人?半个营的兵力吧,可围攻四行仓库的日伪军有多少人?得有近万人吧?凭借四行仓库大厦,宝山营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可要说他们还有余力突围,而且还能从正面突出重围,那说这话的人一定是脑子拷伤了。
“张副官,保密八局是不是弄错了?”足足好半晌之后,才有人质疑道。
霎时间,会议室里便响直了一片质疑声,程城更是很不客气地道:“戴老板的人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像这种三岁小儿都能轻易戳穿的谎言居然也敢往委座那里报?”
张副官苦笑着反问道:“程总司令,还有各位长官,如果此事真的有假,保局八局又岂敢将它上报委座?”
程城和各位**高级将领顿时哑口无言。
事实如此,就算保密局的特务再不懂事,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吧?宝山营突围之事如果没有经过再三证实,他们又岂敢上报蒋委员长?只是,这么说起来,宝山营突围那就是真的了,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哪!
顾筑同心里更是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惊艳,想来想去,顾筑同只想到了“惊艳”这两个字可以勉强用来形容岳维汉自横空出世以来,这一系列的精彩表演。
坚守宝山六昼夜,将日军第第68联队打得找不着北!
再率小股部队深入敌营,成功摧毁第3师团前进基地并击毙日寇中将师团长!
最后带着宝山营残存的四十二人,乔妆突围,并协助98师收复蕰藻滨南岸阵地!
这三份赫赫战功虽然表面上落在了姚常青头上,可老头子和淞沪战区的高级将领们却都知道,那是岳维汉打的!再加上这次坚守四行仓库整整二十日,击毙击伤日伪军数千人,最后居然又带着残部突围了,而且又是从正面突出的重围!
这个岳维汉,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他的战术指挥,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抛开岳维汉的黄埔出身和奉化藉贯不论,单单凭借他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战绩,爱才心切的老头子就不可能忽视他,毫无疑问,此子来日必将成为老头子的心腹爱将,必将成为党国的栋梁之材,看来自己得尽早与他搞好关系才是。
“张副官。”顾筑同霍然抬头,沉声问道,“宝山营不是有部电台吗?”
“是的,总座。”张副官忙道,“98师撤退前,给宝山营留了部电台。”
“命令通讯处,给我不间断地呼叫。”顾筑同道,“一旦宝山营的电台开机,就马上报告我,我要第一时间与宝山营,与岳维汉对话。”
“是!”张副官立正敬礼,旋即转身离去。
“散会。”顾筑同一挥手,旋即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会议室,与会的**高级将领也都神色各异地纷纷离去了。
…………
南京,领袖官邸。
蒋委员长正通过留声机一遍又一遍地倾听宝山营全体官兵的诀别留言,清瘦的脸上早已经是泪迹斑斑了。
多少年了,蒋委员长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落泪了。
可是今天,蒋委员长却现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宋子文再次来到了蒋委员长的:“委座,不能再等了。”
蒋夫人也柔声劝道:“达令,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党国领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都沦陷,这滋味是不好受,可是再难受我们也得走啊,如果你执意不走,执意要与南京共存亡,你个人的名节固然是保全了,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怎么办?党国不能没有你啊。”
“是啊,委座,小妹说的对,党国不能没有你啊。”宋子文也深以为然地劝道。
这话倒不是虚的,以当下国民政府的情形,一旦蒋委员长有个好歹,只怕整个国家立刻就会分裂,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全国抗日统一战线也立刻就会分崩离析,这样一来,中华民族只怕真的就要亡国灭种了。
蒋委员长没有吭声,依然在默默地倾听,默默地垂泪。
蒋夫人和宋子文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劝,跟着在旁边默默垂泪起来。
让人压抑的寂静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旋即国府侍卫长王世和便疾步走进了:“委座,军统局上海站来电,宝山营已于今日凌晨突围了,而且还是从正面突的围,突围途中还摧毁了日军第第36联队的指挥部!”
蒋夫人和宋子文两人脸上顿时便流露出了震惊至极的神情,尽管两人都不太懂军事,可他们还是能够清楚地知道,这个消息该有多么的惊人!这个岳维汉,居然再一次的创造了奇迹,顿时间,两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转向了蒋委员长。
蒋委员长却显得很平静,仿佛王世和所说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吟了片刻,蒋委员长忽然起身走出了书房,自始至终,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对岳维汉和宝山营突围之事置一句评语,甚至连蒋夫人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跟了蒋委员长将近二十年的王世和隐隐感到,蒋委员长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了。
……
ps:有个小错误更改下,保密局改为军统局,另外多谢读者指正。
第二十四章 有仇就报(上)
上海西效,某河滨低塘。
这片河滨地里长满了芦苇,虽说眼下已经是隆冬季节,芦苇也大多枯死了,但这么大一片芦苇荡要藏下几百号人却是绰绰有余。
宝山营的百十号残兵此刻就躲在这里,刘铁柱的警卫排也已经跟了上来。
曹兴龙猫着腰趋近岳维汉,问道:“营座,怎么不走了?这儿离闸北可不远,小鬼子的追兵随时都可能撵上来。”
“不能再走了。”岳维汉摇头道,“天快亮了,小鬼子的飞机也快来了,再往前走又都是没遮没掩的开阔地,连片树林都没有,我们根本就无法躲过鬼子飞机的侦察,一旦行踪暴露,鬼子的轰炸机很快就会赶到,还有他们的步兵,那才是死路一条!”
曹兴龙皱眉道:“可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鬼子步兵追上来咋办?”
岳维汉哂然道:“小鬼子又不是二郎神座下的啸天犬,他们的鼻子没那么灵,再说上海西效的河塘芦苇荡多如牛毛,天黑之前他们不可能现我们藏身所在。”
话音未落,警卫排长刘铁柱又猫着腰走了过来,道:“营座,柳长官请你过去。”
“柳长官?”岳维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柳长官?”
“呃……”刘铁柱赶紧挠头解释道,“就是你的机要秘书,柳忻少尉。”
“她?”岳维汉皱眉道,“啥事?”
“不知道。”刘铁柱摇头道,“只说让你过去,有急事。”
“告诉弟兄们,注意警戒。”岳维汉向曹兴龙吩咐一声,便跟着刘铁柱来到了芦苇荡深处,只见柳忻已经把电台架了起来,这会电台正嘀嘀哒哒地响个不停,看到岳维汉,柳忻顿时放下耳塞,喜孜孜地道:“营座,已经跟战区长官部联系上了。”
岳维汉却突然间脸色大变,冲上来就拔掉了电台的电源线,旋即厉声喝斥道:“你干什么?你个胸大无脑的死妮子,找死啊你!?谁让你打开电台的?知不知道电波会把小鬼子召来啊?你是想害死弟兄们还是怎么着?”
“我,我……”柳忻的美目霎时就红了,泫然欲泣的样子。
“行了行了。”岳维汉最怕女人哭,赶紧又苦着脸问道,“电台开了有多久了?”
柳忻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开机十几分钟了,我先联系的师部,可始终联系不上,正要和集团军总部联系时,却收到了战区长官部的电台信号。”
“十几分钟?”岳维汉叹道,“唉,完了完了,足够小鬼子捕捉到我们的信号了。”
柳忻委屈地道:“营座,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我们营的情况如实报告给师部,请师座尽快派部队来接应我们……”
“行了,这事也不能怪你。”岳维汉苦笑道,“刚才我态度不好,不该骂你。”
说罢,岳维汉又向刘铁柱道:“去,让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马上来见我。”
“是。”刘铁柱领命去了,很快,三个连长就躲躲闪闪地来到了岳维汉身边。
岳维汉猛然起身,整个人已经迅恢复了冷静,大声道:“大龙大根,老池,我们的行踪十有**已经暴露了,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小鬼子的步兵就该追上来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躲在这里了,我们得马上走。”
“可是营座……”曹兴龙急道,“你刚才也说了,鬼子的飞机……”
“顾不了那么多了。”岳维汉冷然道,“鬼子的飞机虽然难缠,可只要我们分头行动,它们的威胁就会小得多,弟兄们的伤亡也能减少到最低限度!可如果心存侥幸留在这里,万一小鬼子的步兵追上来,那我们就该全军覆没了。”
说着,岳维汉又手指西边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峰道:“看见那山了吗?”
“他姥姥,那山可不近。”池成峰道,“估计得走到天黑,才可能赶到那里。”
岳维汉道:“现在你们带上各自连队,我带上警卫排,分头行动,如果遇上鬼子飞机还要再分兵,绝不能让小鬼子摸清我们的真实意图,告诉弟兄们,现在就一个任务,跑!使劲儿跑!天黑之后,再到前边那座山的山脚下汇合。”
“是。”曹兴龙三人同声应诺,旋即转身离去。
…………
岳维汉的谨慎最终使宝山营逃过一劫!
说起来,电讯侦听车并非日本陆军的标准装备,不过前次为了彻查宝山营那十几个氧气罐的来历,日本特高课与国府保密局在上海各租界打了场空前惨烈的暗战,为了对付国府保密局的特工,特高课专门从国内调来了两台电讯侦听车。
就在柳忻打开电台想与上峰取得联系时,这两台电讯侦听车几乎是同时监听到了信号,特高课的日本特工也不是吃素的,综合各种蛛丝马迹,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个电台信号就是从四行仓库突围的宝山营所出的,然后迅将宝山营的大概方位电告给了日军华中方面军总部以及第9师团师团部。
日军华中方面军总部和第9师团师团部迅做出了反应。
对于这个屡屡使大日本皇军颜面尽失的支那宝山营,松井石根大将和吉佳良辅中将可谓是恨之入骨了,当即电令方面军直属航空队派出两架侦察机飞赴特高课所确定的大致方位低空侦察,同时电令两个航空兵轰炸机中队集结待命,随时准备起飞轰炸。
正火赶往闸北赴任的第36联队新任联队长中川广大佐也电令所属第第5步兵大队迅向特高课标定方位全挺进,中川广大佐很明白,支那宝山营现在已经成了大日本皇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次他如果能够将之一举歼灭,势必会得到吉佳良辅将军和松井石根将军的赏识,晋升也就指日可待了。
…………
南京,淞沪战区长官部。
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顾筑同兴冲冲地进了电讯处,迫不及待地问道:“宝山营,宝山营真的已经联系上了?”
“总座,的确已经联系上了。”电讯处处长赶紧迎了上来。
“快带我去。”顾筑同急道,“我要与宝山营,与岳维汉直接对话,快。”
话音方落,一名报务员就黑着脸来到了电讯处处长和顾筑同面前,道:“总座,与宝山营的联络又中断了。”
“中断了?”顾筑同大为光火道,“怎么回事?”
“那边掐断了信号。”报务员低头应道,“我们又呼叫了几十遍,那边始终没有回应,看样子那边是出问题了。”
“出问题?”顾筑同脸色微变道,“什么问题?”
电讯处处长压低声音说道:“总座,会不会是小鬼子又追上来了?宝山营为了转移,不得不中断了联络。”
“给我继续呼叫。”顾筑同沉声道,“直到再次接通为止!”
…………
上海西效。
宝山营刚刚分兵,东边天际便传来了嗡嗡嗡的轰鸣声,旋即两架鬼子侦察机便从云层中飞了出来,鬼子飞机在天空上盘旋了两圈,其中一架居然便径直向着岳维汉所率领的警卫排俯冲了下来,这鬼子侦察机的判断力还真行。
随着鬼子飞机的迅逼近,飞机引擎出的巨大轰鸣声几乎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等岳维汉和刘铁柱下命令,警卫排的士兵们早已经在本能的驱使下趴到了地上。
岳维汉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脚就踹在了一名老兵高高撅起的屁股蛋上,怒道:“起来,都他娘的起来,这只是鬼子的侦察机!不是轰炸机!”
“哒哒哒……”
话音未落,一梭机枪子弹已经从鬼子侦察机上倾泄而下,站在地上的岳维汉没事,趴在他脚下的那名老兵却反而中弹了,殷红的血迹顿时便从背心里汩汩涌出,两名老兵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架起那名中弹的老兵就走。
岳维汉趋前两步,伸手往那老兵裤裆里一摸,便冷酷地道:“行了,没救了。”
那两名老兵二话不说,当即抛下中弹的老兵转身就走,倒不是他们无情,他们也不想抛下战友的尸体,可白痴都知道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如果为了具尸体却要赔上更多弟兄宝贵的生命,这种亏本的买卖是没人愿意做的。
跟在岳维汉身边的柳忻急道:“营座,他还没死。”
“我知道他没死!”岳维汉冷酷地道,“不过大小便已经失禁,人已经没救了。”
这时候,刘铁柱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说道:“营座,鬼子飞机又……又来了。”
岳维汉抬头,果然看到鬼子侦察机又再次俯冲了下来,当下心中咒骂一句,命令刘铁柱道:“告诉弟兄们,三人一组,分开突围,天黑之前赶到预定集结地集结!”
“是。”刘铁柱当即领命而去,岳维汉又回头向柳忻以及帮助柳忻背电台和手摇式电机的两名新兵蛋子道,“都紧跟了,别掉队。”
“哎呀。”岳维汉话音方落,柳忻便突然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起来。”岳维汉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柳忻给拎了起来,可没等他松手,柳忻却又娇躯一歪瘫回了地上,旋即苦着脸道:“长官,我崴了脚了。”
“崴脚了!?女人就是麻烦!”岳维汉喘了两口粗气,突然一弯腰就将柳忻扛麻袋般扛在了肩上,完了还顺手在柳忻丰盈的翘臀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又回头向那俩新兵蛋子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啊,走!”
第二十四章 有仇就报(下)
夜幕降临两小时后,从前线火返回的中川广大佐终于与36联队的主力汇合了。
宝山营突围时,第36联队的指挥部虽然被一锅端了,驻扎在指挥部外的两个直属中队也遭到了重创,但是驻扎在其余几个方向的三个步兵大队主力却没受到什么损失。
在此前进攻四行仓库的战斗中,36联队除了前六天损失了两个中队,后来也一直是于芷山的奉天警备旅在打主攻,第36联队基本上没再受到过损伤,因此,整个第36联队是主力尚存,中川广大佐一到任,整个联队立刻便又恢复了战斗力。
中川广大佐从装甲汽车上走下来时,三个大队长已经肃立在公路边了。
“中村君,立原君,大竹君。”中川广与三个大队长逐一见过礼,旋即直奔主题道,“宝山营追上没有?”
第1大队大队长中村四郎道:“大佐阁下,等我们赶到特高课所提供的方位时,支那人早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八嘎!”中川广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甩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了中村四郎脸上。
“哈依!”中村四郎猛然低头,旁边的立原俊三和大竹信男也跟着猛然低头挺身。
大竹信男更是解释道:“大佐阁下,我们虽然没能追上支那人,不过航空兵还是给我们指明了几股支那溃兵逃跑的方向。”
中川广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大竹君,请你告诉我,这些支那人往哪里跑了?”
大竹信男道:“大佐阁下,据航空兵侦察,支那人已经溃散并且分头逃跑,有往西的,有往南的,有往北的,居然还有慌不择路往东窜回上海的,因此,我们无法准确判断支那人的真实逃窜方向,不过……”
“八嘎牙鲁,蠢货!”中川广怒道,“这只是支那人的一贯伎俩,他们是在分头突围!”
“大佐阁下息怒。”立原俊三赶紧解释道,“我们也怀疑这伙支那人实施的是分头突围的计划,因此在航空侦察兵的帮助下,尾随其中几小股支那溃兵一直追到了这里,并且我们还判断,前面山区应该就是他们的临时集结地。”
“哟西。”中川广这才点头道,“立即分兵封锁山区。”
立原俊三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大佐阁下,据特高课提供的情报,这伙支那军可不是一般的支那军,他们非常善于奇袭,更善于夜袭,我们如果分兵封锁山区的话,很可能会遭到对方伏击的。”
“八嘎,这伙支那溃兵已经军心涣散,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又怎可能向皇军动反击?”中川广闻言当即勃然大怒,这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从师团部刚刚调来的,还没有跟宝山营正面交过手,所以不知厉害,最重要的是,中川大佐急于歼灭这伙支那溃兵,以期求得吉佳良辅和松井石根的赏识。
“哈依。”三名大队长轰然应诺,旋即分头领兵封锁交通要道去了。
…………
立原俊三这几个小鬼子的判断基本上是准确的,前方几十里外的山区的确是岳维汉选定的集结地,只不过等到他们判明意图的时候,宝山营已经大部集结完毕了,这时候再想着去封锁集结地,时间上已经慢了半拍了。
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已经带着部队先后回到了岳维汉身边。
岳维汉问道:“大龙大根,老池,情况怎么样?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池成峰抢先说道:“他姥姥,弟兄们这次可算是吃了大亏了,虽然没被鬼子的步兵给追上,可小鬼子的飞机却在我们头上盘旋了一整天,又是扔炸弹又是打机枪,好多弟兄都挂了彩,两个新兵蛋子跑散了,还有六个弟兄……回不来了。”
岳维汉顿时脸色一沉,问曹兴龙和牛大根道:“大龙大根,一连和机枪连呢?”
“都差不多。”曹兴龙和牛大根也是憋了满肚子的气,道,“营座,这次我们可真是窝囊到家了,尽让小鬼子撵兔子似的撵我们了,我们却拿小鬼子的飞机毫无办法,我们宝山营自打宝山突围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岳维汉再冷眼旁观跑回来的官兵,除了从宝山带出来的那三十几个老3营的老兵,剩下的不管是原来的川军溃兵还是桂军溃兵,此时都已经有些垂头丧气的意思了,那些新兵蛋子就更加不用说了,一个个全都是神情麻木,两眼空洞的死人样。
什么是乌合之众?这就是乌合之众!打顺风仗的时候,都能越战越勇,大有连天都捅破的气势,可一旦打成了逆风仗,则立刻就懈怠了,跟真正的百战精锐相比,他们不缺勇气、不缺技术,同样不缺身体素质,但独独缺了最要紧的意志!
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必须拥有钢铁般的顽强意志,无论困难险阻,无论艰坷磨难,都能够做到从容面对,冷静应付,眼前这伙残兵败将距离真正的百战精锐显然还差得远。
不过,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绝佳机会,既可以锤炼这伙溃兵的意志品质,使他们重拾战胜日军的信心,同时也可以给安全突围创造机会。
岳维汉得承认,日军的十七个常设师团既便是放眼世界,也称得上是精锐之师!
这十七个常设师团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远远优于同期的**,更可怕的是,这十七个常设师团的日本兵都极端崇尚武士道精神,拥有乎想象的战斗意志,一个铁的事实就是,在侵华战争全面爆后的前两年,几乎就没有投降的日本兵!
不过,精锐如日军的常设师团,也并非无懈可击,他们也一样有弱点。
日军最大的弱点就是战术相对死板,特别是在侵华战争的前几年,非常不适应夜战,运动战,游击战等非常规战术,1938年年底日军结束了正面战场对**的攻势,转而集中全力围剿占领区内的八路军武装,可八路军却依然能在华北敌后混得风生水起,就是由于日军极度不适应八路军的非常规战术。
这种状况一直到1941年岗村宁次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之后才得以改观。
别看宝山营现在已经只剩下不足一百号人,武器装备也是大不如前,可只要选对地形,再集中全力打一场夜间伏击,绝对能打骄狂的日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全歼一两个步兵小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些话说起来长,可在岳维汉脑子里却只是一转念的功夫。
当下岳维汉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厉声喝道:“说的好,我们宝山营自打宝山突围以来,从来就只有我们揍小鬼子的份,什么时候曾经吃过这样的亏?弟兄们,今天这个仇要是不报回来,那我们还是宝山营吗?我们还能算是军人吗?”
“报仇!报仇!报仇!”老3营的老兵们顿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岳维汉摆了摆手,狞声说道:“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们宝山营不是,我们宝山营是有仇就报,而且是立刻要报!弟兄们,今儿个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大伙就把自个都骟了,再进宫当太监去,走!”
“走,干死***小鬼子!”
“他姥姥,这事不能算完!”
“驴日的,今晚不干死几个小鬼子,俺跟他姓!”
老3营的老兵们顿时跟着嗷嗷叫嚣起来,原本垂头丧气的溃兵和神情麻木的新兵蛋子们也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也跟着捋袖子破口大骂起来,仿佛不骂几句就显不出自个是爷们,不骂几句就显不出自己是个带把的。
只有柳忻低着脸轻轻地啐了句:呸,这都什么官什么兵啊?真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