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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过幸福之门全文阅读

作者:湘西教书匠     挤过幸福之门txt下载     挤过幸福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挤过幸福之门全文阅读

第一章 或悲或喜

    [一流友评论精选:挤过幸福之门这本小说,开创了都市小说的新流派,无论是文字的精炼,还是情节安排,都显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引人入胜,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情节起迭,处处有伏笔,当你认为故事的结果是某个之后,却反其道而行,让我诧异无比,情不自禁的想看下去,为主人公时而担心,时而高兴,时而哀愁,时而兴奋,可以说,这本:挤过幸福之门,是近来网络小说界中的精品,值得一看!]

    (这是我偶尔从一流看到的一段评论,为之感动,只为网友这么高的评价,愧不敢当!谢谢!谢谢!我写小说是业余级别的,不敢奢求,上传了二十多万字,点击不多人气也不高,有点没信心的时候,您给了我坚持的勇气!再次感谢这位不知名的网友.书写了这么多,有朋友喜欢,是我最高兴的事,不是打广告,谢谢喜欢本书的朋友!)

    邮递员走了,骑着那辆淡绿色的飞鸽自行车。留下怔怔的方斌:手里捏着薄薄的两张纸,心里紧得发痛,再一次展开,眼里已是泪花闪烁。

    江南大学录取通知书

    方斌同学:经xx省招生委员会批准,你被录取到我校(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请你于xx年8月30日至9月2日持此通知书来校报到。

    下面是江南大学的公章。

    七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田埂上硬硬的土坷垃滚滚的烫脚,白光闪闪的秧田里腾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气,没有一丝儿风。方斌戴着斗笠,穿着短袖汗衫,赤脚,热汗从脸上额上不断线地流,把镜片滴湿了,摘下来,用早已湿透的汗衫揩一把,留下横七竖八的水痕,再看手头那张“新生入学须知”,眼前的世界就变得模糊起来:。。。。。。六:入学时,每位新生应交学费7000元/年,住宿费800元/年,并一次性缴纳公寓用品费450元,新生录取费50元,预缴教材费500元。方斌的两眼,定定地看着这一串生硬的数字,心里默默地盘算着:7000加800等于7800,再加450,又加550,哎---方斌叹一口气,不用加了,开学就要交**千块钱,还不算上车马费生活费,到哪去找啊?

    方斌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摘下因汗水浸泡生了绿苔的劣质眼镜,两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斌儿,咋了?”不知何时,年近六十的父亲,高挽着裤腿,挑着竹篾筐,弓腰曲背,来到了方斌后身。看看神色异样的儿子,又望望远去的邮递员,怯怯地问:“没考上啊?”

    方斌一震:老父亲的话里,饱含了多少痛爱与期待,又经历了怎样的失望与无奈啊!泪水又一次奔涌而下,流进嘴里,咸咸的。方斌还是硬硬心肠,“嗯!”小声哼了一声。

    “别伤心,斌儿,明年去复读一年。”老父亲咧嘴一笑,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方斌心里猛地一痛:“不了,爹,我想去打工。”

    “咋?”老父亲敛住了笑,“你不是一直就想上大学么?”

    “是啊,”方斌稳住了情绪,有意长长地叹一声:“要是明年又考不上呢?还有,就是考上了,要好大一笔钱,从哪里来呢?”方斌怔怔地望着远处一丘丘金黄的稻子,还有三三两两点缀在田野中的村民出了神,好半天才感觉老父亲好久没说话了,急忙回头,老父亲仿佛痴了一般,定定地看着自己,一串清泪顺腮而下。

    方斌心头一急,脱口喊一声:“爹!”

    “哇--”老父亲颓然松掉肩上的竹篾筐,干嚎一声,蹲在地上:“斌儿你投错了胎啊--”方斌心如虫咬,一百个念头在喊自己:把通知书拿出来,让父亲高兴高兴!可又有一千个理由阻挡着自己:不能!让父亲看着自己有书念不上,不更难受么?上大学还有机会的,方斌想笑笑,可那笑里却注满了凄凉:“我会好好打工,挣了钱再上大学。”

    回到家,方斌把通知书藏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然后坐到小饭桌上吃饭。

    方斌有一个哥哥,结婚另住了,姐姐也早已出嫁。嫂子很刁蛮,姐姐姐夫插的田多,家里的几亩田过去一直是老父亲一个人慢慢地做。方斌只干了几天,胳膊也黑了,腿也让翻滚的撒过有机还有无机肥料的热水浸烂了,心里就想着,父亲这些年不知是如何忙过来的。娘做了一个干煎辣子,油茄子,丝瓜汤,韭菜炒蛋。方斌吃了三大碗饭,又喝了一大碗汤,然后搬了块木板来到后门口躺下。胳膊腿火辣辣地,腰也酸酸的,好在偶尔有一丝风拂过,昏昏然就睡着了。。。。。。

    黄玉蓉倚在沙发里看电视,一个台一个地换过来换过去,心神不宁的样子。房子很大,是江城市某局的机关宿舍。结婚七八年了,换了三次房子,先是江南大学的单身楼,那时自己还硕士刚毕业,分配到母校,什么都不是。刘宏伟在局机关也只是个小听差,两个人把铺盖卷儿一合就结了婚。后来他当了个小科长,却看不起大学里分给自己的一室一厅,住在了他们办公楼下。前年他升了副处长,分到了一套四居室,装修得富丽堂皇,自己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丝毫喜气。以前的日子,两个人会手挽着手,漫步在桂子飘香的大学校园里,看星星,看月亮;也会在夏夜,相拥着走过长长的长江大桥,任江风吹拂,看江汉两岸,灯火璀璨,人流如织。其实,十多年前在江大,小家碧玉般的自己,从来都是对异性不管不问的。同室的姐妹,男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自己,如修女一般,独来独往。要不是在临毕业的那次舞会上,刘宏伟当众一跪,又献花,又高声发誓,自己绝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他。后来又读了三年研究生,他也一直等着。想起他当众跪求的情景,黄玉蓉总是又羞又恼,后来也曾多次问过他,他总是嘻嘻哈哈。早些年因为忙,没有要孩子,这些年自从他当了个小科长,慢慢地气氛就不同了。一个月总是难得回家吃几餐饭,回到家也难见他的笑脸。黄玉蓉是个很自尊的女人,刘宏伟不哄自己,她绝不主动找他。慢慢地,先是客气,后来就显得有点生硬了。黄玉蓉就怪怪地想:自己是不是真正喜欢过这个男人?真正从内心里接纳过这个男人?

    周末了,电视里尽是些花里胡哨的节目。黄玉蓉备好明天的课,又上网逛了

    一大圈,还没见他回来。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就有点发呆,心就如飘飘荡荡的云,没有倚靠。有时就很有点失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自己不要个孩子?有个孩子,自己也不至于这样没着没落的。

    “啪嗒”一声门开了,黄玉蓉知道是他回来了,没有起身,依然在网上逛来逛去。一会儿他洗漱完毕,推开半掩的门:“还没睡啊?”

    “没。”黄玉蓉淡淡地答一声,也没回头。

    “早点睡吧。”随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黄玉蓉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关了电脑,站在穿衣镜前凝视镜中的自己:一袭淡雅的连衣裙,长发如瀑,杏眼桃腮,明眸皓齿,体态婀娜。不禁抿嘴一笑:黄玉蓉啊黄玉蓉,想不到三十多了还这么美啊!

第二章 失意之人

    几天以后,方斌家里的田都插好秧了。明天就要走了,姐姐特地赶了过来,劝了又劝,又带来了五百块钱。方斌知道那是外甥们读书的学费,怎么也不肯接,姐姐就渐渐地红了眼。最后一家人都沉默了,只听得到娘憋抑的哭声。

    “斌儿,这是和你娘为你存的800块钱,准备你上大学的,不够再借点。”老父亲抖抖地取出一个旧手帕,一层层打开,手上纵横交错的。大堆的蚊子在电灯边上推进攘出,娘拿着的蒲扇摇了这个摇那个,左手却不停地在自己腿上拍。

    “我不要这么多!”方斌只拿了两张。方斌的家在江南省东平湖区,人多田少,还常遭水淹,是个穷地方。“爹,你还要买农药化肥,还有其他好多事。”

    “拿着,出门事事难呢。”父亲一把塞过来,方斌又挡了回去:“我是去挣钱呢,又不是去读书。”

    “给我吧,”娘又抽出一张塞在方斌手里,把另几张缝在被絮里,“这个钱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用,到时给我好好的又带回来。”方斌就嘟哝:“那又何必?”旁边姐姐就问准备到哪打工,也好联系。方斌想了想,说:“到江城吧,那里有老乡。”其实,方斌知道江南大学在江城,不能上了,总可以看看,心里也觉得亲切一些。

    火车咣铛咣铛地奔驰着,过了宁湘,过了宁阳,就是江北省境了。江汉大地,尽收眼底。正是双抢时节,还有大片的稻子没有收割,微风一吹,此起彼伏,金浪翻滚。火车上人不多,快到江城了,方斌泡了碗方便面,又上了趟厕所。方斌知道:在城里,什么都要钱。

    走出火车站,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方斌右肩挎着一个人造革的大包,左手提着薄薄的行李卷,望着广场上纷繁的车流不知该往哪里走。太阳火辣辣的,空中流动着汗嗖味儿,一辆辆的公交车驶过,行人都是匆匆的。一辆摩托车旋过来,问:“师傅,要车不?”方斌不自然地笑笑,又摇摇头。背起行李捡荫凉的街角走,看到一家小餐馆,停下来,犹犹豫豫地向里张望。

    “吃饭么?”胖胖的老板光着膀子走出来,左肩搭条黑不溜秋的毛巾。

    “不。我吃过了。”方斌脸一红。

    “个婊子养的,不吃饭看么子看?”胖胖的老板娘在门口看的不耐烦,脸一横。

    “啊,对不起,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小工?”方斌涨红了脸。

    “去去去!胖老板毫不客气地挥挥手,你以为你是谁呀?”方斌就逃一样的走开,听背后胖老板在骂:“个婊子养的,是个大奶妹还差不多。”方斌头也不敢回,忍着两泡泪水一路捱到立交桥下。桥墩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类广告,方斌只捡招工的那一类看。可是大多要文凭,自己只是个上不起大学的高中生,就想着可以找个建筑工地碰碰运气。人地生疏,方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工地的影儿,天却慢慢地黑了,方斌感觉浑身粘糊糊的,自己都闻得到身上那股酸臭味儿,于是顺着公汽路牌朝长江边走去。来到江边,看看四周无人,迅速脱掉衣服短裤洗了个澡,又很快地搓了衣服,感觉浑身舒爽,在杂货亭里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找个地方坐下来,有滋有味地啃着。微微的江风吹拂,暖暖地。远处,蜿蜒的长江大桥,如同浑身闪耀着灵光的巨龙,悄然俯卧在江汉两岸,偶尔有呼啸的火车一闪而过,转瞬又陷入沉寂。夜深了,方斌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枕着铺盖卷睡着了。

    一觉醒来,刘宏伟还没有回家。黄玉蓉就睁开了两眼看着黝黑的天花板发呆:自己这一生,也许就该这么不痛不痒不死不活地凑合?都说家是女人的天,可是自己从没有那种发自肺腑的牵挂与思念,从没有那种为他、也为这个家不顾一切的**与冲动,常常就问自己:自己是不是没有责任感?上大学时,自己也没有谈过恋爱,一来太专注于学业,二来也是性格使然,就因为自己的清高寡合,使得众多男生高山仰止,清静是清静了,可也象修女一样过了几年,要不是刘宏伟毕业时当众一跪,把措手不及的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在众多同学的撺抉下懵里懵懂的就答应了他,既没有花前月下,也没的海誓山盟,到现在都不知道刘宏伟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婚后也多次问他,理由总是感觉不能说服自己。一来读书时和他没有很多交道,二来自己既不活跃也不是很出色。这些年来两个人不冷不热,更在心里留下了个疙瘩。感觉自己和他的结合就象是过家家,两个人的婚姻就象是一只没熟透的青苹果,涩涩的。

    黑暗中,门开了,脚步声径自进了浴室,一会儿,又返回了他的卧室,不多久就响起了呼噜。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一个也没有记住。上午没课,懒洋洋地不想起床。刘宏伟早已走了。伸手拉开窗帘,外面太阳已爬得老高,又是一个酷暑天!黄玉蓉就赖在床上痴痴地想:此时此刻,如果有个心爱的人儿,站在床边,看着自己,逗着自己,哄着自己,抚着自己,亲着自己。。。。。。该是多么温馨啊。怔怔地想着,心就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呱---呱,快起床---快起床”。。。。。。黄玉蓉正沉浸在自己的虚幻里,可是床头的闹钟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黄玉蓉猛地坐起来,揉揉眼,就笑自己:想不到坚硬的外表下还有这么一颗浪漫的心。然后拖拖沓沓地起了床,走向卫生间。又是一堆衣服堆在那里。黄玉蓉嘴里嘟哝一句,还是伸手拿起他的脏衣服,准备扔到洗衣机里。顺手一摸,有个四四方方硬硬的东西在裤袋里,伸手拿出来:一个很年轻很妩媚的女人,只穿着乳罩,吊着刘宏伟的脖子,很灿烂的笑着。黄玉蓉吃了一惊,怔忡了半天,心猛地堵了一下,可奇怪的是却没有感觉一丝一毫的醋意,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黄玉蓉把衣服一把丢进洗衣机里,洗完晾好,草草吃了中饭,拿了把小洋伞出门。

第三章 两颗流星

    方斌提着行李卷儿在江城三镇转悠了好几天,晒脱了一层皮,什么工作也没找到。今天学乖了,不走繁华的大街,专走偏僻小巷。看路牌好象是到了民主路。远远的有高高的脚手架,拨地而起的一幢高楼盖到了第三层。方斌提了行李慢慢地向那边蹭过去。

    “我的老天,几亩田还没插完喏?到底你们么时回来啊?”工地门口,围了几个人,一个穿西装短裤的人一边撩起衣服扇风,一边对着手机焦急地大喊,“我这里缺人啊!”方斌心头一喜,胸口突突地乱跳,停住脚步看,铺盖卷儿靠在脚边。那边,一个矮矮的老头看着方斌,善意地一笑,又点点头。方斌赶紧陪个笑脸,心中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任中午的太阳放肆地烤着自己,静静地等着。好不容易等他讲完了,鼓起勇气走上去,紧张不安地说:“老板,你缺人,我可以顶一个。”老板闻声回头,看样子四十上下,面孔黝黑,胳膊晒得黑红相间,看起不象是城里人,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不屑地问:“就你?赖得活?”

    “赖得活!我能吃苦。”方斌生怕他一口拒绝,赶紧回答,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老板掏出烟来,旁边一个人立即给他点上。悠闲地抽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好吧。一个月300块,干不干?”那个矮矮的老头偷偷地给方斌做嘴脸,可是方斌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少了点,又怕老板反悔,咬咬牙,很爽快地说:“行。”

    “那好,你负责给一号龙门吊上砖,”老板一转身,对那个矮矮的老头说,“姨父,你带他找个地方睡觉,下午上班。”方斌心里喜滋滋的,看着他们远去。

    “哎--,”被叫做姨父的老人赶紧应一声,看老板走远了,回头对方斌说,“伢仔,你吃了亏还在笑呢。”老头子又叹口气,就告诉方斌:龙门吊上砖是个顶辛苦的差事,风吹雨淋,无遮无挡,一码一码的红砖,没得空闲不说,还怕有危险,一般都安排个有经验的壮劳力,而且老板欺他是个外地人,别人开500给他只开300.

    “我姓杨,大伙都叫我杨老倌,以后你也叫我杨老倌吧,我看你这么年轻,咋不读书了哟?”

    方斌赶紧叫声杨老伯,杨老倌一楞,待反应过来,高兴的应一声,沧桑的老脸上露出了满面笑容。听了杨伯的话,方斌开始也有点生气,转而一想气也顺了:他要不收留,自己还得到处找工作呢。不见得别的老板就比这个好。于是就反过来安慰杨老倌。一路走一路说,知道他是孝仪人,是老板王大富的亲戚,照顾他,让他帮着照料一下工地上的物质器材,打打杂,一个月给他开四百块钱,不要他的生活费。还知道杨老倌有个儿子杨利明,在江城某工学院自动控制系读书。

    “哎,明明读书是读得,可就是个化钱筒。”说起儿子,杨老倌满是皱纹的脸上又自豪又无奈。方斌心里又一酸,还是由衷地说:“杨老伯,你真是个好父亲。”

    “呵呵,”杨老倌爽朗一笑,“噫!你咋不读书了?”杨老倌偏了头又问,方斌默默地不知如何回答。“哎---没考上是吧?”杨老倌叹一口气,“你不要往心里去,没考上也不是个丑事。”

    住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红砖房,屋顶是石棉瓦,走进去热气蒸腾,一溜的通铺,十好几个。杨老倌给他挪了个空裆放下铺盖,然后就走了,一会儿又来了,手里拿了两个大瓷碗,递一个给方斌:“来,方伢子,记着以后用这个碗呷饭,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方斌赶紧两手捧过,那边临时搭的灶房里席地围了几十人,捧了海碗狼吞虎咽。

    “王老倌,这是新来的方伢子,你以后照顾着点。”杨老倌对做饭的老头说。方斌就赶紧很亲热地叫了一声王老伯。王老倌很高兴的应一声,舀给他一大瓢带汤带水的菜。

    太阳还很毒,工头就催着上工了。方斌和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一班,站在龙门吊边,一边一个。李师傅手快,一下子就码了半米多高,方斌不伸腰地来回往龙门吊上码砖,汗水从额上脸上顺流而下,腌得眼睛生痛,滴在身边的红砖上,转眼就洇干了。

    “小方,你慢慢搬啊,我抽支烟。”李师傅一边说一边往荫凉处走。

    “嗯。”方斌感觉腰上有无数的虫子在咬,脑子里也热哄哄的象要咧开,手掌磨得红红的。终于码好了,方斌直起腰来走到荫处,咕嘟嘟地灌了一大碗凉茶,掀一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草帽当扇子,好一会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屁股没坐稳,龙门吊“咣铛”一声卸下辛辛苦苦码好的红砖,咕噜噜又梭了回来。。。。。。

    一连几天,黄玉蓉绝口不提照片的事。刘宏伟开始几天似乎还怯怯的,回来得比以前早了一点,也依然是吃过了饭的。进门就看电视,要不打个招呼就进了自己的卧室。后来没见黄玉蓉说什么,自己也不提起,生活又回到了老样子。

    “回来了?”晚上,黄玉蓉坐在客厅里,穿一件天兰色的套装,松松地挽个发髻。面前茶几上摆着烫好的咖啡,空调无声地送出一阵阵凉气。

    “回来了。”刘宏伟扔下皮包,换了拖鞋,洗过脸,坐到了沙发上,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没话找话似地笑笑:“很难得啊。”又小心翼翼的挪过来一点,伸出右手,作势要揽过黄玉蓉。

    “和你说个事。”黄玉蓉微侧了身子,故意顿一顿,刘宏伟的脸不自觉地就红了一下,低头抿一口咖啡,“说吧。”

    “我想搬到学校去住。”黄玉蓉瞟他一眼,看见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就一阵厌恶。

    “为什么要搬呢?”刘宏伟换上了一幅笑脸,“那里很热啊!”

    “不为什么!”黄玉蓉别转脸,“总不是你知道的那个原因!”眼里不由的就矇上了泪水。刘宏伟呆了一会,想坐过来抱住她,看她一幅拒人千里的样子,又恢了心,只好僵在那里。难堪的沉默,只听见空调轻微的丝丝声。好久好久,才听见黄玉蓉略带嘶哑的说,“之所以现在才走,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在吃醋。”

    “你---你!”刘宏伟涨红了脸,手指点着她,“你看你这个德性!我就看不惯你那幅冷傲的样子!”

    “我这幅德性怎么了?”黄玉蓉逼视着他,“啊?现在看不惯了?当初舞会上你做什么来着?”

    “哼!你以为我真的看上你了?”刘宏伟哼一声,“那不过是弟兄们和我打赌,看我敢不敢追求你,谁承想却弄假成真!”

    “什么?”黄玉蓉脑子嗡地一声全乱了:想不到自己的一生竟然押在这些人的赌局玩笑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泪水朦住了双眼,“刘宏伟!你再说一遍!”刘宏伟嗫嚅着没有开口,一仰头一口喝干了满满一杯苦苦的咖啡。

    “敢做不敢说,算什么男人?”黄玉蓉泪水婆娑,提起早已清理好的箱子,“乒”地一声甩上房门,消失在楼道里。刘宏伟追出房门,想喊,看黄玉蓉头也不回,一幅决绝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堵,脸色铁青,“嘭”的一声关上门,打开冰箱,叩开一瓶啤酒,咕嘟咕嘟一路灌下,伸手又取出一瓶,几口就喝干了,不一会小茶几上就摆了一排空瓶子。

第四章 缘来是你(一)

    干了近半个月,方斌码砖的效率提高了一大截,也能在等活的间隙里喝杯凉茶,偶尔也帮李师傅码上几手。晚上,睡觉的那间房子里特别热,蚊子又多,同屋的民工光着膀子在耍钱,满屋的嗖味儿和烟雾。方斌就拿了把大蒲扇,找个高处看看书,或者写几页日记,偶尔也写个短篇小说什么的。好在工地上为防贼防事故,明晃晃的大灯是彻夜亮着的。坐累了,站起来到处走走。大街上,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纳凉,大多光着膀子,趿一双拖鞋,摇一把大蒲扇,天南海北的神聊。远远的有一家网吧---倦飞鸟。方斌很为这别致的名字感动,想想自己出门这么久了,在工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昔日那些同学都考到了哪些大学,真有点羡慕他们,真想看看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么一想,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网吧门口。

    “上网啊?朋友?”高高的柜台后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黑边眼镜,中等身材,一幅忠厚的样子。走出柜台,掏出烟,很随意地递给方斌一支,方斌一楞,心里一阵温暖,憨厚地一笑:“谢谢大哥,我不会抽烟。”

    “不抽烟啊?好习惯。”中年人略略停了一下,随即往自己嘴巴上一叼,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张军,这家网吧是我开的。”方斌一怔,赶紧伸出手,“张老板啊?”

    “哈哈。。。。。。什么老板?混饭吃吧,你还是叫我张大哥吧。”张军爽朗地一笑。方斌也不扭捏,笑笑说:“张大哥很有文采啊,倦飞鸟?很有诗意呢!”

    “呵呵,”张军快乐无比,呵呵一笑,“我哪成啊?都是我那精灵古怪的妹子起的。”

    “令妹?”方斌也是一乐,“想必令妹一定是个聪明伶俐又文采菲然的女孩子。”

    “那是当然。”说起自己的的妹子,张军一脸高兴与自得,“她今年刚考上江南大学。”

    “江南大学?”方斌一惊,声音也一下变了调。张军一楞,“小伙子,莫非你也是江南大学的学生?”方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定定神,“不是不是,摇摇手,我早就没读书了。”

    “你读书了?”张军显然不信,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方斌几遍,“说笑话吧?看你年纪又不大,黑是黑了点,但也文质彬彬的,不读书能做么子?”

    方斌就红了脸,叹口气,想想自己也没必要骗他,就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张军听了脸色一暗:“小伙子,看得出你是个男人呢!这么小出门闯荡,难呢。年纪轻轻不读书了,太可惜!打工不是路啊,出力不赚钱。看你气色,看你面相,终不是下苦力的人,不要放弃啊,行行出状元,只要有心,你会有作为的。”方斌听了几乎落下泪来,张大哥是自己出门以来,除了杨老伯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为了不让他看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好的,谢谢张大哥。”

    网吧很大,走进去,凉意袭人。进门是两排货柜,装满了香烟冷饮方便面之类,左边是一排的格子间,有单人独座,也有情侣间,右边是公共区,一溜几十台电脑,方斌找一台坐下,打开信箱,有一大堆同学的来信。大多是问:“才子,江南大学很好吧?产文豪的地方!”方斌心里就怅怅的。龙芳芳的信更让他心酸欲泪:“鬼方斌,你躲到哪去了?都快一个月了,我到江大找你好几趟,总没找到你,信箱里,也没你半个字。你要急死人啊?”方斌的脑海里,活脱脱就浮现出一个开朗活泼、娇俏大方、快言快语的女孩子。她也考到了江城,在高中时接触比较多的,也合得来。方斌默默地把同学们的信看了好几遍,终于一个字没写,又关上了信箱。进到聊天室里逛了逛,一来没有谈得来的,二来也舍不得钱,怏怏地又关了机。

    “十二号机,多少钱?”方斌来到柜台边结账,张军早走了,里面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正在电脑上忙着,闻声抬起头,又拿过登记册看了看,展颜一笑:“你叫方斌吧?我们老板说了,不收你的钱。”方斌听了感激不已,可嘴上却说:“谢谢你,也谢谢张大哥,不过你们开网吧,我上网交钱,天经地义,再说无功受禄,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今天不收钱,我下次反而不好意思来了。”一边说一边掏出钱来。

    “这样啊?”那个姑娘显然有点意外,站起来,笑笑:“那我只好如实向老板汇报了,”收过钱,真诚地说:“欢迎再来,我是网管小梅。”

    第四节课,黄玉蓉看看偌大的教室里又空了许多,感觉很无奈。黄玉蓉开的课---当代文艺评论,这些中文系的才子们是不太愿意听的,要不是这些年黄玉蓉在评论界多多少少有了点小名气,人也长得不错,恐怕没几个人会选---看看那些人老珠黄又没什么名气没什么影响的老大姐,一堂课只有可怜兮兮的几个人,就有点不寒而粟。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学生已经在有意无意地敲桌子翻书,弄得哗哗地响。黄玉蓉知趣地停下来,抽出学生花名册,得体地笑笑:“学生处要求每堂课都要考勤,我想其实没有必要,”掏出笔,走到学生们中间,“我现在抽查一部分,我谁也不认识,只是你名字的光辉吸引了我,”学生们就哄地一笑,“如果你没到,那就是上帝的安排。”有人在拍桌子欢呼,是那种自以为得计的欢呼,心里在说幸亏这节课没逃,黄玉蓉就有点鄙夷。

    到教工食堂打好饭,娉娉婷婷地往回走的时候,碰到认识的学生,脆脆地喊一声:“老师好。”转身就听到背后夸张的大叫:“哇!这么靓!哥们,是谁啊?”

    “黄蓉啊---”黄玉蓉就卟哧一笑:小崽子们把自己的名儿都改了!

    回到宿舍吃过饭,拉把躺椅寐了一会儿,电脑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柔柔的电风扇吹着微热的风。江南大学是重点大学,师资雄厚,财大气粗,是江北省高校中最早给副教授以上的教师配备个人电脑的。黄玉蓉感觉心情好了许多,这些天的闷气委屈一扫而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四点了,简单地洗个脸,出门到图书馆借些资料。某文学杂志邀请写个系列书评,要得急,已赶了好几天了。

    伏案工作久了,眼微微地酸痛,黄玉蓉拢拢耳边的秀发,又揉揉眼。一串悦耳的音乐轻快地响起,揭开盖子一看:刘宏伟!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灰暗起来,仿佛一只赶走了的苍蝇又飞了回来。没接,可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一生气就关了机。可是心思却怎么也不能集中了,脑子里一团糟。干脆停下手头的工作,在网上很随意地逛逛。满眼都是美国佬和校园枪击案,真没什么意思。又来到聊天室,点击“缘来是你”,取个名儿叫“女人如诗”,忽啦啦凑上来一大帮闲人,殷勤得腻人,也懒得理他们。

    “女人如诗,也如画么?”xinlang过客kspiwt悄悄地问,一行蔚兰色的小字。黄玉蓉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打两个字:“也许!”

    “诗可怡情,言志,状物,请问你是哪一种?”黄玉蓉一怔:还真没有考虑这么细。就略有踌躇,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蔚兰色的小字又跳了出来:“我明白了---其实你不必伤感。”黄玉蓉心头一酸:“你瞎说什么?我高兴得很呢!”

    “那就好。我即兴作了一首小诗,写给你看看,不会笑话我吧?”

    “呵呵,敬请赐教。”黄玉蓉心里嗤嗤一笑:不知天高地厚的牛皮客!

    “人约黄昏后,”黄玉蓉哑然一笑,飞快地敲出一行字:“接下来是:月上柳梢头。”xinlang过客没有在意她的取笑,径自送出第二句:“诗姝独登楼。”黄玉蓉眼睛一亮:他在写自己了。且静静地看他怎么说。

    望断天边雁,

    倚遍旧栏杆。

    忆昔共剪烛,

    梦醒倍觉寒。

    往事随风逝,

    又见艳阳天。

    “呵呵,我胡皱,聊博你一笑。”

    读到最后一句,黄玉蓉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左手扯张纸揩揩眼,右手轻敲键盘:“不!你真的写得很好。”又加一句,我很感动。谢谢你。你能取个名字么?”

    “不用谢。”蔚兰色的小字飞快地跳出来,“我叫方斌,很少上网聊天,也没有取过什么名字。感觉你好象有点不高兴,想安慰安慰你。你说我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呢?”说这句话的时候,xinlang过客已经改名成“我本平常”。黄玉蓉心头一动:这是个很朴实很稳重的男人。

    “很好,你的名字起得很平实,一点不招摇。能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作什么工作么?”黄玉蓉一打完这行字就后悔了:这哪象平时冷漠孤傲的自己?方斌好久没有回答,黄玉蓉就有点悻悻然,冷冷地说:“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不是!”方斌又隔了一会,“我是怕把你吓回去。”

    “呵呵,你当我是小孩子啊?”黄玉蓉嫣然一笑,“再说,你莫非是网上通缉犯?”

    “那倒不是。”方斌顿一顿,“你这么猜我就有点不厚道,呵呵。我在江城,是外地人,只是个建筑工地的小苦力。把你吓着了吧?”

    这个结果倒是黄玉蓉没有料想到的,楞楞地怔仲了好半天,才敲出几个字:“没有。你多大?”

    “21.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黄玉蓉的眼前,朦朦胧胧仿佛就浮现出一个腼腆而又自尊的年轻人形象,悄悄地说:“这么年轻,你应当坐在大学教室里啊?我看你,很有灵气。”输入这行字,黄玉蓉就静静地倚在扶手上等他。可是好久不见他的回答,忍不住问:“你在么?你怎么了?”

    “在。”隔一会儿又跳出长长的一大篇:“大学,何尝不是每一个年轻人的向往啊!可是,当你看到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省吃俭用、勤扒苦作,却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年近万元的学费生活费时,看着年迈的父母日益苍老的脸、佝偻的腰,还有小饭桌上清汤寡水的腌菜萝卜,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么?我的口袋里,揣着江南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黄玉蓉的心,猛地就痛了起来,泪水涌上双眼。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比如说,你可以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

    “不知道。我对老父亲说我没考上,实在不忍心让他知道没钱上大学。再说贷款,也只能解决一部分,还是要家里负担大头。”黄玉蓉长长地叹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嘿!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在哪里?”

    “我不问。如果你放心我,你就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放心,问也白搭。”

    “小小年纪,你倒很老练。”黄玉蓉含泪一笑,又缓缓,“我在山西,从事文字工作。江南大学是在江城么?啊,还是十多年前在那住过几年,现在变化很大吧?真是想念江城的山,江城的水,还有闻名遐尔的江城鱼啊。”

    “我很老练么?”方斌欣喜地一笑,“我正担心你把我当毛孩子呢。可惜我来江城还不久,对美丽的江城还不熟悉,不能给你详细地描述江城的风情。”

    “没关系,你就给我说说你工地附近的情况---我真是日夜思念着我的第二故乡。”黄玉蓉一边敲一边笑: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个会撒谎的悲情游子啊?

    “好的。”方斌很爽快地叙述起来:“我所在的工地座落在江城民主路,是某局机关宿舍,很大,计划盖十二层,现在盖到了第五层。遥望龟蛇如黛,大桥如虹;晴川阁下,芳草凄凄,岳阳楼上,白云悠悠。近处,小巷如花,三三两两的百姓市民,搬了凉床、竹椅,摇着蒲扇,闲话桑麻。路边有个很别致的地方---倦飞鸟网吧。今天,就是这个别致的名字吸引了我,很偶然地认识了你。”

    黄玉蓉得意地一笑:“谢谢你。你的文采很好。又见艳阳天---你不能放弃。”

    “也谢谢你。”方斌由衷地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想想一下子就花掉了父亲一个月的油盐钱,高兴之余又有点内疚。

第五章 缘来是你(二)

    连着好几天,黄玉蓉都在一边写书评,一边开了聊天窗口等着,心神不宁地进进出出,可是丝毫没有方斌的踪影。站在教室里,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黄玉蓉心里隐隐地就有点难受:比起在建筑工地上做苦力挣钱的方斌,他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慢慢地心中就有了一份牵挂,仿佛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了一颗小石子,开始只是一圈小小的涟漪,渐渐地一圈又一圈地荡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叠加成一道道汹涌澎湃的浪,撞得她的心忽上忽下。下了课,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行政楼。

    “嘿!小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楼道里,碰上学工部长王星,上两届的校友,“欢迎到办公室坐坐?”王星发福的脸笑意盎然,很绅士地请她。

    “好呀,到领导同志的办公室瞻仰瞻仰,也是小老百姓的福气。”黄玉蓉收了小洋伞,衿持地一笑,走在他身后,能平视到他光光的后脑勺。

    “哈哈,小黄你用词不当啊!瞻仰?你咒我早死啊?”矮胖的王部长哈哈一笑,笑声里流露出更多的是高兴和得意,走进办公室,搬过椅子,作势用手揩了揩,那殷勤的样子让黄玉蓉想笑不敢笑。王星冲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奉到黄玉蓉面前,根根银毫在茶杯里旋上旋下,腾起阵阵袅袅的淡香。

    “到行政楼有何贵干啊?”盯着黄玉蓉漂亮的脸,王星讨好地问。

    “哎哟!”黄玉蓉抿一口茶,飒然一笑,“原来你这里等闲是来不得的!”作势起身就要走。

    “哪里哪里!”王部长慌忙躬身拦住,赔一脸的笑,“你看你!说说笑话也当真呢。我不过是想问你有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么?”

    “那我谢谢你了!”黄玉蓉顺势坐下,“说要帮忙,你或许真的能帮上,”黄玉蓉莞尔一笑,看得王部长眼都直了,“我在学校单身楼有一间房,顶层,有点渗水,给总务处讲了几次也没人来,你可不可以帮我催一下?”

    “没--问题!保证今明两天内给你解决!”王部长左手很果断地一切,看着黄玉蓉的脸,很关切地问:“就这个小事啊?”

    “是啊,如果哪天有了大事,一定还找你帮忙。”黄玉蓉拿了小伞和坤包,走到门边才突然想起似的说:“咦,听说我们学校今年有些学生录取了,却没来报到,是真的么?”

    “是真的啊,”王部长正失望却又无奈地眼看着她要走,一听这话,赶紧打开档案柜,“你等等,我给你证实一下,满足你的好奇心。”黄玉蓉心头一喜,就停在了门边。

    “找到了找到了。”王部长高兴得大声地喊,拿了表册就倚过来,黄玉蓉远远地偏了头去看,一共只有三个人,方斌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

    “他们为什么没来报到呢?你们调查过没有?”黄玉蓉从容地一笑,很随意地问。

    “没有!”王部长不以为然地说:“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学生,因为种种原因不来报到,我们也没精力管那么多,”合上表册,“不过电脑里有他们的基本情况,你要不要看看?”

    “嘿!我真的有义务替你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啊?”黄玉蓉倩然一笑,还是转身走了进来,“好吧,既然你盛情相邀,我就看看吧。”

    “好嘞!”王部长立即情绪高涨,笨手笨脚地并排放好两把椅子,再打开了电脑,黄玉蓉暗暗抿嘴一笑。调出方斌的档案,黄玉蓉心里猛地一震: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平头,大眼,浓眉,挺拨的鼻梁,红润白净的脸,毛茸茸的嘴角上笑意盈盈。黄玉蓉有点心慌意乱,告辞了王部长匆匆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工地上,卷扬机隆隆地响着,拖砖、拖砂石水泥的大卡车穿梭一般来来往往。昨晚下过大雨,地上泥泞一片,雨后的太阳更加燥热。工地的活很累人,不过方斌不象其它人,三更半夜还赌钱,只是看看书早早就睡了,好在年轻瞌睡大,一挨床就睡得象猪一样,哪管他们吆五喝六.第二天起来也早,太阳还没出来,清清凉凉的,方斌打一路拳,热汗淋漓。方斌的家乡东平湖区是宋朝钟相杨么起义的地方,自古尚武,几乎人人都会点拳脚功夫。方斌从小就跟着村里的长者习武,从没间断过。此时日头正烈,方斌擦一把汗,站在树荫下喘口气。远远地,看见杨老倌跟在王大富老板后面怯怯地说话。

    “你。。。姨父啊,不是我讲你老人家,你也太娇惯他了,这个月,都要过好几次了。。。。。。”方斌断断续续地听到这几句话,心里就明白又是他儿子杨利明打电话来要钱了。常常是半夜里,儿子一个电话打到工地,就把老子叫了起来,第二天就要给他送钱去。杨老倌清早起来就腆着脸找工友们借钱。

    “给你两百。哎---”就见王大富打开皮夹取钱,杨老倌千恩万谢。路过方斌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小方,你今儿晚休息吧?”

    “是啊。杨老伯有事啊?”方斌一边拿草帽扇风,一边笑着地回答。

    “哎---也没啥事吧。”杨老倌停了一下,“我晚上到xx工学院去,你去不去啊?”

    “去啊!”方斌毫不犹豫,杨老倌暗暗地松一口气。其实方斌早想到各个大学去看看。吃过晚饭,方斌洗了澡,换了件半新的衬衣,西装短裤,泡沫底的凉鞋,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杨老倌穿一套洗得泛白的黄军裤,板车胎做的凉鞋,苍老的脸括得光光的。公汽上一挤,两个人又是一身臭汗。xx工学院的校门很气派,问明自动控制系住4栋。在门卫处登了记,又问清了杨利明的宿舍,杨老倌犹犹豫豫地说:“小方,你一个人上去好吧?”

    方斌一笑:“怎么了?你不是天天想儿子么?到了门口却不进去了?”就拉着他一口气爬上六楼,杨老倌已是气喘吁吁。敲开门,有四个男生在打扑克。听说是找杨利明,都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同学问:“你们是杨利明什么人?”

    “我?---”杨老倌赶紧接口,又犹豫了一下,“我们是他的亲戚,想见见他。”方斌就很奇怪地望一眼杨老倌,杨老倌只是偏了脸去看那几个学生。

    “啊---是这样!”那个说话的学生一边出牌一边说:“他到女生楼去了,马路对面,飘出琴声的那个窗户就是。不能进去的,你们在楼下喊就得了。”杨老倌唯唯喏喏,又爬上儿子的床铺,把他脏兮兮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走出宿舍,就听到后面一阵大笑。走过马路,果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杨老倌就让方斌喊。方斌喊了两声,琴声嘎然而止。

    “谁啊?”一个长发男生推开窗户有点不耐烦地问。

    “明明,是我!”杨老倌见了儿子,脸上立刻现出光彩。

    “啊---我马上下来。”一阵椅子响,噔噔噔从楼下跑下一个人来,很高的个子,飘逸的秀发,路灯下皮肤显得很白晰。

    “我叫你不要进校门来嘛!”小伙子跑到杨老倌面前,一脸的不高兴,“在校门口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哎哎—可是我想看看你啊?”杨老倌就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红了脸,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两张被汗水浸透的大钞,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杨利民交叉了双手不耐烦地上下抖动。

    “利民---”楼上窗户推开了一边,一个亮丽的女孩子高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就来了!”杨利民回头看一眼楼上,低低地说:“好了,我晓得了,你们快走吧。”

    “是谁呀?”亮丽的女孩子很温柔地问。

    “一个亲戚。”杨利民一边惴了钱一边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方斌心里一沉,再看杨老倌,两行清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第六章 缘来是你(三)

    黄玉蓉回到宿舍,煮了碗面条,又冲了个澡,刚洗过的秀发,蓬蓬松松地披在脑后,浑身舒爽。惬意地坐在电脑前,又开了聊天窗口,继续末写完的书评。手机嘟嘟地响起来。

    “喂,你好。”黄玉蓉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拢一拢清香的秀发。

    “嘿!小黄啊,听出我是谁了么?”一个男人大声武气地笑,似乎是她很亲近的蜜友。黄玉蓉一楞,脑子里转了几百转也没想起是谁,只得笑笑:“sorry!我真地一下子没想起你是谁。”

    “呵哈,你的楼顶修好了么?”

    “哎呀呀---”黄玉蓉淡淡一笑,“原来是王部长!修好了。谢谢你啊。”

    “不用不用。”王部长很夸张地大笑,“怎么样?今晚月色很好,不出来走走?”

    “对不起!我还有事。”黄玉蓉一口拒绝,王部长就讪讪地挂了电话。黄玉蓉暗暗感觉好笑。顺手进入聊天室,一眼就看见“我本平常”,脑子里立时清晰地浮现出方斌那张稚气而又灿烂的脸,心里一喜。连忙改个名字---女人如诗。静静地等着。

    “嘿!你好!昨日的朋友。”只一小会儿,我本平常就发来了问候。

    “你也好,方斌。那么巧啊?我刚来。”

    “谢谢你记得我的名字,”方斌送了一束花,“这就叫有缘千里聚于屏啊。呵呵,你在山西,我在江城。这些天,你还好么?”

    “嗯。还好吧。”黄玉蓉凄美地一笑,一种童真般地欣喜又涌上心头: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山西呢。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没有理由让我们不快乐。”

    “谢谢!”黄玉蓉真的心头为之一宽。

    “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请---”黄玉蓉悄然笑笑:经常只有我给孩子们讲故事,今天倒有个孩子给我讲故事。

    “有个财主,有三个女儿,也就有三个女婿。呵呵,虽然不咋的,可是丈母娘喜欢。为了显示女婿们的文采风流,一年仲秋,请了附近有头有脸的邻居来赏月。出了诗题让女婿们作。要求是七言律诗,四句诗的后三个字分别是:圆又圆,缺半边,乱糟糟,静悄悄。大女婿很机灵,抢先举手。

    中秋明月圆又圆,一语既出,举座皆惊:不错啊!不象传说的那么傻!遂一起拍手。十五过后缺半边。吹风下雨乱糟糟,深更半夜静悄悄。也不错。老二见大哥得了表扬,心痒痒的,猛地站起来,摇头晃脑:中秋月饼圆又圆,咬了一口缺半边。呵呵,他嘴大。众人抿嘴偷笑。吃在嘴里乱糟糟,一口吞下静悄悄。”黄玉蓉被他逗得开心一笑。

    “别笑!小心看到你的小酒窝。”方斌做了个鬼脸。

    “没笑!”黄玉蓉就想:他哪象个孩子?听他口气就象是自己的大哥!

    “呵呵,好的。老三看到老大老二都得了表扬,很着急。天上的月亮,老大说了,地上的月饼,老二说了。还有什么东西圆又圆呢?好在他很聪明,向上座一看,岳父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灵机一动,有了:中秋团聚圆又圆。哗---众人拍手叫好。二老拆伴缺半边。儿女大哭乱糟糟,一起死了静悄悄。。。。。。。”

    黄玉蓉让他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小小年纪,这么刁。”

    “呵呵,不是我刁啊,是女婿们诗才敏捷。你笑了么?”

    “哈哈,你没听到我的笑声么?”

    “听到了!生脆响亮,悦耳悠扬。”

    “谢谢!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我也一样。”方斌停了一下,“可是我昨天遇到一件不开心的事。”

    “什么事啊?”黄玉蓉心里一抖:真是那种深切的挂念!

    “晚上,我和一个工友给他读大学的儿子去送钱,可是,他的儿子怕做苦力的父亲丢他的脸,对女朋友说是他的亲戚!”

    “啊---”黄玉蓉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让我又想起了一个很老的笑话:一对夫妻培养儿子走出了农村,老了,想让儿子寄点钱治病,就写信给儿子。可是回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爹同志,妈同志,你们都是好同志!新社会,新国家,自己挣钱自己花。。。。。。”黄玉蓉由衷地又大笑起来。

    “天热,出门打把伞,进门先洗个脸。”

    “嗯!”黄玉蓉胸口一暖,重重地答应一声。

    “如果一个人在家,睡前关好门,上班注意汽车。”

    “嗯!”一种被宠爱被关切的幸福暖遍全身,huanyurou6682,黄玉蓉毫不犹豫地送上自己的信箱。

    “好的,我记下了。祝你开心快乐每一天!”一个酷热的夏夜轻松活泼地就过去了。

    “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骆铃声,声声敲心坎---”早上起来,黄玉蓉感觉心情格外灿烂,几乎是蹦着跳着洗了脸漱了口,一路哼着歌儿出了门,晦暗的生活似乎又多了些亮丽与期待。到底是什么呢?却模模糊糊想不明白。

    “嘀—嘀—”早上的阳光很眩目,黄玉蓉听到身后汽车的鸣笛,很自然地躲到了一边。

    “嘀—嘀—”可是汽车却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回头一看: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刘宏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阳光下是一张很帅气的脸。

    “没有必要。我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我不会和你争任何东西,比如财产。”黄玉蓉从容平静地说,并不停步。

    “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刘宏伟长长地叹一口气,看她渐行渐远,一会儿又跟了上来,既然不能挽回,我们该到那个地方去走一遭,刘宏伟头伸出车外,声音很低沉。黄玉蓉突然就想哭想笑:这就是同床共枕快十年的男人!他有点急不可耐了!

    “好的!”黄玉蓉倔强地扬起脸,“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马上就来。”

    “上车吧!”

    “不用!”黄玉蓉头也不回---她决不愿让他看出她会有任何的留恋。走了好久,再也听不到身后的汽车声了,黄玉蓉转过身,伸手招了辆的士,朝法院驶去。

    民政局门口有很多人,大多是喜气洋洋的年轻人,一对对的,手挽手,眉目传情,也有双方家长陪同的,更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黄玉蓉心如止水,丝毫没有离婚前的悲愤和屈辱,就好象买错了东西要退回去。

    “玉蓉,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我们回去好好过,明年要个孩子,都是我错了,好不好?”刘宏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扯着黄玉蓉的手说。

    “不用了,我们好合好散。”黄玉蓉轻轻轻推开他的手,也不看他,径自向里走。一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自己就象赌桌上的筹码一样让人赢了回去,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再说自己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的日子,冷冰冰的,象住旅店,又有什么意思?

    一男一女两个调解员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半天,黄玉蓉就是不松口。让他们回去再考虑考虑,问黄玉蓉,她摇摇头,问刘宏伟,只说了一句:“随她。”两个工作人员对望一眼,苦笑一下,相互摇摇头,拿出绿色空白离婚证,顿一顿,又问:“你们财产怎么处理?”

    “我什么也不要!”黄玉蓉抬起头,小声说。

    “哎呀,没见过你这种傻姑娘,人家离婚打破脑袋呢!”女调解员没好气地点点黄玉蓉的脑门,又对刘宏伟说:“小伙子,这么好的老婆你真的就舍得离了?”

    “人家要离,舍不得又怎么样?”刘宏伟的声音恹恹的,黄玉蓉心里动了一下,怕自己动摇,赶紧说:“同志,办吧。”

    “你们财产不处理好,这婚是不能离的。回去好好冷静一下吧,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女调解员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处理好了,我真的什么也不要。”黄玉蓉决绝地说。

    “那不行,家庭财产是双方公有的,我们要保护妇女的利益。再说,”她转过头对着黄玉蓉说:“你莫傻姑娘,女人离了婚,会有许多你没想到的问题。”黄玉蓉就沉默了不说话。旁边刘宏伟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存折,递过来:“给。”黄玉蓉不接,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象在说:哼!刚才还说不舍得离婚,私下里却早已迫不及待地把财产都分割好了,刘宏伟就涨红了脸:“我还不晓得你的脾气?你要离就会离的,房子在我的单位里,你根本不会要的,就。。。。。。”女调解员对着男调解员笑了一下,接过存折,看了一会,交给黄玉蓉:“拿着姑娘,你不拿,我是不会给你开离婚证的。”不得已,黄玉蓉拿过存折,看也不看,就顺手放进了包里。

第七章 缘来是你(四)

    下了班,方斌骑着工友一辆全身响叮当的旧单车,徜徉在夏夜的大街上。风儿轻轻吹,鼓起薄薄的衣衫,两脚时紧时慢地踏着,看车水马龙,看行人匆匆;看风姿绰约的芳龄淑女,看气定神闲的款款男士。有时也会在墙根、街角、公园停下来,听游方相卦口吐莲花,看神道魔师摆摊练艺。方斌很喜欢这种感觉。远处路灯下,有个半老头在踽踽独行,走几步又捂着肚子蹲一下,很艰难的样子。看背影很象是杨老倌。方斌紧踩几步赶上去,果然是他。喊声杨老伯,赶紧支好单车扶住他。嘎白嘎白的脸,大热天也穿着长衣长裤,左手扶着腰,右手搭在车架上喘气。

    “你怎么了?不是上午去给儿子送钱了吗?才回来?”

    “嗯。我走回来的。”杨老倌苍白的老脸红了一下。方斌深深地叹口气,扶着杨老倌走到夜市摊点,要了两份炒粉皮,又买了两瓶汽水,叩开,递一瓶给他。杨老倌满满地喝一口,又三扒两搅把一碗粉皮吃了个精光。方斌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粉皮一咕噜全扒给他,杨老倌蠕动着的脸上突然就老泪纵横。“方伢子啊,我养了个混蛋儿子哟。你才是应当读书的哟。”方斌看着杨老伯,想到父亲,是啊,同为父母心啊,一阵心酸。两个人不知不觉间话就多了,方斌把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引得杨老伯长叹不已。

    吃过饭,时间还早,方斌不想回到那烟味薰天的大杂屋,让杨老伯先回去了,推起自行车沿着小巷子往前走。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行人不多。

    “大哥,大哥,救我!”突然从小巷的那头飞快驶来一辆自行车,上面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长发散乱,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看见方斌,就象看到救世主。方斌一怔,猛听到后面一声唿啸,几十米处风一般地驶来四辆自行车,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喊:“小妹妹你别跑,让你大哥哥来抱抱,抱一抱啊抱一抱,哈哈。。。。。。”淫荡的笑声越来越近。方斌一看就明白了,让过白衣姑娘,把自行车往中间一横,抱了双臂站在自行车后数米处。

    “咣--咣--咣--,”连连几声巨响,高速驶来的自行车相继摔倒在一起。“哎哟哎哟---我的妈啊!”几个小流氓捂着流血的手,嘴,脸,艰难地爬起来,看到方斌,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骂道:“狗杂种!是你搞的?”几个人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抽出了别在腰上的匕首,另几个手里拿着铁棍。方斌双手下垂,握紧拳头,沉声说:“你们吓了我妹妹一路,刚才却摔了一跤,扯平了。只要你们再不惹事,我放你们一马。”几个小流氓一怔,听说是他妹妹,也不知真假,过了片刻,只听拿匕首的说:“别听他的!放倒他再说,妈的,敢阴老子!”几个人从三面围了过来。方斌心里还真的没底,虽然功夫从没间断过,可也从来没有实战过,自己一直就是个好学生,连高中同学也没人知道他会点功夫。沉吟间,一根铁棍呼地从右面横扫过,方斌身子一侧,左脚嗵地一下狠狠踢过去,那个人连哼一声都来不及,扑嗵一声倒在地上,铁棍甩出老远。另三个明显吓了一跳,动作一缓,方斌却信心倍增,看出正面拿匕首的是头,矮身躲过袭来的匕首,右拳如电,当胸击去,咣地一声匕首落下,人却象木头一样仰倒在地。左边两个拿铁棍的小流氓刹那间脸就吓白了,收住脚想后退,方斌哪容他们溜,迎过去双手如钳,抓起两支拿铁棍的手,左右互击,咣咣两声,铁棍落地,方斌双手一松,两个小流氓握住快脱臼的胳膊,跳脚呼痛。

    “滚!要是再看到你们骚扰我妹妹,打断你们的狗腿!”几个小流氓呲牙咧嘴,却也不敢吭声,爬起来,推起自行车,扭扭拐拐地走了。

    “哥--哥--,”方斌推起自己的自行车,刚准备跨上去,听后面脆脆地有人喊。方斌前后望望,除了自己,只有后面赶来的白衣姑娘,脸色一红,就停了下来,等她来到面前,不好意思地说:“我怕他们以后骚扰你,你别介意。”

    “哪那能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白衣姑娘看方斌紧张,自己反而一点不紧张了,原来散乱的头发现在披散在脑后,亭亭玉立,虽然在昏暗的路灯下,依然掩饰不住逼人的美丽。“啊,对了,还不知道救命恩人姓名呢。”

    “别—别--,小事一桩,不要弄得那么正式。”方斌腼腆地一笑。

    “嘻--嘻,”白衣姑娘抿嘴一笑,伸出右手,“认识一下吧,我叫张燕,是江南大学的学生,下了课回家。”方斌却红了脸没伸出手:“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最好早点回家。路上怕不安全。”

    “嘻---”张燕又是一笑,“哥哥不敢握妹妹的手啊?你总得让知道你是谁吧?不然,谁救了我也不知道,那不是忘恩负义吗?”

    “我姓方,你就叫我小方好了。你家还远吗?要不要我送送你?”

    “啊呀,有叫哥哥小什么的么?”张燕露齿一笑,“我家还在前面,哥哥送妹妹,那还要请吗?”方斌是个老实人,跨上自行车就走,张燕一楞,也只好跨上去,跟在后面喊:“小方哥-----等等我。”

    夏夜的风,热烈而柔软,吹在身上,涨满衣衫。一路上,方斌知道张燕是大一新生,也就是说同一届,如果自己上了大学,那就是同学。不过方斌秉承施恩不图报的古训,到底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红本本换成绿本本,黄玉蓉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仿佛做了恶梦的孩子,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缕灿烂的阳光,还有眼前熟悉的一切。自信就一点一点了聚了拢来---现实其实没有梦境可怕!很随意地吃了点东西,挎了小包拿了阳伞出门。

    “玉蓉—玉蓉—,”高跟鞋的磕磕声伴着女人尖锐的喊声传过来,黄玉蓉笑盈盈地停住,一个着灰色旗袍穿半高跟皮凉鞋的女人啐步跑着跟了上来,右手用书挡着眩目的阳光。

    “你慢点,李老师!”原来是学工部李副处长,曾给黄玉蓉她们做过辅导员的。胖胖的身子把旗袍撑得圆滚滚的,因为热,敷了粉的脸上红的红白的白,沟壑万千。

    “嘿!这鬼天气!”李副处长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又揩揩脸,立时就象破了皮的西红柿。黄玉蓉想笑又不敢笑,赶紧走过去用伞遮着她,一股腋臭熏得她胸口一翻,埋怨说:“这么热,您出来干什么啊?”

    “为你啊!死丫头。”李副处长很亲妮的一笑。

    “为我?”黄玉蓉就吃了一惊。

    “是啊,”李副处长回头望望,“你离婚了是吧?”黄玉蓉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是滋味:这些人鼻子好灵。

    “哎—其实也好,”李副处长肉墩墩的手很亲热地拍拍黄玉蓉的肩,“王部长也离婚了。”黄玉蓉大大方方地笑一笑:“他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怎么说呢?”李副处长暧昧地一笑,“王部长注意你很久了,他刚才在窗户里看到你,就让我来。。。。。。”

    “别----别---”黄玉蓉一抬头看到窗户边伸出一个光光的后脑勺,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摇手,头也不回地走开,后面李副处长还在喊:“玉蓉你好好考虑考虑。”来到办公室,同事们都说说笑笑的,只有黄玉蓉显得有点落落寡欢,大家也不大好安慰她。不多一会儿又出了门,走在路上就不知道该去哪里?身在异乡,没有谁可以说说心里话。回到栖身的小屋,也是与孤寂相伴。一种悲怆蓦地袭上心头,撞得鼻子酸酸的。

    “往事随风逝,又见艳阳天!”突然想起那两句诗,脑子里浮现出方斌那张灿烂而又略显稚气的脸。此时此刻,他会在干什么呢?大热的天,他是休息了?还是在脚手架上?一种强烈的思念与关切牵扯着着她。正好一辆公汽驶过来,黄玉蓉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一站,两站…...汽车快要驶过民主路了,黄玉蓉才远远地看到一幢幢围着保护网的高楼,赶紧下了车,站在路边平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顺着小巷往里走,不远处就看到了那个网吧---倦飞鸟,竟然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很热情地迎上来,递给她一杯子凉茶。黄玉蓉感激地一笑,一口喝下去,凉丝丝的,十分舒泰。游目四望,他会坐哪个位子呢?目光就停在了靠窗的那台电脑上,一盆文竹很茂盛地舒展着,欣然走过去坐下。那女孩儿早已给她开了机,打开信箱,欣喜地看到一封信,标题是:“我是方斌。

    尊敬的女士:

    你好。

    几次的接触,你给我的感觉,你是个不太快乐,含蓄深沉,有知识有品位的女性。能认识你,真的十分高兴。常常,我就在默默地想象你的模样、想象你的声音,可是百遍千遍,也没有个头绪。你没笑我吧?

    你说你是搞文字工作的,这些天,我写了段日记,还有几篇习作,只是一个打工青年不灭的梦想,给你看看,是否能入你的法眼?

    祝你快快乐乐!

    你的朋友:方斌”

    黄玉蓉嫣然一笑:你想象不出我的模样,我可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你!急急忙忙打开附件,看着看着,泪水就朦住了双眼,这是一种怎样的艰辛、怎样的自尊、怎样的执着啊!热情洋溢地给他回了一封信,关上电脑,走出网吧,又向前走了一程,远远地看着高高的脚手架久久地凝望,一个念头在心底渐渐成形,一定要帮帮他!

    回到江大,黄玉蓉下午就去了成教部。半路上碰到成教部张部长,瘦瘦高高的一个半老头,给她们上过《西方文学史》,恭恭敬敬地叫声张老师。张部长就偏了头打量她几眼,笑呵呵地说:“哎哟!是小黄,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黄玉蓉温婉一笑:“张部长您才是越来越年轻呢!”

    “呵呵,敢情你是哄我的晚饭吃,”张部长宽厚地大笑,“嘿,我还正有事要找你帮忙呢!”

    “什么事啊?老师的忙总是要帮的。”

    “呵呵,真是个乖姑娘!”张部长很慈祥地笑着,“市作协和我们联合办个学员培训班,你来给我们带几节课怎么样?”黄玉蓉心里一动:“好啊!不过呢---”

    “刁丫头!才刚还说要帮忙的呢?还有什么条件?”张部长呵呵地笑。

    “嗯!”黄玉蓉嘻嘻一笑,“我有个同学的弟弟,早就想上这个培训班,你给我加个人,怎么样?”

    “真是同学的弟弟啊?”张部长狡黯地笑着,黄玉蓉的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半边,“您瞧您,不是却不开同学的面子,我才懒得费神呢!”

    “好--好--好,真是你的关系户,我给你优惠。”

    “那倒不必。”黄玉蓉十分高兴,“什么时候上课啊?”

    “你真是个傻姑娘,”张部长口里骂着,看她的目光却很欣慰,“总要十一以后吧?到时我会通知你。”

    黄玉蓉给方斌报了名,又交了学费,回到家,心情十分的畅快,仿佛完成了一件特别高兴的事。隔了两天才写信告诉方斌,她怕他看出这两封信之间的蹊跷。信的末尾说:“方斌,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你应当有机会按受良好的教育。在江城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和他谈起你的情况,都很敬佩你。江城市作协和江南大学成教部办了个学员班,旨在帮助那些有功底的文学青年,我们给你报了名---慢着,这不是同情你,而是认为你真是个可造之材,不能轻弃。到时你可要来啊---不能让关心你的人失望啊!”落款署个什么名字呢?黄玉蓉不想继续弄玄虚---又写个女人如诗,那会让人感觉没诚意,又不想太白,嗯,有了,写个“玉”字吧。

第八章 缘来是你(五)

    长时间重体力的劳动,方斌皮肤晒黑了,饭量增大了,体格也更强壮了。站在龙门吊边,端着饭碗,看着书,睡在床上,就会无缘无故地想起那个远在山西、从没见过面,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描叙她的模样,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想象不出来就笑自己:好傻的乡下人,或许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呢!每天每天,就特别特别想上网看看,想和她说说话,可是摸摸口袋,又极力忍住了,强迫自己必须有节制。今天是可以上网的日子,方斌吃过晚饭,早早地洗了澡,拿起笔记本来到倦飞鸟网吧。

    “小梅。”方斌看到年轻的网管,高兴的招呼一声。小梅抬起头,看到方斌,脸上漾起微笑,“来了啊?你坐靠近窗口那台吧,我马上给你开。”方斌走过去,坐下,窗外的文竹飘过来一缕清香。小梅又送过一杯冷开水,方斌感激地对她一笑。

    打开信箱,方斌的心就狂跳起来—信!她的回信!看了第一封,她那热情又得体的鼓励与称赞,让方斌渐渐地自信起来。看完第二封,方斌的喉头、胸间,充溢着难以言叙的暖意,被牵挂、被思念、被期待、被看重的幸福涌遍全身,不知不觉就热泪盈眶,心里一次次地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决不能让她失望!极诚恳地给她回了信,又迫不及待地来到“缘来是你”聊天室,换个名字---我本平常,挨个挨个地找她,一遍又一遍,可是不见她的踪影。

    黄玉蓉的生活,平静又单调,上课,回家;回家,又上课。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书评早已写好,把方斌的几篇习作修改了几次,又热情地写了个短评,一起发给某杂志。打开信箱,就看到了方斌刚刚发过来的信。感觉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又温暖,真想马上去找他,说说话,聊聊心中的不快与烦恼。可是又不愿收获他的感激,以过客身份来到老地方,一眼就看到我本平常,竟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意乱。故作轻松地说:“嘿!你好。”

    “你也好。你是玉儿么?”

    黄玉蓉心中一酸:他叫我玉儿!和刘宏伟在一起快十年,他也没有这么叫过自己。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弄错了,红着脸,故意俏皮地说:“哪个玉儿?情人么?”

    “我也不知道!”方斌叹口气,“到现在为止,我还只晓得她是山西人,名字里也许有个玉字。哎—思念是杯苦涩的酒啊—”

    “嘿!你很多情么。你为什么不去找她?”黄玉蓉有点脸红心跳,骂自己,都什么年纪了,还小女孩一般!

    “不不不,我不能打扰她,”方斌一连说了三个不字,“也许她忙,也许她有另外的理由没来。总之我要等她。”

    “那你就那么傻等啊?我们交个朋友!”

    “sorry!我只等得起两个小时,”方斌停了一会儿,“沧海虽大,我只取一瓢饮。祝你开心!”黄玉蓉的眼里立即湿润起来,不再说话,朦着泪水静静地看着他。

    接下的日子,黄玉蓉依然每天悄悄来到老地方,偶尔,也会看到我本平常静静地在那挂会儿,也不多呆。黄玉蓉知道他白天还有极重的体力活,心里痛痛的,极力按捺住浓浓的思念与关切,默默地看着他走。只是在信中,热情地鼓励他,详细地给他修改每一篇习作。

    十一过后,天没那么热了。今天是培训班开学的日子,有黄玉蓉的课。很早的时候,黄玉蓉就醒了,窗外小鸟啾啁,洒水车唱着歌儿从街上驶过。黄玉蓉心里美美的,有种朦朦胧胧的期待与向往,在心中跳跃奔腾着。哼着歌儿起了床,吃过早点在穿衣镜前反反复复地试衣,这个也不太好,那件也不满意。看看时间不早了,才终于决定,一袭乌黑发亮的秀发,随意自然地披撒在双肩;淡红色的低领薄毛衫,衬托得白净的面庞更加妩媚;藏青色的背心裙,精致的鸡心项链,细腻的玉指,洁白的休闲鞋,处处显露着清纯的书卷气。校园里桂子飘香,草坪上的露珠被清晨的阳光一照,幻化出姹紫嫣红;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林荫道上,竹林里,朗朗地读着书;一群老头老太太,和着音乐,拿着木剑,蹁跹起舞。黄玉蓉轻快地走着,莫名的欢乐在胸口上跳舞。来到教室,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黄玉蓉紧张而又仔细地数了几遍,他没来啊!欢快的心绪一下子就低沉下来。按理,他应当不会把日子记错的,自己在信中反复叮咛了好几遍。倚在门边就有点怅怅的。

    “老师好!”轻脆而略带地方口音的问候蓦地在耳边响起,猛回头,方斌挎个帆布书包,推一辆破旧自行车,泛白却干净整洁的衣衫,黑黑亮亮的脸上笑意盈盈,腼腆而又诚挚地和自己打着招呼。黄玉蓉脸一红,仿佛怕他看穿了自己,甜甜一笑,眼里因意外的欣喜又湿润起来,装着拂拢耳边的秀发,轻揉一下眼,笑微微地说:“你好!你可来得不算早啊。”

    “是啊,”方斌拘谨地笑着,“我从民主路过来的,中途自行车没气了。”黄玉蓉看他一眼汗津津的脸,真有想替他擦把脸的冲动,好在他停好自行车又走到教室里坐下。这堂课的内容,黄玉蓉本来是熟悉得不得了的,可是今天有点鬼使神差。莫名的欢乐在胸口撞击着,脸上始终洋溢着淡淡的笑,偶尔,忍不住要看一眼那张黑亮稚气而又灿烂的脸,心就慌慌的,到了嘴边的词儿也莫名其妙的忘了。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脸,暗暗地埋怨自己。好在学员们大都以崇敬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尴尬。好不容量一节课完了,匆匆走进休息室。再回到教室,讲义旁多了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下面压了张小纸条:“老师,您很棒!放心地喝口水,感觉会更好。您的学生方斌。”浓浓的暖意流过全身,黄玉蓉旋开瓶塞,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热烈的掌声四面响起。黄玉蓉微微笑着一行行看过去---她不敢一下就看着方斌,怕他体味出什么来。剩下来的课程,黄玉蓉自信了许多,流畅而又精彩。

第九章 缘来是你(六)

    回到家,黄玉蓉一直沉浸在快乐里,天是那么的蓝,风是那么的柔,狭窄的单身楼也亮堂了许多。吃过晚饭,就在那挂着—女人如诗,她想方斌今天一定会来。电脑里放着苏芮的那首老歌--《牵手》,每听一遍,都会有无限的期待与遐想,心就隐隐地又感动又伤痛。眼睛盯着在线,噫—我本平常,来了一下又走了?黄玉蓉心儿一抖,俯了身体仔细看—[公告]我本平常离开了本聊天室。忽然就有点恹恹地,又有点愤愤然:你为什么要躲我?

    “嘿!让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xinlang过客krdshs对女人如诗说。黄玉蓉爽然一笑,飞快地写:“谁知道你啊?小坏蛋!”停一下,又笑语盈盈地说:“我就认识个小孩子叫斌儿。”

    “你怎么知道是我?”xinlang过客krdshs悄悄地说:“很高兴你这么叫我。”

    “你今天上学了么?”黄玉蓉脸一红,“我知道你今天会来的,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和我说话?”

    “是么?”xinlang过客krdshs一蹦三尺高,“嘿!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啊?”

    “今天早上,我迟到了,在门口,碰到我们老师。”

    “是吗?”黄玉蓉尽力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你的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的。”

    “漂亮么?”黄玉蓉终于还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当然!”xinlang过客krdshs又说,“可是我有种很独特的感觉!”

    “什么感觉?”黄玉蓉心头一颤,当时可是没感觉到。

    “我好象在哪里看见过她!”xinlang过客krdshs悄悄地说:“感觉她是那么亲切,那么优雅漂亮,那么舒爽明快,课间我还给她递了一瓶水。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是么?”黄玉蓉心头甜甜的,“你恐怕是在梦中见过她吧?不会是爱上你的老师了吧?”黄玉蓉打完这句话,心儿嘭嘭地跳,脸上火烧火燎的,睁大了两眼期待着他的回答,那颗心啊,忽悠悠地—又怕他说是,又怕他说不是。隔了好半天,他终于送出了半句话:“如果她是你,”等一会儿,又送出半句话:“我会的!”黄玉蓉的心,立刻变成一汪波涛汹涌的海,甜蜜蜜的感觉一直深入到心尖尖里。可是手上却飞快地写:“瞎说!这是和姐姐说话么?”

    “我没有!玉儿,”xinlang过客krdshs红着脸,悄悄地说:“在内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人,每天每天,我都无数次地想你。。。”

    “好了好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工地吧?”黄玉蓉催促着他,直到他走远,一头扎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

    接下来的每一次上课,黄玉蓉都期待不已又紧张不安,既期盼着时时看见他,看他是黑了白了?还是瘦了胖了?喜欢他在课堂上炯炯的眼神,喜欢他课下提各种直率而略显稚气的问题,也许根本就是喜欢他身上那种阳光的气息!可是又怕面对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即使他真的喜欢自己,可是自己会有勇气喜欢他么?他只是一个最低阶层的打工者,在世俗的眼里,他什么也不是!至少,就会让刘宏伟那帮人看低自己!还有,自己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谁知道人家又会怎么想?再说,自己至少会大他十好几岁吧?男人大女人十几岁,那是佳话,叫做什么?呵呵对了,叫老牛吃嫩草。都是什么呀!黄玉蓉轻轻拍了自己几下,想不到越来越不正经了。脸不由得就红了,可是女人大男人十好几岁那算什么呢?没听说!黄玉蓉就泄气了。几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可是在黄玉蓉的脑子里,却绕成了一团分不清头绪的乱麻。对他的那种思念与关切啊,却一天天地堆积起来,在心底垒成了一道高高的墙。有天中午,黄玉蓉有意落在这批学员后面到食堂吃饭,远远地看到方斌的碗里,只有两个放多了碱的黄黄的馒头,一种撕心的痛疼就裂过了全身—她深切地理解了他为什么说“只等得起两个小时”,也许,这两个小时的上网费是他几天的生活费。想帮他,可又不知如何着手。

    呜---北风打着旋儿掠过,卷起地上的纸屑枯叶,舞到半空,又飘然落下。秋到了!天,是一日更比一日凉了。昨天,老板给工友们发了两个月的工资,整整六百元,这是方斌流血流汗挣到第一笔钱。早就有个打算:拿了工资,给父母每人买件棉衣,给可爱的侄儿和外甥女各买一个书包,再给自己买件军大衣御寒。现在又多了一个牵挂----是的,在方斌的内心里,已经把玉儿当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亲人!想给她买个礼物,早已看好了,就是江城商场门口、高高挑挑的模特儿脖子上的那种围巾,羊毛呢,天蓝色的底子,淡紫色的浅条纹,简洁明快,大方悦目。虽然到如今玉儿在哪里、多大、做什么工作,一点也不知道,但方斌想象着她一定会喜欢,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要亲手给她围在脖子上。黄昏,方斌下了班,骑着旧单车,哼着歌儿在大街上走。

    “喂,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成衣摊前,人来人往,方斌正停了单车在和老板讨价还价,又进来了几个人,围在四周指指点点,街道很窄,摊位很小,人一多就有点挨挨挤挤地,方斌也没在意,两手拿了一件青色两面穿的棉衣爱不释手---给父亲穿很合适。

    “个婊子养的,憨贵!走!”后来的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走了,方斌还在胸前比比划划,“老板,再少点?”

    “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就要喝西北风了,”女店主不耐烦地从方斌手上拿过衣服,鄙夷地说:“没看到过你,大男人一个,小小气气的。”方斌就涨红了脸,伸手到裤袋去掏钱,啊---方斌头一下子就大了---放钱的裤口袋被剪开了长长的一条缝,放在里面的几百块钱早已不翼而飞。

    “小偷!抓小偷!”方斌下意识地捂了口袋冲到门边大声地喊,邻近的店员顾客闻声围了过来。

    “不用喊了,他们早走远了。”女店主一边往衣架上挂衣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谁?”方斌一怔,“你是说刚才看衣服的那几个?”

    “是啊,”女店主头也没回,“一进门我就看他们不地道,偏你不小心。”

    “你知道他们是坏人还不提醒我啊?”方斌沮丧得难以自抑,辛辛苦苦两个月的报酬,还没有焐热,眨眼就不见了。

    “噫----”女店主偏了头,毫不客气地说:“你才有味呢!你请我当保镖了?”戴满金饰的胖手一挥:“走走走,我还要做生意呢!”旁边就有看客啧啧赞叹:“个婊子养的,好快的手脚!”方斌脸皮薄,含了两泡泪水推起旧单车踽踽独行,身后传来女店尖刻的骂声:“看他那宝样,早点痛痛快快买几件衣服,把钱花光不就没事了?”

    繁华的大街上,车流人影,穿梭而过,闪烁的霓红灯,织成一条流淌的河。方斌踟蹰着,泪水终于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脑子里木木的,两脚机械地向前走着,一遍遍地埋怨自己:我怎么那么傻,那么不小心啊?

    “找死啊?个婊子养的!”一辆福康车“嗤”地一个急刹,硬生生在方斌的自行车前边一指宽的地方斜斜擦过,长头发司机摇开车窗开口就骂,方斌仿佛痴了一般看着前边,对他的恶语相向充耳不闻。福康车见没对手,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娘,你还好吧?你的腿还痛吗?天又凉了,记着贴膏药啊?。。。爹好么?还咳嗽么?让他少抽点烟啊?。。。狗娃子听话吧?早上是你给他做饭吧?你别老惯着他。。。我在这儿很好的----”方斌怔怔地倚着旧单车,停在电话亭边听人家打电话。电话亭很小,刚好容一个人,插卡,路灯昏暗,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见他脚边堆满食品袋,黑乎乎的光脚上套一双破凉鞋,晚秋的夜风一吹,浑身打颤。

    “嘻---嘻---你打吧----”静静地站了好久,说话人终于感觉到了方斌的存在,不好意思地回头一笑,方斌分明看到一张胡子拉喳、蓬首垢面的脸,猛地楞了一下,只见他笨拙地把话筒往上面一挂,没挂稳,又掉了下来,晃晃悠悠的。弯腰提起一个个的食品袋,谦卑地笑着,轻手轻脚地走了。方斌注意到他没有抽卡,有点奇怪,走上去拿起话筒,眼睛就凝住了:磁卡机上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这个孤独的流浪汉,在凄冷的秋风里,对着话筒,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个多小时!一种对生命的渴望重重地撞击着方斌的心。是啊,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尚且惦念着家,惦念着父母,惦念着儿子,尚且安慰家人说,在这儿很好,自己算什么呢?不就是被偷了两个月的工钱么?留得青山在,依旧日长春!吃一堑,长一智。方斌浑身火热起来,狠狠地擦干眼里的泪水,飞身跨上自行车,向工棚驶去。风在耳边唿唿地吹着,情不自禁地就想起玉儿。此时此刻,她睡了么?她也会偶尔想起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么?路过倦飞鸟网吧,远远地亮着灯,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小梅,我今天没带钱,”方斌把住车,“想上上网,你看行么?”方斌停下自行车,对在门口纳凉的网管小梅说。

    “行啊!”小梅宽厚地一笑,“我们老板早说了,只要你来,有钱可以上,没钱也可以上。”顺手递给他一杯热茶。方斌鼻子一酸,心口暖融融地,握茶杯的手就微微有点抖。打开信箱,先动手作了个贺卡,又写了信,一起发给玉儿。

第十章 缘来是你(七)

    好几天没有看到方斌,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了,黄玉蓉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现在,黄玉蓉已摸到方斌的一些规律,一般一个星期上一次网,如果有作协班的课,又会临时多一次,和她说说上课的体会与收获,也会说起他的女老师,这一点也是黄玉蓉最想听的。晚上黄玉蓉习惯性地坐下来,打开信箱,看到了方斌的两封信,欣喜与温暖溢满全身。打开第一封,是他自己做的一个贺卡:繁星满天,明月高悬,一个高挑亮丽的女孩子,长发披肩,光洁丰满的脸,淡雅修长的眉,小巧挺拨的鼻,细腻玉润的唇,水红色的上衣,瓦兰色的背心吊肩裙,脖子上扎一条围巾,天兰色的底子,淡紫色的浅条纹,盈盈地笑着。整个构图明快大方,赏心悦目。黄玉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贺卡。再看下面一行字:这就是梦中常常见到的你!黄玉蓉暗暗一笑:还真有点象自己。再看第二封,题目只有两个字:围巾!

    “玉儿你好:

    看到月下的你了么?看到你脖子上的围巾了么?

    多少次,路过江汉商场,看到门口那优雅高挑的女模特,我就心驰神往:只为她脖子上那条围巾。羊毛呢,天蓝色的底子,淡紫色的浅条纹,简洁明快,大方悦目。我久久地盘算着:等我第一次领了工资,先交了作家班的学费,同时我一定要给你买一条。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昨天,老板发了工资,我兴冲冲地上了街。可是在给父亲买棉衣的时候,所有的钱都让小偷偷走了!你不能想象我当时的沮丧与自责,踟蹰在凄冷的大街上,泪流满面,也许,当时有辆汽车把我撞飞了,我也不会知道。这时候,一个陌生人给了我生的勇气:昏暗的路灯下,凄厉的寒风里,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流浪汉,光着脚丫,对着没有插卡的电话筒,自言自语了一个多小时,安慰父母,安慰亲人。我比他强多了啊,有你,有老师,有工友,有倚门守望的父母。我有什么理由不热爱生命、珍爱生活呢?

    现在,我坐在倦飞鸟网吧里给你写信。窗台上,一盆文竹很茂盛地开着。玉儿,为你,为父母亲人,为自己,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努力向上。总有一天,我会把那心仪的围巾,围在心爱的你身上。

    晚安!”

    读着读着,黄玉蓉已是泪水横流,一个平头亮眼、稚气灿烂的方斌隐隐就在面前,一会儿沮丧懊恼,一会儿又英气勃勃。黄玉蓉再也忍不住了,关了机,锁上门,打个的,向江汉商场驶去。出门时没加衣,她要细细体味夜风中那凄美的感觉。。。。。。

    第二天,是黄玉蓉给作协培训班上课的日子,早上出门的时候,黄玉蓉拿着昨晚在江汉商场买回来的那条天蓝色围巾爱不释手,真想围在脖子上,可是又怕方斌看出来,终于还是放下了。整整一节课,黄玉蓉都有点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瞟向方斌,脑子里就在想,他把钱放在哪个口袋里让人掏了去呢?今天情绪好了么?总是牵肠挂肚的。下了一节课,班长柳可和方斌走到黄玉蓉身边,很有礼貌地说:“黄老师,星期六我们班同学准备到东湖去秋游,想请您一起去。”看着方斌那愉快红润的脸,黄玉蓉涌起阵阵难以言叙的喜悦,脸红了一下,还在犹豫,方斌看着她的脸,欢快地说:“去吧,黄老师,秋高气爽,正是郊游的好季节,您也正好给我们做个免费的导游呢。”

    “呵呵,是么?”黄玉蓉用沾满粉尘的手掠一下鬓边的秀发,“这么说我只好去了。”

    星期六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全班同学就上了车,汽车奔驰在宽阔的公路上,满车笑语满车歌。黄玉蓉坐在后排,很端庄的笑着,目光暖暖地看着方斌。很惊奇的发现,现在的方斌,少了份拘谨,多了份自信;少了份腼腆畏缩,多了份大方自然。和大家一起说笑话,唱歌,自然而然地。有同学喊:“方斌,你也来一个!”方斌就从座位上站走来,微微笑着:“我唱一首童安格的《谢谢最深爱的你》,送给大家,送给我们亲爱的黄老师。”方斌热烈的目光看过来,黄玉蓉微微地就红了脸,可心里却甜蜜蜜的。

    谢谢最深爱的你,让我能拥有这么多。

    一个人游游荡荡,活得孤单

    总有许多寂寞也许习惯,

    两个人相互依赖彼此分担,

    有了家的感觉一点责任几许温暖。

    谢谢最深爱的你陪伴我走过这么多,

    从此不再漂泊倦了的心愿降落,

    谢谢最深爱的你让我能拥有这么多,

    言语不能表达来自我内心的感动。

    方斌的歌声并不差,只是有点跑调,也许乡下学生文体课上得不多,但他唱得很投入,很动情,唱着唱着,歌声哽咽起来,满车的同学和着节拍,拍着手掌,轻声唱起来。黄玉蓉濡湿了双眼,反复在心里默默地唱着-----谢谢最深爱的你!

    汽车在东湖公园门口停下,大家依次下了车。抬头一看,太阳又羞羞答答地躲进了云层。班长柳可租了几条小船,大家都笑着请黄老师。黄玉蓉大大方方地上了方斌他们那条船。

    “等一下,黄老师。”方斌放下手中的木桨,摘下右肩上的帆布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小雨伞、一瓶水、两个面包,放在一边,再把帆布包平平地铺在船板上,露齿一笑:“你坐吧,黄老师。”黄玉蓉的眼里,一下子又盈满了泪水,低下头,一蓬秀发拂过来,刚好挡住了她含泪的眼睛。

    “一-----二-----三,开始!”班长柳可一声令下,七八条小船飞一般地划起来,每条船上的男男女女都捏起拳头、攒足了劲大声地叫喊:“加油!加油!!”方斌和同学汪洋在左,另两个同学在右,两手握了木桨,使出吃奶的劲,身子一俯一仰,飞快地划着,木桨激起湖水,溅了黄玉蓉一脸,黄玉蓉舍不得揩一下,泪水朦胧地笑着喊着,仿佛自己也年轻了许多。旁边一个同学咔嚓一声拍下了这张难忘的照片。

    船到对岸,方斌扔下木桨,靠在船弦上张开了嘴喘气,满脸汗津津的。万种柔情,涌上心头。黄玉蓉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方斌。方斌犹豫着没敢接,黄玉蓉温婉一笑:“拿着!小孩子!”又伸手拿起木桨,侧着腰,一下一下地划,如瀑的秀发拂过来,典雅动人。旁边一个叫李林的同学举起相机,笑嘻嘻地说:“别动!黄老师,你这样子美极了!”黄玉蓉瞟一眼方斌,徉怒一笑:“瞎说!这是和老师说话么?”方斌闻言一怔,默默地低下了头。咔嚓一声,李林照了相,嘻嘻一笑:“只要你自己不说,我保证没人会说你是我们的老师。”闹够了,在行吟阁上岸,天也适时地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来。大家聚集在凉亭里喝茶,笑语喧天。黄玉蓉突然感觉自己其实离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很远,怅怅地走出凉亭,漫步在霏霏细雨中,看湖面上烟雨朦胧,近处垂柳如丝,远处青山如黛,晦暗的心隐隐地痛起来,两行清亮亮的泪珠潸然滑下。

    “黄老师,你不高兴吗?”不知何时,方斌已悄然站在身后,手上的小雨伞,斜斜地侧到黄玉蓉这一边,倒把自己淋湿了。

    “没有啊!”黄玉蓉一怔,擦一下脸,凄然一笑,“你怎么来了?”看着方斌那别扭的姿势,嫣然一笑,走拢去,就闻到了一种特殊的男性体香,淡淡的,甜甜的。

    “没有就好啊,”方斌稚气地笑笑,男性的气息传到鼻孔里,拂到耳际,弄得黄玉蓉痒痒的,可是她没敢回头。方斌微微叹口气,“其实,生活是美好的,美好的感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只要碰到合适的土壤,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黄玉蓉心头一酸,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却噗哧一笑:“小孩子,你在给我上人生哲学课呢!”方斌脸一红,连忙摇手:“没。。。没,”手忙脚乱地打开帆布包,拿出面包,递一个给她,那怯怯的样子,仿佛又是第一天见面打招呼时那个腼腆的大男孩,黄玉蓉菀尔一笑,接过来,使劲咬一口,满嘴面包碎屑,可心情却亮丽灿烂了许多。

第十一章 缘来是你(八)

    大楼早已封了顶,不需要码砖了。方斌被抽调到室内搞粗装修,俗称四白落地,也就是先在预制板地面铺上水泥,再把墙壁抹上石灰,刷上仿瓷材料,安装水电线管等。师傅姓库,红陂人。方斌一边刷一边就在脑子里翻江倒海,怎么会这么巧呢?玉儿说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在江城,她自己对江城又那么熟悉那么挂念,会不会不在山西而在江城?方斌抿嘴笑笑,她没有理由继续骗我啊?如果她真的在江城的话。而且,更巧的是,黄老师名字里面也有玉字,自己对她,又是那么的眼熟。莫非,黄老师就是玉儿?方斌让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怎么会呢?反过来又想,黄老师要真是玉儿就好了。

    "小方,笑啥呢?"库师傅停下来抽支烟,很随意地问,不待他回答,又拿起刷子示范,"刷子要蘸满浆,一刷挨一刷地平过去,然后来回收一遍,末尾还要把流下来的浆全部括进去。"方斌赶紧恭恭敬敬地应一声,又按照库师傅所教的仔细地做了几遍,果然比自己刷的好多了。

    "嗯,不错!"库师傅美美地抽口烟,"李拐子讲你人聪明,又不耍奸,做事可靠,让我多教教你。"

    "李拐子是哪个?"方斌感激地笑笑,又用江汉话好奇地问。

    "嘿,你真是!"库师傅哈哈大笑,"李拐子就是和你一起码了两个多月龙门吊的李柏新啊,他是武传人。你不知道吧?奸红陂,狡孝仪,又狡又奸是武传。他做事做人最灵醒,所以大家都叫他李拐子。也就是你,他还看得上,托我照顾你。"方斌就唯唯谢过。下了班,又到网吧给玉儿写信,还把秋游的几张照片发给了她,调皮地写个标题:"让你猜猜我是谁?"

    "玉蓉,你要高兴一点!"坐在出租车里,老同学渝玲拍拍黄玉蓉的手,亲热地说。黄玉蓉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其实,对这次同学聚会,黄玉蓉本是不想来的。经不住渝玲的软磨硬泡,又叫了车在单身楼下等。黄玉蓉感觉其实和她隔得也很远了,大学毕业后,温柔可人的渝玲嫁了个做小公务员的老公,相夫教子,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象自己,要强又自尊,多读了几年书,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就没什么意思。聚会能聚出个什么来呢?自己既不想联络感情,也不想发泄什么,一个人就这么慢慢过吧。出租车到龙吟泉酒店门口停下,老远就看到一大帮子同学,男男女女,说说笑笑。

    "哇!骄傲的公主,你终于来了!"打开车门,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同学迎上来,老远就对着黄玉蓉伸出了手,引得大家一起围过来。黄玉蓉淡淡一笑,只伸了几根手指头。那同学毫不在意,又夸张地大声喊:"哇,你真是越来越漂亮!简直和读书时一模一样!"黄玉蓉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微微一笑:"我读书时就这么老啊?"丢下他的手,径自走进大厅。

    大厅里摆了好几桌,服务员小姐盛装侍立。大家坐在摆好杯盘的餐桌边叽叽哄哄,好象在等什么人。好半天,一阵热热闹闹的说笑声传进来,又一批同学到了。其中就有刘宏伟,旁边还有个年轻靓丽的女人,黄玉蓉端坐着没有动,可是分明感觉得到一束束探询的目光在自己周围扫来扫去,感觉很不是滋味,借口上卫生间,一个人走出了酒店。秋日下午的阳光很温暖,黄玉蓉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到哪?"

    "随便!"黄玉蓉往后一靠,还真没有想起要去哪里。

    "呵呵,我开了三年车,大街小巷跑遍了,也没听说过有地方叫随便。"司机爽朗的一笑。黄玉蓉噗哧一乐,才仔细地看他一眼。

    "心里不痛快是吧?‘司机见她没回答,自顾自地说,"那我送你去个地方。"

    "哪里?"

    "呵呵,那个地方也许可以叫随便,不过应该叫随我便。"

    "好吧,随你便!"黄玉蓉淡淡笑笑,不再说话,闭着眼睛仰靠在后座上。似乎过了好久,汽车轻微地停下来。"到了。"司机打开车门,黄玉蓉就看到了一条奔腾的大河---长江。

    "到江边走走吧,凭吊古迹,怀想往事,思念朋友亲人,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了。"司机看着黄玉蓉下了车,"要不要我等你?"

    "不用!"黄玉蓉开了车钱,信步走到江边:一堵石壁,兀立江岸,脚下江水奔腾,浪花飞溅,涛声震耳;远处,大江两岸高楼林立,穿梭的汽车变成了一道流动的风景;近处,有几条航行在江心的大船,两只江鸥追逐着,旋起又落下,仿佛一对恋爱中的伴侣,嘻笑打闹。黄玉蓉油然想起方斌:什么时候,能陪着他,去看看海,看看沙漠,看看大江,相依相偎,絮絮细话,情意绵绵。嘿!你是人家的老师呢!一个声音在心底提醒自己,黄玉蓉就羞红了脸,轻轻巧巧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伸手一摸,就楞住了---不知何时,泪水已经顺腮而下。

    "风儿轻轻吹,

    阳光金灿灿,

    江水拍石壁,

    浪花一点点。”

    触景生情,黄玉蓉情不自禁地哼起自己即兴口占的歌,没有停顿,也没有打腹稿,继续唱:

    双鸥戏云帆,

    往事舞蹁跹。

    你是我的天,

    爱你到永远!

    你是我的天,

    爱你到永远!”

    唱着唱着,泪水汹涌而下,感觉自己也好象勇敢了许多。天快黑了,才慢慢往回走。一辆辆的出租车在面前驶过,司机射出招徕的目光,黄玉蓉都坚决地摇摇头,沐浴着溶溶月色,穿行在轻纱般的薄雾里,放松着自己纷乱的思绪。直到两脚酸痛,两条大腿沉甸甸的。回到城里,早已华灯齐放。找个干净的小饭馆,点了几样精致可口的菜,毫不顾忌地吃了两大碗饭,又喝了小半碗汤,真有种重回儿时的感觉,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回到家,信箱里塞了一大堆,其中就有某杂志社寄来的两本样刊,急急忙忙拆开,猛地看到方斌的一篇习作,心儿就激动得好象要跳出来,仿佛当年考上大学那一刻。顾不上洗个脸,旋开台灯,一字一句地看起来,发现编辑只是稍加修饰。一口气读完,按按狂跳的心,倩然笑着骂自己,是斌儿的文章啊!你瞎高兴做什么?打开电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发过信,感觉意犹末尽,又写了收件人,想再说几句,可忽然又不想说了,就把自己在江边即兴唱的那支歌抄给他。然后哼着歌儿去洗澡。一身清爽地回来,信箱里又多了封信,题目是:"让你猜猜我是谁?"黄玉蓉抿嘴一笑:你个傻瓜!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啊!打开附件,就看到在小船上,方斌两手握桨,脸涨得通红,用力地划着,自己象个孩子样喊着笑着;另一张是自己在划船,目光融融地看着。黄玉蓉一边笑一边就吓了一大跳:不会让那些小崽子们看出来什么吧?他们可是鬼精!马上又以过客身份登录到老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我本平常。

    "嘿!小坏蛋!"xinlang过客iaontw对"我本平常"悄悄地说。

    "你好,玉儿!"

    "你怎么知道是我?"黄玉蓉一脸的惊奇。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方斌朗朗一笑,送上一朵花,"我听到了你优美的脚步声,闻到了你淡淡的馨香,看到了你飘逸的身影。。。"

    "哼!就会拣好听的说。"黄玉蓉一脸的幸福。

    "呵呵,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可是想到哪说到哪,"方斌露齿一笑,"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么?"

    "看到了!小坏蛋。"

    "那你猜猜我是谁?是哪一个?猜对有奖!"

    "不用猜,"黄玉蓉一边打字一边偷笑,"我数来数去,就数左边那个拿桨的、脸黑黑的小孩子最坏,那就是你吧?"

    "ok!你真棒!"方斌毫不在意她的用词,兴奋地两眼放光,"你认出我们老师了么?那个长发飘逸、满面温柔灵秀的女孩?真是鹤立鸡群啊!"

    "呵呵,不得了,你没打你老师的主意吧?"黄玉蓉心里甜丝丝的,可嘴上毫不示弱。方斌迟疑了一会儿,送出一行字:"如果她是你,我会的。"等了一会儿,又说:"玉儿,有时我真的怀疑她就是你!"黄玉蓉一怔:"瞎说!怎么会呢?"

    "不!"她说话的口气,"活脱脱就是你!"黄玉蓉一惊,叹口气:"好了,别乱想了。你的《山里姓》发表了,知道吗?"

    "刚看到你的信了。"

    "好啊!知道了也不说声谢谢?"

    "不!"方斌先送出一个字,等了半天,又送出长长的一行:"我想你不是为了收获我的感激。玉儿,是你,伴我走过荒榛满地的旷野;是你,伴我越过泥泞遍地的沼泽;是你,伴我渡过孤独寂寞的黑夜;是你,帮我赶走沮丧畏缩,迎来自信坚强。。。"

    "别说了,斌儿。。。"黄玉蓉泪水朦胧。

    "你是我的天,爱你到永远!玉儿,如果你的身边,没有人相伴;如果你愿意,我会携起你的手,一直到老!!"

    "谢谢!"黄玉蓉脸上的泪水,噼噼叭叭地落在键盘上,"可是你还小。"不待他回答就退了出来,任泪水恣肆而下。。。

第十二章 缘来是你(九)

    《山里娃》的问世,极大地鼓舞了方斌写作的热情;作协培训班的学习,大幅度地提高了方斌创作的水平;加上黄玉蓉隆重而热情的推介,使方斌得到了相当程度的重视。接二连三,又发表了中篇小说《梦回故园》、《馨香雪》,在江城,在大中学生中间,引起较大反响,被誉为“打工仔作家”。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比往年早了很多,一夜之间,将大街小巷变成白茫茫一片。工地上遍地的沙石瓦砾,倏忽全然不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洁净银白的世界。方斌很喜欢这种清清朗朗的感觉,可惜刚吃过早饭,上工的号子一响,进进出出的人群就将遍地的白雪踩成了乱泥浆,红的红,白的白,惨不忍睹。大楼正在铺瓷砖、吊顶,方斌又给一个姓库的东穴人作下手。刚开始对库师傅的姓很惊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姓。好在库师傅很和善,详细地给他解释了库姓的来历出处。

    "杨老倌---杨老倌!"工头裹紧棉大衣,站在工棚门口扯起喉咙大声喊。

    "哎---"杨老倌从雪地里站起来,衣衫单薄,两手冻得通红,肩上挎个竹筐,佝偻腰着在泥地里翻捡铁丝铁钉。

    "xx工学院打来电话,说你儿子不见了,你快去看看吧!"工头一转身又钻进温暖的工棚里,留下杨老倌痴立在雪地上,半筐铁丝铁钉撒了一地。

    "库师傅,让杨老伯一个人去会出问题的,我陪他去看看好么?"方斌一边说一边脱下外面的脏衣服。

    "好吧,你去吧!"库师傅叹一口气,"哎—骄养忤逆儿啊!"

    方斌走到杨老倌身边,杨老倌眼都没动一下,仿佛僵了一般,清鼻涕流得老长,冻得发泡的两手脏兮兮的。方斌拉着他到工棚里洗了脸,洗了手,又牵着他的手上了公汽。气喘吁吁地跑到杨利明宿舍楼底下,杨老倌就软了双腿不肯上楼。方斌把他拖着哄着,推开门,一屋子的人。一个同学就指着杨老倌说:"区老师,杨利明的亲戚来了!"

    "啥他娘的亲戚啊?"一路上都没有开口的杨老倌突然一声大吼,飞出的唾沫星子沾了方斌一脸,"我是他爹!"几个同学都面面相觑。

    "你真是杨利明的父亲啊?"还是区老师回过神来,"可是杨利明说他父亲是个搞建筑的包工头啊?"

    "是啊!我咋不是包工头呢?"杨老倌一下子泪雨滂沱,猛地挽起两只袖子,双臂上密密麻麻布满针眼,"我是卖血的包工头啊!"杨老倌一边哭一边说,"三年啦,我和他妈,偷偷摸摸卖了三年血,供他读书,他可是花了六万多块钱啦。。。"杨老倌一屁股蹲在地上号啕大哭。方斌一下子想起那个晚上虚弱无力的杨老倌,不用说那天是买过血了,眼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

    "你是他什么人?"区老师叫过方斌问。方斌从区老师嘴里才知道杨利明整整半个学期没上课了,期末考试也没有参加,后来又偷了同舍一个同学的电脑,保卫处找他,就跑了。

    "区老师,您千万和保卫处说说,给他一个机会,电脑,我们想办法赔一台。这可是关系到杨利明一辈子的事啊?"方斌一下子就急红了脸,顾不得和区老师仅仅是一面之交。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区老师叹口气,"他也是我的学生啊?”又指指地上的杨老倌,"你小心把他弄回去,我看他有点不正常了。"方斌扶起杨老倌出了校门。杨老倌不再哭了,可是神情呆呆的,很吓人,两腿软软的,几乎是吊在方斌身上。方斌累得一身热汗,扶着他站在大街上等汽车。"笛-----"一辆出租车鸣着喇叭驶过来,杨老倌猛地挣开方斌,对着出租车跑过去。方斌浑身一激灵,来不及多想,飞一步奔过去,一掌推开杨老倌,出租车斜斜地擦过来,把方斌撞翻在地......

    早上醒来,黄玉蓉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把好梦惊醒了。多美的梦啊: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两岸青山如黛,鲜花似海,自己与方斌,坐在一艘小船上,倚着船弦,逆流而上,山风飘起长发,涨满衣衫,他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黄玉蓉美美地回味着,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搬起一本台历来翻。记得上面有周公解梦的记载,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有对景的梦,就扔了台历痴痴的想: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呢?是凶还是吉?偶然想起似乎听谁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沉了下来,忐忑不安地穿衣、洗脸,挎起小包去上课。今天又有作协培训班的课。来到教室门口,离上课不久了,从门窗里,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就慌慌的,一遍一遍地向外面张望。上课了,他常坐的那个位子依旧空着,黄玉蓉有点神不守舍了,内心的焦虑已经变成了莫大的恐惧!好不容易下课了,他还是没有来,黄玉蓉没有象往常那样急着走进休息室,磨磨噌噌在讲台上,看见班长柳可上来擦黑板,淡淡笑:"嗯--,你们班,那个脸黑亮黑亮的,叫方,方什么来着,今天怎么没来?"

    "啊---老师你是说方斌吧?"

    "是啊,"黄玉蓉拍下前额,"你瞧我这记性!"

    "他出了点事,请假了。"

    "什么?他出了什么事?"黄玉蓉声音大得自己都吃了一惊,脸都吓白了。班长柳可吓了一大跳,拿着黑板擦怔在那里.

    "你没事吧黄老师?"

    "我没事,"黄玉蓉勉强笑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柳可就告诉她出车祸的原因,又讲了住院的地方。一下课,黄玉蓉就回家取了些东西,到食堂煨了个母鸡,打了饭,买了些水果,大包小包地提着往医院赶。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推开门,方斌梆着石膏吊着腿睡着了,一个神情萎顿的半老头守在床边。

    "您是杨老伯吧?"黄玉蓉径自走了进去,轻轻把东西放在地上,压低了声音问。

    "是啊,你是?你是?"杨老倌畏畏缩缩地站起来,期期艾艾地问。

    "啊----"黄玉蓉展颜一笑,"我是方斌的老师,你还没吃饭吧?"又打开皮包抽出二十块钱,"你去吃饭,吃了饭你回去,这里我守着。"杨老倌还在犹豫,黄玉蓉拖过一把椅子径自坐下。杨老倌看看无话可说,掩上门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看着方斌浓黑的眉,光润的脸,嘴角上毛茸茸的胡子,还有那一张一翕的鼻,打着石膏的腿,黄玉蓉又心痛又喜爱,伸了手真想摸一摸。卟—卟--方斌轻轻地打了一个呼噜,又把黄玉蓉的手吓了回去。黄玉蓉两手支颐在床头痴痴地看他,听他那匀称又有点急促的呼吸。

    "玉儿----,玉儿----"方斌梦呓着,微微翻个身又睡着了。黄玉蓉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滴在方斌的脸上,黄玉蓉轻声啜泣着,伸了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方斌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捉住黄玉蓉的手,"玉儿,玉儿,你别走!"把黄玉蓉捏得生痛。

    "好的,玉儿不走!"黄玉蓉使劲地点点头,方斌一下子就醒了,见是黄玉蓉,吃了一惊,丢开她的手,红了脸,"黄老师,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黄玉蓉破涕一笑,从身边小包里拿出一条围巾,羊毛呢,天蓝色的底子,淡紫色的浅条纹,简洁明快,大方悦目,"你还记得它么?"

    "真的是你啊,玉儿?"方斌先是呆呆的,而后猛然翻身坐起来,扯动了打石膏的腿,痛得一咧嘴,一把握住黄玉蓉的手,又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泪水成串成串而下,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是我的玉儿啊?"

    "是啊,是你的玉儿!"黄玉蓉哽咽着用劲点头,方斌一头扎在她的肩上大声哭起来,"我的玉儿,你知道么?我整晚整晚的梦里,都是你啊!"伏在她的耳边一字一泪地唱,"你-是-我-的-天,爱-你-到-永-远!。。。你是我的天,爱你到永远!!。。。"

第十三章 雪中送炭

    第二天一大早,黄玉蓉买来了稀粥热干面糯米鸡还有包子油条,堆满了病床前的小桌子。方斌的右腿还打着石膏,难以动弹,黄玉蓉扶着他微坐起来,背后垫着高高的枕头,又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最后拆开一把新牙刷,端来杯子让他漱口。方斌看着她忙碌,没说话,只微微笑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待她接过牙刷杯子,又递来毛巾擦完嘴,黄玉蓉来接,方斌却不松手。

    "呵呵,没洗干净啊?"黄玉蓉也不恼,莞尔一笑,露出白玉一般的牙齿。方斌心头一荡,顾自先红了脸,另一只手却握住黄玉蓉的手臂,把她拉过来在床边坐下,方斌就侧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轻轻咬着她的耳垂。"玉儿,你真是个好老婆。"黄玉蓉羞涩一笑,仰面看他,"真的啊?"如兰的气息拂在方斌的脸上,痒痒地,方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揽住她的腰,对着她小巧的嘴唇吻了下去,舌头抵过她的牙齿,终于找到她嫩滑的舌苔,缠缠绕绕,扭扭结结,渐渐的,黄玉蓉的气息粗重起来,舌头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身上的体香奶香发香一起灌进方斌的鼻孔。方斌手撑在床边挪过来一点点,右手从她背后绕过去,探进上衣的下摆,揭开毛绒衣,溜进贴身内衣,伸进去,可是怎么也解不开胸罩上的扣子,心中一急,舌头就慢了下来。黄玉蓉气喘吁吁,右手反到背后,伸进去,摸了一下方斌的手,好象在说,我来。方斌心里一荡,待她解开,迫不及待的溜进去。玉儿的身子好光滑啊,细腻腻的,嫩滑如牛奶。方斌的手先在后肩,又在脖颈,反复揉搓磨蹭,慢慢地滑向小腹,在腰上逗留片刻,慢慢向上,顶起胸罩,摸向高耸饱满的**。玉蓉身体一颤,方斌赶紧抱紧了她,手指在**间细细的慢慢的柔柔的滑动,食指轻轻按住**,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搓,玉蓉气喘如兰,身体一阵阵地震颤。好久好久,方斌抽出舌苔,咬着她的耳朵说:"玉儿,我想吃你的**。"玉蓉娇媚地哼一声,面色潮红,不说话,却撩起了上衣下摆。方斌心头一喜,一头扎进去。玉儿的身体好香啊,柔柔的,暖暖的,方斌用舌头在她腰上细细的舔着,一路上行,终于一口含住早已涨硬的**。玉儿身体又是轻微战栗,方斌把**含在口里,用舌头细细舔着,又在**周围来回睃巡。玉蓉的双手就在衣服外面搂着他的头,细细地磨娑着,充满爱怜。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憋得方斌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才从内衣里拱出来,满脸涨得通红,看着玉儿傻笑。黄玉蓉心里一痛,抱过他的头对着他的耳朵说:"憋坏了吧?小傻瓜,看你急的!只要你想,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啊!"方斌双手环住她的腰:"不许耍赖啊?说不定哪一天,我惹你生气了,要吃你,不能拒绝啊。"黄玉蓉心驰神往:"那我生气了,你就不能生气啊?你要哄我啊。"

    "嗯!我保证不真的生你的气。说好了啊,我哄你你就不许生气了啊。"缠绵悱恻了好半天,黄玉蓉整理好衣服头发,"吃饭吧?还不饿啊?"

    "不饿,嘻嘻,刚才吃你都吃饱了。"方斌故意叭叭有声地舔舔嘴唇。

    "哼!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一边说一边剜他一眼,似嗔非嗔,似恼非恼,真把方斌的魂儿都荡飞了。方斌赶紧吞下口水。

    "吃什么啊?"黄玉蓉莞莞一笑,递过来一碗稀饭。"嗯—嗯--,"方斌干哼两声,惹得玉蓉抿嘴一乐。"你不要买这么多啊?我什么都能吃,以后,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一份呢我就两份。"

    "知道啦!老爷!"玉蓉作势一敛眉,躬身一礼,浅笑兮兮,眉目传情。方斌感觉跨下涨得生痛生痛,被子几乎都要被顶穿了。"小妖精,吃饭时不要这么媚人好不好?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嘻笑之间早已日上三杆,"玉儿,你去上课吧,我不要紧的。"

    "赶我走啊?"黄玉蓉头一摆,如云的秀发象瀑布一样披散开来,看得方斌如醉如痴。"放心好啦,我今天没课哦。"

    "笃--笃--,"有人敲门,黄玉蓉赶紧起身。杨老伯和王大富王老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王老板!"方斌喊一声,作势要坐起来。"别动别动!"王大富跨前一步按住他。

    "王老板请坐。"黄玉蓉搬过来一把椅子,"杨伯你也坐。"

    "小方啊,这位是?"王大富的眼从进门时就没从黄玉蓉身上拨出来过,听他这么问,方斌心里一乐,路上杨老倌还不会向你说起么?不是看上我老婆了吧?瞟一眼黄玉蓉,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方斌心里一闪:"啊?她是我姐,也是我的老师,你就叫她黄老师吧。"方斌赶紧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那边黄玉蓉也赶紧用手捂住嘴偷笑,倒是杨老倌张大了嘴,满脸疑惑,看了看方斌,又转过来看黄玉蓉:昨天还是老师呢,一早起来就是师姐了?

    "是这样啊?怎么以前从没有听你说起过?"王大富满脸不信的神情,不过他变得快,"黄老师,这两天辛苦你了啊?"不待回答,拍拍方斌的肩膀,"小方啊,你的事,我表姨夫都对我说了,我看你人聪明,又舍得吃苦,还心地好。"王大富喝口黄玉蓉刚递过来的水,顿了一下,方斌就觉得这王大富虽然文化不多,人却还朴实。"小方啊,我看你终归不会是打小工的人,俗话说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我王大富不会花言巧语,只想帮你一把,一来替我姨夫感谢你,二来你日后发达了也请你看在今天的情份上照顾照顾我们。"

    "王老板,说感谢就见外了,要不是你收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方斌真诚地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那好,"王大富也不客套,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纸,"市工业局那三幢楼,都封顶了,只有你现在做的那幢正在搞四白落地,原来这三幢都是我在做,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我现在让一幢给你去做,就当是你事业的起步吧,这是当初的合同,三幢都是一样的,116元/平方,每幢十层,大约7000平方,总价80万多一点,包括公共区。现在我给你每平方加四块,添个整数,不为别的,就怕你得经验吃了亏。"

    "王大哥,感谢你这么帮我!"方斌真的想不到这个拿着昂贵手机却克扣自己小工费的包工头是这么一个人,口气一变,双手握住他的手,"肉麻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如果真如王大哥吉言,日后我有了什么进步,决不会忘记你!不过合同我看就不用改了,大家都在平等的基础上做,你也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不?经验是在实践中学来的啊。"

    "好!"王大富松口气,果然是灵醒人,"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有经验的人不?"

    "行!王大哥你把李拐子李师傅,库明库师傅先给我请过来就行了,其它的人我再去找。"

    下午,黄玉蓉有事先走了,只有杨老倌陪着。方斌压抑着高兴,王大富送来的简直就象是一艘小船,自己就要乘着这艘小船,在广阔的商海里去闯荡了。看着心花怒放的方斌,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杨老倌就红了眼,方斌也没什么话好安慰他,他的儿子早已找到了,偷了电脑换钱,和女朋友看电影下馆子,花光了又怕发现,只好藏匿在网吧里。虽然为他受了伤,可方斌一点也没有恨他,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让玉儿现身呢?想到玉儿,又有点神不守舍了,明明刚刚才走,却好象几日不见。再说,如果不出这场车祸,王大富还真不会给自己这么个机遇呢。

    不一会儿,李师傅库师傅就到了。李师傅是油漆工,库师傅是泥瓦工,都是精明人,见方斌找他们,把事情一说,很高兴过来帮忙。也是啊,在哪儿不是做工夫,和方斌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包工头做事,能多赚点也说不定。

    "那你先好好养伤吧,出院了就呼我们啊?"李师傅库师傅留下呼机号就走了。

第十四章 最浪漫的夜

    接下来的几天,黄玉蓉按照方斌的要求下载打印了许多有关家居装修的知识,从水电线管的型号品牌价格,到水泥的标号性能及河沙的开采配比,再到墙面的打磨粉刷流程,最后到各式各样乳胶漆底漆腻子的品牌及优劣,一一记下,狠狠恶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黄玉蓉接过他一页页看过的材料,就笑:"呵呵,你快成了半个专家了哦。"方斌得意的咧嘴一笑:"我这是拿人家的东西做实验品呢,待有了经验,给我们装修一套最温馨最浪漫最漂亮的婚房,啊,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方斌顾自说着,黄玉蓉笑盈盈地听着,满面绯红,两眼生情。方斌心头一荡,全身就象过了电一样,跨下昂然**,一把甩开手上的东西,双手搂过玉儿,捧过她的脸,先额头后双眼再鼻子,一路吻下去,两只手探进胸衣,轻车熟路地解开胸罩的扣子,一手抚着后背,一手在**间轻摸细揉。玉儿浑身一颤,粗重的气息撩拨得方斌一阵阵的心痒,只是受伤的腿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又过了几天,拆了石膏,可以撑着拐杖走了。方斌怎么也躺不住了,一定要出院,玉儿和医生怎么也劝不住,倒把肇事司机高兴得不得了。结了帐收拾好东西,黄玉蓉一手提着包一手扶着方斌:“屈师傅,麻烦你送我们到民主路紫薇宛小区。”

    “好咧!”肇事司机麻溜答应一声,待他们上车坐好,启动车子开出院门。知道苦主不是个难缠的人,可是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提前出了院,少花多少钱啊?虽然保险公司出了大头,可是给自己省了多少事啊?开出租的,最怕的就是人家死耗。心里一高兴,话就多了:“黄老师,你们两口子住在那里,你上班可就远了。”方斌和黄玉蓉并排坐在后座上,右手一直抚在她的后腰上,听他说到两口子,一乐,偏了头促狭地笑,右手却不老实,轻轻抠了一下她的腰。黄玉蓉脸一红,对着方斌宽厚的一笑:“没事的,我们只是租来暂住一段时间。”方斌张大了嘴,意思在说,你没说起过租了房子啊?玉儿轻轻摇摇手,好象在说,别说话,回去再讲。

    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是一个中低档住家小区,房子在一楼,一房一厅一厨一厕,没有阳台,打开后门却有个小小的庭园,靠墙摆着几盘花,干干净净的,户主显然很朴素,室内有简单的家俱,很合方斌的胃口。略略看了下,方斌就丢了拐杖坐在床边,看玉儿忙这忙那,淡雅的床单被子散发出微微的皂香。

    “怎么样?喜欢不?”玉儿一抬头,右手拢一下额前的秀发。天已凉了,玉儿穿一件淡兰色的高领羊毛衣,外面套着紫色的小坎肩,十分娇俏媚人。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短裤几乎要被顶破了。方斌手一伸,玉儿乖巧地走近来,方斌手一环,就揽住了她的腰,头磨蹭在她的肩上。“喜欢!喜欢!玉儿姐,你真是老天送给我的,我真是爱死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没法活了。”

    “灌米汤啊?”玉儿媚媚地一笑,仰了脸看他,如兰的气息喷在方斌的脸上,痒痒的柔柔的,方斌再也忍受不住,对着她香甜的小嘴就吻了下去,玉儿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极力迎合,两条嫩滑的舌苔缠绵在一起,进进出出,缠缠绕绕,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去洗个澡吧,住院这么久,快臭了。”良久良久,玉儿拍拍他的脸,喃喃地说。

    “嗯!”方斌麻利地应一声,是啊,住院这么多天,自己感觉都快臭了,全身发痒,难得玉儿没嫌弃。接过玉儿递过来的拐杖,脱了衣服往厕所里走。腿是好多了,落地有了坚实的感觉,既然玉儿和医生都说要撑拐杖,那就撑着吧,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让心爱的女人担心。

    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兜头淋下,双手洗把脸,真是酣畅淋漓。好多天没洗澡,全身结了一层垢,用手一搓,滑腻腻的。

    “长垢了吧?”给你个小脏猴搓搓?推开厕所门,玉儿拿一条新毛巾走了进来,她脱了坎肩和毛衣,却穿着紧身长裤,挺翘的屁股一览无遗。方斌全身**,无遮无挡,身下如刚刚上场的斗鸡,高高挺起。玉儿脸一红,搬转他的身体给他搓背。方斌反手搂住她的屁股,偏过了头就要吻她。

    “别闹!小心摔跟头!”方斌闻言一怔,不甘不愿地停在那里。玉儿心一软,“听话,你先洗,在床上老老实实等着,我洗好了就来。”

    “哎!”方斌响亮的应一声,赶紧麻麻利利地洗完澡,扯过毛巾擦了几下不长的头发,也不穿衣服,拿起拐杖出去,涎涎地说,“玉儿姐,你快点啊?”

    “知道了啦!”玉儿柔顺地一笑,“小心点,看着脚下!”方斌揭开被子躺在床上,把没干的两脚伸在外面,右手把涨得生痛的小**一遍遍地按下,却怎么也按不住。好不容易听得厕所里没水声了,却又听得吹风机响了起来,方斌感觉过了一万年。突然厕所门开了,玉儿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衣走了出来,刚刚洗过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脑后,**高耸,白皙修长的两腿,亭亭玉立,看着方斌柔媚地一笑。

    “快过来啊!小妖精!”方斌喉咙发干,招招手,玉儿云一样地飘过来,方斌一把搂住她,一张嘴就吻住了她的香唇,右手一点不老实地伸进了睡衣里。玉儿没穿胸罩也没穿内裤,一览无余。方斌的舌头在玉儿身上舔着,耳朵,脖子,双肩,终于一口含住了她的**,右手揉搓着她的屁股,慢慢滑向股沟,顺着股沟,向前滑向大腿内侧,向上,来到了最神秘的地方,那里却早已淋漓一片,用手一探,温润爽滑,细细嫩嫩的。方斌好奇心大起,把玉儿放翻在被子上,撩开睡裙把脑袋伸了下去,红嫩温润的两片,镶嵌着鸡冠样的红宝石,潺潺的流水,香香甜甜。方斌心头狂跳,血脉一阵阵上涌,张开嘴,轻轻含住了薄薄的两片。玉儿娇躯一震,两手用力在方斌肩膀上抓挠。方斌用舌头轻轻探进去,旋几下,又用嘴唇轻轻含住,吮吮吸吸,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斌儿!斌儿!我的小哥哥,你快进来吧,我受不了啦。”玉儿娇喘吁吁,浑身发烫。方斌不明所以,舌头就滞了一下。玉儿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微向上拉,厚实的胸脯就顶在了她涨硬的**上,右手向下,轻轻握住他坚硬的小**,引导着,来到花园门口,淋漓的**滋润得门口滑腻腻的。方斌心里阵阵激荡,自己托着,轻轻顶开两片,沾着**,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细细磨娑着,俯身向前,吻住玉儿香甜的小嘴。“玉儿姐,我要进去了啊?”玉儿不说话,头顶着头,轻轻地撞击他。方斌心头一荡,屁股一挺,嗤地一下毫无阻碍地就深入进去,玉儿娇躯一颤,脸热得滚烫。方斌感觉巨大的快感袭遍全身,扳开她的两腿,搂着她的腰,一遍遍地撞击着,身下滋滋有声,玉儿娇喘吁吁,浪声喊着:“哥,小哥哥,快一点,重一点!”方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阵阵酥麻的感觉一遍遍地传上来,终于忍不住,噗的一下全射了,身子一软,就瘫在玉儿的胸脯上,左手搂着她的肩,侧身躺下来,小东西却不肯抽出来,搬过她的屁股,两腿紧紧地夹着。玉儿舔着他脸上的汗水,右手扯过床单,肩上,背上,腰上,细细的擦拭着。就这样搂抱着,方斌凑上去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姐,高兴不?”玉儿一楞,从黄老师,到玉儿,到玉儿姐,最后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姐字,眼前这个小男人是把自己放在了心尖尖上啊。自己和刘宏伟,结婚七八年,从来就没有这样情深意长水**融过,自己最美最好的几年,就那样和一个彼此都没有爱的人浑浑噩噩的过了。想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嘴里却问:“斌儿,你还感觉到了什么?”

    方斌感觉肩膀上一凉,知道她想说什么,赶紧吻住她流泪的双眼:“姐,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只要你现在是,以后永远是我的老婆。”

第十五章 爱的呼叫

    第二天黄玉蓉有课,一大早,她就做好了早餐。情意绵绵看她梳好头发,又换好衣服,方斌心里一直甜丝丝的。玉儿知道他在想什么,时不时的偷偷眇他一眼,倒把自己羞得脸红红的,真象个新娘子。方斌撑起拐杖,拥着她来到门口:“早点回来啊?坐车注意点。”

    “知道啦!小哥哥!”黄玉蓉欢快地应一声,故意拖长了调,媚态尽现,出了门,好远,回头一看,方斌还在门口摇手,心里一痛。正好有512路公交驶来,赶紧跳上车。幸福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全身,感觉全车的人都特别亲切。

    从租住的小屋到江南大学有十来站,在校门口下了车,黄玉蓉感觉小平同志题写的校名,今天分外遒劲有力,巍峨的校门也格外亮堂壮观。从校门口进去还有一条长长的小路,左边是缓坡,右边是绵延的桂花山,山上植满桂花树,秋天一到,满园飘香。小路两侧是密密匝匝的梧桐树,高低起伏,随山势曲折回环,随便在哪儿藏几个人,等闲是发现不了的,最适合年青男女谈情说爱,江大人戏称这里是情人坡。黄玉蓉脚步轻快,一路走一路笑,斌儿在这里上课,敢不敢挽着自己,踽踽走过?又嘻嘻一笑,他有什么不敢的?那个小坏蛋!倒是自己,到处都是熟人,会羞死人的。

    江南大学是江北省最有名的高校之一,教育部直属,名列211之内,文理工兼长。黄玉蓉编制在中文系,今年教的是一年级新生,男女各半。现在的大学生,不比自己当年,谈情说爱是家常便饭,随便一个女孩子,谈起感情来,都一套一套的,流行一年娇,二年俏,三年四年没人要。如果大学四年,没谈过恋爱,那会被当成怪物的。

    黄玉蓉在休息室坐了一会,还有十几分钟才上课。她现在教的是《唐宋文学》,别人不晓得怎么样,她是一直要求学生做作业的,形式不限,或读书笔记,或自己创作,每周总要布置一点。

    “黄老师,您今天好漂亮耶,脸色红扑扑的,恋爱了是吧?”突然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孩子,胸前抱一堆作业本。黄玉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二班的科代表张燕,很漂亮也很聪明能干的一个姑娘,每次上课前,总会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讲桌整理得平平整整,自己十分喜欢她。

    “鬼丫头!没大没小的,老师的玩笑也敢开。”黄玉蓉似嗔似怒的骂她一句,心想还真别让她们看破什么,这帮小东西,个个老师的情况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哟!姐姐老师,你害臊啦?怎么脸更红了耶?”张燕放下作业本,扳着玉蓉的双肩,调皮的一低头,凑在她面前,“您这么漂亮温柔,一定要找个懂你痛你的人啊!别便宜了哪个不识风月的呆子。”黄玉蓉俏脸一热,伸出手,拍一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小手,“越说越出格了不?你才几岁啊?”还想说你怎么那么有经验?但看小姑娘脸蛋一红,就吞下这句话,顺手拿出几本作业,“这几个同学上周的作业做得好,有创意,你在班上表扬一下。”

    方斌吃过早饭,撑起拐杖也出了门,先去了银行,按合同约定,是分期付款,王大富是个诚实人,第一期装修款已经打了过来,方斌取了一部分,然后来到美宜居五金建材大市场。市场很大,种类繁多,从水电线管,到水泥石灰,到涂料地板,再到瓷砖洁具,再到厨房设备,到成品家俱,样样都有。方斌一家家看过去,默默记下各种品牌材料的型号价格,又问店家能否优惠,店家大都热情相待。再结合那些天玉儿打印的资料,心中大致有了个底。

    “这位先生,您是装修新房啊还是二手房?我看您真是个细心的人,细细比较了好多家吧?”在一家名为百安居的店面里,一个二十多点的女店员,穿着蓝色的职业装,双手交叠,露着得体的微笑,操着动听的普通话,走过来,不卑不亢地说。

    “是啊,”方斌抬起头,笑一笑,也不隐瞒,“我有一幢大约7000平米的住宅楼,正在做四白落地。”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下,很老练地看着她。女店员心里一喜,这可是几十万的大生意啊。“那您决定了吗?”一边说一边挪过去一把高脚椅子,“您坐着看吧。”旁边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店员适时地递过来一杯茶。

    “还没有最后做决定,不知道贵店能优惠一点么?”方斌谢过茶,把拐杖靠墙放好,坐在高椅上,喝一口,笑着问。

    “可以的,您需要的建材,我们这里都有,只要您诚心要,可以优惠供货,高中档都有,性价比很高的。”女店员笑一笑,随即说了个优惠价。方斌感觉她的牙齿白极了,笑容也非常美,比较前面几家的报价,还是很动心的。

    “这样啊?这么多的货,你能做主么?”方斌想,这么大的生意,一般的小店员是做不了主的,几分犹豫就写在了脸上。

    “方经理,您看这个报价行吗?”方斌一听,还以为是问自己,却见她微笑着转向了刚才给自己奉茶的女人,敢情她也姓方啊。

    “好的,先生,就照我们熊店长说的这个价给您,你看可以么?”被叫作方经理的女人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了看方斌,问。方斌一头雾水,两个女人,一个经理,一个店长,也不知道哪个官大。不过价格倒是真的实惠,当下也不踌躇,“行!不过我是头一次做,用多少我是真的不知道,您看?”

    “那简单!”女店长莞尔一笑,“您先交部分定金,多退少补,您看行不?”略微停顿一下,“先生是个爽快人,请问您贵姓?”

    方斌松了口气,“免贵姓方,原来您是熊店长。”熊店长就抿了嘴看着方经理笑,好象她平白多了个弟弟似的。方经理见多识广,对这种场面很在行,开心地一笑,“原来是本家啊。”方斌赶紧站起来,可能带动了靠墙的拐杖,嗵的一声倒在地上。熊店长笑嘻嘻走过去,拾起来,递给方斌:“方先生见到本家姐姐好激动啊。”那边方经理就笑着瞪她一眼,气氛一下子就亲近多了,当下商定先交一成定金,供货后按进度递加到六成。

    方斌交了钱收了发票走到门口,呼啦啦围拢来一大批人。

    “老板要货车不?”

    “老板要短工不?”七嘴八舌,把方斌围在中间。

    “你们谁会水电安装啊?”方斌正想招人手,倚在拐杖上问。

    “我会!我会!”一下子就有好多人举起了手。方斌挨个打量过去,最后目光落在最外面一个国字脸,中等身材,穿着比较整洁的男人身上。

    “师傅你贵姓?怎么联系你?”僧多粥少,那个人站在外围,本没抱什么希望,这下赶紧走近来:“免贵姓汪,我有呼机的。”说着从腰上解下bb机,旁边一直笑盈盈看着的美女店长赶紧抓过纸笔,先刷刷几笔写下一串号码:“这个是我们店里的电话,另外一个是手机,有特殊情况也可以打的。”方斌心里一动,店里的电话收据上不是有么?看来她的本意还是想告诉我这个手机号,时下能用得起昂贵手机的可不是一般人,在方斌认识的人中,还只有包工老板王大富。当下谢过,记下汪师傅的呼机号。

    “汪师傅,我过几天呼你,你找那么七八个会水电的人,我有事情交给你做。”汪师傅就激动得红了脸,想不到一会儿功夫,自己也成了小包工头,连连说好,好,好。出门时和方经理熊店长摇手告别,方经理的目光就有点深长。

    下了课就是中午,黄玉蓉在教工食堂吃了饭,回到单身楼取出自己的存折,在校内银行取了钱,来到校外一家传呼机专卖店,花1500多元买了部汉显的传呼机。这么多年传呼机火遍布全国,是人就会说,有事呼我。可是黄玉蓉从没想过赶这个热闹,家里父母都退休了,有事可以打家里的电话,唯一的哥哥嫂嫂工作也不错,不用自己担心。只有斌儿,想到方斌,黄玉蓉身体一阵潮热,心儿狂跳,脸孔慢慢就红了。提起呼机转到菜市场,买了一只母鸡,又买了点别的,坐上公交车就回去了。打开门,方斌还没有回来,黄玉蓉赶紧把母鸡用砂锅煲上,不一会儿就滋滋地冒出了热气,浓浓的香香的,黄玉蓉不由心里得意起来,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直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黄玉蓉唱着唱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溢满了双颊,撩起围裙来拭泪,一回头,不知何时方斌已经回来了,倚在厨房门口,拐杖扔在一边,仰着脸,嘴唇紧咬,任泪水滂沱。黄玉蓉心里一急,赶紧抱住他,话都说不圆了:“你—你—你怎么啦?”

    方斌捉住玉儿择菜的手,展颜一笑:“没事,姐,我高兴。”又一滴滴吻干玉儿脸上的泪水:“姐,你的歌唱得太好了,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玉儿噗哧一笑:“你个坏东西,不声不响溜进来,扮出那份模样,把我魂都吓掉了。”方斌傻傻地一笑,右手从围裙里伸进去:“那我摸摸,看看魂儿还在不在?”玉儿嗔他一眼,任他轻薄。缠绵了好半天,才想起鸡汤煲好了,松开手喊他吃饭。

    方斌的食欲出奇的好,吃了两大碗饭,大半煲鸡肉鸡汤都吃在了他肚子里,黄玉蓉笑盈盈地看着他吃,不时给他夹菜。“姐,你也吃啊?”玉儿媚媚地笑着不说话,方斌狡黠地一笑:“你想减肥啊?其实你不用的,长得再胖也是我老婆,我也要。”玉儿柔媚地一笑:“又哄我啦?”转身取出才买的bb机。“来,送你个东西。”打开,方斌就张大了嘴:“玉儿,你买这个做啥?憨贵的。”

    “哟!当包工头了,还守财奴呢。”玉儿噗哧一笑,递给他,“你看李师傅库师傅都有了,他们怎么找你?”方斌接过来看了又看,“你买这高级的干啥啊?有个数字的就可以了。”

    “你看你,又落后了不是?数字的多麻烦?满街找电话!这叫一步到位,有钱,我还想给你买部手机呢。”玉儿拍拍方斌的手,笑嘻嘻地说。

    “那你怎么只买一台?”方斌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玉儿一乐,“我啊,不用这东西,别人一般不找我,你呢,不用呼,一叫就到。”

    方斌促狭地一笑:“那是,你是不用呼的,陪我吃陪我唱陪我哭陪我睡,呵呵,四陪,不,是全陪。”说着说着就涎了脸凑上来,玉儿手指轻轻一戳:“你看你,就不会说好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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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过幸福之门介绍:
没有穿越,没有重生. 方斌,东平湖区农家子弟,以优异成绩考入江南大学中文系,可是因家贫交不上学费,自己把入学通知书隐匿下来,只身一人来到江南大学所在地江城市打工; 黄玉蓉,江大的年轻教师,出身书香,家教敦严,温婉贤淑,优雅端庄,走出了没有爱的围城; 两颗平行滑过的流星,偶然在天际相遇,照亮了对方,温暖了自己,与爱同行,浓烈深沉,和谐快乐.在她的鼓励支持下,以自己的姓取她的一个字,创立了芳玉公司,从零做起,踏踏实实,历经波折,在贵人鼎力相助之下,快速成长. 幸福之门裂开了一条缝,挤过去......挤过幸福之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挤过幸福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挤过幸福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