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兄弟结义
“原来你就是救了我们家燕妹子的方斌啊?常常听燕丫头说起你,把你夸得不得了。”林老太拉起方斌的手,左看右看,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林老太老两口没有儿子,大女婿在外地,本来就把小女婿张军当儿子,加上张军本性忠厚,人也勤快,大事小情都是他。张军极疼爱唯一的妹子,张燕又懂事,和嫂子很亲,两个老人自然而然也把她看得很重,象家里人一样。
“大妈,多大的事儿啊?早过去了。”听到老太一个劲地夸自己,方斌倒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一阵摩托车响,老远就听到张燕在喊:“黄大伯!林伯母!”张燕风一样地跑进来,又兴奋地喊:“小方哥!小方哥!”跨进店门,就僵住了:“噫?黄老师?”
黄玉蓉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是张燕啊!”方斌赶紧给张军作了介绍。张军丝毫没有觉察到妹妹情绪的变化,兴致勃勃,抓起方斌的手一阵摇晃,哈哈大笑着:“小方!方老弟,你和我们家真是有缘啊,误打误撞,又到了我老丈人家里了。”回过头对林老太说:“妈,加两个菜,我和爸好好陪小方喝几杯。”说完挨着方斌坐下,张燕借口帮林伯母,没情少绪地跟了出去。黄芳看看小姑子,又悄悄地看看黄玉蓉,闷了头悄悄地笑。
“小方,方老弟!”几杯酒下肚,张军甩掉外衣,拍着方斌的手,“只有共患难,才是真朋友!你要办公司,我支持!可是你要早告诉我啊?抛开你救了我妹子不讲,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不是我妹子跟我讲,我还不晓得呢。”
“多谢张大哥鼓励!”方斌和他碰了一杯,又敬了黄大伯一杯,“原来我是准备一个人干的,刚开始,没经验,不知道是赔还是赚,不敢麻烦你。”然后又说起王大富。张军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你说的这个王大哥,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夹到自己碗里的肉,还舍得分点给你,真是了不起。”又和方斌碰了一杯,“再说,他不怕赔,我又怕什么?如果你不嫌弃,也算一个合伙人,不过你那边的事我可能做不来,我无拘无束习惯了,受不得你们公司的规矩,倒是你嫂子,比我能干,还能帮你点忙。”
方斌知道张军很早就在江湖上混,有些事情,真得要这种黑白通吃的人才能办,当下十分高兴,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大哥,感谢你和嫂子的支持帮忙,祝愿我们的公司顺顺当当,财运亨通。”满桌的人都站起来,碰得酒杯叮咚地响。
吃完饭,方斌伸手掏钱,张军一把按住:“到家了,还兴收钱啊?”黄大伯也笑:“小方,你林大妈不是进门就说过,不收你的饭钱么?”林大妈白他一眼,方斌还在坚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燕嘟着嘴说:“小方哥你就别娇情了!”说得方斌面红耳赤,黄芳盯着小姑暗暗地笑。
“燕妹妹,你生谁的气啊?”送走方斌和黄老师,黄芳拉起小姑的手,笑嘻嘻地问。
“没啊!我谁的气也没生。”张燕脸一红。黄芳一笑:“不打自招了吧?你生黄老师还是小方哥的气啊?小方哥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还能管他和哪个在一起?再说,感情的事,是两个人,勉强不得的,你还小,好生读书是正经。”话没说完,张燕的泪水却噼里叭啦的掉了下来。黄芳叹口气:“哎,看你平常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事这么重!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有了王大富,又有了张军这两个合伙人,还无意中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方斌心花怒放,感觉幸福之门已经向自己打开了一条缝。可是玉儿还没有投降,再逗逗她。出了小饭馆,方斌撩上自行车,回头说:“黄老师,您上来吧!”玉儿忍住笑,敛住风衣下摆,爬上后车架坐好。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清冷的夜风一吹,玉儿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反穿着斌儿的棉衣,头缩在帽子里,被他温暖地拥着,痴迷地宠着,不由心头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成行成行滑落。真象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方斌反手在她脸上一摸:“噫!怎么哭啦?”赶紧停下车,一手撑着,一手把她抱下来,搂在怀里,舔着她的泪水,嘻嘻一笑:“演戏的感觉好不?”玉儿含泪一笑,在他腰上抠一把:“不许你这样欺负我!”
在银行开了帐户,方斌王大富张军各存进去十万,注册资金就是三十万,又有了公司办公地点,余下的事顺风顺水,办理好验资报告和税务登记证,不几天全明华通知说到工商局去领营业执照。方斌约了王大富和张军一起,三个人的事,有什么事也好商量。
来到全明华的办公室,张军先给在场的工作人员每人桌子上甩了一包极品芙蓉王,又在全明华桌子上放了一条,拱拱手,转了一圈:“兄弟们都抽烟啊!”全明华就说:“朋友,我不抽烟。”张军豪爽地哈哈一笑:“不抽你就搁着呗!放心,烟里面没扎钱!”满办公室的人都哄的一笑,全明华也微微一笑。
领了营业执照,方斌握着全明华的手说:“多谢全哥!中午,我们吃个便饭吧?”王大富也在旁边说:“是啊,全科长,我们还不是要吃饭的?”全明华还在犹豫,张军爽朗地一笑:“别怕哟全科长,我们事情也办好了,用不着再向你行贿的。”办公室里几个年轻人又呵呵笑了起来:“去吧科长,有事还有我们呢。”
来到金满堂火锅店,服务生端上了茶水。“全哥,把渝姐也叫来吧?玉蓉在路上了。”方斌一边让全明华点菜一边说。
“还是算了吧?”全明华模棱两可地说。张军哈哈一笑:“都是朋友,在一块聚聚,有什么呢?小方,我把你嫂子叫来啊?”方斌赶紧说:“好的好的!”又问王大富:“大哥,你也把嫂夫人叫过来啊?”王大富呵呵一笑:“你嫂子在乡里,我孤家寡人一个。”不久黄玉蓉渝玲黄芳先后到了,菜也上来了。
“来,我们先敬全哥和渝姐一杯!我们三个创业之初,多谢贵人相助,一切顺利!”方斌端起酒杯,率先站起来,张军王大富也赶紧站起,各自端着满满一杯酒。全明华本不太看好方斌办公司,一个毛头小伙子,心血来潮的,见得多了,因而并不太上心,后来看他一下子弄来了三十万注册资金,两个合资人,一个老成精明,一个豪爽仗义,可都对方斌很客气,一样多的出资,却让他占了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心里就有点不敢小瞧他了。当下笑容满面,和大家碰了一下:“祝愿大家开业大吉,财源滚滚,不久之后,欢迎大家再来找我。”
黄玉蓉微微一笑:“全明华,再来找你,什么意思啊?想让我们开分店啊?”全明华呵呵一笑:“教授你就不懂了!以后,你们的公司做大做强了,要增资扩股,要上市,要融资,还是少不了要找我的。”张军一听,哈哈大笑,倒满四杯酒,递一杯给全明华:“多谢全科长吉言,我们三个再敬你一杯。”四个人一仰脖全干了。渝玲就笑:“明华,你看他们,多高兴!要不,我们也合伙吧?”全明华呵呵一笑,看了老婆说:“公务员是不能经商的,你要我辞职啊?”又对方斌他们几个说:“诸位,以后你们发达了,说不定我要来给你们打工去啊。”黄芳优雅地站起来,端起一杯雪碧:“全科长说笑话了!您年轻有为,前程似锦,以后,仰仗你的地方还多呢!我和玉蓉,敬你们两夫妻一杯,祝你们和和美美,恩恩爱爱。”黄玉蓉赶紧笑盈盈地站起来,全明华就多看了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人一眼,短发亮眼,说不上多漂亮但很耐看,优雅中蕴含着精明,得体的微笑中藏着老练,当下不敢怠慢,站起来一口干了。
“古有桃园三结义,今天我们三人共同创业,也是缘份,现在趁全科长在这里,作个见证,我们仿效古人,来个异姓结义,不知两个大哥肯不肯?”酒到半酣,方斌端起酒杯说。
“那敢情好!”张军毫不迟疑,三个人共同喝了三大杯,按年龄,王大富最大,是大哥,张军是二哥,方斌最小,叫三弟。
王大富也一脸兴奋:“两位兄弟,从此以后,我们三个,患难与共,生死相随!”三个人高兴地拍掌应和。旁边全明华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只不过一闪而过。
第三十二章 芳玉开业
又是一夜飞雪,大街小巷,房顶树梢,雪白一片,江汉大地,银装素裹。已经过了西方人的圣诞节,很快就是年了。方斌和王大富,这几天一直忙着购买办公设备,打整房屋,适当改造,隔成了几间,选好了日子,腊月初八公司挂牌,然后放假,开了年再来。这也是方斌的小算盘,以后说起公司的历史,不就早了一年么?
黄玉蓉提着一套金装的金庸全集,在步行街逛荡。多次和方斌聊起过他的家人,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侄儿外甥等等,高矮胖瘦,都在她心里有了一本帐,方斌讲要带她回去过年,不知怎么回事,黄玉蓉感觉很期待很憧憬,在心里把他们也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计划着给每个人都买件衣服,一路下来大包小包提满了。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方斌刚才回来。看到玉儿一身落雪,双手冻得通红,方斌埋怨说:“你不晓得发个消息,让我去接你啊?”玉儿露齿一笑:“没事!又没多远。你看看给他们买的衣服好不好?”玉儿一件件抖开,家里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有份,连过去一直对方斌很刻薄的嫂子刘小梅也没漏掉。方斌又高兴又感动,气呼呼地说:“给刘小梅买衣服干什么?那个堂客,一点也不晓得好歹。”
“都是一家人,有多大的仇啊?古人尚且能以德报怨呢!你拿点姿态出来,相信嫂子会明白过来,高高兴兴,团团结结,才叫过年嘛。”玉儿宽厚地一笑,“再说,你们那里穷,负担又重,她也不容易呢。”方斌心头一热,这个女人,什么都替自己想到了。嘴一撇,故作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家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典雅精致的一套书呈现在面前: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漂漂亮亮几十本,泛着墨香,闪着金光。方斌一本本拿起,又放下,啧啧有声:“好多书我都没看过呢!”
玉儿一笑:“想看啊?下次我从图书馆给你借。”方斌坏坏地一笑:“你看你!给人家呢,送金装版,给自己的老公,借平装的,一股霉味!”
黄芳果然很能干,把几间小房子布置得漂漂亮亮,井井有条,有董事长兼总经理室,那是方斌用的,有财务部,设计部,工程部,办公室等,贴上了铭牌,布置了办公设备。
“三弟,提的什么啊?”看到方斌提着一个漂亮的盒子,王大富问。方斌呵呵一笑:“你猜!”王大富哈哈一笑:“我才懒得猜,一早上,你发么子憨?”接过盒子打开,“啊呀!全是金庸的啊?送给王昌林叔叔的?”
“你看王叔叔会喜欢么?”方斌袖了手呵呵地笑。
“会!会!叔叔肯定会喜欢!他最喜欢战争和武侠,武侠中又最喜欢金庸,多次说他的小说既有文学性,又有---又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抓耳挠腮。
“既有文学性,又有历史性,还有艺术性!”不知何时,张燕走了过来,王大富赶紧说:“就是!就是燕妹子讲的这几句。”
方斌呵呵一笑:“你什么时候看过这些武侠小说啊?我都没看完呢。”突然象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你还没放假吧?”
“没呢,过几天才考试。”张燕嘴一撇,“你以为读大学还象读中学啊?”拿起书,惊呼一声,“哇噻!好漂亮啊!小方哥,是你买的啊?”
“不是我,是玉蓉买的。”方斌顺口答道,马上又后悔了,感觉张燕明显脸色一暗,赶紧说:“我托黄老师买的,送给王昌林叔叔。”王大富站在一边笑眯眯的。张燕沉默了小半天,“小方哥,你和黄老师,很熟吧?”方斌脸一红:“算熟吧。”
“那你喜欢黄老师吗?”
“喜欢!”方斌毫不犹豫。
“那黄老师喜欢你吗?”
“喜欢!”方斌一点也没停顿,张燕却猛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初八早上,雪停了,太阳也露了出来,方斌王大富张军都很高兴:“真是吉人天相啊。”陆陆续续有王大富的朋友,张军的朋友来道喜,送了花蓝彩球,摆满了临街一长溜,鞭炮放得震天响。方斌嘴里不说,心里微微有点失落,自己在江城,朋友本来就不多,除了王大富和张军,勉强算得上朋友的,就只有渝玲全明华两口子加上柳可了,他们和黄玉蓉送的花蓝,并排摆在一起,算是给了点面子,没剃光头。等到十点十八分,意即事事发,几个人一起,伸手扯掉红红的绸带,露出芳玉装饰设计(有限)工程公司,白底黑字,音乐和鞭炮声同时响起,震耳欲聋。方斌今天非常高兴,也十分激动,穿着玉儿早已买好的西装,打着领带,真象个新郎官,在大哥王大富和二哥张军的引领下,和每一个前来贺喜的人握手,给每一个人敬烟,叮嘱每一个客人:“等下一定要多喝几杯啊?”渝玲不知伏在玉儿身边说了什么,惹得玉儿徉笑着捶了她一拳。黄芳张燕林老太,穿梭一样忙着给客人端椅子倒茶。
“恭喜!恭喜!”一辆小车远远停下,走出一个戴着墨镜的漂亮女孩子,抱着硕大的一个花蓝,一边道喜一边走进来。王大富张军有点楞住了,自己的朋友中好象没有这么一个人物啊?方斌也有点短路,只有客人们的喧嚣声。
“不认识了啊?”来客走到方斌面前,轻轻摘下墨镜,方斌恍然大悟,赶紧伸出手,“原来是熊店长啊?真是对不起,你怎么晓得的?”方斌真是很意外,没想到仅仅是一面之缘,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不仅帮了自己的忙,还亲自来道喜。
“熊店长?”来客嘻嘻一笑,才想起似的,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方斌:实达集团市场部副经理,熊思卉。方斌一看明白了,难怪她笑,原来自己那天被她忽悠了,当下腼腆地一笑,把她介绍给大哥二哥。张军朗声大笑:“难得熊总看得起我们,亲自来道贺,请先坐一下,等会好好敬你几杯。”张燕这时端了一杯茶奉上。
“谢谢!”熊思卉接过茶,拿出一个红包,倩然一笑,“饭就免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祝愿贵公司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一边说一边转身要走,方斌连连说着谢谢,听说她要走,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失望,看着她的背影就有点恋恋不舍。
“小方哥,人家早走了。”张燕扯扯方斌的衣袖,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嘀—嘀--,”两声汽车喇叭响,一辆别克车停在门口,王大富飞快地迎出来:“叔叔!你怎么亲自来了?”方斌知道,是王昌林叔叔到了,拉起张军,赶紧迎了过去。
“大家好!大家好!”车门打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中等个,微胖,国字脸,微笑着扬起手和大家打招呼,王大富赶紧介绍。
“不错!不错!”王昌林握着方斌的手,“这么年轻啊?前途无量!”一边说一边随王大富方斌向公司门口走过去,对大家的恭维呵呵一笑:“都是大富的朋友,就是一家人,没有指示,只有几句心里话和大家说说。”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王昌林微笑着:“我只有三句话,一要遵纪守法,不搞歪门邪道;二要正规化,要办成现代企业,不能搞小作坊;三要有创新,要做大做强。小伙子们,你们今天还是一艘小船,刚刚,希望你们在不久的将来,做成一艘航空母舰!”王昌林用力的一挥手,十分有感染力,方斌一时热血沸腾。
第三十三章 回家过年(一)
公司挂了牌,暂时还没有业务,快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现在想要去跑也是枉然,干脆明年再来。把公司的事放在一边,方斌就成了闲人,只等玉儿放假。
“三弟,给!”在公司门口,大哥王大富递给方斌一个信封。方斌一楞:“什么啊大哥?”王大富呵呵一笑:“你回去过年,没钱怎么行?”又降低声音说:“你的注册资金,黄老师给你垫了一部分吧?你有多大家底我还不清楚?这是三千块,给爹娘买点年货。”方斌心头一热,泪水就在眼眶里打旋,伸出手接过:“行!大哥,自己兄弟,我就不客套了,大哥回去给嫂子侄女带个好。”王大富高兴地一笑:“就是嘛。”锁上门,一前一后来到隔壁小饭馆,黄大伯林大妈都在,听到讲方斌等几天要回去,提出两个大袋子,呵呵笑着:“这是黄芳给你俩准备的,一点江城的特产,带回家是个意思。”
王大富有点意外:“大妈,给方斌带点就算了,咋还给我准备了呢?”林老太慈爱地瞪他一眼:“傻孩子!你们是三弟兄啊!黄芳能分了彼此?”王大富喉咙哽咽:“嗯!大妈,那我要了,黄芳和二弟回来,您告诉他,我初几里来给您和大伯拜年。”
告别黄家父母和大哥,方斌提着一大袋子东西瞎逛,买了架高倍望远镜,小巧玲珑的,十分漂亮,准备回家后带玉儿去东平湖观鸟。江北省和江南省都在长江以南,分处东平湖南北,因湖而得名,同属荆楚,文化风俗,大同小异。当年江南大学改名,还有个小插曲。原来江南大学叫江北师范大学,在华中华南很有名气,后来扩招,又合并了江北工学院,成为文理工兼备的综合型大学,改名为江南大学,引起江南省各高校强烈不满:你们是江北省,凭什么大学冠名江南?呵呵,也象是小孩子吵架。殊不知,江南在历史上是个笼统的概念,泛指长江以南,并不实指江南省一地,江南大学这个名字,就比原来那个校名,开阔大气多了。
八百里东平湖,烟波浩淼,气象万千,湖中有一山,曰君子山,林木葱珑,远远望去,宛如白银盘里一青螺。方斌决定,这次回家不坐火车,走水路,先到潭州,可以一揽长江风情,再过东平湖入沅江,途中可以欣赏君子山,一直到龙阳县内河码头下船。虽然没和玉儿说起,但以她温婉贤惠的性格,一定会同意的。方斌最喜欢玉儿的温驯敦厚,和她在一起,没有丁点压力。
好不容易等到玉儿放了假,说起准备坐船回去的事,玉儿温柔地一笑:“行啊!你说得那么好玩,我还真是想体味一下呢。”又象想起什么似的,“会不会晕船啊?”
“不会,你不晕车就不晕船。”方斌坏坏地一笑,玉儿嗔他一眼,好象在说看你又想说什么。方斌忍住笑:“你真要晕船才好呢!那样我就一直抱着你,不就是古人所说软玉温香抱怀中了么?”玉儿噗哧一乐,横他一眼:“吐得满地都是,看你抱去。”
方斌买的是三等舱票,单间,一经济二安全。玉儿很细心,前一天两个人就洗好了澡,为的是先把衣服晾干叠好,不然回去有好多天,家里没人,一直挂着会不放心。一应回家要准备的,都不用操心,玉儿都按排好了,方斌成了个甩手掌柜。相互依偎着靠在床头,玉儿扯过她的包,从里面拿出个信封,指尖挑着,媚媚地笑:“给!”
方斌一怔:“什么啊?”
“我这个学期的奖金和津贴啊!你是家长,都上交。”玉儿柔媚地笑着。方斌心里一痛,双手伸在她屁股底下,把她光光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我还有钱,大富给了我三千呢。”
“是男人的胆,你怕多啊?”玉儿猫在方斌怀里,手揉搓着他的肚脐,用舌头轻轻舔着他的胸脯,弄得方斌痒痒,翻身将她压倒在跨下。
落日余辉中,昔日奔腾咆哮的长江,在冬天的傍晚,显得十分温驯安详,波澜不兴,如长虹卧波的江汉大桥,一点点向后退去,慢慢地龟蛇两山,点点滴滴,没于天尽头。方斌把玉儿抱在大腿上,坐在窗边,看江汉两岸,有三三两两的农人,或牵着牛,或担着筐,行走在田间地头,炊烟从远远近近的村落中袅袅升起,偶尔有骑着摩托车的行人,飞驶而过。方斌对这幅图景十分熟悉,也十分怀念。渐渐地,窗外什么也看不见,方斌抱起玉儿,站起来:“我们到床上去啰!”
玉儿双手环住方斌的脖子,伏在他耳边:“抱我一会儿!就这样!”方斌呵呵一笑:“罚我站啊傻婆娘?”玉儿展颜一笑:“就当是罚站好了!看你有劲儿没有!”方斌坏坏地一笑:“有劲儿都往你身上使,是不是?”说着嘴就往玉儿高耸的胸脯上拱。玉儿绯红了脸,轻轻啐了他一口,左手却温驯地解开了外衣,方斌把头扎在**间,嗅着亲着吻着,渐渐地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方斌抱着玉儿快步走到床边,放下,玉儿星眼迷离,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方斌喘息着脱掉玉儿的衣服,又三两下扒光了自己,溜进了被窝。
早上醒来,客轮已驶入东平湖。晨光曦微中,八百里东平湖波平浪静,初升的冬日,斜斜地照射在湖面上,泛出点点银光。远远的,君子山已经在望。洗过脸涮过牙,方斌拉着玉儿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美景,让玉儿讲解。
“呵呵,免费的导游,不用白不用。”方斌嘻皮笑脸,又没了正经。玉儿妩媚地一笑:“君子山,古称东平山、湘山、有缘山,是八百里东平湖中的一个小岛,与千古名楼岳阳楼遥遥相对,总面积0.96平方公里,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组成,被道书列为天下第十一福地,现为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级旅游区。”
方斌呵呵一笑,摸摸玉儿的脑袋:“黄老师,真的假的?记得这清楚?莫不是随便说个数字哄我?”玉儿噗哧一乐,在他伸过来的手上轻轻打了一下:“我哄你的饭吃啊?还要不要听啊?随便插嘴!”
“听!听!”方斌敛手敛脚,正襟危坐。玉儿温柔地一笑,又说:“君子山名胜古迹众多,文化底蕴深厚,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见证——斑竹、二妃墓、柳毅井。有秦始皇的封山印、汉武帝的射蛟台、宋代农民起义的飞来钟、杨幺寨等。每一个古迹都是一段厚重的历史,每一个故事都是一段悠远的记忆,浩气连远古,衷肠诉神州。特别是自唐代以来,李白、杜甫、黄庭坚、辛弃疾、张之洞等墨客骚人都曾登临君子山揽胜抒怀,留下了无数千古绝唱。用李白的‘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刘禹锡的‘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等几句诗,来描写这里,也十分贴切。岛上古木参天,茂林修竹,仅名竹就有20多种,神奇而多情的斑竹就生长在二妃墓的周围。君子山茶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层层的茶园像一条条碧绿的玉带围绕在大小山头,中国十大名茶之一的君子山银针就产自这里。”
“啧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方斌伸出大拇指,衷心地说,“真是佩服,小小的脑子里,怎么记得这多?当时在杭州,我就很疑惑。”摇头晃脑,滑稽而又憨态可掬。
玉儿眼一嗔:“少灌米汤!出门前做过功课呢,傻瓜!”最后终于忍不住,不无得意地说:“要说我过目成诵,也不夸张。难不成,江南大学中文系的副教授,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那是那是!”方斌拉起玉儿的手,“我看上次来江大讲学的李居安教授,他走的幽默风趣那一路,我看你是典雅凝炼这一派,一个美女,一个糟老头,拿到央视上去,还说不定谁的人气高呢?”
玉儿抿嘴一乐,“你别说,江城电视台还真有意请我去荆楚大讲堂讲学呢。”方斌呵呵一笑:“那你去啊!”玉儿头一偏:“你让我去,利耶?名耶?”方斌嘻皮笑脸:“你还少说了一条,应当是名利色三收!今后,别人都认识了你,说起方斌没人认识,但说起方斌的老婆就是黄玉蓉,那谁不认识啊?”
第三十四章 回家过年(二)
过了君子山不远,方斌黄玉蓉就换乘了小船入沅江。湘资沅澧四大水系,是江南省的四条大河。方斌的家乡龙阳县,处东平湖西滨,东吴时即设县,春秋末年,范蠡作五湖游,曾客寓县境,蠡湖之名犹存。三闾大夫屈原行吟沧港,渔歌互答,相传即是这里。因东平湖逐年萎缩,渐渐地离湖心越来越远,水退人进,围湖造田,修了一个又一个垸子,代代繁衍,人口渐多,所得有限,加之五六十年代血吸虫肆虐,旱涝相侵,地方就很凋蔽。这些年,年轻人大多出门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不过,他们用打工挣来的血汗钱,建起了幢幢小楼,即便是家徒四壁,这个架子也是要端起来的。一路所见,小楼与土坯房并立,华丽与脏乱常存。
小船到达龙阳县码头,已是下午三四点。下了船,方斌和黄玉蓉,一人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沿着衡岳路前行。县城不大,只有一横一直两条大街,横的叫衡岳路,直的叫钟杨路,纪念钟相杨幺起义。衡岳路是一条老街,不宽,两边种满法国梧桐,早已落尽枝叶,枯瘦寒伧;大街两边的房子,多是两三层小楼,人字形的屋脊,红墙黑瓦,斑驳陆离;水泥电线杆几十米就一根,电话线电线网线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线,裹在一起,纵横交错;地面倒还干净,深冬的风,从河里,从湖中,打着呼啸逍遥而来,又旋着圈儿,逶迤而去,碰到人的手上身上脸上,硬硬的冷冷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
方斌给玉儿戴上风衣帽子,心疼地问:“冷吧?”玉儿的脸和嘴唇,都冻得红红的,却仰起了脸,斜睨方斌一眼,笑意盎然:“不冷,就是风大。”
方斌心里暧融融的,牵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给她揉搓:“是啊,湖里的风大,也最催人老。你看过往的姑娘小伙,脸上都有两块暗红的印子,我们这里叫湖风印,都是风吹的。”方斌一边说一边极力忍着笑。
“真的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啊。”玉儿惊讶地小声叫,又盯着方斌看,“噫!你脸上怎么没有啊?”
方斌坏坏地一笑:“我一直读书,不大出门,所以风吹得少。你要观察大街上的男孩子女孩子。”
玉儿果然一边走一边猫下腰来,盯着来来往往帅哥靓妹的脸看,弄得人家面红耳赤又莫明其妙,走过老远还停下脚步摸着脑袋在想:这个美女怎么回事啊?怎么老盯着我看?莫不是对我有点意思?玉儿看了好多行人,一个也没有什么湖风印,偏头看见方斌使劲抿着嘴巴,恍然大悟:又让他耍了。当下柔媚地一笑,嗔他一眼:“又哄我了吧?看你说得一本正经,我还当真了呢。”
方斌放声大笑,笑够了,又小声说:“傻婆娘!我逗你玩呢。你一笑,脸上肌肉就活动开了,不冷了,心情也好了,还能多吃一碗饭呢。走吧,我们先吃饭。”玉儿果然让他说得哧哧地笑,轻轻在他腰上抠了一把,马上亲妮地挽起了他的胳膊。
龙阳是鱼米之乡,鱼的种类繁多,肉质鲜嫩,价格实惠。挑了一家干净清爽的小店坐下,热情的店家马上端来了热茶。出门后一直在船上,方便面吃倒了胃,肚子早饿了。方斌点了个红烧草鱼块,青椒肉丝,小白菜,西红柿鸡蛋汤。
“小帅哥,你是带着媳妇回家过年的吧?”女主人五十左右,笑容满面,一边上菜一边拉家常。在龙阳,不管认识不认识,见到年轻的男孩子,你叫他帅哥,那是看得起,没人会计较。此时方斌赶紧吞下鱼块:“是啊,大妈。快过年了,回家看看爹娘。你的儿子也回来了吧?”
方斌说的是真话,孤孤单单一个人出门,爹娘担心得不得了,又一点没办法,只能在好不容易盼来的电话里,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这样叮嘱那样。父亲老早听儿子打电话回来,说要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高兴得简直要晕了头,在村子里借了这个又借那个,打广告似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或许,他们是有意的:谁说我儿子没本事?考不上大学怎么了?这不,发了财,还带回来个漂亮媳妇。
“哎---”女主人长叹一声,“要回来就好啰!都三四年没回家过年了!”一边抹泪一边说:“得钱的又不只你一个,怎么那样憨,年都不回来过?爹娘都不要了啊?”一边说一边哭。说得方斌心里一酸,玉儿也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老婆子!你看你,让不让客人吃饭了?”旁边男老板吼了起来,女主人才收住哭站起来。
吃完饭结账,女主人说:“小帅哥,不好意思,出丑了。一共十八块,你给十五块吧。”方斌却掏出两张十元钞:“谢谢啊大妈,你做的菜很好吃。”拉起行李牵着玉儿出了门,女主人扬着手跟出来:“找你钱!”方斌摇摇手:“不用找了,给你儿子打电话吧,他今年会回来的。”
从县城到方斌家所在的文山乡,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班车破破烂烂的,摇摇晃晃,有人招手就停下,挤满了扁担萝筐,一车的汗味脚臭,售票员手上一堆毛票,一元两元的,甚至还有五毛的。方斌让玉儿靠窗口坐着,脚边走道上放着两个大箱子。
“方斌,我应当叫你父母什么啊?”玉儿望着越来越近的家,有点忐忑不安。方斌不假思索:“当然跟我一样,叫爹娘啊?”
玉儿不说话,方斌知道,玉儿从没有拂逆过他,不说话就是有不同的想法,于是呵呵一笑:“不习惯啊?那就叫伯父伯母吧。”看她有点紧张,握住她的手,嘻嘻一笑:“你猜我们这儿管弟弟叫什么?”
玉儿知道方斌在宽慰自己,心儿甜甜地,手掌让他握着,暧暧地,偏了头倚靠在他肩膀上:“哪怎么猜得到啊?”方斌感觉心都要醉了,在她手上轻轻拍了几下:“我就晓得个懒婆娘!还没猜呢,就说猜不到。我们这儿管弟弟不叫弟弟,叫老二,也许是老儿,反正是这个音,到底是哪一个,我也没弄清。”
玉儿一听,脸燥得通红,偏过头来看他,星眼迷离,在他手上轻轻一拧:“又哄我了吧?哪有这么叫的?”方斌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玉儿一定是把老二两字等同于男人的小**了,一急:“这回我真的哄你,不跟你讲,回家会闹笑话的。”玉儿柔媚地笑笑:“真的哄我啊?反正让你哄习惯了。”
到了乡里,还要搭三轮摩托车到方家坝村去。一下车,就有好几个司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方斌点了个年纪不大面相忠厚的,在超市里买了许多糖果饼干饮料之类,到时上门看热闹的小孩子多,不能空了手,又买了两件当地产的德山大曲酒,几条硬壳白沙烟,这是敬大人的。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钱。
玉儿一笑:“我明白饭馆老板的儿子,为什么几年不回家过年了。有句话叫笑贫不笑娼,看来没错啊。”方斌心里一沉,看着玉儿深情地说:“不是碰到你和王大富,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玉儿开心一笑:“你是吉人天相,没我什么事。”
摩托车司机很机灵,把方斌的两个大箱子全部放在了车上,又来提方斌刚才买的货。方斌很感激,从刚才买的烟里给了他一包,司机有点受宠若惊:“老板,你是不是姓方啊?”
“是啊,你认得我?”方斌把玉儿扶上车,用块手帕垫在横板上,让她坐好。
“我是刘强啊?小学时和你一起读过书的,你不记得我了?”刘强很激动,张大了嘴很期待地望着他。方斌可能有点印象,也可能根本没有想起什么时候和他读过书,但人家把你当个人物,认得你,自己可不能一点不给面子,当下呵呵一笑:“记得记得,怎么样?你还好吧?”刘强就很高兴,一边开车一边把自己的事说了个大概,又问起方斌自己的事,很是羡慕。
冬天黑得早,天色很暗了。方斌的家,在一个垸子里,长长的河堤,两岸是三三两两的人家,这时有的人家已经开了电灯,稀稀拉拉,放眼看去就成了一长串。远远的,一簇簇杨树围在一起,高高的直插天空,杨树后面,就是生我养我的家!黑暗中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方斌?是斌儿么?”
“爹---”方斌长长的喊一声,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
第三十五章 回家过年(三)
“斌儿!”
“老二!”
“幺叔!”
“幺舅!”
招呼声喊声连成一片,分不清是哪一个,方斌连忙大声回答着,紧紧扣着玉儿的手,温柔地说:“到家了,莫紧张。”摩托车还没停稳,老父亲已经绕过车头,大步来到车后箱边,暗夜中后头跟着一大帮人,方斌回头一笑:“你看!全家出动,来接你了。”黑暗中玉儿没说话,用劲拧下他的手,好象在说,你爹在前面呢。
“斌儿!小黄!”老父亲站在车厢边,轻声喊,压抑着满腔慈爱。
“哎--,”玉儿脆脆地答应一声,“伯父,您好吧?”老父亲连连说:“好!好!我好着呢,你莫牵记。”
“玉蓉!”姐姐方小菊笑容满面,伸手来牵黄玉蓉。
“菊姐!”黄玉蓉亲热地喊一声,搭着她伸过来的手。
“慢点!慢点。”姐夫孙汉超站在旁边连连提醒,黄玉蓉对这个从没谋面的姐夫已经很熟悉,莞尔一笑,喊一声:“姐夫!”孙汉超又高兴又意外。
“老二!”哥哥方军拘束地站在车厢边,等大家都打过招呼了,才怯怯地喊一声,方斌心头一痛:我这个忠厚老实的哥哥啊!赶紧一把抓起哥哥的手,忍着泪,颤颤地喊一声:“哥!”
“都站到做么事啊?方海,快点帮幺叔提东西。”方斌早就看到嫂子刘小梅也来了,可能是人多,也可能是不好意思,一直还没和方斌黄玉蓉说话,因为她太泼辣,对哥哥方军又严苛,对父母也不好,方斌和姐姐方小菊都不太待见她,可能也晓得这一点,她咋呼着只敢招呼自己十几岁的儿子。方斌心里一动,赶紧大声喊:“梅姐!”在龙阳乡下,管嫂子大多叫姐。黄玉蓉也亲热地喊声:“梅姐!”刘小梅口里答应着,手脚麻利地爬上车厢,去提大包小包。司机刘强,帮着哥哥和姐夫,早已卸下大件的行李和烟酒。
“方斌,要不要再送你啊?还远么?”司机刘强站在旁边,搓着手。
“不用送了,天黑了,那边不好倒车。”方斌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五十元的大钞,塞在他手里。“夜了,就不接你到家里去了啊?”
“你这是做么事啊?”刘强一看,烫手似的,“老同学,还能收钱啊?”
方斌笑笑:“是啊,老同学,谢谢你啊。拿着,你也不容易!”刘强明显地哽咽了一下,“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一半就够了。”方斌笑眯眯地:“拿着吧老同学,你要唯愿我不在乎这二十块钱才好啊。”玉儿一直留心着方斌和司机的话,听到这里就在心里埋怨,净讲我听不懂的龙阳话。
刘小梅咋咋呼呼地指挥着一家老老少少,扛起大包小包,热热闹闹往家里走,司机刘强打开了车灯送行,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斌的家,是一个东平湖滨常见的小垸子,弯弯曲曲的一条河堤,内侧堤脚,分布着稀稀朗朗的人家,房前屋后,有林木菜园;河堤外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冬天河水不深,露出了河床,远处有沙洲,一排排参天的速生黑杨,方斌想指给玉儿看,可是天黑,只模模糊糊看见一片黑影。
热热闹闹的一家人,惊动了沿途的村民,纷纷打开门,站在路边远远地招呼:“方老倌,幺儿回来了啊?”老父亲满面春风,高声回答:“回来哒回来哒!明朝到家里喝茶啊。”一路走一路招呼,方斌感觉父亲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这么敞亮过。
“斌儿!”远远地,家后的堤坝上,有个人影伫立着,方斌想着那就是娘了。老老少少都去接儿子,都想赶热闹,只有自己的老母亲,压抑着思念,守着家门,伫立凝望。
“娘!”方斌心头一热,大步上前,抓起娘满是老茧冻疮的手,泪水悄然流下。
“傻孩子,到家了,哭么事啊?”娘用手揩去他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又伸过手喊:“玉蓉!”黄玉蓉赶紧上前,握住老娘的手:“伯母!”娘长长地应一声,牵了玉蓉的手下坡回家。
走下河堤,方斌才发现家里有了不小的变化,还是那三间老瓦房,两厢有丁字屋,但禾场上,台阶,房子里,都铺上了水泥,几间房子里都吊着明晃晃的大灯泡,放在以前,一向节俭的父母是不可能用这大灯泡的,东边的厨房里,飘来温暧的鸡汤和猪肉的香味。老娘一直拉着玉蓉的手,走到堂屋。
“娘,我去炒菜啊?”刘小梅卷起袖子,往厨房里走,娘欣慰地呃了一声:“小菊,你去帮你嫂子。”几个素菜很快就炒好了,鱼是早就炖好的,大圆桌上,摆着两个三足炉子,炖着母鸡和猪脚,还有满满一桌子菜。老老少少一大桌,娘把玉蓉的碗里堆得满满的,方斌看她面有畏色,就说:“吃不完啊?分点给我。”说着把碗伸了过去,玉儿一笑,把碗里的鸡肉猪脚全部扒在方斌的碗里。娘一看,又站起来,端过玉蓉的碗,舀了满满一碗鸡汤:“玉蓉,这个吃得。”玉蓉嗯地应一声,温驯地端起碗,慢慢喝完了。
吃过饭,一大家子在堂屋里陪着玉蓉拉家常,中间一个方桌,用棉被盖着,底下是煤炉子,桌子上摆满糕点小吃茶水,外甥孙阳外甥女孙颖侄子方海,在旁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地伸出手在桌子上抓一把。方斌猫一眼玉儿,她正好看过来,笑微微的,方斌生怕她不喜欢不适应,这时心头一松。听到厨房里娘在涮锅,走过去:“娘,你不歇会啊?”
“不累!”娘撩一下额头上花白的头发,“锅有油,我洗干净了烧两锅水,让捻(龙阳土话,可以当你,也可以当你们)好洗澡。”方斌心头一酸,以后一定要给家里建个浴室厕所。老房子,西边的小房子是厕所洗澡间,最外边是鸡圈。厕所是最原始的,一口大缸埋在地下,上面搭两块厚木板,小时候,方斌常常蹲在厕所里看小说,娘不让他看,怕耽误学习;洗澡的地方其实就是个空房子,搁两把椅子放衣服,既没有热水器,也没有吹风机。虽然早就和玉儿说起过,此时方斌还是有点担心,回到堂屋左边自己的房子,从行李箱中给玉儿找出衣服,又拿了毛巾洗发水,提来热水倒在一个大脚盆里,旁边放了一桶冷水一桶热水,这才到门边喊:“玉蓉,你去洗澡。”
黄玉蓉站起来,和身边的小菊姐说了句,走过来,看了方斌温存地一笑:“洗澡啊?那我去找衣服。”
“给你都弄好了,我带你去。”方斌拉起玉儿的手,来到洗澡间,用手试了试水温,“你看热不热?热了再加冷水。我出去了啊?”玉儿却拉着方斌的手不肯放开,伏在他耳边,哽咽着:“别担心傻瓜!我很适应也很享受。”方斌心头一酸,泪水就流了下来,在她屁股上抠了一把:“委屈你了傻婆娘!”
娘拿了一床干净的新毛巾被,等到玉蓉洗完澡出来,搬把椅子坐在她身后,用毛巾被绞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捋干。
第三十六章 回家过年(四)
第二天一早,屋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方斌吵醒了,起来一看,那边玉儿早起来了,在洗脸。揉下眼,走到玉儿身边,问:“睡得好不?冷不冷?”
玉儿款款一笑:“好啊!你娘给我们盖了两床被子。”玉儿是和外甥女孙颖睡的,又笑:“孙颖睡觉好调皮。”方斌扮个鬼脸,好象在说,比我还调皮啊?玉儿知道他在想什么,嗔他一眼,把脸盆往他手边一推:“倒水去!”方斌嘻嘻一笑,就着那盆水洗了个脸。
爬上屋后河堤,清冷的风扑面而来,涨满衣衫,又吹乱了玉儿的头发,河中雾蒙蒙的,氤氤的雾气象流动的奶,从河面冉冉升起,微风一吹,向四方飘浮,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象一顶硕大的纱帐,把人啊树啊全都罩在一起。玉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十分意外十分惊喜,张开双臂向前跑去,方斌跟在后头,双手成喇叭筒,放声大喊:“啊嘿---嘿嘿---,”悠长的喊声穿云破雾,玉儿到底不敢放肆,边跑边小声地喊着,倒是几个小辈,孙颖孙阳方海,穿着昨天方斌和玉蓉给买的新衣服,追逐着,嘻闹着,欢蹦乱跳地,一直闹到声嘶力竭。玉儿也跑得气喘吁吁的,捶着腰,停下来,温柔地看一眼方斌:“太美了!太好玩了!真没想到乡下的早晨会这样清爽。”
方斌呵呵一笑:“景由心生,你是心情好,才感觉到美的。”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雾水弄得**的。
“孙颖,喊幺舅他们来吃饭。”小菊姐站在屋后门口大声地喊着。方斌听到了,带着玉儿孩子们一起往回走。到家的时候,禾场里站了许多人,都是亲戚和邻居,手里拿着几个鸡蛋,或者几个自己做的粑粑,或者一块肉,看到方斌和黄玉蓉下来,都围了拢来,说些客套话。玉儿今天穿一件兰色的羽绒服,牛仔裤,白色的球鞋,站在人堆里,象个仙女一样。娘和小菊姐,满面笑容,一边接过礼物一边请他们到堂屋里坐。其实邻居亲戚们不过想来看看方家的幺儿媳妇,也和自己家的比较比较,待看到玉蓉美若天仙,都有点自惭形秽,借口有事,都走了。
“爹讲今天起鱼,我等会带你去看,好不好?”吃完早饭,方斌对玉儿说。玉儿很好奇:“起鱼是什么啊?”方斌比比划划:“就是一个鱼塘,把水抽干,然后下去抓鱼。”玉儿嘻嘻一笑:“那很好玩吧?你等会下去不?”方斌呵呵一笑:“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玉儿嗤嗤一笑:“噫!你好象变乖了啊?下去吧,看你会不会抓,省得下回你又哄我。”
方斌家门前几百米,有长长一排水塘,以前是一个整的,很大很深,后来包干到户,用堤坝隔成一块块,大的几十亩,小的几亩,每家都有。种了莲藕,夏天时红莲碧荷,蜂飞蝶舞,微风一吹,莲动荷涌,挨挨挤挤,此起彼落,十分漂亮。长满杂草的田埂上,孙颖带着两个弟弟疯跑着,拉下了方斌和玉蓉。方斌一边走一边给玉儿描述,玉儿十分着迷:“那我们找个夏天来看看,好不好?”方斌一听大为欣喜,连连说:“好的好的,只要你愿意,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带你来。”
玉儿右手拢一下披散在额头的秀发,抬头一笑,媚媚地看他一眼:“我愿意。”方斌魂儿都要被她荡飞了,刚好玉儿脚下有个过水口,方斌喊一声:“看脚下!”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牵起她的手。玉儿吓一跳,几乎踏空,被方斌一手挽住,身子靠过来,一阵熟悉的发香体香奶香传到方斌的鼻子里,方斌几乎把持不住,趁机在她手上亲一口:“玉儿,我想回去了!”
玉儿脸色绯红,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嘻嘻一笑:“回去?回哪?不是到家了么?”方斌恨恨地,咬牙切齿:“哼!装聋作哑!”在她手上轻轻拧一下,想把她抱过来亲热一下,到底不敢,现在两个人在荷塘边,不知道有几个邻居躲在屋门口看着呢。
一排排的水塘,用三四尺宽的堤埂隔开。堤面高低不平,长满枯草,水塘中的荷叶早已落尽,只留下枯黄的荷梗,一排排,一团团,成片成片,远远看去,好似古代战场的枪戟林。爹和哥哥方军还有姐夫都站在堤坝上,小抽水机还在震耳欲聋地响着,水塘中的水线一圈圈的低了下去,有鱼儿狂燥地游来游去,飙起来又掉下,水花四溅,惹得孙颖他们几个狂呼乱叫,不断拿起小石头往水中扔。
“鱼!鱼!方斌,这里!”玉儿手指着水塘,“那里,方斌,鱼儿跳起来了!”也许是真的没见过乡下起鱼的场景,也许是受小孩子们的影响,看到鱼儿欢蹦乱跳的样子,玉儿十分激动,手舞足蹈的。方斌袖了手坏坏地笑:“黄老师,淑女一点啊!”玉儿抿嘴一乐:“都是你教的!”
水越来越少了,方军和姐夫穿了腰靴下到塘中,爹也准备换衣服下去。方斌说:“爹,让我下去吧?”爹一怔:“好!我在岸边给你们递鱼筐。”方斌脱下外衣递给玉儿,又脱了皮鞋穿上腰靴,一脚下去,淤泥就没过了膝盖,方斌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左脚上,用力拨出右脚,挪一步,又拨出左脚,拖着鱼筐,一步一挪。
“方斌!背后有条大鱼!”玉儿站在岸边大声喊,方斌回头,一条两尺多长的草鱼,裹满泥巴,蹦起老高,双手去捉,没捉住,溅了方斌一身一脸。玉儿见了嘻嘻一笑:“方斌你行不?”
方斌不说话,却发了狠,右手先抓紧鱼头,左手抓起鱼的中段,尽它蹦跳,举起来,对着玉儿一晃,丢进鱼筐里。岸上三个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喊:“幺舅,后头!”
“幺叔,左边!右边!”
方斌手忙脚乱地,捡了大半筐鱼,一个人怎么也拖不动了,方军赶紧过来,兄弟俩一起用劲拖到岸边。
水快抽干了,爹停了抽水机,成堆的大鱼小鱼挤在一起,活蹦乱跳,飞起又落下,没了水,到底游不动,挤挤挨挨在一起,长的短的,白的亮晶晶的晃眼,黑的乌黑如漆,乡下人叫才鱼,十分壮观,一派丰收的景象。三个人各自拖了一个鱼筐,不管大小,一起捡到筐里。粗略一算,大约有三四百斤,这也是家里一笔大收入。塘中先不放水,过几天要挖莲藕,这里的莲藕个大皮薄,味甜多汁,适宜生吃,也可拌糖作甜点,也可以爆炒,也可以清炖。
捉完鱼,方军和姐夫一人拿一把铁铲,在荷梗下面一铲一铲地把淤泥翻开,一只只的大虾就蹦了出来,方斌跟在后边一一捡起。
“幺舅!幺舅!水鱼!水鱼!”玉儿一楞,不知道水鱼是什么,看见方斌拖着鱼筐挪了过去,一个大个头的东西从淤泥里爬了出来,圆圆的团团的,方斌小心翼翼捉住,举起让玉儿看,原来是甲鱼,也就是王八,野生的,十分名贵。一连捉了好几个。
上到岸边,方斌的脸上身上头上糊满泥巴,连发梢都有。玉儿嘻嘻一笑:“看你!成了个泥猴。”方斌呲牙咧嘴,张牙舞爪,举起沾满泥巴的手作势要抓她,玉儿嗔他一眼,盈盈笑着:“莫犯傻啊!”偏头躲开,“弄脏了要你赔的。”
回到家,娘早烧好了一大锅热水,方斌脱掉腰靴和上衣,俯在大脚盆边,玉儿撸起衣袖,双手沾满肥皂泡,在方斌脏兮兮的头上使劲抠着,热气从方斌头上升起,漫到玉儿脸上。七八岁的孙阳,长得粉雕玉琢,又聪明又调皮,很粘玉蓉,站在旁边嘟着嘴:“蓉阿姨,我也要你跟我洗头发!”玉蓉呵呵一笑:“孙阳乖!你站开点,莫打湿了,蓉阿姨跟幺舅洗好了就给你洗。”
晚上,娘炖了一大锅鱼,鱼头鱼尾鱼膘鱼杂鱼籽,在锅中翻腾,汤炖得奶白奶白的,鲜香诱人,玉儿吃得汗津津的。
第三十七章 回家过年(五)
离过年还有好几天,爹做了一大筐糯米粑粑,细细亮亮的,温润光泽,十分好看。早上,娘先用油煎了几个,两面焦黄,可以拌糖,也可以直接吃;又烧开水,把糯米粑粑切成一指宽的细长条,下到开水里,放点猪油青菜和葱花,清爽可口,玉儿吃了大半碗。
“方海,你回去叫你爹把摩托车开过来,借幺叔用一天。”吃完早饭,方斌对侄儿方海说。方海麻溜跑回去了。方海今年十二了,上初中,不象他爹那么老实,也不象他妈那么蛮不讲理,一向和幺叔很亲。不一会儿方军就开着摩托车过来了,还带了两顶头盔。方斌心里一乐,这个老实巴交的哥哥其实不笨。
玉儿戴上头盔,挎起小包,爬上摩托后车架,方斌发动车子想走,孙阳却抓着玉蓉的衣服不放手:“蓉阿姨,我也要去。”方斌心里那个恼火啊,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好哄着他说:“孙阳乖!幺舅和蓉阿姨给你买炮仗回来。”
娘从厨房里走出来,哄着他,把他拉开。方斌呼地一声放开油门,冲上斜坡。玉儿将胸脯紧紧地贴在方斌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胸膛,伏在他耳边,嗤嗤一笑:“孙阳要去,你发那大的火干么事啊?”方斌感觉幸福又回来了,玉儿的**抵在后背上,全身燥热,哈出的香气拂在耳边,痒痒地酥酥地,开着车却不敢回头,只得咬牙切齿,徉笑着:“哼!明知故问!”玉儿伏在他背上放肆地大笑。
深冬的东平湖滨,天高地远,萧瑟空旷,一望无际。一个又一个的小垸子,三三两两的人家,沿着堤脚,逶迤绵延。垸子中是平坦的水稻田,现在都收割了,宝塔形的稻草垛,东一个西一个无规则地随意堆放着。偶尔有几处油菜田,葱郁的油菜放肆地生长着。
玉儿静静地伏在方斌的后背,任深冬的风呼啸而过,一点也不觉得冷。玉儿出身书香门第,家教很严,温情多而亲昵少,即使面对自己的父母,黄玉蓉也不敢放开手脚大哭大笑,更不敢放肆,生怕他们慈爱而又严厉的目光。在初中高中一直是个乖乖女,和男同学手都没拉过。读大学了,同室的女生,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自己,象个修女,冷漠又高傲。直到刘宏伟,当众一跪,满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可终究是一场梦。两个人在一起,文质彬彬,相互间客气而又冷漠,却从来没有那种全心全意想他所想、乐他所乐的感觉,不象夫妻倒象是住在同一间房子里的两个陌生人,知道他有了女人,自己竟生不出一丝妒意。后来遇到了方斌,也就是眼前这个小男人,先是好奇,后是怜惜,再就是深深的爱恋,课堂上,路边,家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让自己脸红心跳激动不已,喜欢他的亲妮,喜欢他的调戏放肆,喜欢他温暧而善意的哄骗。和他在一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不用端着拎着,也不用藏着掖着,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心境也好了许多。这次随他回龙阳过年,本以为或多或少会有点不适应,没想到他是那样细心温存,他的父母家人,都从内心里把自己当成了亲人,想起他的娘坐在身后,用毛巾被一点点捋干自己头发的情景,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幸福的泪水悄然而下。
方斌象有感觉似的,回头大喊:“你怎么哭了啊?没事吧?”玉儿一惊,伸手一摸,真有泪水!想象着他着急的神情,又想起这些天他猴急的模样,心头一热,脸上一红,将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没事!你开慢点。”
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了东平湖西滨的湖荡边。东平湖很大,位于江南江北省交界处,昔称八百里东平,但近两个世纪以来,由于泥沙的淤积和盲目的围垦,使东平湖面积不断缩小,与全盛时期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深冬的东平湖,因为水汽聚集,比陆地上温度要低许多,加上寒风剌骨,湖中的芦苇,挂着冰条,昂然而立。方斌停下车,玉儿从包里拿出望远镜,递给他。
“东平湖空中有白鹤、白头鹤、东方白鹳、黑鹳、鸿雁、小白额雁,湖面有花脸鸭、青头潜鸭等,水中有中华鲟、白鲟、江豚和各种鱼类,”方斌一边说一边举起望远镜,四面八方搜寻。
“看!那边有鸟群!”方斌搂着玉儿的肩膀,把望远镜伸在她眼前,凑在她耳边,“右前方,看到没?好大一群。”
“看到了!看到了!”玉儿高兴地跳着脚,望远镜里,偌大的一群,成人字形,嘎嘎地欢叫着,翻拍着翅膀,从东边的天尽头飞过来,越飞越近,渐渐地,白色的羽毛,红红的嘴冠,细长的双腿,越来越清晰。
“这都是什么鸟啊?”玉儿兴奋地观赏着,扭过头来问。方斌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我随随便便说一个,你又说我哄你!”
“我喜欢你哄我。”玉儿嫣然一笑,又眨眨眼:“那你知道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啊?”方斌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一定是让她想起了上次在杭州西湖的事,暧暧的情意涌上来,贴着她冻得冰冷的脸颊,坏坏地一笑:“叫得最欢的就是公的,要求偶,就要用好听的叫声引起异性的注意。”
玉儿嗤嗤一笑,转过脸来,柔情似水,眉梢眼角全是笑:“难怪你叫得欢呢!”方斌再也忍不住了,扔下望远镜,捧起玉儿的脸,疯狂地吻她,脸,脖子,颈项,双肩,一点点一寸寸,渐渐地,两个人都粗重地喘息,双手探进玉儿的内衣,把她抱在腿上,舔着她的脸,坏坏地说:“疯天野地,象不象北方汉子把自己的女人拖进高粱地?”玉儿脸色潮红,星眼迷离,啐他一口,我早就晓得你打的什么主意。方斌心花怒放,阵阵激荡,咬着玉儿的耳垂说:“玉儿!我想了!”
玉儿娇喘吁吁:“我也想啊!斌儿,今天不来好不好?万一有人?”方斌轻轻啃着她的下巴,连连点头。
沿着湖边跑了一阵,看到了一群群的野鸭和一些不知名的水鸟,湖面空旷寂寥,远远看到湖心有沙洲,有小岛,有林木人家,有小渔船在湖心撒网,只是没有路可以过去。
“饿了么?我们去龙阳县城吃饭吧?”玉儿伏在方斌背上使劲点头。
吃完饭,给孙阳买了一大包各种各样的鞭炮,玉儿买了些女性用品,又给娘买了些年货,大包小包挂在车架上,慢慢骑着往回走。下了去县城的柏油马路,就是一条机耕道,两三米宽,铺着沙砾,两边植满杨树,高高的,如平地拉起一道屏障,路边是排水沟,四面八方都是已经收割的水稻田,深冬的日子,田地干硬,只留下枯黄的稻桩和一堆堆的稻草垛。
“读初中时,每天早上六七点,我都从这条路走到文山,下午四五点放学,中途就随便找个这样的稻草垛,躺在在里面看小说看连环画,直到天黑。”方斌慢腾腾地边骑边说,“天黑了没见人回家,每次都是我娘,拿把大铁铲,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找,等到我从草垛里钻出来,娘总是一边拍着我满身满头的草屑,一边数落,打也心痛骂也心痛。”
“你还这么调皮啊?难怪你在我面前总没正经。”玉儿咯咯地笑着,扯扯他的耳朵:“不听话就是该打。谁让你放学了不回家?”
方斌呵呵一笑:“我娘和你一样,扯我耳朵也是轻轻的,生怕我痛。”玉儿伏在他背上嗤嗤地笑:“方斌,我们也找个草垛躺会儿看看?”
方斌嘻嘻一笑:“大教授和男人钻草垛,传出去就是天下奇闻。”玉儿脸一红,在他背上用劲抠了一下。
掉转车头,驶到离路边很远的干田里,在几个大些的草垛之间停下,先把车藏好,又从草堆里扯出几捆稻草,铺在两个草垛之间,往上面一躺,又马上爬起来,从后备厢里拿出雨衣,垫上去,嘻嘻一笑:“玉公主!请吧!”
玉儿敛起羽绒服坐上去,秀发轻轻一甩,风情万种。方斌心头一荡,坐下去,仰身躺在玉儿的双腿上,双手勾住她的脖子,向上嘟起了嘴,玉儿柔媚地笑笑,张开嘴迎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回家过年(六)
快过年了,王大富回了趟老家孝仪县杏林镇王家村。自从自己在城里当起小包工头后,王大富就让老婆翠玉把家里的两亩地种了优质中稻米,不打农药,能产多少是多少,除了自己吃的,都给王昌林叔叔送来,加上自己做的腊肉腊鱼茶油等,年前一准送到。
“啊?是大富啊!”按了门铃,婶子林婉怡开了门。这是个温婉的女人,一边接过大富手里的东西一边问:“吃饭吧大富?快进来我给你热饭。”对这个憨厚又有点精明的本家侄子,林婉怡还是十分喜欢,这几年来,吃的米和油,基本上没买过,钱是一回事,到底放心。
“没呢!婶。楼下还有东西,我搬完再吃。”王大富撩起衣角擦把汗,憨厚地一笑。
“大富来了?”听到声音,王昌林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叔也在家啊?”大富打过招呼,赶紧往楼下跑,来来往往好几次,在门口堆了一地。王昌林伸手去抱地上的蛇皮袋,大富连忙拦住:“叔你莫动!有米灰,还有油渍,反正我身上弄脏了,莫把你也弄脏了。”王昌林穿着睡衣,当真就袖了手。看着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侄子,王昌林很高兴,机灵也朴实。父亲是南下老干部,在江城没什么亲戚,也就把大富看成了自家人。
待一切弄定,林婉怡热了饭菜,王大富脱了棉衣,大口吃着,好象饿了好久似的。叔叔的儿子王瑾瑜出来打了个招呼,又回房间做作业去了,高二了,很紧张。
“慢慢吃,莫呛到了。”婶子一边关爱地看着他吃饭,一边问着家长里短。
“还好吧?”待大富吃完饭,王昌林自顾自的点起一根烟,把烟盒子甩到大富手边,没头没脑地问。王昌林三十几岁就在红坡县当县长,因为政绩好口碑也不差,调到江城市政府当了三年副秘书长,管办公室政务,并负责秘书一处和二处,主要协助市委常委、副市长吴星兵工作。王昌林对政府工作很熟悉,在县里时就敢想敢干,做出了一番成绩,调到吴副市长身边后感觉他性格偏软,能不出头时绝不出头,你好我好大家好,开始时王昌林很不习惯吴市长的工作方法,也不习惯这种侍候人的工作,但既不能发牢骚,又不能撂挑子,更不能走到领导前面去,只好极力忍耐适应,不知不觉中倒增加了涵养和定力。两年前吴副市长往前挪了一小步,成了常务副市长,因为合作愉快,也送了王昌林一小步,调任市委副秘书长。
“嗯!还过得去。”王大富倒习惯了叔叔的谈话方式,挠挠头发,“只是明年不同了,我们成立了公司,方斌讲要做大点。”
“对啊,不能满足于小打小闹。”王昌林弹弹烟灰,“方斌回去了吧?”王昌林对送过他一套金庸全集的小伙子印象不错,了解到他做事认真又能克己,有意再观察一下,所以在他们公司成立时抽空去了一趟。
“嗯!过年后我带他来给叔叔婶婶拜年。”王大富拘束地摸摸头,不知怎么回事,王大富在叔叔面前总是感觉很紧张很有压力,叔叔几次动员他把事做大一点,考虑到自己的水平能力,王大富都搪塞了过去,现在和方斌张军注册了公司,总算是有了个交待。
“事要做大,也要做好,人脉很重要。”王昌林弹下烟灰,也不看大富,“市政府行政处长韩国栋,是你们孝仪老乡。”王昌林说得支离破碎,王大富却心领神会。这时门铃响,赶紧起身告辞,在路上兴奋地给远在江南老家过年的方斌发了传呼短信。
自从在江南大学中文楼再次碰到方斌,张燕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先是感激他救了自己,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他;后来是好奇与自豪,小方哥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他的才情,他的文笔,就是自己,也不一定比得上,更不用讲那帮子整天混日子,净说情呀爱的男生;再后来就是怜惜又感觉爱莫能助,他住在哪里,他吃的怎么办,不上课的日子在做什么,她都想知道。打工的生活累死累活,危险又所得微薄,张燕总是有点魂不守舍,提心吊胆,好多次一个人偷偷跑到成教部,猫在窗户外看他上课,又怕同学知道了笑话。旁敲侧击问黄玉蓉老师,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但张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什么,赶也赶不去,抹也抹不走。看到小方哥骑着自行车带着黄老师到处跑,张燕感觉既失望又愤怒,焦灼不安又毫无办法,好象是自己极喜爱极珍惜的东西突然让别人抱走了。抚摸着小方哥送给自己的玉手镯,想起那天他突然抱起自己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张燕就脸红心跳。父母死得早,除了哥哥张军,自己从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感觉这么亲切这么朝思暮想过,摸摸自己的脸,热热的,不用看就知道早红透了。想起小方哥对自己不冷不热,却对黄老师那么好,张燕就感觉堵堵的,放假了这么多天,自己和自己赌气,让自己不去想他也不去理他,可哪儿做得到啊?睁开眼睛是小方哥,闭上眼睛,还是小方哥!知道小方哥回老家过年了,终于忍不住拿出传呼机准备问问他在老家好不好玩?伯父伯母身体怎么样?短信都编辑好了准备发出去,突然想起此时此刻黄玉蓉老师会在哪里呢?少女的小心性让她娇柔地一笑,换了一个:“黄老师,寒假快乐!您回家过年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学生张燕先给您拜年了。”
在江南,在方家坝,方斌和爹正在打豆腐。堂屋正中一个大铁钩,钩下一个十字形木架,木架四角拴着纱布帐,布帐里是白白的豆浆,一人扯了十字木架的两个角,左一下右一下,高一下低一下地推着拉着,细细的豆浆水就从纱布帐里漓了出来,氤氲的热气一阵阵地冒上来,朦胧了站在旁边的玉蓉,真好似雾里看花,别有另一番说不尽的爱怜。玉蓉分明感受到了方斌异样的目光,莞尔一笑。自己还真没有见过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看他们父子俩一推一拉,配合默契,有点跟跃跃欲试。
“玉蓉,你替我一下,我来点卤。”爹笑微微地让开一只手,玉蓉搭上,再让开另一只手。
“嗯!就这回事,推的时候轻一点,拉的时候稍微加点力。”方斌放慢了节奏,用心候着她,她用力轻了,自己就暗暗加点力,她重了,自己就轻轻堵一下,总的看起来还算默契。
“挺简单的嘛!”玉蓉盈盈一笑,头轻轻一甩,把遮挡在额前的秀发甩到了脑后。
“呵呵,是很简单,重复劳动。不过你多推会儿就吃不消了。”方斌呵呵一笑,玉蓉嗔他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刚开始还好,可渐渐地感觉力不从心,推过去,向前一踉跄,拉过来,逼得向后一仰,脚步就乱了,看方斌,却纹丝不动,倩然一笑:“你故意的吧?好让我出洋相。”
方斌一急:“怎么会?”看着她脚下,“你脚不能动,一前一后拉开点距离,用上身和腰部动作。”玉儿一听红了脸,瞪他一眼,依言分开两腿,钉在地上,果然轻松了许多,气息也渐渐平缓下来。
“嘟—嘟--,”方斌的传呼机响了起来,腾出手,打开。“呵呵,是大富,他去看了昌林叔叔,让我们去找找市政府行政处韩国栋。”
“昌林叔叔在给你们铺路呢。”玉蓉微微一笑,一会儿她的bb机也响了,紧接着方斌的又响了。
“约好了啊?”玉儿柔美地一笑,一只手拿出呼机,瞄了一眼却递给方斌,“你的张燕妹妹。”方斌不接,却递过自己的呼机,促狭地坏笑:“你的小姑子!”玉蓉嗔他一眼,却忍不住瞟了过去:“小方哥,你没生我的气吧?怎么好久不理我?伯父伯母好么?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呀?”
“我看,你的张燕妹妹八成是爱上你了。”玉蓉媚媚地一笑,似恼非恼,似嗔非嗔。
“掌嘴!”方斌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妹妹关心哥哥,也要吃醋啊?”
第三十九章 回家过年(七)
七八岁的外甥孙阳,黏着玉蓉不肯回家,小菊姐来接,也接不回,只好带着女儿孙颖回去了。娘就逗孙阳:“你那样喜欢玉阿姨,就给幺舅做儿子,过了年让玉阿姨带你到江城去。”孙阳双脚一跳,高兴得直拍手:“要得要得!玉儿满面幸福地看着孙阳,禁不住俯下身在他粉嘟嘟的嫩脸上亲了几口。”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祭灶神,请他上天言好事。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打开门,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只有远处那条机耕道上的两行杨树,披银戴月,昂然挺立。门前的稻田里,平展展一片,低的是田,高的是田埂,稻草垛东一个西一个,却落满厚厚的积雪。积雪盖住了田地,稻桩上的谷粒和昆虫,成群的鸟儿飞起又落下,找不到丁点儿吃的,饿着肚子,嘎嘎地叫着。爹做了几个稻草把,留个洞,放了谷子,设下绊线,送到田埂上,不一会儿就有成群的鸟儿来啄食。
“捉住哒!捉住哒!”孙阳粘着玉蓉守在堂屋门口,跳脚又拍手,方斌赶紧跑出去,解开,是一只斑鸠。爹给孙阳做了个小笼子,放了水和谷子在里面,把它放进去,孙阳就赖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守着。
原来准备过年时去看三个姑姑和两个舅舅的,没想到趁着大雪,他们都来了,提着自己家里做的年货,拉着玉蓉的手,塞上一个个的红包,玉蓉不知所措,望望方斌,又看看方斌的娘。
“拿着吧玉蓉!这都是长辈们的心意,也是他们珍贵你。”娘站在亲戚们后边,喜气洋洋。在龙阳,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家里亲戚长辈,或多或少是要封个红包的。
“斌伢子,看你好聪明的一个人,读大学真是太可惜了。”大姑拉着方斌的手,对爹说:“哥你也是!你也不让斌伢子去复读一年?俺湾里有个伢儿,比斌伢子还不如,斌伢子在一中,他还是在六中读的,复读了两年,这不,今年考上了大学,家里请了戏,还来了歌舞。”
方斌家在当地算是大族,一房一枝也分得很清,干什么都喜欢攀比,方斌从小听话,成绩也好,姑姑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没想到方斌却没有考上大学,早早地出门打工了,白白说不起硬话。
“老二!”小菊姐抓起方斌的手,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她在家中是忙里忙外,却隔几天就来娘家一趟,既担心父母,又牵挂着玉蓉和文斌,还惦念着调皮捣蛋的儿子。虽然只比方斌大几岁,却对方斌无微不至,在县里读高中时,给学校交的米粮,带的铺盖行李,都是姐踩着自行车送的。方军虽然是哥哥,却怕嫂子,嘴又笨,想送也不敢。记得有次大雪,方斌没钱吃饭了,天又冷,只穿着两条薄薄的单裤,青鼻涕都冻出来了,中午下课,同学们都吃饭去了,他一个人挨挨捱捱地留在教室里,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老二!”方斌一回头,看到小菊姐满身雪花,双手冻得通红,泥浆溅到了大腿上,站在教室门口。方斌鼻子一酸,握起姐姐的手,泪水汹涌而下。
“姐你哭么事?”方斌对小菊姐的感情,比对哥哥要深厚得多,这时看到姐姐哭起来,格外心疼。
“老二你命苦呢!投胎到这样的爹娘。”小菊姐放肆地哭着,不肯放手。方斌望望父母又看看玉儿,玉儿低了头没看他。方斌明白一定是玉儿和小菊姐讲了什么,也不好怪玉儿,只能拍着姐的手:“姐!过年呢,莫哭了啊?”又笑笑,“不这样,我哪碰得到玉蓉?你看孙阳,好亲玉蓉,天天粘着和她睡,缠着玉蓉讲故事。”玉儿嗤嗤一笑:“小菊姐,孙阳睡觉,调皮得很呢。”
腊月二十七那天,方军跑了趟县城,背回来一台彩色电视机,孙阳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惜乡里没有有线台,只能靠一根天线接受信号,除了央视一台、江南省台、本地县台和市台,其它都是麻麻点点的。
乡下的年味很浓,大年三十,从凌晨到晚上,鞭炮象煮粥样没停过。在龙阳,吃团年饭都是要放鞭子的,而吃饭的时间有迟有早。相传,明未清初,张献忠溃退sc,有次在行军中屙屎后没有手纸,随手扯了一把芭茅草揩屁股,辣得屁股生痛,肿起老高,勃然大怒:鸟样的sc,连草也欺负我,人便更可恶了。遂下令杀尽sc人,沿途所过,无论老幼,尽付屠刀,大军不带口粮,以人肉为食。致使sc人口锐减,赤地千里,十室九空。到清初,迁徙两湖两广的百姓到sc,又迁徙两江两淮的百姓到湖广,即所谓湖广填sc,江淮填湖广。寻常百姓,大多不愿意背井离乡,官府便用绳索捆了百姓双手,由差人押着,长途跋涉,饥寒交迫,病死者不绝于途。既使要屙屎屙尿,也要差人批准,解开绳索,名为解手。绳捆索绑的老百姓,顺次抵达目的地,时间有迟有早,为纪念先祖的艰辛,后人遂以先祖到达的时刻作为吃团圆饭的时间。方斌家的先祖来自jx樟树,到龙阳时已是中午,所以是在中午吃年饭。吃年饭前要在堂屋里用三牲祭祖,吃完年饭后要到先人的坟上去,点个火把,放挂鞭炮,顺便清理下坟头的杂草。
看春节晚会的时候,孙阳总是不安生,跑来跑去,最后又缠着玉蓉去放鞭子,方斌不放心,跟了出来。漫天的夜空中,到处是冲天的礼花、冲天炮,映红了夜幕,响彻云霄。玉蓉捂着耳朵,伏在方斌耳朵边说:“好漂亮啊,好热闹啊!”
娘打开堂屋大门,拿出个撮箕,递给方斌:“来,斌儿,你试下明年的运气。”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叫打卦。玉蓉不解,疑惑地望着方斌。方斌呵呵一笑:“乡下人迷信,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招财进宝,用抛撮箕来预测。如果撮箕口向内,表示进财,向外,表示新年不顺。”玉蓉款款一笑:“你也信啊?”
方斌呵呵一笑:“入乡随俗,乡下人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对来年又充满希望,只能用自己看到得的事来宽慰自己。”一边说一边站在门槛边,关了门口的灯,默默祈祷几句,将撮箕甩过头顶,用力一抛。
“哇!幺舅幺舅!”孙阳兴奋地喊着跳着,打开灯,撮箕口向上,正正对着堂屋门口。
“多谢菩萨!多谢祖宗!”娘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许愿。显然这是个大吉大利的好卦。
回到屋子里,方斌取出五十块钱,装进红包里,递给玉蓉。玉蓉嫣然一笑,没说话,却另外又掏出五十元,一起装进小红包,逗孙阳:“孙阳乖!你给玉阿姨拜年,我给你大红包。”粉嘟嘟的孙阳麻溜跑过来,双手乱摇:“拜年拜年!红包在前。”样子滑稽可爱,逗得一家人大笑。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邻里相互拜年,娘准备了许多糖果花生饼干,对每一个到家里来的小孩子,娘都封了小红包,四块八块不等。方军带着嫂子侄儿第一个到,穿着玉蓉买的新衣服,一家人喜气洋洋,方海接过玉蓉给的红包,涨红了脸。
“玉蓉,”嫂子刘小梅笑嘻嘻地,看了玉蓉又看看方斌和爹娘,“今朝中午都到俺屋里吃中饭啊,等下小菊一家来了一起。”方斌心里高兴,感激地望望玉蓉,嫂子这么开通,可是盘古开天第一次啊。
下午,方斌提了烟酒,牵着玉儿的手:“我们去看看我师傅。”河堤转弯处,大团杨树水杉围绕中,三间老式瓦房,斜斜的小坡直通门口的禾场,几个稻草垛,几株落尽枝叶的果树。
“贵嗲!”方斌亲热地喊一声,一个精瘦矍铄的老人走出房门。看清是方斌,爽朗一笑:“是斌伢子啊?”老太太也闻声迎出来,拉着玉蓉问长问短。老两口无儿无女,无欲无求,自己种粮,自己喂鸡喂鸭,闲散平淡,打打拳,唱唱曲,近八十的人了,却一点也看不出。
第四十章 回程趣事
正月里走了几家亲戚,方斌和黄玉蓉准备回江城了,正是农民工出门的高峰,买的火车票没座,这只是一个小站,搭的是过路车。临出门时,孙阳突然醒了,在床边一摸没人,穿着短裤背心光着脚丫,从床上跑下来,揉搓着没睡醒的眼,嚎啕大哭:“玉阿姨,你去哪儿啦?”玉蓉心中一痛,眼泪就扑扑地掉了下来。这十几天来,孙阳黏玉蓉,玉蓉也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本想清早趁他没醒来悄悄地走,没想到孙阳还是醒了。当下玉蓉把手包往方斌手上一塞,张开双臂就跑了过去:“孙阳乖!孙阳不哭啊?”俯身抱起孙阳,在他流泪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斌儿,玉蓉比你大不少吧?”娘望着不远处的玉蓉,轻声问。方斌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娘,你别管。我喜欢玉蓉,她也喜欢我。”
“娘哪是要管你啊?”娘微微叹口气,“俺都喜欢玉蓉,可是女人不经老啊。”
“玉阿姨,你几时回来?”不知道玉蓉和孙阳说了什么,孙阳竟破涕为笑,玉蓉抱着他走过来,看看方斌又瞄一眼方斌的娘,眼睑跳了一下,转过脸看着孙阳:“我和幺舅,给你买飞机买变形金刚回来,好不好?”
“好。玉阿姨你早点回来啊!”孙阳在玉蓉脸上亲了一口,鼻涕眼泪糊了玉蓉一脸。小菊姐拿着孙阳的衣服,抱过孙阳,顺手用孙阳的棉衣在玉蓉脸上揩着:“玉蓉,我弟弟他年轻,好多事不晓得,你莫捡觉(责怪)他啊?”玉蓉眼眶一红,使劲点点头。
哥哥方军和姐夫孙汉超,一人骑辆摩托车。方斌坐在姐夫的车上,后架上是几个蛇皮袋,装着各式各样的年货,还有几只野生的甲鱼,有水从蛇皮袋里漓了出来,在车后淋成了一条线。玉蓉坐在方军的车上,带着大大的行李箱。孙阳摇着手,又哭了起来,娘也扯起衣袖抹泪,爹勾着腰,远远地喊:“玉蓉,放暑假你和方斌回来啊?”方斌高高地扬着手,泪水在眼眶里打旋,寒风从身边刮过,摩托车越开越远,渐渐地,村头的那一簇簇杨树,一点点的向后退去,最后连树梢也终于看不见。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大多是出门打工的农民,背着大包小包。方斌坐的这趟车从柳州出发,经枝柳线上京广线,路过江城,普通快车,在小站只停三分钟。方斌先护着玉蓉上了车,又下来帮着哥哥姐夫提东西。把行李箱塞进上边的行李架,几个蛇皮袋只好往座位底下塞。火车慢慢腾腾地又开动了,方军和姐夫站在摩托车边远远地招手。火车上人很多,连过道也站满了。方斌牵着玉蓉的手,倚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几个蹲坐在地上的农民工,抽着劣质的烟草,阵阵难闻的烟味飘过来,呛得玉儿连连咳嗽,玉儿扬起手驱赶面前的烟雾。方斌心里一痛,望着她惨然一笑。
“没事的!”玉儿抻抻衣领,粲然一笑,用手扇扇,“只是有点闷。”
“人太多了,你站在这儿莫动,我去前边看看啊?”方斌自己倒没什么,玉儿这么陪着站下去不是个办法。口里说着:“借光借光!”顺着走道上的人缝,向前边挪过去。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找到列车员,列车员却诉苦不迭:“莫讲卧铺,连餐车里也挤满了人。”
没办法,只好又一步一挪往回走,右边那三个座位的硬座上,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女孩儿,正在玩橡皮筋。方斌换上最温柔的笑脸,用最动听的语调说:“小朋友,找个阿姨和你们玩,好不好?”两个小女孩儿一楞,张大了美丽的小眼睛,看看方斌又看看身边的妈咪,稚声稚气地问:“阿姨漂亮吗?”旁边的女人笑着瞪一眼小女孩儿,方斌赶紧说:“漂亮!和你妈妈一样漂亮。”说着顺手指向玉蓉,玉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方斌,正笑盈盈地向这边看着,两个小女孩儿踮起脚尖,爬在座位上向后看:“是那个漂亮阿姨吗?”方斌点点头。
“好的好的!叔叔你快叫阿姨来嘛!”两个小女孩儿拍起手掌。年轻的妈妈也禁不住回来一看,扭转头看着方斌微微一笑:“你女朋友好漂亮好有气质啊!”方斌心里高兴,嘿嘿一笑:“您也漂亮,难怪这两个小妹妹这么可爱。”赶紧向玉儿招招手,年轻的妈妈起身坐到靠窗户的地方,留下走道边让玉蓉坐下。
“谢谢你们啊,小朋友。”玉蓉捏着小女孩儿柔嫩的手掌,浅浅地笑着,她玉一般的嗓音,引得年轻的妈妈很钦慕,笑容可掬地看着玉蓉和两个小姑娘伸出手指玩橡皮筋。方斌倚在玉蓉旁边的椅背上,看着玉儿和两个小女孩儿欢快的笑着玩着,嗅着她的发香,心满意足。
“累不?”时不时地,玉儿总要回头问问。
“不累!”方斌欢快一笑:“领导有座,跟班的看着也高兴。”玉儿仰起脸,柔情似水地嗔他一眼。
“你们好恩爱啊!真是羡慕你们。”年轻的妈妈噗哧一乐。玉蓉就红了脸,两个女人越说越高兴。通过聊天才知道,年轻的妈妈叫顾文静,在江城十九中教英语,丈夫叫陈兴平,在江城证券工作,两个小女孩子,大的叫陈梦婷,七岁,是自己的女儿,小的叫顾悦,是哥哥顾均的女儿,哥哥婚结得比自己晚。
“说起来还是同行啊,”玉蓉看着顾文静:“一看就知道您是知书达礼的。”
顾文静红了脸:“哪能和您比啊?您是大学教授,我只是个中学老师。”方斌平静地看着两个漂亮的女人,笑容可掬。
“姑姑!我饿了。”顾悦摇着顾文静的手,撒娇地说。
“好!好!姑姑给你泡方便面。”顾文静撕开方便面,撒上调料,起身要去泡开水。方斌赶紧伸出手:“顾姐,让我去吧?人太多了,你不方便。”顾文静犹豫了一下,玉蓉倩然一笑:“让他去吧。也让他向我们两个漂亮的宝贝献个殷勤。”说罢搂住顾悦:“宝贝说,对不对?”顾悦嘻嘻地笑:“叔叔去!叔叔去!”
方斌一左一右,举起两碗方便面:“让一让!让一让!”边喊边一步步挪过去,可是连连过了两节车厢,开水都用完了。不得已,只好又往前走。两边乘客有的在打盹,有的在打牌。方斌一眼扫过去,前边有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左手臂上搭条长围巾,靠着右边一个打牌的时髦女孩子,扭转头左顾右盼。方斌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头,不声不响捱了过去,戴墨镜的男子手脚飞快,电光火石间,挟出了一个小巧的皮包,顺手插在裤袋里,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方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旁边有三个男子也起了身,不紧不慢地跟着。方斌咯噔一声:坏了!如果他们是一伙的,自己真不敢多事。一来车上人太多,有功夫也施展不开,二来玉儿也在车上,不能有丝毫闪失。且先观察观察吧。方斌在心里对自己说。戴墨镜的男子在另一伙打牌乘客的座位边停下,另外那三个跟着他的男人分成了两拨,有个年纪大些的男人磳到了他前边,两个年轻些的落在他后边,隐隐有围堵之势。方斌明白了,也许这三个人是防扒警察,心里一松,在戴墨镜男子的斜对面停下,看他们准备做什么。
“不好!他有枪!”就在三个警察快接近戴墨镜男子的时候,他警觉了,右手飞快地插入裤袋,老一些的警察大喊一声,扒开人群冲上前。
方斌一惊,举起手里两碗还没来得及泡开水的方便面,对着墨镜打去,力道很足,“嗵”的一声,前面一碗把墨镜打落,后面一碗又飞到,男子伸手一挡,天雨散花般的辣椒粉、方便面碎屑漫天飞舞,飞进了眼帘,戴墨镜男子本能地抽出手去揉,三个警察发声喊,同时扑了上去,把墨镜男子死死地压在地板上,掏出手铐锁住,又从他裤袋里搜出了一把自制手枪。
“好险!”老一些的警察惊喜交集,伸出手,大声武气地说:“朋友,谢谢你!我叫田鹏程,同事朋友都叫我田大榜。这是个惯匪,我们盯了他一路,”田鹏程指着地上的墨镜男子,握着方斌的手,又指着押着他的两个年轻人:“这是小段,小范。”两个年轻人望着方斌笑,点点头。
“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你这两碗方便面,有伤亡也说不定。多亏了你啊!见义勇为的英雄!”田鹏程使劲摇着方斌的手,又掏出名片,递给方斌:“后会有期啊。”又接过方斌递过来的片子,哈哈大笑:“原来你也到江城啊?”方斌一笑,低头看名片,原来田鹏程是江城某派出所副所长。短暂的搏斗早已惊动了满车厢的人,出于对强盗扒手的憎恨,一车厢的人都拼命鼓掌。
“算得什么英雄啊?”方斌呵呵一笑:“只是赔了两碗方便面。”
第四十一章 短暂别离
回到租住的紫薇园,方斌顾不上满身旅尘,迫不及待地和玉儿黏在了一起,回家这十几天,天天看得见却吃不着,两个人都憋坏了,拉开被子就滚在床上。酣畅淋漓地疯狂后,玉儿抚摸着方斌的胸脯:“孙阳好可爱,我好想他。”方斌轻轻揉搓着玉儿的耳朵:“你那么喜欢孩子,那我们也生一个吧?”玉儿没说话,温柔伏在方斌的胸口。
“开学还早,我们是不是去看看你父母啊?”方斌抚爱着玉儿的背,轻柔地捏着她的双肩。沉默了好久,玉儿叹口气:“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吧,我和刘宏伟,家里还不知道呢。”方斌紧紧地将玉儿搂在怀里:“好吧,你莫为难。”低头吻住她的脸,“记住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要你!”
大哥王大富按年前的约定,到了江城,先一起到张军的岳父母家拜了年,又叫上方斌,一起去给王昌林叔叔拜年。
“大富哥啊?”按了门铃,开门的是王瑾瑜,短裤背心,身上汗淋淋的。
“叔和婶不在家啊?”进到客厅,王大富接过弟弟递过来的茶,四周打量了一圈。
“不在,我小姨家有事,我妈硬拉着我爸去了。”倒过茶,王瑾瑜自顾自的回到健身房,“嘿----嘿-----”有声地对着沙包拳打脚踢。方斌循声来到门口,倚在门边,看了半天,待到精彩处,轻轻地拍起手掌。
“你也练过?”王瑾瑜名字看起来很文雅,其实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听到方斌的掌声,不以为然。方斌微微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王大富从客厅里也走过来,嘻嘻一笑:“瑾瑜,要不你和方斌过过招?”王瑾瑜甩甩额头上的汗,绕着方斌转了几圈。西装革履的方斌,气定神闲,仍然不说话,只是微微分开了两脚。
“看招!”转到方斌背后,王瑾瑜突然发声喊,声落拳到,拳势挟着劲风,呼地对着方斌后背袭来。方斌身形一挫,让过拳风,右脚一扫,王瑾瑜全身的劲力都集中在上半身,下盘不稳,嗵的一声被方斌扫倒在地。
“呵呵,得罪了。”方斌拱拱手,欲去扶他,王瑾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不笑也不恼,握紧拳头,在方斌面前轻轻跳动,看准时机,右手呼地一拳直袭方斌面门,方斌伸出左手去格,哪知王瑾瑜右拳是虚,左拳挟着厉风又猛地袭来,方斌左手变拳为掌,铁钳一般挟住王瑾瑜的左手,用左肘猛地向上一嗑,王瑾瑜手肘一麻,右拳也虚了。
“呵呵,瑾瑜的拳风甚厉啊。”方斌放开王瑾瑜的手,呵呵一笑。
“还是你厉害。”王瑾瑜领教了方斌的力道和机变,心服口服,“我拜你为师。师傅!”王瑾瑜双手抱拳向上,恭恭敬敬地行个礼。
“什么时候请了师傅啊?”一阵门锁响,王昌林和林婉怡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妈,爸!”王瑾瑜很激动也很高兴,指着方斌:“这就是我师傅,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我。比我们教练还厉害。”王昌林颌首而笑:“想不到小方还有这一手!”
“哪里哪里!”方斌微微涨红了脸,“师傅不敢当!练着玩还成。”
“我们家瑾瑜,向来眼高于顶,小方,有空你就常常来玩玩,也教教他。”林婉怡慈善地一笑,“拉过儿子,你就叫方斌哥吧。”
从王昌林家出来,又去给韩国栋拜了年。
看着玉儿收拾衣服行李,方斌慵懒地倚在门口,无精打采,两眼空荡荡的。
“你怎么了?”玉儿抬头,吓了一大跳。方斌惨然一笑:“我后悔了,不想让你回去了,落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玉儿心中一痛,温柔地走过来,捧起方斌的脸,似嗔似恼:“傻孩子!你不让我回去,我不回去就是了,哪用得着你这样,掉了魂样的。”
方斌嘴一撇,带着哭腔,紧紧地搂住玉儿:“姐,我真是舍不得你离开我!一会儿都舍不得!一想到你要回去好几天,让我一个孤零零地呆在屋子里,我的心就吊着。”一头说一头埋在玉儿的肩膀上,压抑着哭声,双肩一耸一耸的。玉儿心乱如麻,既高兴又担心,既感觉无比幸福,又有点好笑,右手抚摸着他的头,一直向下,轻轻柔柔地:“你怎么象孙阳一样啊?”嗤嗤一笑,又说:“好了好了,我不回去了啊?”
方斌不说话,静静地伏在玉儿的肩头,突然,扳起玉儿的脸,疯狂地吻着,鼻子,眉毛,眼睛,耳朵,颈项,脖子,一点点,一寸寸,用力地吻着舔着,渐渐地,玉儿也气喘吁吁。
“玉儿,你早点回来啊?”方斌一边吻着,一边在她耳边喃喃地说,“记得给我传呼短信啊?”玉儿被方斌弄得空落落的,面色潮红,心荡神摇,喃喃地说:“那我不回去了啊?”方斌却松开玉儿,双手撑在玉儿两肩,“还是回去吧,为人父母,不就是盼望过年过节,你能常回家看看?”
载着玉儿的火车,徐徐开动,玉儿头伸在窗外,扬起手,叮嘱这嘱咐那,方斌什么也没听清,双脚钉在原地,仿佛呆了一般,泪水刹那间汹涌而出,恣意横流。远远地,看不见玉儿扬起的手,也看不见火车了,方斌仍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腰间bb机响:“你回去了吗?把眼泪揩一下,让人看到了会笑话你的。”玉儿一边编辑着短信,一边却泪水婆娑。
回到租住的小屋,方斌感觉百无聊赖,拿起书,书上却晃动着玉儿媚媚的笑,打开电视,银屏上却幻化出玉儿温柔的脸。丢下书,扯过毛毯,靠在沙发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点一滴地回味着和玉儿的相识相恋相爱,感觉甜甜的暧暧的,宛若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被人牵着,锣鼓喧天,大红的房子里,人声鼎沸,爹娘好象也来了,自己一会儿又成了新郎,玉儿穿着红兰相间的旗袍,巧笑着,美目顾盼,有人用条大红的头巾,猛地盖在玉儿头上,自己牵着玉儿,拜过堂,进入洞房,伸手揭开头帕,却不是朝思暮想的玉儿,而是一张根本不认识的脸,狰狞恐怖。方斌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定定神,原来是个梦,电视依然在放着。心里堵堵的,一遍遍地宽慰自己:“老人说,梦是反的。”到底没心思睡觉了,关了电视出门。
大街上人少车少,年还没过完。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落在颈脖里,凉凉的。方斌漫无目标地瞎逛着,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从中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还真是饿了。尚在正月里,很多店面都关着,沿街走了老半天,才看到一家餐馆门口停了许多车,灯火通明。走进去,找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自己一个人,占了好地方,店家会不高兴的。
“先生,您要点什么?”盛装的服务小姐拿着菜单,很职业的笑着。方斌点了两个菜,一个汤,没要酒水,显然这是很寒酸的,小姐有点不高兴了,脸上的笑渐渐的就收了起来。
“你干什么?”轻轻的一声娇叱,传入方斌耳朵,循声看过去,靠窗的一对时尚男女,似乎起了争执,女的满面愠色,男的小心翼翼,过会儿男的又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女孩子的肩上,却被一点不客气地捋了下来。方斌替那男孩子红了下脸,微微一笑,待那女孩子转过脸,原来是打过交道的美女店长熊思卉。正好她目光不经意地看过来,方斌举起饭碗,算是打招呼。熊思卉看到方斌有点吃惊,想笑笑,一会儿又难以跨度这么大,又惊又怒又想笑的脸,倒是真的把方斌逗笑了。
第四十二章 救火队员
江城市政府办公厅行政处长韩国栋,孝仪人,年近四十,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七八年,侍候了几任秘书长,却屁股也挪不了一下。年前突然有个叫王大富的老乡,给自己送来了孝仪乡下的年货。你不认得人家,人家却认得你,是自己没记得住人家也说不定,韩国栋也没太在意,不想正月里,王大富又带着一个叫方斌的年轻人来拜年,给了儿子红包,还不经意提起市委秘书长王昌林同志。韩国栋也是个人精,找人一打听,才知道王昌林和王大富的关系,心中一动:王昌林虽然只是市委的一个副秘书长,但他作事干炼有魄力,年纪也不大,父亲是老干部,应当还有上升的机会,贴热锅不如烧冷灶,虽说以前王昌林在市政府,自己也和他见过面,毕竟当时他不分管行政,打交道也不多,如果说现在通过王大富和方斌,能和市委副秘书长走近点,也是个好事,说不定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心潮澎湃,小心翼翼地拨通了王昌林办公室的电话:“王秘书长啊?我是市政府行政处的小韩,啊?对!对!我想向您汇报下工作。”那头沉吟了一下,韩国栋心头鹿撞,按程序,市政府的行政处长是轮不上给市委的副秘书长汇报工作的,生怕对方说不,那自己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握着话筒的手汗津津的。
“好!好!我马上过来。”终于听到说对方一句:“那你来吧。”韩国栋如闻纶音,额头身上汗淋淋的。赶紧平复了情绪,不紧不慢地向市委那边走。王昌林是市委排名第一的副秘书长,低调而又有影响力,和领导在一起是办事员,和部门及区县领导在一起,就是首长。韩国栋一点也不敢怠慢,在半掩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
“请进!”王秘书长低缓的声音传出来,韩国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毕恭毕敬地说:“王秘书长好!”
王昌林正在文件上写着什么,抬起头:“是小韩啊?你坐吧。”又继续埋头写着,韩国栋半边屁股挨在沙发上,随时准备站起来回答的样子。虽然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可感觉象是好几年,终于,王昌林放下笔,从桌子上拿起烟,顾自抽了一根,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顺手将烟盒子扔给韩国栋:“有事啊?小韩。”
“是这样的,”韩国栋捧着烟盒,却没有点,“最近市政府有些维修扩建,要招标了。”
王昌林只是微微点头:“嗯!关系到市政府的形象啊。”王昌林云山雾绕:“资质要把好关。”顿一顿,“你要多向永平同志汇报啊。”韩国栋知道,秘书长是说要多请示市政府秘书长刘永平同志。赶紧说:“是的是的!”
桌子上电话铃响,王昌林拿起听筒:“啊,是!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放下电话,走过来,伸手在韩国栋肩膀上轻轻拍拍:“嗯!小韩不错。吴书记叫我,你在我这坐一下?”韩国栋心花怒放,虽然根本没提到王大富方斌或者他们的公司,但双方心知肚明。接近秘书长的目的已经达到,韩国栋赶紧告辞。
副书记吴星兵同志的办公室在同一楼层,秘书李庆平看到王昌林,赶紧站起来:“秘书长好!书记在等你。”一边说一边引着王昌林走了进去。
“昌林啊?”吴星兵从桌子后边迎出来,握手,坐下,李庆平倒了茶,掩上门悄悄地退了出去。虽然王昌林只是个副秘书长,但吴星兵和他工作了几年,深知他有能力且敢想敢干,为人正派,办事精明练达,在市政府那几年,辅佐自己,十分得力,因此对他很客气。
“马上要开人大会了啊。”吴副书记点上一颗烟,自言自语,甩给王昌林一支,王昌林拿在手里把玩了好半天,淡淡地说:“是啊。”
“福龙同志,到点了。”吴星兵吐口烟圈,似乎言不达意,但王昌林却听懂了,排名第三的副市长周福龙同志要退休了,空了个副市长名额,会有许多人盯着,他吴星兵是赞同王昌林的,没有说出来却一目了然。
“福龙同志是有功之臣啊,看市委和省委如何安排。”王昌林欣然点上烟,微微一笑,算是理解了吴书记的善意。王昌林这话说得艺术,江城是省会城市,对副市长有建议权却没有决定权,听起来可以理解为上面如何安排周福龙,也可以理解为如何考虑这个空出来的副市长。吴星兵听了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为官几十年,虽然没有很出众的政绩,却也没落下任何话柄,靠的就是这份定力。
“形势复杂啊。”吴书记长长吐个烟圈。王昌林明白,他这是在预留后路:竞争的人多,万一事有不协,你可不能怪我没努力啊。
“不管在哪个岗位,都是在吴书记和省委领导下工作啊。”王昌林特意把吴书记摆在前面,表达了自己知恩图报的意思。吴星兵微微一笑:“人大过后,各地州市的班子,也是要动的。”
“嗯!有机会去下面,也是个锻炼的机会。”王昌林赶紧亮明自己的态度,确实,王昌林总是感觉做秘书长是侍候人的工作,不上不下,不大也不小,不如到地市任个实职有成就感,平常不好说,这时候说出来也不犯忌,毕竟和吴书记相互了解。
“再说吧。”吴星兵吐口烟圈,站起来。王昌林也站起来告辞,两个人交了心,也交了底,表情很轻松。
回到办公室,有个电话打过来好几次。王昌林知道,必有要处理的事,反正还会打过来的,也没必要打过去问。正待拿出文件看看,电话又响了,抓起:“喂!我是王昌林。”
“王秘书长啊?我是宣传部小林啊。”对方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林洪才,打着哭腔说:“秘书长,出事了。”王昌林一震:“小林你慢慢讲,莫急。”
“是这样的,武传县今年有个乡,晚稻打了假农药,几百上千亩绝收,农民上访,乡里没解决,县里也没解决,还打了人,有个村民的儿子在北京青年报当记者,回来了解了情况,要写文章在报上发表。”林洪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现在有意停下来,似乎是在探求王昌林的态度。
王昌林却有些淡然地说:“那不能让他发啊。记者现在哪儿?”
“记者现在江城蓝天宾馆,陈忠平同志在那儿,张显仁同志在来江城的路上。”林洪才做事倒还是清爽。陈忠平武传是县长,张显仁是武传县委书记。
“这件事你向党伊婉同志汇报了么?”王昌林又问,党伊婉是江城宣传部长,对这件事的任何处理,都不能绕过她,否则吃力不讨好。
“党部长在北京开会,我早向她汇报过了,党部长指示我向您请示报告。”
“那好,你先去蓝天宾馆,和武传的同志们一起,陪好记者,我向何容同志汇报后就赶过来。”王昌林处理这种事很有条理,向林洪才布置了任务,赶紧给市委秘书长何容打电话。
“是这样啊?好吧,辛苦你了昌林同志,你去处理吧,注意一定要控制影响,督促武传的同志们,一定要在县里解决,否则,拿他们是问。”何容说得很坚决,王昌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下面这些人,出了问题总是要市委市政府去救火。自己无论是在市政府,还是在市委,都只是个救火队员。
第四十三章 摸门探路
拜完年,公司就要正常开业了,可是手头却没有任何业务。方斌打印了一些资料,又做了些条幅,向公司走去。先到隔壁问候了张军的岳父母,正好嫂子黄芳和张燕也在。
“嫂子,我今天想到几个刚开售的楼盘存前摆个摊,你和我做个伴,好不好?”方斌提着大包,看着黄芳问。
“好啊!”黄芳微微一笑,“你二哥说了,我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尽你调遣。”黄芳脑后高高挽个发髻,落落大方又恬淡优雅。
“去做什么啊?”张燕好奇地翻翻方斌的包,“哇噻!摆地摊啊?我也跟你们去。”
“欢迎你去啊,不过到时你想先回来,可没人送你。”方斌呵呵一笑。
“哼!哪个要你送啊?小看人。”张燕撅起嘴,似恼非恼地瞪一眼方斌,挽起嫂子的胳膊,跟在方斌后面。
先到了文汇路天香苑小区,这是金沙房地产有限公司开发的,现在是一期,配套工程尚未完善。五栋居民楼,有些在开始装修,大多却是了无人迹,显然,业主们或者还没有选定装修公司,或者是准备自己干。方斌在大门口保安处,说了一大堆好话,送了几包好烟,借来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把做好的条幅沿桌角垂下---“芳玉装饰设计(有限)工程公司:经济适用,诚信装修!先装修,后付款。”桌面上摆了些资料。方斌和黄芳并排坐下,面前摊开了笔和本子,静等客户上门。
“嘻--嘻--,”张燕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小方哥,看不出你真是个人才啊。”张燕调皮地笑,“和我嫂子这么一坐,象对金童玉女,能钓到几条鱼吧?”黄芳脸一红,笑着捶了小姑子一拳:“鬼丫头!连嫂子的玩笑也乱开。”方斌一点也不恼,宽厚地笑笑:“妹子你坐,我去买几瓶水。”
一个上午,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业主们,根本没往方斌他们这边望,许是见得多了,或是根本不相信这样的游击队。好不容易有对小夫妻,亲密地相挽着踱过来,黄芳赶紧站起来:“先生,你的房子要装修吗?”男子点点头,身边的女人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翻了起来。
“先生,瞧您太太这双手,圆润光泽,细腻修长,真是双富贵手啊。”黄芳看着女人拿资料的手,由衷地说。女人脸一红,才发现似的,翻来覆去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瞄一眼老公,满面幸福地说:“谢谢。”
“你有样板房么?”男子似乎也受了感染,态度亲和了许多。
“没有。我们是新开张的公司。”方斌老老实实地说。小夫妻俩相互望一眼,明显怔了一下。
“你们有专业的设计规划人员吗?”女人放下资料,轻言细语地问。方斌留了个心眼,微微一笑:“有。不过他们过年去了,这几天就回来。”小夫妻俩又问了些实际问题,材料可靠么?价格如何?质保怎么样?时间工期如何安排?家俱如何选择,等等。幸亏方斌临阵磨过枪,大多说得还中肯。最后小夫妻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拿了方斌的名片,说:“谢谢啊,我们先看看,决定了就找你。”
黄芳还好,张燕却嘴一撇:“白说了大半天,找你?多半是骗人的。”
“莫不高兴了,小丫头!”方斌呵呵一笑,“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和男朋友存了钱,会不会随随便便就找个游击队来装修啊?”张燕脸一红,娇憨地嗔一眼方斌。方斌心里咯噔一下:别真让玉儿说中了,这小妹妹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以后还是注意点,别弄得尴尬了。
接下来几天,方斌黄芳张燕又一起蹲了几个大楼盘,问的多,名片发出了一大堆,可鉴合同的一户也没有,张燕完全泄气了:“吹了几天风,盒饭把胃都吃坏了,什么也没捞到。”黄芳默不作声,只是拍拍小姑子的头,显然也有点灰心。
“看你说的,”方斌却一点不失望,“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们知道了客户的需求,一是公司要有名气,不能搞不好连人都找不到;二是公司要有实力,有设计创新,要能出彩;三才是质量,性价比。弄清这些很重要,也是第一手资料。回去我们再商量,这也是我们公司今后工作的方向。”
“方斌你这样一讲,我还真是信心百倍了。”黄芳优雅一笑,眼里闪出了光。
“方总,你亲自摆摊啊?”一辆本田滑过来,在挂着条幅的桌子边停下,摇下车窗,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子伸出头,笑嘻嘻地说。方斌一楞,女孩子徐徐摘下墨镜,原来又是美女店长熊思卉。
“是熊店长啊?”方斌呵呵一笑,不称她经理却叫她店长,熊思卉不以为忤,淡雅一笑:“这样小打小闹是不行的。”方斌红了脸,搔搔头:“我是没入门,哪天专门请教熊店长。”
“好啊,哪天你请我喝咖啡,我教你几招。”熊思卉一边笑一边发动汽车。
“小方哥,她不是送过我们花蓝的熊经理吗?”待熊思卉走远,张燕好奇的问。
“是啊。”方斌转身收拾东西。
“她是你女朋友啊?”张燕一脸紧张。方斌晒然一笑:“我哪配得上人家啊。”张燕一喜,欢快地说:“她有哪里好?不就是有钱么?”又摇着方斌的手,“小方哥,说不定哪天,你比她还有钱。”方斌一乐,“好啊,真到那一天,我也送你一辆小车。”
“不许赖皮啊?”张燕高兴地跳起来,望着黄芳,“嫂子你是证人啊?”黄芳爱怜地瞪了小姑子一眼。
“小方哥,你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啊?黄老师,你喜欢吧?”张燕小心翼翼地问。
“你问过了啊?”方斌呵呵一笑,“如果黄老师是我女朋友,你高兴吧?”
“你莫吓我啊?”张燕脸色一暗,声音都变了调。
“傻丫头!你以为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啊?”嫂子黄芳亲妮地拉起小姑子的手,提起资料往回走。
晚上,方斌王大富张军还有黄家父母围坐饭桌边,说起这几天的收获,方斌说:“大哥二哥,公司要做大,一靠名气,二靠实力。”又看看嫂子和张燕,“没名气,人家根本不敢把房子交给你。”黄芳点点头。
“所以我认为,公司以后要发展,一要打广告,二要招聘专业人才。”方斌略微停一下,看看张军又看看王大富。
“三弟,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吧,你年轻点子多,我们都听你的。”大哥王大富和二哥张军对望一眼,同时说。
“好!”方斌高兴地放下酒杯,“我想先在电视台打些广告,我有个同学叫柳可,就在电视台工作,然后到人才市场招聘专业人才。”
“真是巧了,我姐黄芬,也在电视台,搞财务。”黄芳呵呵一笑。
“那真是天遂人愿啊,方斌爽朗一笑,嫂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第四十四章 小别新婚
下了公交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方斌磨磨蹭蹭的,反正玉儿不在家,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年早过完了,大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初春的夜风,料峭而略带甜意,吹在身上脸上不再那么冷,反而微微有点温润的感觉。方斌解开衣扣,拿出bb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了好半天,玉儿才回:“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又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吧?”
方斌呵呵一笑,又发:“我想你现在就回来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大街上瞎逛?你不在家,我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那你现在来接我啊。呵呵,你接,我就回。”这下没有等待,玉儿立即回了。方斌心里一动,拨脚就往家里跑。气喘吁吁跑到小区门口,远远地看到家里亮着灯,屋子里飘洒出温暖的鸡汤味。方斌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狂喜着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却无声地开了,玉儿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刚洗过的秀发,淡紫色的绒线衣,玉润明媚的笑脸,高耸的**,柔媚的双眸。方斌简直看痴了,屁股抵在门后边,张开双臂,把玉儿搂在怀里,幸福地哽咽:“不是说过两天才回么?”
“原来你想人家是假的啊?”玉儿伏在方斌肩头,嗤嗤一笑。
“那好好让你看看真假。”玉儿的柔媚撩拨得方斌激情难捺,抱起玉儿走到床边。小别胜新婚啊,两个人疯狂了好几回。说过了家里,又问起方斌公司的事。
“要让人记住你的公司,一句朗朗上口又寓意深远的广告词,十分重要。”玉儿趴在方斌的胸脯上,捻着他的耳朵。
“是啊,要好记,还要一读就知道是做什么的。”方斌念念有词:“装新房,装新房,找芳玉。”
“不押韵啊?而且,最好不要重复,你看本来只有几个字,要精,要准,要有美好的寓意。”玉儿一边说一边念:“装新房,靓家居,找芳玉。”
“靓家居?扮靓家庭居室!好!好!这几句好!”方斌猛地拍一下玉儿的屁股,玉儿痛得一跳,闪着泪花却开心地说:“你就这么奖励我啊?”
柳可对方斌和黄芳的来访十分高兴,待弄清台里财务副处长黄芬就是黄芳的亲姐姐,更加热情洋溢。带着他们跑上跑下,从经济实惠角度考虑,商定拍十五秒的广告,在二台新闻联播之后播出。主角也不用请别人,就是黄芳,自己给自代言。
黄芳起先还有点犹豫,柳可说:“嫂子,其实明星代言有时并不比普通人好,好多都是工薪家庭,买套房子不容易,你现身说法,自己介绍自己的公司,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宣传效果。以后,你再到居民小区一走,说不定会有人跟在你身后,请你装修呢。再说,”柳可看着黄芳笑,“我们嫂子,漂亮优雅,气质不凡,比哪个明星都不差。”
“哪有你说的哪么好啊?”黄芳莞尔一笑,“只是公司万事开头难,我也就勉为其难,做点贡献吧。”
搞定广告的事,方斌报名在人才市场招聘员工。现在大学毕业分配提倡双向选择,统一分配与自我就业并轨,说穿了就是国家不再全部统一分配大中专毕业生。源于两个原因,一是这几年大学扩招太厉害,毕业生成倍增加;二是经济不景气,企事业单位用人减少。但即使这样,大多数毕业生仍然不愿意去私营企业,进不了政府进外企,进不了外企进国企。
人才市场里人声鼎沸,外企和大型国企的展位前人头攒动,方斌的展位很小,根本无法与大型企业相比,问津者廖廖。
“方总,不会剃我们光头吧?”坐在展位前,黄芳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上的钢笔,很是郁闷。
“呵呵,老天慈悲,赐给我们几个吧。”方斌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展位上写着:招聘财务、土木工程和家居设计人员,待遇面议。看来这些毕业生大都眼高于顶,对芳玉装饰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根本就没落在眼里。
“先生,你们是芳玉装饰设计公司的啊?”正坐立不安的时候,两个漂亮时尚的女孩子结伴过来,也许是签好了合同来吊胃口的?方斌促狭地想。
“是啊,这是我们董事长兼总经理,方总。”黄芳不失时机,彬彬有礼。方斌赶紧站起来:“欢迎两位同学了解本公司,真诚欢迎有志之士加盟。”
“董事长亲自出马招聘,礼贤下士,不错啊?”一个短发高挑的女孩子低头看看展位前的介绍,“嘻--嘻,只是你这个董事长也太年轻了啊?”
方斌呵呵一笑:“有志不在年高啊。”旁边那个女孩子却扯起高挑的女孩子,不以为然地说:“傅悦走啊,麻雀公司有什么好看的啊?”被叫做傅悦的女孩子一咧咀,扮个抱歉的面相,方斌双手一摊,无可奈何。
“别急,方总,面包会有的,员工也会有的。”黄芳笑着安慰。方斌呵呵一笑:“嫂子,如果有一天公司发达了,要办企业文化,一定要把你供起来,创业维艰,你是第一个体会了的。”
“呵呵,还是不要供我吧?我可不想当菩萨。”黄芳爽朗一笑。
“芳玉公司?是做什么的啊?”一个戴眼镜的男学生,手里拿着几份简历,站在展位前。
“你好!”黄芳热情地伸出手,“我是芳玉公司的人事经理,这是我们公司董事长,方总。”方斌赶紧又站起来:“欢迎你了解考察敝公司。”眼镜男学生满面惊诧,一手握住方斌的手,一手托住眼镜,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方斌一遍。
“请问你是学什么的事?”黄芳始终笑容满面。
“啊?我是学财会的。”男孩子有点腼腆,面对漂亮大方的黄芳,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着递上了简历。
黄芳接过:“啊,你是江城金融专科学校的啊?那学校不错的,你叫陈宽啊?你成绩挺好的啊。”陈宽就红了脸:“一般般吧。”方斌微微一笑:“真诚欢迎你了解本公司,和我们共同创业,我们公司现在草创阶段,诚心诚意邀请你加盟,共图大业。”陈宽红着脸,紧张而又有点心动:“先看看吧。”方斌赶紧递给他名片:“想好了就联系我。”
接下来又有几拨学生来展位前询问,一幅志得意满尾大不掉的样子,开口就直截了当问薪水多少,几年可以升职等等。方斌就把他们打了个折扣,给个名片敷衍过去。一连两天,一个人也没有签下。黄芳自嘲地说:“方总,不是我们不努力啊。”
回到家和玉儿说起,玉儿沉吟半天,说:“财会人员倒是其次,装饰设计专业人才是必不可少的,你们都是外行,谁也干不了。”想一想,又说:“要不,明天给范珊珊打个电话,她在江城城市学院教书,看她能不能介绍个把学生过来?”方斌一想,也只好这样了。打开江城二台,正好是芳玉公司的广告:华丽却不失典雅的客厅,浪漫又温馨的卧室,质朴又清爽的阳台,方便又实用的餐厅和厨房,加上黄芳文雅端庄的叙说,让人心驰神往。尤其是最后的广告语:装新房,靓家居,找芳玉。形象生动,朗朗上口,让人印象深刻。
第四十五章 三喜临门
芳玉装饰公司的平民化广告很成功,吸引了大批的工薪消费者。广告播出后,有许多人和公司联系,询问报价、设计和工期,方斌又高兴又着急,拉着玉儿来到江城城市学院,找到了她的同学范珊珊。
“范教授,给您添麻烦了啊。”方斌握着范珊珊肥厚的手,真诚地说。这是个矮胖的女人,说起来是玉儿的同学,可比玉儿老多了。方斌看一眼玉儿,眼角一挑,笑容可掬。玉儿抿了嘴笑。
“哪里哪里!”范珊珊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有点歉意地说:“只怕帮不到忙,让你们失望。”倒过茶,坐在沙发上继续说:“我们学院,就业形势还好,尤其是美术设计专业,来要人的单位很多,待遇也不错,学生的选择也多,只怕我不能说服他们。”
“谢谢范教授。”方斌端着茶,微笑着望着范珊珊,“其实不用您说服他们,就业是双向选择,只有他们真正地认同我们公司,愿意成为我们公司的一份子,才能走到一块儿,否则,即使看您的面子,暂时签了合同,也不是长久的事。”
“是啊,珊珊,你不用说别的,只要和其它招聘单位一样,推荐几个人,来了解面谈一下就可以了。”玉儿拉起同学的手,客气地说。
“这样啊?”范珊珊明显松了口气,“那你们坐会儿,我去叫人,有几个学生很不错的,有才华有创造力,看你们能不能搞定。”
不一会儿,一个长发偏瘦的男孩子推门进来了,戴着眼镜,手上拿着几份简历,小心谨慎地问:“您是芳玉公司的么?”
“是啊,”玉蓉先站起来,指着方斌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方总。”男孩子就睁大了眼睛,满面惊异。方斌习惯了这种表情,站起来伸出手:“欢迎你了解本公司!”顺手接过简历,翻看了一会儿,轻松地说:“张文彬啊,果然名如其人,文质彬彬啊。”方斌呵呵一笑,男孩子放松了一些,“你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
“嘿--,也没什么规划,就想找个待遇好点又稳定的工作,”张文彬腼腆一笑,“贵公司有多少人啊?成立了多久?业务量如何?”方斌淡然一笑:“我们公司在初创阶段,规模不大,业务量在同类公司中算不错的。”
“这样啊?”张文彬目光闪了一下,方斌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又聊了些其它问题,捧起方斌的名片走了。
“你感觉怎么样?他会签吗?”玉儿关切地问。
“不会!”方斌放下茶,“感觉这个男孩子是个谨慎的人,有才气但少冲劲,是不会和我们这种草根公司打拼的。”玉儿微微失望地吁了口气。接下来又面试了几个,都没有谈妥。
“嘭—嘭--,”轻轻的又响起敲门声。“请进!”玉儿平静地喊,一个短发高挑的女孩子出现在门口。
“傅悦?”方斌眼前一亮,惊喜地喊一声,玉儿好奇地偏了头看看方斌又看看女孩子。傅悦楞了一下,认出了方斌,又看看玉蓉,大大方方地说:“是方总您啊?”
“真没想到又会碰到你。”方斌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傅悦面前,“怎么样?搞定了吗?”
“谢谢。”傅悦接过茶,坐直了身体,“过几天有几家大公司要来,再看看。”
“傅悦啊,”方斌微微倾了身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公司正在草创阶段,急需象你这样的专业人才,”方斌变换个姿势,“老实讲,现在,无论我们的规模,还是待遇,都和成熟的大公司没法比。可是,公司初创,就象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粉嘟嘟的,啼声嘹亮,娇嫩可爱,正需要我们这些创业者去细心呵护,培育他健康成长,等到他长成一个成熟潇洒伟岸壮硕的青年时,该是多么有成就感啊?”
“是吗?”傅悦到底年轻,又未出校门,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露出明显被方斌的描述打动的神情,却又有点犹豫:“我合适么?”
“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合适的。”方斌异常高兴,“只有敢想敢干的人,才能收获最美的果实。”
“那好吧,我试试。”傅悦放下茶杯,小声却坚定地说。
走出江城城市学院,方斌心花怒放,感觉傅悦就是公司需要的人才:开朗又富有才气,善良又有主见,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一往无前。
“瞧你那个高兴劲!好象捡到宝贝似的。”玉儿挽着方斌的胳膊,嗔他一眼。
“是啊,真是捡到宝贝了,”方斌呵呵一笑,“傅悦就是公司的宝贝。”
“你倒是会哄人。”玉儿口气酸酸的。方斌在她腰上抠一下:“不是哄她呢,我真的对公司的未来充满信心,也相信给她带了发展的机会,也会给她带来丰厚的回报。”方斌不是没听懂玉儿的酸醋话,却光明正大地绕了过去。玉儿柔媚地瞄他一眼,突然想起似地问:“你握着珊珊的手,笑什么?”
“范教授是你同学啊?是你老师吧?”方斌呵呵一笑。玉儿噗哧一乐,在他手臂上拧一下:“人家给你帮了忙,你还在这里嫌人家老。”方斌一脸无辜:“没有啊?我根本没说啊。”
“没说也是腹诽!”玉儿头一扭,很武断地说。方斌扭转头,摸摸玉儿翘起的嘴,快乐地笑。
回到公司,黄芳看到方斌高兴的神情,有意逗他:“方总,钓到鱼啦?”
方斌忍住笑,故意一本正经:“黄经理,你是怎么说话的?”到底憋不住,又问:“你猜,今天签了谁?”黄芳款款一笑:“那我哪能猜得到啊?不会是捡到了宝贝吧?”
“你怎么和玉蓉一个口气啊?”方斌哈哈大笑,“今天我们签下了傅悦!”黄芳没有反应过来,望着大笑的方斌有点莫明其妙,方斌提醒说:“就是那天在人才市场,第一个询问情况的女孩子啊?短短的头发,高高的个子,没印象了?”
“是她啊?”黄芳马上想起来了,“那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黄芳对傅悦的印象不错,也很高兴,“对了,今天骆文打电话过来,有意和我们签定合同,让我们派人去看看。”
“骆文?”轮到方斌有点迷惑了。黄芳呵呵一笑:“看我,光顾和你高兴了。就是文汇路天香苑那对小夫妻啊?忘了?他们也是第一个到我们摊位上咨询的啊!”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方斌十分高兴,“好啊,明天,你,我,再叫上大富,还有傅悦,我们一起去,一定要把他们的房子装修成样板房,经济实惠又温馨漂亮,震憾人心!”
“抓我壮丁,去哪儿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哥王大富夹个皮包,笑逐颜开地走进来。
“大哥来得正好。”方斌高兴地拉起王大富的手,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好啊!事情做得漂亮,比么子广告都有用,”王大富也很兴奋,“只要把骆文这家装好了,就是个活广告,生意会越做越顺的。”停一下,大富又说:“三弟,你平静一下,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还有好事啊?”方斌忍着笑,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吁出去,“你说吧,大哥,现在你说中国银行的金库砸在我头上了,我也稳得起。”黄芳站在一边抿着嘴笑。
“刚才韩国栋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公司中标了市政府两处维修工程,中标金额是一百二十多万。”
“真的啊?”方斌忘记了刚才的承诺,双脚一跳,抱起王大富:“大哥,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又对着黄芳喊:“嫂子,今天是三喜临门啊,值得大大庆祝,你负责通知二哥,玉蓉,还有傅悦,晚上在你父母的店里美美地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