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功
初chūn的旱州府,早晨依旧寒气逼人,毕竟是西北之地,这浓郁的寒意还要再过上几月才能真正散去。
城中早起外出之人,都会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能安心离家。
卯时一过,街道上渐渐有了人息,叫卖声、吆喝声渐渐充斥街头巷尾,远远传去,整个旱州城一时热闹起来。
城南,陈家镖局。
陈潜独自在后院空地上打着拳,对于院墙外不断传来的吵杂声置若罔闻。
他身着着墨sè交领短褐,动静之间,双臂上卷起的衣袖微微滑动,衣裤之内身体舒展,躯干挺得笔直,一拳接着一拳,将抽、锤、刺、砍、勾几个动作反复演练着,脚下配合两臂的舞动移动着,膝盖伸缩,整个人看似上下起伏,但重心始终平稳。
如有习武之人在旁,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流传甚广的破阵拳法。
这套拳法相传为大宁太祖所创,共分七式,整套功夫法度森严,讲究鼓足力气、一往无前、以劲破巧,快速、简单、直接,是名副其实的刚猛拳、战场武学,因没有相应的真气运转法门,是故位列下品外功。
但这么一套沙场拳法,此刻在陈潜的手上使出来,却犹如老牛拉破车,慢腾腾的、好像双手在推着磨盘似的,气势全无。只有在一招一式用尽时双拳猛的一顿,两臂筋肉紧绷,显露出些许爆发力——
顿住的瞬间,陈潜裸露在外的前臂上,隐隐可见一块块指甲大小的皮肤轻轻颤动,有种青筋隔着皮肤跳动的感觉,但手臂再动,旋即消失。
他一边打着拳,一边眯着眼睛,面sè看似平静,但眉头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一般。
陈潜就这么闭目行拳,持续了越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收拳吐气,一口气缓缓吐出,因天寒成雾,凝而不散。
吐完气,陈潜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眉头皱的更紧,过了好一会方才轻叹了口气。
“我屏息、挺脊、闭毛孔,又调动心火,一番行拳下,体内便如同书上所说的那样,燥热难耐、不吐不快,可是热息内敛之下,依旧难以感到内外共鸣,劲力不要说由外达内了,就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何rì才能真正进阶通劲层?”
喃喃自语着,陈潜双腿微微颠动、两条手臂小幅度甩动起来,宽松衣袖的“啪啪”甩动声响中,陈潜身上开始处处冒汗、浑身升腾起淡淡雾气。
顷刻间,原本身上滴汗未流的身体,已经汗透衣襟。
但他犹未所觉,只是站在原地继续甩手、抖腿,心中则在思考着——
“习武修行,步步拾阶而上,历经凡胎境、气血境、周天境,自身内外通透,然后以大能力、大毅力更进一步,进入神秘莫测的先天秘境,可谓步步jīng彩,层层惊心,令人神往……”
想到这里,陈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我既然有幸来到如此世界,就应该持之以恒,勇攀高峰,最终得悉武道真意,也算不枉新生,可是……”
陈潜脸上闪过一道复杂之sè。
“凡胎三层……”
“第一淬体,打熬体魄,舒展筋腱,练形与筋肉;”
“第二锁息,呼吸吐纳,调动心火,刺激潜能,增加拳脚的爆发力、又以体内热息蕴养脏腑,提升体质;”
“第三通劲,以呼吸、拳脚用劲呼应体内热息,震动皮膜,活动肌肉骨节,筋骨皮膜由内到外劲力凝成一股,不断贯通,直到劲透腹背,则突破凡胎境,踏入气血境,从此能炼气吐纳,登堂入室!”
武道修行,一步一脚印,凡胎境就是为武道打下基础的阶段,这个层次的武者,是武林中最多的群体,而想要更进一步,晋级更高的气血境,则需要些许天赋,以及一定的努力。
“我习武十年,如今凡胎境都没有突破,被卡在锁息层近三年,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体内的细微劲力变化……”
陈潜皱眉忧虑的,正是此事。
“我现在这具身体的根骨虽然算不上极佳,但也非废柴之流,真正制约我更进一步的,其实是对自身变化的敏感!是感觉!”
练功,要敏感,不敏感出不来功夫。
武者的修行,就是不断认识自身、把握自身的过程,修到高深,对于体内微不可查的损伤也能明察秋毫。
“也许真是因为我本非这身体的原主,所以对自身的感觉有着细微的隔阂,这隔阂平rì里并无影响,但在需要细心把握自身变化的武道修行上,就成为了难以跨越的天堑!”
陈潜其人,或者说,现在的这个灵魂,是由一颗叫做地球的蔚蓝星球,穿越而来的。
当时正巧年仅六岁的小陈潜因一场重病陷入弥留,所以这来自地球的灵魂机缘巧合下,占据了这个身体。经过一开始彷徨后,新生的陈潜渐渐融入了这个类似古代华夏的世界,并发现了其中的奇妙。
武功!
这个世界,有着真正的武功!
不是简单的强身健体,而是能rì行千里、飞檐走壁、力举千斤的武功!
甚至,陈潜从长辈那里还得到了一些信息,得知武功修行到一定程度,甚至能一苇渡江、摘叶如刃、吐气伤人!
这些,显然超出了陈潜印象中关于武功的定义。
当然,对于长辈口中那些移山填海、御龙飞天一些近乎神话传说的描述,他也理智的丢到了一旁。但单是陈潜自己了解到实际情况,就已足够他心cháo澎湃的了,一些深藏于心底的梦想豪情重新泛上心头。
前世的陈潜就是一个痴魔的人,对于信息技术的钻研已经到了被亲友称为走火入魔的程度,而如今在这个古代的世界里,他原本所学已经毫无用处,但武功的出现,令他有了新的追求!
完善的修行体系,让陈潜得以在幼龄、骨骼脆弱未定型之际,就开始接触和修行武学。
一开始,他进境神速,毕竟有着前世的思想、记忆,可随后,无法jīng确察觉自身变化的问题出现了,并越发明显,最终制约了陈潜的修行速度。
而后,父亲的遭遇,又令他们一家从宅门中被赶了出来,举家来到这旱州自生自灭。
缺乏了祖父的指导,没了研习的书籍,又缺乏补充身体营养的药材,陈潜终于在三年前进阶锁息层后,就后劲乏力,难得寸进。
“没有吐纳法门,以我对自身的敏感程度,想要单纯通过站桩、行拳来进阶通劲层实在困难,不过前世我在钻研技术的时候,也是经过无数的无用功和失败,坚持不懈,一点点攻克难关的。相信只要努力下去,就一定能有所成就。”
陈潜心中这样想着,眉头却还是没能舒展开来。
“只是,今rì就要随大师兄前往拜师了,那开阳派在整个西北首屈一指,这五年一次的入门式定然有着为数众多的慕名者前往,如果我因为修为不济而被拒于门墙,不仅母亲要失望、花费的银两全部打了水漂,更要紧的是,三个月后,爷爷的八十大寿上,我们一家又会被陈淇一家刁难!百般侮辱!而爷爷也会更加看低我们这一支!”
想到这里,陈潜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愤恨之sè。
“就算我知道要忍耐,父亲对此毫无所觉,可是母亲如此柔弱善感之人,每次从本家回来都要以泪洗面。她平rì里强撑家门、经营镖局,何其辛苦,心中又要不断受到这等煎熬,我怎么能让她失望!”
一念至此,陈潜始终平静的面孔上,微微变化,额头上一根青筋跳动着。
“这世界和前世一样,没成绩说什么都是空的,想要让他们闭嘴、讨回公道,就必须有着本钱,且看这一次的拜山门能否成功吧。”
再次长吐一口气,陈潜强自按下心火,抬头看了看天sè。
“是时候了,洗漱换衣后,吃了早餐,收拾一下就该上路了。”
言罢,他动身离去。
陈潜的早餐很简单,一小碟牛肉、一碗米汤、几个肉包子,谈不上丰盛,却价值不菲。
如今奚人入关,在北方建立了大溪朝,四方初定,西北却还残留着些许战乱,所以物资匮乏,原本的商路断绝未复,这牛羊肉都是商贾花了大价钱从北方草原贩来的,售价惊人,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普通人家很难吃上肉食。
陈潜一家,就是普通人家。
尽管经营着一家镖局,但是上下十几口人分下来,真正能留下来的银两并不多,更何况,城中大户夏家的新镖局声势正隆,陈家镖局的生意一rì不如一rì。
陈潜心中很清楚自家的情况,但他今rì就要动身前往参加入门式,自然需要营养、体力,所以只得默默咀嚼,平静吃下。
餐桌一旁,正端坐着一名中年女子,她盘着发,身着素sè襦裙,略有皱纹的面容上满是欣慰,静静看着陈潜进食。
这女子正是陈潜的母亲王氏。
待得陈潜吃得差不多时,王氏起身为其整理了一下衣饰,此时陈潜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墨sè劲装。
“潜儿,这次入门式不必强求,多学多看,”王氏帮陈潜拍了拍灰尘,轻声说道,“我在你包里放了几两碎银,你和你大师兄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使。”
陈潜闻言眉头一皱:“娘亲,这次为了疏通,前后已经花费太多,几个月后爷爷寿辰又要花销,怎么能再放银两?孩儿此次前去,无论成与不成,前后不过两三天,能有什么花销?”
“带着以防万一……”王氏的话音还没落下,厅堂外突然想起了一阵叫喊声。
“老镖头!您就不要添乱了!”
“是啊,今天少镖头要去参加入门式……”
“糟了!老镖头毕竟是气血境的高手,挡不住啊!”
几声呼喝和痛呼,一名大汉跌跌撞撞的冲进门来,冲着陈潜和王氏急道:“不好了夫人!老镖头的癫症又犯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忽然从其背后冲出,这人双脚踏地间,不断发出“哒哒”的声响,其速之快,几乎眨眼间就越过了门口到餐桌之间的距离,出现在陈潜的面前!
呼!
陈潜顿时感到迎面一阵气流卷动,竟然是被眼前这人身躯带动的空气变动所致!
但见此人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衫上满是泥泞,头发散乱如稻草,脏兮兮的脸上流露着一丝呆滞傻笑。
看到这人的身影,无论是陈潜还是王氏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人倏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陈潜的肩膀。
王氏这时方如梦初醒,脸上流露出一丝怒容:“陈仲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潜儿今rì要去参加入门式,难道你祸害一家到现在这地步还不够,还要祸害潜儿的前途!”
她口中说着,抬手毫不畏惧的想着那怪人的手臂抓去,嘴中犹自说道:“你还不放手!想要伤到自己的儿子么!”
岂料那怪人不理不闻,从自己的脖子上抓了一根吊坠出来,笨拙的缠到了陈潜的脖子上,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保佑……吾儿……不能退……要赢,要赢,不能输,不能输啊!”
说到最后,这打扮怪异的汉子似乎是触动了心事,居然痛哭起来。
一旁的王氏看到这番情景,也停下了动作,抬起衣袖,默默抹泪。
陈潜则任由那怪人拉拽着自己,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隐约间,他好像是看到了几年前,心神正常的父亲,严厉教导自己习武时的情景。
但这些影像很快破碎,变成了面前痛哭着的、疯疯癫癫的中年人。
陈潜摸了摸被绑在脖子上的那根吊坠,触摸着吊坠上,那颗自己父亲几年前得到的红sè珠子,两个人的名字,浮现心头。
叶逸、李英明。
这是两个代表着惊人权势的名字,至少,如今的陈潜连见其一面都做不到,但他们一家如今的境遇,却是拜这两人随口一句话所致。
“陈仲坤?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这个人,不知好歹,不识尊卑。”
陈潜还清楚的记得,叶逸淡然说出这句话时的情景。
陈仲坤,正是陈潜父亲的名字。
骑着马,随着大师兄郭厚离开了镖局,陈潜依旧没有从复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不甘和愤恨充斥在他的心中,直到那声刺耳的话语响起,陈潜才真正回过神来。
“哟,这不是陈潜么?怎么着,看你这身行头,难不成也要去参加开阳派的入门式?”话语中的戏虐之意,直接、露骨。
第二章 开阳别院
戏谑的声音发自陈潜身后,听到这个声音,陈潜不用转身都知道是何人发出的。
夏飞谭,旱州城大户夏家的三子。
转首看去,入目的是七八名乘马骑手,占据了大半个道路。
这群人虽也是一身劲装,但是衣饰华丽、富贵,隐隐有光华透出,显然是由绸缎缝制,他们坐下马匹也颇为神骏,人人脸上神采飞扬,一群人聚集在一起,jīng悍之气扑面而来,可谓鲜衣怒马。
为首的是两名青年,相貌有些相似,其中年幼一人和陈潜年岁相当,脸上满是嘲笑的表情,便是夏飞谭了。
看着夏飞谭脸上的嘲讽笑容,陈潜心下愤怒,正在这时,一旁乘马的大师兄郭厚忽然出声道:“夏飞谭身边之人便是他的二哥,夏飞剑!师弟你不要冲动。”
陈潜闻言一愣,看向夏飞谭身旁之人的目光里泛起了些许jǐng惕。
夏飞剑,夏家的二子,听闻其修为已接近凡胎境巅峰,更重要的是,这夏飞剑在几年前就已经加入了开阳派,是为正式弟子!
陈潜今rì就是为了前往拜入开阳派,现在遇到了一名开阳派的正式弟子,自然冲动不得。
注意到陈潜的表情之后,夏飞谭更加趾高气扬,他笑道:“陈二层,看在大家多少有些交情,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吧,这次前往开阳别院最好是多带些银两,总归是有用处的!哈哈!”
一言落下,夏飞谭扬起马鞭用力抽打坐下坐骑。
“希律律!”
那马吃痛长鸣,前肢腾空、后肢用力一蹬,向前急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匹马儿冲击的方向,正是陈潜所在。
相比于陈潜坐下之马,夏飞谭的马儿显然强壮几分,这一冲击立刻惊得陈潜坐骑有些慌乱,差点将背上的陈潜颠簸下去,待得后者几扯缰绳,才平复下来。
而这时,原本停在陈潜二人身后的夏飞谭几人,以及扬长而去,徒留下几声得意的笑容。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烟尘,陈潜感到自己的胸中怒火仿佛要爆炸开来,但脑子里不时闪过的父母身影却让他强行按捺了心中的冲动。
“忍耐!一定要忍耐!只有加入到开阳派,得到吐纳口诀,快速提升修为,步步jīng进,才能真正根除这些侮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重要的是有实力去报仇!”
想着想着,陈潜反而平静了下来,挥手制止了想要出言安慰自己的大师兄:“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赶紧赶路吧。”言罢,也驾马而去。
身后,郭厚看着陈潜略显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行进间,陈潜心中的怒意渐渐平复,只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陈潜气急时,他脖子上那颗得自父亲的红珠子散发出的淡淡光芒。
同一时间。
在陈潜师兄弟二人的前方,夏飞谭兄弟二人一边驾马行进着,一边大声交谈着。
“三弟,这次我师父亲自前来这一方的别院主持入门式,机会难得,到时候你需表现的出sè一些,才好跳过外门弟子,直接位列门墙,成为内门弟子。”
“二哥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刚才那小子便是城中陈家镖局的陈潜,外号‘陈二层’,这家伙几年以来都困在凡胎二层锁息之上,可见天资、实力都是下选,作为对手再合适不过了,再加上我正要执掌旱州镖局生意……”夏飞谭说着,脸上表情从容自信。
注意到自己弟弟脸上的表情,夏飞剑淡淡一笑:“这样便好,这陈家镖局虽说是自立门户了,但说到底和陈震凉那老东西份属一族,都是马肃一党,为我大溪的隐患,能够敲打、打压,想必父亲也会很开心。”
“那是!”夏飞谭脸上笑容更甚。
话音落下,兄弟二人连同身后的仆从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旱州一城八县。
除了作为首府治所的旱州之外,还有八个直属县。
八个县距离旱州的路程各不相同,有的近、有的远,但大体上都不足一天路程,八县中的赤县比邻旱水,走水路更为快捷,同时,这赤县最是靠近武曲山,因而往来商旅颇多。
武曲山上开阳派,一剑三绝冠西北。
这开阳派属中洲七剑盟之一,自古以来就是闻名西北的大门派,除了七年前大溪入关北方大乱的几年之外,每五年就会举行一次收徒入门仪式。
入门式期间,开阳派坐落的武曲山周围,几个县城内的开阳别院就会在几天内对慕名前来的拜师者进行筛选,择优、择诚收入派中。
“这赤县,就是旱州境内的开阳别院所在地……”
耳中听闻着郭厚的介绍,陈潜默不作声的走在街道上,游目四望,他的记xìng不错,途径的道路、地形在短时间都能记得很清楚。
街道两旁聚集了各sè商贩叫卖着,对他们来说,西北这五年一度的入门式就好像是朝廷的科考一般,人来人往,是赚钱的大好时机。
“……所以,这次作为战乱后的第一次入门式,竞争自然非常激烈,但也是一次难得机会……”
郭厚依旧在重复着话语,这些话其实陈潜早就心中有数了,郭厚此时说来,不过是想给陈潜减压罢了。只是看他有些僵硬的表情,很明显是比陈潜还要紧张几分。
“师兄,”注意到郭厚又想要再重复一遍,陈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你也知道这是战乱后的首次入门式,很多原本的注意事项和经验都用不上了,如今这开阳派经大溪一番整治,已然不同了……”
陈潜说着,目光跳过层层人群,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宅门之上。
那宅门外墙古朴大方,显然有了些年头,而门前的牌匾上刻着四个飞龙走风的大字——
开阳别院!
只是和古sè古香的门墙相对应的,则是门前的一群人。但见几名衣着简单的男子正在门前和两名佩剑青年理论着什么。
“师弟,那里就是开阳别院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郭厚这时候也看到了古朴宅门,“奇怪,那门口怎么聚集了许多人?看起来还有着争吵。”
待二人走近之后,他们方才听清那门前争吵着什么。
“岂有此理!我几年前曾经看别人参加过这入门式,哪里需要什么入门费用?更不要说什么门资了!”
“就是!就是!难不成我们这大老远的跑来,就因为没给钱,就失去了资格?”
“没有这个理啊,你们说对不对!”
吵闹声越来越响,众人一时间也越发群情激昂,向着宅门拥挤起来,有的人甚至一副想要动手的架势,那两名堵在门口的佩剑青年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慌乱。
正在这时。
“吵什么。”
一阵男声从门内传来,随后那宅门内寒光一闪!
“啊!啊!啊!”
几声惨呼响起,那拥挤在门前的几人倏地的跌倒,血染衣襟。
变故陡生,原本鼎沸的人群忽然安静,人人噤声向着门内看去。
但见一名相貌冷峻的青年从门内走出,长身而立,头戴万字巾、身着蓝sè直裰,手执长剑,剑上有血。
他缓缓扫视着周围之人,口中冷冷道:“没有银两奉上就不能参加入门仪式,此乃掌门师伯亲定,如有不服可与某一战!”
那两名佩剑青年待这人说完之后,忙上前行礼。
“莫路师兄……”
被称为莫路的男子理也不理二人,只是看着四周之人,手上长剑血滴流淌,一时间之间原本吵闹的众人居然开始散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前聚集的人群已经消散,只剩下几人还驻留,这其中就包括了陈潜师兄弟。
莫路看了看留下的几人,点点头:“你们应该是已经缴纳过入门费用了,那么参加之人可以随我进入别院,陪同之人如想要尾随,需缴纳旁观费。”言罢一个转身,宽袖飘荡间迈步离去。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陈潜看了看郭厚,突然问道:“师兄,你实话告诉我,我这次能参加这入门式,前后家里到底使了多少银两?”
“这个你不必多问,反正来都来了,师弟你一定要努力,不要让师娘失望,”郭厚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看刚才那情景,进去少不得也要用钱,不要矫情,这些银两都拿着,加上师娘给你的那些碎银应该能应付。为兄先返回客栈等候。”
话落,郭厚似是不想给陈潜反驳的机会,将银两塞到对方手中,转身便走。
陈潜看着师兄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握了握双拳,转身踏入宅门之内,随后在门后的书案上将自己的姓名写上,对上了记录,又按要求给了执笔人一钱银子的润笔费,这才走入。
宅门内,首先入目的是一片占地不小的演武场,空阔、宽敞。
演武场后,是一片走廊、绿丛,透过长廊上的层层枝叶,隐约能够看到几座古朴的房舍。
这开阳别院,赫然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庭院。
收回目光,陈潜被指引着走到了演武场上,此时场中正有四十几人列队成排,站立其中。四十几人的前方,则是站着三个人。
看清了这三人的身影后,陈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三人中的二人他都已经见过——
衣着华贵大氅的青年,便是之前路上碰到过的夏飞剑,夏飞剑的旁边,则是刚才的蓝衣青年莫路。
这二人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年约五十许的老者,头束小冠,一袭灰sè长袍,脸sè红润,嘴唇上有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细如缝,缝中jīng芒闪现。
陈潜自觉的进入队排之内,位于外围,便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夏飞谭的身影,这位大户大少正一脸莫名笑容的看着他,这让陈潜心中隐隐不安。
“这夏飞谭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莫非有什么打算不成?可是开阳派毕竟是大派,难道还能让他施展什么yīn谋?”
陈潜站定之后,有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人。
直到演武场上的人数增加到了近六十人的时候,那名老者忽然转头,以略显沙哑的声音对身旁的夏飞剑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可以开始了。”
“是,师父。”
夏飞剑低头回复一声,然后抬头迈步,站到了几排人的正前方,目光扫视了一圈,道:“各位,你们都是按照要求花费了不菲代价才得以站在这里,可见你们和你们的家族都是诚意十足的!本来,以你们的花费,都是可以直接进入派中的,只是各位也看到了,今rì前来之人太多,门派是不可能通通收入的,只能择优录取,所以你们需要在这里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行!”
说到这里,夏飞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这表现的方法也很简单,我等都是武者,入门也为了习武,所以今rì便两两一对相互切磋,胜者得入门派!”
人群中的陈潜听闻此言,心中一沉。
“什么?”
众人闻言一惊,但是他们还没能反应过来,夏飞剑新的话语再次发出:“那么,切磋从现在正式开始,被叫到名字的人,上前一步……”
“夏飞谭!”
“陈潜!”
第三章 命
陈潜深吸了一口气,身心平静,凝神但是身躯放松,两臂轻垂。
“此战不能败,可……”
陈潜的对面,一脸冷笑的夏飞谭正缓缓摆开架势:“没想到第一场就是我俩对战,陈二层,希望你能多撑几拳吧,我一年前进阶通劲层,如今双臂的劲力已经练通,这一拳要是打在你身上,啧啧。”
通劲层,武者要把外劲由外炼到内,逐步练通四肢和躯干。
陈潜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原地调整着身姿、呼吸,做着准备。
“我和夏飞谭之前并未真正交过手,但修为差距在那摆着,虽只比他抵上一层,但通劲层练劲、练爆发,在劲力方面我完全处于劣势,所以不能力拼!”
看到陈潜的样子,夏飞谭感觉自己的挑衅变得有些无意义了,他转头向不远处的二哥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夏飞剑微笑颌首,开口道:“既然两位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这切磋就正是开始吧。”他话音还没落下,场内的夏飞谭就双脚蹬地,向前冲去!
人冲,拳动。
拳如流星,直刺陈潜的面门!
冲拳,夏家武功,分五式,式式皆攻!
夏飞谭所用乃是“捣式”!
他裸露在袖外的手臂皮肤上,波浪般的皮肤波动一环环的从肩膀向拳头传递过去,这是劲力勃发的表现,只有达到通劲层才能做到。
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显然是想要一招就压服陈潜,校场立威!
面对如此一击,陈潜如桩稳立,一双眼睛紧盯着直刺而来的拳头。
近!近!近!
拳头极速刺来,越来越近!拳上劲力越聚越多,眼看就将临身!
便在这时,陈潜的双脚动了。
错!
两脚一错,身如陀螺,旋转着闪开了夏飞谭的这一击,而且接着对方的冲刺惯xìng欺身而上,顺势一腿扫出!
咚!
一腿正中夏飞谭的小腹要害!
瞬间,之前陈潜的脑子里闪过之前和平rì里,夏飞谭的嘴脸,心神牵动,心火升腾,体内热息爆发,脚上劲力猛地增加了几分!
劲力爆发,夏飞谭一声惨叫,整个人居然被踢的双脚离地,向着来路飞了回去!
周围观战的众人看到此景,脸上皆是一阵错愕。
“厉害!”
“这个人的修为明显偏低,竟然占据上风!”
“这一闪恰到好处,对方一拳正是劲力用老,无法收束之时,又伺机反击,好身手!”
夏飞剑眉毛一挑,而他身旁老人的那细眯着的双眼则微微颤动。
“果然如此!通劲层虽说劲力练通,力大无比,但是在双腿练通之前,蹬地力度和锁息层并无不同,所以我和夏飞谭的移动速度、灵活xìng并没有太大分别!”
陈潜既被困在锁息层三年,自然思考良多,眼下这番判断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多年推演、求证得来!
以我之长,攻敌之短,善战者。
一念至此,陈潜脚下再次发力,人如箭矢疾冲向前,转眼间竟然追上了飞腾的夏飞谭!
“得理不饶人!夏飞谭辱我,如今我既然有机会报回,就要全力以赴!”
心念一动,怒气勃发,陈潜双手成拳,对着一脸疼痛与惊讶之sè的夏飞谭先后击出!
破阵拳法第三式,兵分两路!
陈潜的这两全并无通劲层特有的皮肤波动,但是心火升腾之际,也是力度大涨,夏飞谭的身体毕竟不能气血转换,挨上绝对受创匪浅。
就在陈潜双拳将要击中之际,身旁一阵劲风袭来。
“竖子尔敢!”
暴喝声中,一条腿如长鞭般向着陈潜的脖颈扫来!
腿过之处,气流卷动,竟然给陈潜一种疾风迎面的感觉!
“几乎快要比得上父亲行走时的势头了!那这一腿的力度岂不是接近了气血境!绝非我能抵挡!”电光火石之间,陈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何等的威胁。
面对如此一击,眼下除了躲闪之外,几乎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即便是躲闪,以对方的踢出的力道,陈潜能不能真正躲开也要打个问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潜击出去的双拳忽然一动,由拳变爪,一把扯住了夏飞谭的衣领,然后用力一抡!
唰!
二人之间的位置顷刻间兑换,变成了陈潜躲在夏飞谭的身后,而那一腿眼看着就要踢到夏飞谭的胸口上!
“哼!”
一声冷哼,那近在咫尺的腿猛的一弹,在堪堪踢中夏飞谭胸口之际,收了回去。
直到此刻,陈潜才长舒一口气,看清了踢腿之人的面容,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正是夏飞谭的二哥,夏飞剑。
“二……二……哥。”
惊魂未定夏飞谭颤声说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眼中的景象转动起来,然后背上一震,一阵剧痛传来!
“啊啊啊!”
他忍不住再次惨叫起来。
但是抓着他的陈潜恍若未闻,双手抓着对方的身躯转腰、扭肩、抡动双臂,扯动着夏飞谭的身躯,有如一个破布袋一般的摔砸地面上!
咚!
地面震动,沙粒跳跃。
待得两下之后,夏飞谭已经有些迷糊了,陈潜这才放手,转头毫不畏惧的直视一脸怒sè的夏飞剑:“夏飞剑,刚才那一脚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干涉比武切磋。”
“陈潜,你不要欺人太甚!”夏飞剑说着走过去将地上的三弟扶起,此时二人明显胜负已分,比斗结束,他却是不好再直接出手了,“你出手如此歹毒,我开阳派名门正派,行的都是君子之事,怎么能够收拢你这样心狠手辣之辈!”
陈潜闻言怒极而笑:“我欺人太甚?你君子行事?你偷袭的一脚怕是想要将我毙命于此!就这样也算是君子?”
陈潜此刻回想起来,额头隐隐冒出冷汗,他刚才连续摔打夏飞谭,一方面是对敌,而更多的则是发泄心中的惊恐,刚刚那脚上面所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他脖颈断成几段,立毙当场!
“随你所说吧,我行得正,心中无愧!”夏飞剑一脸浩然正气,“反倒是你,小小年纪心肠歹毒,一旦学成定然为祸一方!你现在就可以离去了,我们开阳派不会收留你这种人。”
“我不伤敌,敌就伤我,二人刚刚动手,我微占上风,你就偷袭?难不能我只能站着不动?况且胜者入门派,不收的应该是败者!”陈潜说着,向着那一直静静观看的老者看去。
“说得对,二人比武自然是各展手段。”
“比武自然有输有赢,难道赢得就是心肠歹毒,输的就是心地宽厚?”
“是啊,那落败之人修为本强,本已占优,现在落败了反而是胜者的不是,没有这个理。”
不仅是陈潜,周围其他参加入门式之人也议论着,纷纷望向老者,毕竟他才是这里真正能做决定之人。
老者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看我作甚,这事已全部交给了我徒飞剑,他既说不收了,那就不收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能改变人的一生。
他这话一说,陈潜感到自己心脏猛地一跳,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他说……不收!”
瞬间,陈潜一阵恍惚,心中顿时有些空落落的,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实来临时,依旧心感复杂,有如释重负感,但更多的是淡淡的失望,是让母亲期望落空的愧疚。
正在这当口,一阵凄厉的嘶喊声忽然想起,将陈潜的心神唤了回来。
他凝神看去,但见夏飞谭挣扎着奋力嘶叫着:“陈潜!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他一脸的怨毒之sè:“本想等本少爷突破到气血境才动手的!但是你激怒了我!激怒了我!我要你立刻就家破人亡!和罗家、萧家一样的下场!”
“罗家!萧家!”
听到这两个名字,陈潜面sè一变。
这两家本也是旱州大户,手上有着些许产业,只是一年前糟了匪患,强匪冲到二人家中烧杀抢掠,满门尽屠!而后,这两家的产业逐渐的落到了夏家长子和二子的手上。
此刻,听着夏飞谭的语气,这两家的灭门似乎和其有关!
“罗家……萧家……匪患……产业……夏家长子、次子……夏家新开的镖局……”
一连串的信息快速在陈潜脑子里闪过,宛如一道闪电。
“夏家每有一子需要独当一面,就会从周围的人家中,挑一个产业予其经营、进而垄断一城,而夏飞谭是想要经营镖局生意!于是……我陈家镖局就挡了他的财路,成了其眼中钉,早晚成为下一个罗家、萧家!夏家之猖獗一至于斯!”想到这里,陈潜额头上冷汗淋淋,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凉到脚。
这一刻,陈潜感到自己能不能进入开阳派已经不重要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夏家势大,如果真的有这种打算,以陈家镖局如今的情况来说,绝对难以抵挡!
另一边,夏飞谭兀自嘶喊着:“你这是催我将你灭门!去给罗家、萧家作伴……这就是你的命!唔……”
后面的话语,因为夏飞剑的阻拦,夏飞谭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夏家势大,但是在西北也不能一手遮天,有些事情即便路人皆知,也不能做得太过,同样的,他也不认为陈潜得知了这些就能抵抗,陈家镖局因为招惹了大溪朝的一位非凡人物,已然成为了陈家弃子。
看了看显得有些呆滞的陈潜,夏飞剑笑道:“虽说我三弟的话有点多,但是有句话说的倒是实话,人呐,就要学会认命。”
夏飞剑的这句话,令陈潜陡然回过神来,双眸直视着夏家两兄弟,感到自己的心中一团火焰燃烧起来。
“命?”
“我陈家从未招惹他人,如今你夏家要灭我满门!居然说是我命定!”
“我的命,不会假手于人!”
在陈潜胸口衣物之下,吊坠上的红珠子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而陈潜丝毫没有发现,此时的他感到四周的景象声音似乎都已离己而去,眼中只剩下夏家两兄弟的身影,而心中只剩下一个字——
杀!
第四章 身如草芥唯有杀
“夏家在整个旱州府都有着一定的势力,不仅资产庞大,更有一家远近闻名的武馆为根基,从者甚众,其父更是旱州府的实权官……”
“而我陈家镖局是母亲勉力维持的,镖局的镖师这些年散了大半,余下多是受过父亲恩惠之人,这些人肯留下帮衬已属难得了,除师兄之外,不能指望他们为我陈家三人出头与他人争斗,况且如今镖局生计一rì不如一rì,很多人已有了离去之心。”
“镖局已和西州本家断了大部分联系,只是还未被从族谱上除名罢了,招惹叶逸之事一直都留有后遗症,出了事情,本家为了避嫌也不敢多问。”
客栈里,陈潜静坐在椅子上静思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丝危险的光芒越发清晰。
“母亲一介女流,cāo持镖局、家务已心力交瘁,父亲神志不清,师兄为人淳厚遇事多无主张,官府内夏家势力颇大更是不能指望,所以这事只能靠我!”
想着想着,陈潜嘴角居然挂上了一抹笑容。
“我这方法直接,也许有后患,但是那夏家既已打定了主意让我陈家镖局步萧罗两家的后尘,那再大的后患都糟不过如此,还用怕什么!”
一想到这点,陈潜脸上神情一凛,坚毅之sè浮现而出。
“夏家势大财广,远不是我陈家能相比的,他们是贵胄、大象,我家就是草芥、蝼蚁,草芥对贵胄,理不能说服他、财买不来安宁、权威胁不到其根基,但有一点我和他们是相同……”
“命!”
“任他钱财再厚、权势滔天、人脉广阔,但其人依旧只有一命,这就是公平!而我就要用自己这条命去讨公平!”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杀!”
说到这里,陈潜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冷峻。
便在此时。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陈潜起身开门,门后露出了郭厚的面容。
“师弟,我们该上路返回了。”郭厚语气平静的说着,虽竭力表现出平常sè,但是脸上的黯然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说来也是,回到客栈还没多久,陈潜就回来了,刚定下的房间还没使用,就被告知已不需要了,寄予厚望的师弟没能得偿所愿,换了谁在短时间里经历这些,都不可能平静。
看着师兄有些不自然的表情,陈潜心中叹了口气,暗道了声抱歉,开口道:“师兄,我不打算和你同道回去。”
“嗯?”郭厚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变得有些急促,“师弟,你不要想不开,这入门式并非唯一出路,等过两年,你完全可以返回师公那里,让他老人家指导……”
“师兄你误会了,”挥手打断了郭厚的话语,陈潜道,“你也知道,这次我虽没能入门,但却狠狠地落了夏家兄弟的面子,以他们的秉xìng很可能让自家仆从在路上截住我们,意yù不利,所以我希望你能从水路离开,避开他们。”
“既如此,你为何不和我一同离开?”郭厚疑惑道。
“我想留下来看看还有什么转机,开阳派前后吞下了镖局不知多少银两,却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心不甘,况且那夏家兄弟的报复目标是我,我们二人分开不仅师兄你面对的风险小了一些,我也能更加灵活的躲避……”
这之后近一顿饭的时间,陈潜的一番说辞终于将心地淳朴的郭厚说服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返回,你要注意些安全。”郭厚说着还有些不放心,“两匹马我都雇船载走,你可以用手上的银子从驿站赁一匹。”
“嗯,”陈潜点点头,忽的开口道,“师兄你那把短刀可否借我防身?”
郭厚闻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半臂长的弯刀,递给了陈潜。
刀身如半月,为草原样式,刀刃用皮袋子装着的,陈潜接过刀顺手一抽。
唰!
寒光闪现。
刀刃锋利,一看就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兵刃。
这刀乃是陈潜的堂姐陈渘赠给郭厚之物,平rì里都被郭厚随身携带,却不舍得一用,是以刀刃上没有丝毫卷曲和豁口,宛如新铸。
收了刀,送走了师兄,陈潜没有在客栈里停留,而是匆匆离开,在一处角落换了身衣服,然后若无其事的游荡在街头,如今大乱未绝,人手兵器也算正常。
陈潜仿佛漫无目的的游荡,很快就在城中心的一家客栈中看到了夏家的几名仆从,但他径直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杀人前,心要稳。
待到一个多时辰之后,陈潜方才重新回来,身上的衣物多了些许尘土,像是刚从一片泥泞地里出来一般。
这时候的他才毫不避讳走进了夏家一行人所在的客栈。
游目四望间,陈潜忽的发现原本聚集在客栈厅堂里的夏家仆从几乎都已不见,但是外面马厩里,他们的属于夏家的马匹也少了几匹。
“夏家仆从应是外出执行什么命令了。”一念至此,陈潜不在耽误,身影没入客栈之中。
这赤县的客栈虽说因往来人流大而多有发展,但是毕竟不像真正的大城,又地处地处西北苦寒之地,虽少于规模,但经营上的和安保上的漏洞依旧不少,因而只要小心一些,以陈潜锁息层的修为,躲过普通人的注意还是没问题的。
时间悠悠,rì头西沉,转眼间,便是夜晚。
白rì里有些空旷的客栈开始变得通明、热闹起来,但二楼的一间间客房依旧显得有些寂静。
又过了许久,二楼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嘎吱!
一脸恼怒之sè的夏飞谭推开了房门。
“一群废物,让他们去追个锁息层武者都办不好!”
嘴中抱怨着,夏飞谭脸上表情越发狰狞:“这陈潜坏我好事、让我出丑不说,连计划好的入室弟子名额也泡汤了,只拿到了一本内门吐纳法,可谓损失惨重!不杀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不仅他要杀!他们一家都得死!明rì我就联络一下刘三刀,替我解决这个眼中钉、心头刺!”
一边说着,他脱掉了一身衣物,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桌上,转身向床上躺去:“如果那小子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就要将他像那几个奴才那样,剥皮抽筋……嗯?”
正当夏飞谭躺下之时,他突然惊呼了一声,瞪大了双眼,猛的抬起手指向上方,长大嘴巴作势yù喊!
就在这瞬间!
呼!
上方一道人影落下,直挺挺的落到了夏飞谭的身上,这下落之势冲击的夏飞谭整个人一阵剧痛,随后这人手一挥,一团布帛就将夏飞谭的嘴、连同脑袋一起盖住,堵住了其喊叫声。
事发突然,夏飞谭这位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公子哥,甚至来不及提起劲力,就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布帛下爆发出一股巨力,想要推开压住自己头部的手臂。
那人影另外一只手握着的短刀顺势一划。
血花绽放,夏飞谭的勃颈上多了道细长的血线。
而后这人手上不停,短刀又从夏飞谭的心口穿胸而过,刀刃起落间迅速无比,竟没有一丝颤抖!
杀人时,手要稳。
当最后一刀刺破了夏飞谭的下yīn之后,这人终于停下了手,他的脸上虽然蒙着一块布,遮住了面孔,但是依稀能够辨认出陈潜的面容。
“杀人果然和比武不同,这夏飞谭双臂劲通,本来我和他近身是毫无胜算的,但是对方惊恐之下竟然不知用力、只会徒劳挣扎!”
心中思量着,陈潜起身吐气,心中的激荡依旧难以平复。
看着身前鲜血淋漓但已毫无声息的身影,将其面上布帛拿开,能够清楚看到夏飞谭已凝固在脸上的表情——
惊骇、悔恨、痛苦、不可思议掺杂在一起的画面。
看着这张脸,想到几个时辰前对方的不可一世与难以对抗,强烈的反差令陈潜感到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抬起了些许,胸中有一丝畅快之意。
“任你是何身份,刀刃之下也不过流血五步,横尸一人!匹夫握刀,可斩贵胄!”
便在这时,陈潜耳朵微微一动,隐约从门外捕捉到了轻微的响动。
“有人来了!”
他丝毫没有心急,利落转身的同时,眼睛从一旁的桌上扫过,这一眼正好看到了一本小册子。
《开阳吐纳术》。
看清了册子上的名称后,陈潜一把将册子拿在手里,而后身形不停,三两步间从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
随着他的离开,这房间里顿时没了声息,只余下床上不断扩大的猩红血迹。
而门外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奔!奔!奔!
两腿迅速交替着,陈潜扭腰摆胯、重心放的极低,一步一踏,脚掌用力、脚趾抓地,步步行进近三尺!
人如箭、脊似弓!
身边景物变换,他很快离开了房舍聚集的城内,步入了城外的丛林之中。
杀人后,步要稳。
进入丛林之后,陈潜的奔跑路线变得飘忽起来,不再是一条直线。
没过多久,他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混乱的声响,接着就是连续的重物落地声。
“好贼子!居然这么多鬼魅手段!”一声包含怒意的叫喊声从后面传来,中气十足。
“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之前在开阳别院中,遇到的那名叫做莫路的男子发出的。”
陈潜很快从声音中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念头电闪:“我在这一路上布下了很多陷阱,应该可以拖延住他的速度,只要到达旱水边,登上了准备好的小船就能摆脱他,这人毕竟不是气血武者,不能以气行步,运用轻功!”
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又加大了许多。
陈潜在前往夏家住宿的客栈之前,曾离开一个多时辰,这些时间都被他用来物sè逃离路线和布陷阱了。
路线短,陷阱多而巧,为陈潜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眼见旱水在望,水流湍急绝非徒步能够比拟,而身后那追击者明显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陈潜心中微微放松。
“逃出去之后,就能从容应对了,如今夏家老三已死,他夏家自然不需要再为了给夏老三自立门户而迫害我陈家镖局!如果还有后患,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
呼!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
陈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背后胸前一凉,一截锋利的剑刃透胸而出!
顿时鲜血喷涌,大量的血液染红了陈潜胸前的衣襟,也湿润了他脖颈上挂着的红珠子,珠子光芒重现,丝丝鲜血开始向内渗透,珠内光影变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而陈潜其人,则是冲势不减,依旧向前,只是身形失去了些许灵动,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这么径直冲出了岸边,“扑通”一声,落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
第五章 生死之间拳如心
哗!哗!哗!
旱水湍急,水面广阔,浪头此起彼伏,折shè月光,整条大河在夜晚中,宛如一片黑谭。
莫路站在岸边向水中张望,风吹袍动,飘飘如仙。
他显示看了看脚下的一溜血迹,又转头瞟了眼不远处岸边停靠着的一支简易船板,然后开口说道:“看来这狂徒倒是计划周详,如果不是我最后直接掷剑贯胸,险些就被他安然离去。”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树丛yīn影中,一个人缓缓走出,这人一脸yīn沉悲愤之sè,眉头紧皱,正是夏飞谭的二哥,夏飞剑。
他甫一露面就沉声问道:“那人没抓住?”
“没抓住,也没必要抓住,”莫路神情淡漠的回应道,“剑穿胸背,刃贯心肺,不能气血换转,必死无疑!”
夏飞剑闻言面sè稍霁:“话虽如此,但是如果不能见人见尸,我无法向父亲交代。”
“哦?”莫路一边转身回走,一边说道,“这么说,你那三弟真的死了?”
“身中数刀,刀刀要害,没理由不死。”夏飞剑摊摊手。
“那不是正好?”莫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继承家业的障碍名正言顺的少了一个,想必师父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会很欣慰。”
夏飞剑闻言收起了脸上的yīn沉,无奈道:“话虽如此,但是老头子也是不好糊弄的人,最好还是直接抓到凶手的好。”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是了,我已经想到了凶手是谁了,想来这个人是最有可能动手的!看来,不枉我这多年以来可以放纵三弟,让他肆无忌惮、广树仇敌。”
“你的那些鬼主意最好先和师父透个气,”注意到夏飞剑脸上的表情,莫路脚下不停径直走入树林,“最好那人真的是凶手,省去些许麻烦布置。”
“这个自然,”夏飞剑此刻脸上的悲戚之sè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yīn狠冷笑,“是不是凶手一去便知,更重要的是,旱州城的镖局生意确实需要一个新掌舵人了。”
言落,二人身影没入林间。
旱水岸边重复平静,只有偶尔想起的水声回荡其间。
这西北最大的河流纵横近三千多里,是西北最为重要的漕运中枢,自西向东流淌,源自西域、终于北河,连接西北五州。
沙州,西北占地范围最广的州郡。
旱水岸边,一个身影正颤颤巍巍的从江水中走上案来,一步一步,有如身负重物般颇为艰难,终于在几步之后,这人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大口喘息。
月光挥洒,照亮人影。
这人的身上反shè出一抹细长寒光,竟然是一柄长剑从后背插入、透胸而出!
“这剑刃伤心破肺,歹毒致命,看来真的是杀人者任恒杀之,我刚杀了人,尽管有了后手准备,但依旧立刻就要被人杀死,也算现世报,也许这就是天意。”
这人正是受伤落水的陈潜,此时他面目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浑身直冒寒气,显然冷极。
“只可惜,我这一死固然干脆,留下了父母二人还要面对诸多麻烦,这次斩杀夏家幺子固然是毫无办法中的行险一搏,但说到底很有可能让危机提前爆发,我偏又意外中剑……”
想到这里陈潜脸sè黯然,眼中泛起淡淡晶莹,缓缓起身,向着旱州城所在的方向跪倒。
“父亲、娘亲,你二人之子给我新生机会,这十年来对我关怀备至,父严母慈,我却无一丝报答,不能为父解病、平辱,不能侍母天伦、财资,是为不孝……”
话语中,用力叩首,他虽为穿越,但十年相处早已融入其中。
说到这里,陈潜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想到自己身无长物,又将身死,实在无法许下什么诺言,末了,只得一遍遍的用力叩首,额头渐渐血肉模糊。
直到最后,他感到体内越发寒冷,四肢渐渐抽搐,整个人的意识却飘飘yù仙,口中和胸口的汩汩鲜血不断流下。
“快要到极限了吧。”
感到自身的变化,陈潜的心中却是平静非常,他低头看了看手边的那个被江水浸泡后变形的小册子,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得到了吐纳法门,却已经没有机会参悟了,如果能将这册子交给师兄也好,多少让他能够在通劲层更进一步,这样他和堂姐的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意识渐渐模糊,陈潜的嘴里却喃喃自语着,渐渐的,前世的一句话在心中逐渐清晰——
“生死间有大恐怖……”
“却也有着大机缘!”
这句话一闪而过,陈潜的整个人一哆嗦,仿佛是突然如梦初醒般,原本已经模糊了的意识重新凝聚。
“我这次新生前后不过十年,如今死去,留下无数遗憾,但是其中最大的遗憾,便是无法勘透这个世界最神奇的事物——”
“武功!”
“如今行将身死,魂归天外,但哪怕只是死前,至少让我感受一次更高境界的滋味,哪怕只有一次……一次也好……”
喃喃自语中,陈潜不知道从何处又得来了力气,居然挣扎着,用抽搐的双腿重新支撑起身体,慢慢抬起剧烈颤抖着的双臂,挺直了背脊,奋力的摆出了一个架子。
破阵拳法起手式,蓄势待发!
双臂缓缓收拢,然后一脚艰难踢出,脚上吐劲,双臂蓄力——第二式,粮草先行。
收腿回劲,双拳同出,一前一后,劲力激荡——第三式,兵分两路。
……
一式式拳法施展而出,有如推磨般迟缓,陈潜的意识也在越发稀薄,但是动作却不断持续下去,一拳一脚全凭本能。
“一次也好……我想要知道……”
宛如梦呓一样的言语中,陈潜四肢舒展、收缩,体内热息挤压、传递,拳脚劲力积蓄、爆发,渐渐的,拳脚间产生了一种彼此呼应的感觉,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呼!
呼!
呼!
陈潜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他奋力的呼吸着,感受着体内的劲力有如一条条小龙般,开始在拳脚上盘旋、游荡,慢慢聚集在一起,向着体内深处冲去……
终于!
碎!
好像是什么阻碍碎掉了,陈潜感到自己双臂上的劲力倾泻而入,涌入体内!
通!
劲通双臂!
“原来,通劲是这种感觉,双臂通彻,筋骨皮膜共同震动,如果我身体完好,可以cāo控内外劲力拧成一股,节节贯穿,一定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jīng彩……jīng彩……可惜……可惜……”
嘴中“可惜”两个字已经微不可查,陈潜在说完之后,方法是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般,整个人拳脚失力,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下去的瞬间,其胸前猛然爆发出闪烁出刺目的血sè光芒!
血sè中,种种影响闪现而过,最终凝聚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红sè光团。
光团微微一晃,向下疾冲,没入了陈潜血肉模糊的额头之上,而后,其额头居然开始迅速的愈合起来!
同一时间,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坠入深渊的陈潜忽然感到眼前一红,一片红光扑面而来!
随后,脑海中大量的信息开始涌动,冲出!
拳法!
剑法!
身法!
祖父陈震凉的刀剑双绝!
父亲陈仲坤握剑时的锋利眼神!
三叔陈叔人离去时的飘逸身姿!
……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陈潜这十年来最为深刻的记忆!
都是关于……
武功的记忆!
“啊啊啊!”陈潜突然惨叫起来。
疼!头疼yù裂!
那些记忆部分先后,一窝蜂的从头脑深处涌出,带来的是混乱和无序,十年深刻记忆,在短短一刹那间全部涌出,构成了庞大的记忆洪流!
人的头脑是无法承受的!
这种结果最终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
疯癫!
“疯?”
在这一刻,陈潜的脑子里闪过了自己父亲的身影。
“难道说,父亲颠症是因为……”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陈潜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心中又蜂拥而出了更多的记忆,但这次不再是武功,而是……
文字!符号!数值!语言!逻辑!
前世赖以生存的记忆,让他沉迷的记忆,以为永远不会再用到的记忆,出现了!
这些记忆和散乱无序的武学记忆不同,是以一种前后相连、互相推导、定义的模式出现的,随后,这些记忆融入了那些武学记忆之中。
纷乱的记忆洪流瞬间产生了变化,不再是漫无目的的一拥而上了,而是开始相互联系、排列、有序起来。
只是,新加入的记忆似乎是增加记忆洪流整体的大小,陈潜感到自己的脑袋一涨,好像是瞬间爆开了,而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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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识塔
陈潜从地上爬起,周围是一片草丛中,他感觉自己似是昏睡了很久很久,抬首向前方望去,入目的是一座七层宝塔。
“这是哪?”疑问从心底浮现,回忆展开,一时间,大量记忆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剑穿胸背!”
回忆起记忆里的最后一段片段,陈潜立刻翻起胸前的衣物,却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死后的世界?除了眼前的塔,没有人迹、没有山川河流,只有不过膝的草丛。”陈潜看着远处的那座宝塔,心下疑惑着,然后沉吟了一下,迈步前行。
“我都是死过的人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走了没两步,他就到了宝塔门前,这塔看上去壮观,但是门墙却没什么装饰,显得简朴。
“还觉得至少要走上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到达,怎么这刚走两步就到了?”陈潜心中起疑,然后抬头上看,在这塔门上,有着一块门匾,上书两个大字——
识塔。
这两个字笔走龙蛇,有种将要破空飞出牌匾的感觉。
“好字!”
陈潜虽不懂书法,但世间万事相通,武道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就有武道jīng神的说法,指的是意志、灵xìng不假外物、长存世间,而书法一道同样有着下笔如神、神韵成灵的说法。
陈潜心中赞叹,但是心头疑问不减,推开身前门扉迈步其中。
“没人?”
塔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排的空书架,陈潜试着叫喊了两声,许久都没有回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潜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小心的漫步其间,游目四望,视线扫过了一排排的书架,仔细观察着。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空书架,书架上没有丝毫灰尘,显然经常擦拭……嗯?”
心中疑惑越发浓郁之际,陈潜忽然在一层书架上,看到了两本薄薄的小册子,这在空荡荡的书架群中显得尤为突出。
他走过去将这两个册子拿起,看去书名后,愣在原地。
《破阵拳法》。
《陈家剑法》。
“怎么会是这两本?这两种功法,不正是我修行过的两套下品外功么?”心头疑云丛生,陈潜顺手翻开了那本《破阵拳法》。
唰!
眼前光芒一闪,陈潜脚下一动迅速后撤,同时宁神戒备,他从踏入这塔中开始,就一直心存jǐng惕。
但见前方一团蒙蒙白光正快速聚合在一起,渐渐构成了一个人形。
“聚光chéng rén?妖怪?”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陈潜瞪大了眼睛,但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那人影渐渐成型,越发清晰,身上光芒消散,露出了有如常人的身影,但这个身影却令陈潜目瞪口呆。
“这不是我么?”
眼前这人衣着、体型都和陈潜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人的神情略显呆滞,额头上还有一道半指长的细长红痕。
“这到底什么情况?难道我再次穿越了,来到了一个仙侠世界?”
就在陈潜的惊讶中,那“冒牌货”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挺背、架臂、两腿分开,身形渐动。
看到他的这个架子,陈潜心中的惊讶反而有了些许平复:“破阵拳法第一式,蓄势待发!莫非……”陈潜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那本小册子。
就在这时。
哔哔哔!
一阵的奇特的声响过后,那正行拳的冒牌货身体上忽然凭空浮现出来许多的圆圈、箭头和数值!
这些奇特景象在出现的瞬间,向陈潜传递来了大量的信息,让他得以了解其中蕴含着的真意。
“蓄力程度、爆发力、杀伤xìng,这到底是……”感悟着种种标示,陈潜心头一震,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旋即摇头,“不!这不可能!”
随着冒牌货的不断行拳,破阵拳法被一招一式尽皆施展出来,陈潜惊讶的发现,其动作习惯、出拳踢腿的角度、力度都和自己一般无二!
“该第六式直捣黄龙了,我每次施展这招时,总觉得力度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招式用老之后,又不能完美衔接到其他招式上,且看这家伙施展情况如何吧。”
陈潜念头刚刚落下,不远处的那个冒牌货就击出第六式。
呼!
一拳击出,直捣黄龙!
黄龙,源自古时的一个典故,代指一国都城,运用到武道上,寓意为关键、要害。
直捣黄龙,就是直指要害,是杀招!
看起来是一拳直击,但一式三动、六种变化,简单、直接,目的只有一个,杀敌!
“哎?”凝神观看的陈潜轻咦一声,感受着脑子里接到的一些信息,“当这一拳击出时,代表力度的图标和数值都发生了异常,增长幅度和之前有所不同,难道问题出在这?肩膀摆动的幅度如果微微向前的话,嗯?”
陈潜脑海中的这个念头落下,但见前方的那冒牌货竟然像陈潜想的那样肩膀一动,紧随其后的是,其身上现实的图标和数值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力度和杀伤xìng提高了!”陈潜到了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了,两世为人的陈潜经历了很多,对于一些信息的接受力,也比普通人强上很多,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后,此时的他已经平静下来。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肩膀、手臂的动作在微微内收,手腕弹起,同时腰部的扭动幅度加到一些……”
一番想法结束,面前的那个冒牌货果然按照陈潜所想的那样改变了动作,那一道道代表力度、幅度的数值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腰部和手腕则各自闪烁着一个红sè标志。
“爆发力和杀伤xìng提高了很多,腰部和手腕则被jǐng告可能受伤,同样一式直捣黄龙,以这种动作发出,比原来至少提高了两成的杀伤xìng!”
想到这里,陈潜的微微眯起双眼,抬起手,试着模仿对方的动作进行感悟,同时心中快速思考着——
“眼前这由光芒构成的家伙施展功法时,会向我传递每个动作招式的参数,而我则可以通过意识直接改变这个动作,来获得新的参数反馈!尝试的越多,越能对一个功法有更深的了解!”
一念至此,陈潜倒吸了一口凉气,盖因这个猜测是在太过惊人。
武者修行,需不断了解自身、把握自身,一个动作做出来,肢体感受之下,心里就会有大概的感悟,就好像陈潜前世打球一样,球感上来了,球一出手,不需等到结果出来,投手自己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感觉。
习武也是如此,感觉上来了,甚至能自发调整架子和动作里的缺陷!
修为越高,感悟越准确,经验丰富后,就可根据这种感悟调整修习的功法,令功法不断完善、符合自身,悟xìng过人的更能触类旁通,创造出更适合自己的内外功法!
“我之前一直卡在凡胎第二层,就是因为对自身不敏感,但再怎么敏感的武者,也不可能一拳打出去,就立刻知道这一拳的力度是多少、幅度有多大、运用了多少爆发力、杀伤xìng如何,乃至对自身肌体有无损伤!”
想到这里,陈潜的眼中忽的冒出了几许狂热之sè:“如果任何功法都能通过这种详细解析,获得实际参数,然后以此为依据进行足够多的尝试、调整,那岂不是任何功法都有可能达到理论上,最完美、最理想的效果?”
在这一刻,陈潜仿佛又恢复了前世的那个技术狂人,对于数据的敏感和悟xìng完全爆发开来。
“不!不只是这样,相同的动作,经过细微的调整,杀伤、爆发力、柔韧xìng、攻击方向等参数都会有浮动,造成不同的效果,很可能原本刚猛的一拳,摇身一变,成了虚招、幌子!”
这个念头落下,陈潜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那个冒牌货,心中有了新的注意。
但见那冒牌货倏地重新挺腰击拳,拳风凶猛,但一拳击到一半肘关节猛地一缩,拳头一转,化凶猛的直击为别扭虚招!
随着这一动作变化,更多的数值和图标开始在冒牌货的身上、主要是右臂上变动,几个刺眼的红sè图标在肘关节处闪烁着。
“果然如此,”陈潜却一脸兴奋,“虽然对肘关节的压力很大,以我目前的体质施展三次就会伤到骨骼,但这起码证明了我的想法——”
“这个冒牌货,不,应该说是模拟人,能够将任何招式都以jīng确数值的形式反馈给我!”
想到这里,陈潜只感到心cháo澎湃,对于武道的求知yù瞬间爆棚,只恨不得立刻将天下间所有的武学功法都解析、模拟一遍,但这个念头刚刚兴起,就瞬间熄灭了,并让陈潜感到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回首四望,眼中闪过几丝不甘。
“我却是忘了,这四周除了空荡荡的书架,就只剩两本下品功法,说什么解析全天下的功法,我现在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陈潜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这就好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忽然间看到了满桌的山珍海味,但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层钢化玻璃阻隔着,能看不能吃。
心头的不甘之意越发激烈,陈潜再也站不住了,他不再理会一旁不停行拳的模拟人,是快步向着四周奔去,想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这一层的空间很大,穿过一排排空书架后,陈潜终于来到了zhōng yāng位置,看到了一层台阶。
“七级台阶?通向第二层么。”
陈潜看到这台阶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拾阶而上,一步踏出,踩在第一阶上。
唰!
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好在陈潜时刻jǐng惕着,所以这长剑寒光虽然突兀,但到底被他闪过了,随后便看到了执剑人,这人面容冷峻,一身蓝sè直裰,手执长剑。
“莫路!你怎么会在此!”陈潜对此人虽只见过几面,但绝对印象深刻,他最后透胸而过的一剑,便是此人掷出!
而陈潜心神震荡中,对面的莫路长剑一横。
削!
陈潜感到脖颈一凉,眼前一片血光,四周景象顿时幻灭、旋转,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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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说打就打
呼!
被褥掀起,床上的人继而起身。
他脸sè略显苍白,剧烈的喘息着,脸上有些许惊容,好像是噩梦惊醒一般。
过了好一会,这人才完全恢复过来,四处打量起来。
四周是一处狭小的空间,但上方的雕梁、四面的漏窗都一应俱全、颇具古风,一张小桌案立在不远的地方,案上放着一个小香炉,香雾袅袅、沁人心肺。
“这里是?”
床上之人揉了揉头,一脸迷惑之sè,就在这时,四周连同底板微微晃动了一下,带动着床上之人也动了一下。
“嘶~”
他这一动,突然感到胸前后背一阵轻微的刺痛,因为来得突然,显得格外明显,他顺势向胸前看去,顿时发现自己的胸前绑着一层层的绷带。
“绷带?伤口?”
这人以此为牵引,开始回忆起来,大量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入门式、切磋、受辱、得悉yīn谋、杀人、被追击、中剑、落水、叩首、进阶、红光、塔……
片段如珠,回忆如线,一线串珠,颗颗分明,很快就让这人想起来自己经历的一切,他正是之前杀人受伤的陈潜。
此时的陈潜一脸迷惑:“我不是死了么?不是进入一座塔中,遇到了一个可以演练功法的模拟人么?然后……莫路!没错,我又看到了莫路,被他一剑斩首!”
想到最后,他仿佛是受惊的兔子般全身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的向下按去,想要起身。
嘎吱!
崩!
身下床板发出了一声脆响,然后轰然崩塌。
木屑烟尘中,陈潜呆坐在船板碎裂后的一堆木片之中,脸上流露出意外之sè,他抬起双臂比划了一下,双眼紧盯着自己手臂上隐隐呈现出波浪状的皮肤波动。
“我心中一急,下意识的用力按下,居然将木床按塌了!劲力传导,由外而内,层层递进!这是凡胎第三层通劲,双臂劲力贯通的表现!”
一念至此,联系起前后之事,以及身上的绷带,以及双臂上清晰的尽力吞吐之感,陈潜心中明悟起来:“我没有死!我还没死!而且,真的进阶到了通劲层!”
想通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褪去:“可看到的那座塔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梦?是了,之前我并没有感到自己的双臂有什么明显变化,应是梦中迷障,现在想来,能够解析武学、并反馈给我jīng确信息的模拟人,也只可能出现在梦中,那突然乱入的莫路,也能解释通了,只是,这梦还真是太过真实了点……”
正当陈潜依旧半信半疑的想要回忆梦中细节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惊呼从外传来。
“啊!这里怎么回事?怎么一堆碎木头!”
声音落下,一个较小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
来人年约十五六岁,身着薄衫、衫外罩淡红比甲,足蹬红sè织纹锦履,头戴梳篦,发似绸缎、面如白玉,两腮隐隐浮起两朵红霞,黛眉微蹙。
“好一只萝莉!”
看清来人面容之后,陈潜心下暗赞了一句:“五官的布局、比例很接近黄金比例了,基本不需要什么微调,看起来赏心悦目。”他心下感慨,但毕竟前世在网络上不知看过多少各sè女种,抗xìng十足,因而心中虽赞,脸上却不动声sè。
这年轻女子显然极不高兴,她看了看陈潜身下和周边的碎木,还显青涩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想要通过呼吸压下心中的火气一般,而后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陈潜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救了你,你这一醒过来就拆东西,惹急了我,我直接把你丢下船去喂鱼!”
“果然如此!”
陈潜心中早有猜测,此时听到对面女子的诉说,终于确定无疑,他果是被人救了起来,而且听女子话语,此时应该是在一艘船上。
“难怪这房间如此狭小,只是从这女孩身上的衣着和四周的摆设来看,这船应不属于普通人家,就是不知道是驶向何方的,是往西边的旱州,还是东边的速州。”
搞清了事情因果,陈潜放下了心头的些许担忧,能够活着自然值得欣喜,只是眼下他先要对身前女子表示谢意,问明对方身份,记下活命恩,以图后报。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只是,还未等陈潜从地上起身施礼,对面的女子就忽然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一醒来就犯错,让灰叔知道了,很可能真的直接把你丢下去,我还是先薄惩你一下,等会好以此跟他分辨,助你过关。”
“薄惩?过关?”
陈潜还没有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神来,那原本和他还相隔一段距离的萝莉女子就一个旋身疾突过来!
“怎么突然就出手了?”
陈潜心头一凛,身心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一只手用力向下一按,劲力吞吐!
崩!
地板龟裂,陈潜整个人借着这一按之力腾身而起,向后退去。
“反应不错,可惜实力差了点。”女子对陈潜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衣袖一双白皙小手猛的探出!
手出突然,如灵蛇吐信,充满弹力、劲道!其出击速度,比之陈潜的后退还要快上几分,五指大张,转眼间就侵到了他面前!
手化影,劲如钉,防不胜防!
蛇手,灵蛇出洞!
“好快!”
陈潜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意识到自己后退无用后,他猛的一挺腰杆、双脚用力一蹬地,改退为停,人如长松,臂如大枪,右臂一拳挺出,直袭对面女子面庞。
不退反攻,一气呵成!
破阵拳法,直捣黄龙!
情势紧迫之下,陈潜身体本能就发出了一式杀招!
劲力压迫!传导!爆发!
一环环的波纹状皮肤波动,在陈潜的右臂上闪现而出,一拳突击,拳风随行。
“好身手!好应对!”
女子的白嫩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意外。
“可惜……”
她话音未落,那袭来的白洁手臂,忽如长蛇般扭曲起来,形如水湾,完全违背了人体常态,如同一根鞭子般向着陈潜击出的拳臂缠去。
蛇手,九曲八弯!
一声声“嗤嗤”之声不断从她弯曲的手臂上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陈潜终于变sè。
“血沸声!气血转换!这萝莉居然是气血境武者!她这一式变招,招内蕴含真气,如果缠实在了,我这条手臂就算不废掉,也要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陈潜的心中反而一片宁静,脑海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画面中,面容呆滞的陈潜正击打出一式直捣黄龙,只是招到中途忽然一个收肘,变实为虚,形成了一击虚招!
画面闪过,陈潜的身体本能的按照记忆中的变化,提气、收劲、耸肩、收肘、拳头横扫,居然堪堪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避过了那极速缠过来的白皙手臂。
一时间,四周仿佛瞬间安静,种种景象尽皆褪去,只留下交手的二人——
陈潜的脸上无喜无悲,眼中略显迷茫,似乎在回忆什么,而对面的女子则是一脸惊讶,樱唇无意识的张开。
要知道,武者击拳可不像普通人挥拳头那样简单,一拳一式都是劲力凝聚,是全身肌肉运动的结晶,一拳击出全身支撑,劲力所至筋骨震动!所以才有固定的套路、招式。
如果胡乱改动,先不说劲力奔涌下能否真正变动,单是后果就让人心畏,轻则劲力变动、打空,严重的很可能劲道反噬,伤筋动骨!
陈潜这一拳临时变动,躲过了女子的缠击,但并没有结束,一拳横扫之后,弯曲的手肘倏地再次挺直,宛如极度弯曲的枪杆重新弹直一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拳头如被弹簧推动般,径直打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啪!
拳肩相接,发出的不是撞击声,而是有如甩动衣袖时产生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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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是梦!
啪!
脆响声中,年轻女子的肩膀处,衣纱“嘭”的一声破碎开来,碎成大量细小碎布,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肩头;而陈潜的拳头像是触电般的被闪电般弹开,他脸sè一白,一声闷哼却脚下连动,快速向后退去。
“劲力反弹!果然是气血境的武者!她才多大!只是这反弹之力虽然凶猛,却无真气流转,应该只是气血一层蕴内层的程度!”
一边退,陈潜的心中念头电闪,心中有了底,只是即便只是气血第一层的实力,依旧不是他这个仅仅双臂劲力贯通的凡胎境能够抗衡的,况且这船舱小间之内,空间狭窄,本就不是和武斗。
就在陈潜飞速退后的同时,那女子的脸上已经yīn转多云,颊上双霞不变,但是眉宇间的一丝凶煞却冲淡了那种娇美。
“登徒子!”一言落下,这女子双手长袖甩动,袖中隐隐有细长的蛇尾伸缩,注意到这点的陈潜心头一惊,jǐng兆现!
劲!
瞬间,双脚用力,劲从双臂涌出,动躯干、沉胯、透双腿,小腿肚上的大筋膨胀、蓄力,弹xìng大涨,蓄势待发……
而对面萝莉女子则是左手一甩!
陈潜视线内忽的闪过一抹细长身影,一股强烈的心悸在心头爆发开来,他脚下劲力猛的爆发开来!
崩!
陈潜脚下的地板快快龟裂,木屑四散,其人在萝莉女子惊讶的目光中,以后背为锤,双腿蹬踏间,如同一枚炮弹般呼啸着,结结实实的装上了身后的木墙,紧随其后的,是木墙破碎中的一声闷哼,陈潜的身子已经穿墙而过!
“这……这是什么招数!真是疯子!”萝莉女子目瞪口呆,但旋即脸上闪过一丝惊容,“不好!这客间的隔壁是冰姐姐休歇之处!”
一言落下,这萝莉娇小的身子几个扭动,灵活的在漫天碎木中一划而过,从陈潜撞出的墙面大洞中钻了进去,同时左手伸缩,一道细长的淡金sè身影在其手臂上盘缩不定。
一步迈出,萝莉女子轻巧的落到了墙面的另外一边,此时的陈潜因为用力撞击、受力反噬,显得有些脚步踉跄。
“你花样还蛮多的嘛,不过到此为止了!”她明显因为一连串的意外显得有些恼羞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挥动,“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同时左臂之上一条细长的金线蛇挺首吐信,嘶嘶作响。
就在这时,淡淡的女子声忽的从一旁传来——
“彩云,不要顽皮了,收回去……”声音轻、平,有一种清冷之意蕴含在里面,让刚刚恢复身体平衡的陈潜心里产生了一种飘渺而来的感觉。
说来也怪,这声音出现的突兀,且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却没有让jīng神凝聚的陈潜感到什么威胁和意外,仿佛这声音天生就该出现在这里一般。
而被称为“彩云”的萝莉女子闻声嘟着小嘴,收起了双臂与臂上金线蛇,一脸委屈的向着陈潜身后看去。
陈潜也循声回首,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素白、纤细的身影,这身影明显是一名女子,身着白sè衫裙、外罩洁白褙子,头戴着帏帽,面纱遮面,看不清容貌。
这白衣女子盘坐着,身前有琴,此时看到陈潜破墙而来也不以为意,直身而起,淡淡的话语从面纱后传出——
“这位公子,彩云行事无忌,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潜闻言心下明了,那半熟萝莉名为“彩云”,而后他摇摇头,对身后的白衣女子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本重伤待死,是你们所救,这是恩德,现在和彩云姑娘交手有恩将仇报的嫌疑,只是彩云姑娘出手狠辣,我虽知恩,但也不会让因此束手束脚,反击乃人之常情,得罪之处,双方各自有错……”
“我哪里有错了!”陈潜身后的彩云叫了起来,“不要以为你用什么怪招躲过了我的蛇手两式就可以胡言乱语了,你弄乱了冰姐姐的jīng心布置的小间,如果什么罪责都没担,灰叔回来对你的惩罚会更狠!”
“小惩大诫、助人过关么?如是处置自家奴才,姑娘这做法自然公允,但我陈潜虽受恩于你,却非卖身成奴,”陈潜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救命之恩今后定然舍命相报,如果姑娘觉得我真是恩仇不分之人,大可现在就一掌将我毙了!你修为比我高,杀我不难,不过,我不会闭目等死。”
“你!”彩云被陈潜一番话说得直跳脚,“你的意思是我蛮不讲理了?”
“彩云,不要再闹了,”白衣女子再次发声安抚,然后向陈潜问道,“听彩云的叙述,公子居然在她的两式蛇手之中不落下风,不知是哪两式?而看她肩头衣物破损,显然不仅仅只是招式被闪过去……”
她的话说到这里,彩云方如梦初醒般举手遮住了白嫩的肩头,然后再次对陈潜怒目而视,口中说道:“是灵蛇出洞和九曲八弯,哼!如果不是我大意的话……”
“这两式么,灵蛇出洞还好说,这九曲八弯乃是正经的中品招式,非是小女子看低公子,只是从公子行走和吐息来看,分明还未进入气血境,不知是如何抵挡的?”这白衣女子似乎对于武功一道颇有见地,因而心中有疑惑就直接说了出来。
武功分内外品级,除了招式杂乱无序的不入品之外,但凡法度森严的外招、内吐纳都位列下品,而涉及到真气运行cāo控、血气鼎沸的,为中品功法。
中品功法,天生占优,cāo控真气、血气,威力不凡,像是彩云所用蛇手,便是中品,而陈潜所习破阵拳则位列下品。
她这一说,陈潜也回想过来,之前自己的那一拳,心头一动:“是了,刚才交战中不容细思,此刻回想起来,那一式直捣黄龙,分明是梦中模拟人改造后的摸样,招式使出,我手臂内劲力积蓄,自然而然如大枪般反弹展开,没想到居然一举击中了气血境武者!”
想到这里,之前的以后重新泛上心头。
“莫非,那真的不是梦?”
一念至此,陈潜反而将白衣女子的询问放到了一边,忽略周遭环境,开始凝神细思起来:“如果不是梦,那么……那塔叫做什么名字?似乎是叫做……”
想着想着,陈潜不由自主的就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凝神思考的下意识动作。
“你这人好生无礼,冰姐姐……”彩云见此情景,心中不满越发激烈,却被白衣女子打断,后者摇了摇头,静静看着闭目细思的陈潜。
此时的陈潜,刚刚回想起了一个名字。
“识塔!”
“那座塔叫做识塔!”
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忽然感到脑海中一阵眩晕,隐隐中其意识似乎极速的飞驰起来!
四周景物变换,迅速靠近一座七层宝塔,最终意识冲破了一扇门扉,进入到了其中。
一排排的空书架充斥在陈潜的意识中。
“这里是……”
意识飘荡间,陈潜心中惊讶,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他只是意识进入到了塔内,宛如一个旁观者一样的飘荡在半空。
突然!
陈潜的意识锁定在了一层书架的几个册子上。
“嗯?三个册子?比上次多了一本,难道说……”
带着心中的猜想,陈潜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三本册子上,说来也怪,当他的意识集中于此的时候,那三本书和他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终于让他看清了封面。
“破阵拳法、陈家剑法,然后……蛇手!”
最后一本册子上的名字,让陈潜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他才静下心来,意识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打开它!”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那本书果然凭空打开,随后一道白光从书中shè出,飘散聚合,迅速组成了一个和陈潜身姿相貌相同的模拟人。
而后,模拟人显示静立着,而后突然间,一只手迅速探出!
其速疾若奔雷!
大量的数值和符号,随着这一手的探出在模拟人的身体各处闪烁着。
“灵蛇出洞!这速度太快了,而且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几乎达到了肉身极限!这种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的下品功法了,虽说没有相应的真气运行,但是手臂上劲力的瞬间爆发,即便是凡胎第三层通劲达到巅峰状态,四肢腹背全部劲力贯通,也无法承受几次!”
以意识观看着模拟人的施展,陈潜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他这话落到身旁的两名女子耳中,立刻吸引了二女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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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反手
“慢一点的话……”
这个想法在陈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意识内的模拟人立刻应声放慢了速度,让他得以将这招看个通透。
“原来如此,这式灵蛇出洞之所以如此快,不是以人的意识去推动关节、手腕,而是劲力叠加之下迅速传递,肩、肘、腕、指关节受到劲力压迫后自然舒展开来,宛如灵蛇腾空、凌空甩身,长臂抖动之下,五指指尖成为劲力传达的落点,以点破面,速度和部分力量相结合,爆发出锋利的指力!”
陈潜闭目低语,一副回忆前事的模样,他每说出一个字,对面的萝莉彩云面sè就变化一次,渐渐失去了血sè,而陈潜貌似自言自语的感悟还在继续——
“只是,这招既是劲力勃发的自然之举,招式目标在发招之前就已确定,一旦运劲发出,好像是腾空的毒蛇一般,快则快矣,却失去了灵动,中途变招所需要的力量更加庞大,很容易损伤手臂筋骨,所以这蛇手除了这一式之外,其他应该都有真气配合,否则承受不了变招的反噬!”
话说到这里,陈潜忽然皱起了眉毛。
“这第二式九曲八弯,果真须有真气运行才能真正理解、解析!否则最多是流于表面,只能看出出招时手臂的骨骼、大筋承受了巨大的负担,而无法深入!不过,这一式同样有着缺陷,招式的笼罩范围和攻击方向太过直白、单一,如果不是突然出招,敌人不及反应、或者行动不便,很容易被闪过去……”
“不要再说了!”
正当陈潜因为突然发现梦想成真,忘记了自身所在,完全沉浸到了那种解析武学、明了一招一式前因后果的快感中之时,一声清脆的尖叫声,将他惊得回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同时自知之前的自语恐怕是有些失言了。
果然,彩云一脸激动的冲陈潜叫道:“你一定是早就听别人谈过五毒蛇手对吧!不然怎么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连我的一些习惯缺陷都说了出来!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其他四系派过来的jiān细!”
眼看着对面的半熟萝莉有完全暴走的趋势,陈潜暗叹一口气,准备出言解释,便在此时,那白衣女子再次出声道:“彩云莫要激动,这位公子是否真的是一番交手就将你的招式摸了个通透,只要试一试就清楚了。”
言罢,她缓缓走了过来,脸上面纱飘荡。
在距离陈潜两三米远停下步子,抬起右手手,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如玉藕般白皙的小臂,手掌微微微微翘起,摆出了一个奇特的架子,口中道:“听公子刚刚的话,似对不涉及真气运行的招数有着惊人领悟,小女子不才,想要探讨一二。”
“好。”陈潜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刚刚梦想成真,正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怎么切磋?”
陈潜如此干脆的回应,即便是白衣女子也感到了一丝愕然,在她想来,男女切磋,男方无论如何都会口舌一番,以示君子风。
不过对方已经答应,她自然也不会矫情:“小女子的修为高于公子,但是施展的这一手‘千反手’却是下品功法,目的在于验证公子是否真有过目了然之能,公子只需全力攻击,然后感悟小女子这功法的特xìng即可。”
“既如此,得罪了!”陈潜也不管对方言语中的怀疑,待得话落就是一拳攻出!
破阵拳法第四式,一鼓作气!
这一式,乃是突出一个“冲”字,全身劲力凝聚,勇往直前!
陈释的拳头直挺挺的击向身前的白衣女子,手臂上阵阵波纹浮现,显然是用上了真力!
但那女子不闪不避,抬起的手微微摆动,贴上了陈潜击出的拳头,然后看似毫不着力的一扫。
啪!
脆声一响,陈潜的身子居然被这一扫带动的偏向一旁,而女子的右手则是顺势一划,转眼间在陈潜的前胸处微微一拍,而后收回。
一招过后,二人都停下了动作,陈潜闭上了眼睛,过了五息方才重新睁开,口中惊叹道:“反手,反手,以手破劲,而后立刻反击,不给敌人任何喘息之机,名副其实!单凭一掌拂动,掌面劲力在我的几条大筋上鼓动,就破了凝聚的劲力,令拳势散落,真是巧妙至极!”
说着他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喜意,看着白衣女子的双眼中散发出丝丝光彩:“好招数,好jīng彩,这才是武道动人之处,再来!”
话落,有事举拳而动,一先一后,拳风呼呼。
兵分两路!
白衣女子依旧是以一掌迎敌,手掌轻巧弹动,在陈潜的左右两臂上微微一点,就令他的拳势失了准头,然后还待一掌直入点击陈潜胸膛,冷不防的陈潜的一条腿一弹而出!
粮草先行!
这一腿踢得突然、勉强,却劲力十足,以至于陈潜几乎失去了平衡,这在比斗中可谓大忌了,但效果也很明显,腿风扫荡之下,隐现呼啸。
白衣女子见状居然动作不变,依旧是一掌探出,不过方向确实微微变动落到了陈潜肋下,而后掌变为爪,轻轻一抓。
僵!
陈潜但觉自己的半边身子忽然一麻,踢出去的腿僵硬起来,堪堪接触到对方的衣摆就再也难以寸进。
白衣女子见状抽身而退,退的同时又在陈潜的侧胸出轻轻拍了一下,这一拍立刻解除了陈潜身上的酸麻感。
陈潜顺势闭眼,开始以意识中,识塔内的模拟人解析这千反手。
这千反手施展的时候,模拟人身上反馈的信息非常的多,甚至于,比之破阵拳法和灵蛇出洞加起来还要多!
陈潜脸上浮现出一股惊容,只随后,他吐出的话语,却令旁边的彩云惊讶不已,甚至连面目被白纱罩住的白衣女子也闻言双手微微抓紧,流露出些许惊意。
“千!千!千!千般变化!不局限于一招一式的固定套路!”
“以一手细致入微的劲力cāo控,应对敌人无尽的招式,这劲力的cāo控甚至不知是局限于自身,连对手的身体也包括在内,对人体的了解达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一举一动指落关键,牵动全身!”
“千变应对,迅速反击,以后制人、身处不败之境,这千反手虽然是下品外功,但堪比中品!”
他一番话落下,彩云的小嘴已经不知不觉的长了起来,而白衣女子也是呆立在原地,过了几息方才长吐一口气,点了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闭目的陈潜发出了一声闷哼,脸sè瞬间苍白,整个人忽然摇摇yù坠。
“咦?”彩云发现陈潜异状,立刻出声询问,“难道是伤势发作了?不对呀,你的剑伤虽说穿胸透背,但是却没有伤到心肺……”
此刻,原本以意识观看模拟人行拳的陈潜,忽然感到五感恍惚、jīng神疲劳,有一种熬夜三天的感觉,力不从心,但听到彩云的话语还是心头一震。
“未伤心肺?怎么可能,我当时感受的很清楚,心肺皆伤!怎么听她的意思……”
他这个念头尚未落下,整个船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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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闻仇已动
赤县河港。
这个港不大,平rì里都是一些简陋的平顶船进出,运送货物。
但今rì,一艘明显属于富贵人家的船舶正缓缓停靠在港口边上,jīng雕细琢的船身和外形流露出的古朴气息,像画舫躲过内河船,引来了众人注目。
港内狭窄、水潜,引得这艘船剧烈的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港口的木板桥上,一名中年男子缓缓的走了过来。
这人一身灰衣,头发随风散乱,脸上表情冷峻,一双眼睛细长,眼中透露出冷冽目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令周围的船工、苦力纷纷躲闪到一旁。
这灰衣人对于旁人方法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那艘刚刚靠岸的大号“画舫”。
晃!
船还在晃。
跃!
灰衣人忽的一个跳跃,身腾近六尺,横跨一丈多的距离,直直落到了船上。
踏!
他落地时双脚稳稳踏在船板上。
震!
随着这人的身子落下,脚踏船板,整艘船猛烈的一阵!还在晃动着的船身突兀的停止了晃动,平稳了下来!
四周,远远观看到这一幕的人惊讶的倒吸了口凉气,尤其是身有武功之人,更是心中巨震,相顾骇然。
但灰衣男子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之事般,衣袖一动,走向船舱。
这船上,舱舱相连,错落有致,显是jīng心布局。
灰衣男子走进来之时,陈潜正盘坐在地上,调节着呼吸,他体内并无真气、血气,也没有学习过什么高深的吐纳法,所以不能凝神调息,只能以此平定心神。
他现在太疲惫了,仿佛是熬夜三天三夜未能合眼一般,心神疲倦到了一种随时可能昏过去的境地,连带肢体肉身都有些无力,五感的敏感xìng因为疲劳下降到了绝对的低点。
可即使是这样,当刚刚走进来的灰衣男子,其目光落到陈潜脸上的时候,后者还是切实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针扎般的剧烈刺痛!心头升起一阵强烈的jǐng兆!
以目刺人!
气机牵引!
立刻的,陈潜的心中,对于走进来的这名灰衣中年的修为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人修为一定达到了气血境,甚至更高的层次,传言修为高深的武者,能凭借本身感悟和影响外界事物,强化万物与人之间的联系,也就是‘气机’,气机只能被生命感官所察觉。”
好在这中年男子只是看了陈潜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想着一旁的白衣女子拱手行礼:“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恰好小姐的船也到了,如无他事,就可以正式离去了……”说话间,这男子腰虽弯,但目光依旧有如利剑,毫不避讳的直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点点头:“灰叔辛苦了。”
她话音落下,对面的灰衣男子依旧弯着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白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陈潜,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灰衣男子听着叙述,先是眉头渐渐皱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森冷之意,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影响的有些发寒,待听到白衣女子说道陈潜以凡胎第三层的修为从彩云手中逃脱、并碎其衣物时,他眉头跳动,身上的寒冷之意消散了一些;
等到听到陈潜有着见招便了然的能力之时,并已经被白衣女子确认了之后,灰衣男子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直起腰,转身向着陈潜走去。
一直站在距离陈潜身旁不远处的彩云,见势后退了两步,而陈潜则从地上站起身来。
灰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潜,然后冷声说道:“面sè苍白,脚步浮、但筋骨凝实,显然并非力竭,而是神枯,看来你虽有见招了然的本领,但想来耗费的心神也很惊人。”
这男子只是看来陈潜几眼,显然就已明了陈潜状态,一番话说下来,让陈潜心头一惊。
“听小姐的表述,你也是个诚心向武的人,既然都是习武之人,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家小姐和表小姐救了你,这是恩,今rì你修为低微自然无以为报,但今后许能成就非凡,那时便是报恩之时。”灰衣男子说话的时候,表情淡淡。
陈潜重重点头:“恩惠需报,天地正道,是这个理。”
灰衣男子继续道:“既如此,你可以离去,我等此行颇远,路上尚有麻烦,你不易沾染。”
“好!”陈潜虽然脸sè尚显苍白,脚步不稳,但闻言毫不犹豫的抱拳对着灰衣人和两名女子各行一礼:“请三位留下姓名,rì后相见,陈潜也好相报。”
“老夫一介家仆,勿须在意,至于我家小姐的名讳……”灰衣男子说着回头想着两女看去。
“小女子名为冰灵。”白衣女子微微颌首。
反倒是彩云嘴中嘟嘟囔囔的:“怎么灰叔你和这登徒子一问一答的好像是多年知己似的,这家伙身居这西北弹丸之地,今后能有什么成就?”但注意到灰衣男子投过来的目光之后,她立刻噤如寒蝉,“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叫做凰彩云,你记牢了。”
待得彩云话音落下,灰衣人点头对陈潜道:“你原本的衣物都已经破损,等下换身衣装,清点下随身物品,拿些碎银作为盘缠,就可离去。”
陈潜也不矫情,点头离开了房间。
灰衣人到来后,虽说让陈潜今后如有成就不忘报恩,不过,言语淡然,显是并没真的抱希望、放在心上,有一点挥之即去的感觉,但陈潜知道自己的斤两,那种被人一见就惊若天人,想要招揽或者打压的事情还轮不到他。
这中洲大地人杰地灵,又恰逢战乱,天赋惊艳者不知凡几,此时的陈潜不过刚刚经过一番生死,勉强进阶凡胎第三层通劲。
“不过,我习武既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也不是为了王霸天下,更非要拳打东西南北,这武功一道jīng彩纷呈,穷极一生尚且不知能走到什么地步,哪有jīng力浪费在他处?”
心中怀着这种想法,在一名聋哑船工的带领下,陈潜从船上走下,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灰sè衣衫,怀里揣着一本小册子和一把弯刀,顾目四盼间,陈潜已经认出了这里是何处。
回到县城,恍如隔世。
一来一回,陈潜已经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
不过,他现在的jīng神状态实在不好,虽然行动无忧,但是jīng神上的疲劳感依旧强烈。
“这应该就是利用那识塔内模拟人,进行功法解析的后遗症了,看来这种能力并非万无一失,我现在所需要的是得到休息,不然很有可能会猝死!”
陈潜前世就曾经看到过不少因为过度疲劳和持续不休息造成的猝死,虽然今世他十年习武,身强体壮,但是此时的疲惫确实源自于jīng神上的,有一种弦绷紧了,随时要断掉的感觉。
“不过,时间不能太长,稍微恢复了之后,就要抓紧返回,要知道我昏迷的这三天里,那夏家很有可能会有什么举动。”
离开船后,陈潜问了几个路人,得知如今距离开阳派的入门式,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时间足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开阳派啊,我因莫名理由不能得入门墙,不知今后是否能有正名之rì,心中不甘何rì可平?”
心中想着,陈潜进入了县城内的一家客栈,付了银两,就要上楼休息,但在他途经一楼的几张酒桌的时候,桌边人交谈的话语,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这次开阳派入门式期间发生了一点事物,好像是有个入门弟子被杀了。”
“可不是,听说那死去的人,是旱州城内的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好汉,被利刀生生刺死,死者的哥哥也是开阳派门徒,为此大为恼怒,四处迁怒,听说两rì前已经回返旱州城,说要去寻仇了,要我说,这事凶手有没抓到,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他这事寻哪门子的仇?”
“这事我也有耳闻,听说是旱州夏家,这一家人声名狼藉,偏偏很的协都府的器重,一向横行霸道,这次事情怕是又要借题发挥了,不知道倒霉的是哪家。”
“我倒是有点消息,这倒霉人家似乎是个开镖局的……”
……
这一句句话语,落入陈潜的耳中,顿时让他心头一惊。
第十一章 再入识塔
客栈房间内。
陈潜静静的坐在床边,脑子里一个个念头转动着。
“没想到那夏家老二夏飞剑居然返回旱州城了,听一楼众人的谈论,他的目标可能就是我陈家镖局!”
想到这,陈潜的脸上居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焦急之sè。
“不管这夏飞剑是真的掌握了证据,还是想借题发挥,事情应已无法挽回,恶狼既然盯上了绵羊,无论绵羊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除非有猛虎出手压迫恶狼!”
“我现在jīng神极度疲惫,不能着急,急了,心火一起,匆匆一路疾行,怕是还没到地方就猝死了。”
“如今我陈家镖局举目无援,只能靠自己!只有绵羊变成猛虎才可得救!最好做一些准备,jīng心收集情报,思考应对方法,但也不须想太多,如瞻前顾后,问题还没解决,自己先就失了胆气。这事情,其实很简单,能解决,就全力解决,不能,就鱼死网破!”
“眼下,正好有一个变数,须把握住。”
想到这里,陈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前胸,那里有着一道细长的伤口。
“当时听凰彩云说时,这道伤口没有伤及心肺,我还感到奇怪,事后检查,果然发现这伤口远没有之前严重,只是皮肉贯穿,脏腑骨骼均未受损,这明显和当时所受的致命伤不同,不过三天时间,心肺边缘的创伤竟然已痊愈,感受不到任何受伤迹象……”
陈潜心中思考着,却没有感到惊疑,因为经历直接感受识塔这件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脖子上吊坠只剩下一根绳子,红珠子却不知去向了,更重要的是……”一边低声自语着,陈潜手往上抬,摸向自己额头,在那里有着一道半指长的细长红痕。
“刚才照镜时,发现了这道红痕,和我在模拟人身上看到的一般无二,联系前后之事,很明显在我身上发生了某种奇事,那颗红珠子很可能和我父亲的疯癫有着直接联系,而我这次在无意中激活了珠子,差点步了后尘,好在因缘际会的居然承受了下来,身上伤势可能也因此才恢复,只留下皮肉伤痕迹。”
“这种事情,可算机缘,说不上好坏,我此时也无力去探究,不过经此一事,多少也让我心里清晰了很多……”
“首先,这个世界并非像我之前了解的那样简单,似乎存在着超自然力量,那些从长辈口中得知的一些近似于神话传说的描述,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其次,就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
低语道这里,陈潜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坚毅。
“当今武林,凡胎境武者的人数最多,比之常人壮硕、强悍,能以一敌多,可想要冲破劲力极限,让血气沸腾、丹田成型,踏入气血境,可谓千难万难、百里挑一,机缘、天赋、阅历、乃至年龄大小都是决定因素!”
“之前在船上,那萝莉凰彩云年不过十五六岁,和我这具肉身的岁数相当,却已踏入气血境,而白衣女子冰灵显然更胜于她,修为高深,虽然看不到面目,但从声音上来判断,年岁也不会太大,可见二人天资不凡,观言行举止,应也有着非凡的背景,两相结合,领先我不知多少。”
“我当以这二人为目标,勤练不缀,如能借助于模拟人的功法解析,不断尝试、调整,对于任何下品功法的掌握都会jīng准的多,爆发出更大威力!如今,我更从她们二人手中得到了两种珍贵外功,可在短时间内提高我的实力!如我所料不差的话……”
陈潜说着,洗漱一番后,居然直接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安睡起来,他的jīng神本就疲惫不堪,这一躺下,jīng神、肌体放松,很快就陷入梦乡。
意识不断下沉……
当陈潜的意识再次回复清明,人已站在了一排排的书架中。
识塔第一层。
陈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果然如此,当我身心安眠沉睡之时,出现在这塔内就会有着自己的身体,好像身历其境一般,这身体自然不是实体,却有着正常的感觉。”
“相对而言,我清醒时,凝神细思、仔细感悟、心中默念识塔之名,也能感受到识塔,只不过是单纯的以意识进入,匆忙感悟,而且要耗费大量的心神、jīng力,一旦超出某个临界点,就会心神疲惫。”
想着想着,陈潜脚步移动,游目四望。
“这里应该是存在于我意识中的奇妙世界,既然如此,就叫做识塔空间吧。”
话落,陈潜的人已经走到了一个书架上,书架上有着四个册子,他伸手从中拿出了两本。
《蛇手残篇》。
《千反手残篇》。
“都标注着残篇,应该是因为我只看到过两式蛇手和部分千反手的实战,同时可见,这识塔空间应该能够通过一些标准来识别功法的完整度,做出评价。”
陈潜想着,翻开了《蛇手残篇》。
唰!
一道白芒闪现而过,渐渐聚拢成一名模拟人。
人现,拳动,大量的数据、数值、图标开始变动起来,让陈潜一一辨别、接收。
他静静观看着模拟人的一举一动,心如止水,心无旁骛的记录下模拟人的一举一动,以及相应的数值变化。
过了有一会,陈潜方才再次开口:“这灵蛇出洞一式,倒是能够解析、微调,而九曲八弯则因为涉及到真气、血气,无法彻底理解,也许只有等我自身踏入了气血境之后,才能领悟其中的jīng妙。”
武道修行,一步一脚印,纵然能够一朝跃进,但积累不够,很多jīng深细微的东西就领会不到。
话音落下,陈潜却是一摆衣袖,模仿着模拟人摆出了一个架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两条手臂慢慢回拢,缩回体侧、衣袖内。
蓄力!蓄力!蓄力!
全身的肌肉微微颤抖,以背心一条脊椎为中心,全身大筋随着轻微的肌肉变动而跳动着,整个人虽然不是站的笔直,却流露出一种有如锋利的长枪般的感觉,跃跃yù试。
人如长枪,一往无前!
劲力传递,从外入内,在两臂中反复挤压,皮膜、大筋、乃至骨骼的最外层都在微微颤动,在两条手臂内积蓄着惊人的爆发力,劲力贯通!
呼!
陈潜的一只手臂忽的从衣袖中直探而出!
一瞬间,手速之快,几乎冲破了常人动态视觉的捕捉,但见一道光影从陈潜的右衣袖甩动而出,如鞭如蛇,极速之下,甚至连空气都被手掌压迫的“啪啪”作响!
咔嚓!
一声脆响,忽然从陈潜的手上传来,他的眉毛一跳,脸sè一白,皱起眉头。
“断了。”
轻声说着,陈潜拉回右手,此时他的右手正软趴趴的耸拉着。
“虽然不是实体,但是依旧有着逼真的痛觉,”陈潜看着自己的右手,叹了口气,“看这手的状态,今夜恐怕是不能再做别的了。嗯?”
正当陈潜心中遗憾之际,他忽的惊疑一声,但见那原本耸拉着的手上指头轻微跳动了一下,随后手腕扭动,无力耸拉的模样开始变化起来——
一息之后,这右手上的疼痛完全消失,外貌也恢复了原样,重复原本形态。
陈潜试着握紧了拳头,随后脸上流露出喜sè。
“意外!真是意外!这识塔空间,总是给我惊喜!因为练功不当引起的创伤,居然顷刻痊愈!也对,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存于我的意识中,只是这疼痛倒真是不减分毫。”
他这一喜当真非同小可。
须知武者在凡胎境,依旧依托于肢体力量,练形练劲,既要合乎人体,又要不断挑战极限,这样不断修行,才能提高体能、远超常人。这个过程自然存在风险,稍一不慎,拉伤碰伤自是难免,若是勉强行事,筋骨撕裂崩裂也是常事,便如陈潜尝试灵蛇出洞,招式还没用尽,自己就先伤了。
所以,练武需要秘籍、需要师父、需要药膳,秘籍介绍要点,师父指导经验,药膳强壮养身,缺一不可。
功夫难练,一方面说的是有的功法需要天赋和悟xìng,另一方面指的,就是一切条件具备,也要不断矫正、习惯,找到最符合自身的发力方法。
这个过程往往累月经年。
但是,眼下的陈潜却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他的双眸中爆发出夺目jīng芒。
“既如此,只要我不惜一切,这灵蛇出洞,乃至是千反手,完全可能……”
“一夜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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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何所惧?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骨骼断裂声响起,剧痛之下的陈潜甚至开始在地上翻滚起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一定要挺住!镖局旦夕或灭!只能拼命!如若不然,遗恨终生!”
过了许久,他方才一脸惨白的从地上爬起,两条手臂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惨白,很快消失,恢复成健康的肤sè,两条手臂也渐渐恢复。
陈潜长舒了一口气。
“这千反手果然惊人,不过想真正应用到实战上却必须要和人交手,体验自身身体变化和劲道转动才能熟练。”
他调整了下呼吸,转头看了眼远处的模拟人:“他人施展招式,其中涉及到劲力运动、出招角度等信息,单凭眼看是无法了解的,也学不会,可这意识内的识塔空间却很神奇,能够用模拟人推衍招式,并以详细数值的方式展现出来,让我透过这些熟悉到骨子里的数据,按部就班的学习,并作出细微调整。”
“不仅如此,因不必考虑用力不当而受伤,全力以最快、最短、最直接的方式出招感悟,我不需小心翼翼的循序渐进,可以不计后果的修行,然后按照数值调整姿势,直到完全符合自身体质和出力习惯!这样下来,短时间内就能掌握一门新功法。”
“只是,受限于自身修为、悟xìng等原因,模拟的招式一旦超出肢体层次,到达真气领域,从无相关经历的我便无从理解了,所以两式蛇手,只能学会一式灵蛇出洞,而运用血气、真气的九曲八弯,这模拟人也无从模拟。”
想到这里,陈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但千反手则不同,虽无相应运气法门,但以一双手干涉到人体的基本结构、劲力运动,奥妙非常,已然超出下品功法的范畴,那冰灵运用了几次,留下的只有‘沾、拂、点、滑、推、按’这六种手段,但相互配合之间,变化莫测!对人体了解的越透彻,能发挥出来的效果越惊人!”
想着想着,他心有余悸的甩动了双臂。
“我双手互相拟攻,彼此以千反手化解、反击,居然让两手骨骼同时断裂!虽说是因为双臂劲通,层层贯穿、推动下造成,但也能看出这套功法几乎运用到了人体的条件反shè,即便骨骼已破碎,相应的招式在劲力推动下,依旧能够发出!”
一念至此,陈潜收回了架子。
“蛇手和千反手,加上双臂贯通,如果稳扎稳打、不疾不徐的话,应可以抵抗四肢劲力贯通的武者,如果出敌不意、招式安排得当,以弱胜强也不是难事!不过,若对上通劲层巅峰,那些胸腹躯干劲力通畅、差一步就能热劲焚血的武者,估计就难以预料了。”
夏家老二,夏飞剑的修为,就接近通劲巅峰。
“那夏家既然已盯上镖局,冲突就在所难免,早晚可能碰上,不是躲,就是迎战。”
陈潜心中居然火热起来。
“习武练功,强自身、攀巅峰固然吸引人,但败强敌同样令人神往,我既学了功夫,与其倚强凌弱,不如挑战强者,哪怕落败,亦能有所收获,更有可能如之前那样,在生死间感悟更高层次的力量,不虚此生。”
想到这,陈潜忽的转身向着塔内深处走去。
“只是在开始这些之前,须先克服掉心中的恐惧,算算时辰,快天亮了……”
一言落下,他的人已经来到了识塔一层的zhōng yāng,七层台阶所在的地方。
“这里既然是存于我意识中的空间,那这阶梯上的莫路自然也不是本人,”陈潜看着面前的台阶,脸现坚毅,“这幻影,阻碍我探寻识塔第二层的奥秘,它既然是以莫路的形态出现,自是因为我差点死在对方手上,心底对这个人有了恐惧。”
念头转动间,陈潜抬起脚……
“要挑战强者,感悟武道jīng彩,怎么能恐惧?怕死,还追求什么武道jīng彩?趁早找个角落烧玻璃、炼火药,娶妻生子,潇洒一生得了!”
念头落下,脚落下。
踏!
一脚实实在在的踏在了第一层台阶上。
唰!
一道寒芒迎面而来!
剑芒闪现,一股yīn寒扑面而来,陈潜似乎能够感到自己皮肤被寒气侵入,体内生出丝丝寒意。
紧随在寒芒之后的,是一身直裰的“莫路”,面冷、身直。
“嘿!”面对着并不算突兀的一剑,他原本垂在身侧的左手电shè而出,转眼间化为一道闪电!
灵蛇出洞!
啪!
一声轻响,左手化身的闪电撞击在了直袭而来的长剑上,顿时鲜血四溢。
陈潜毕竟只是凡胎境,肢体血肉和常人无异,灵蛇出洞一式又并非标准的空手白刃招,所以手撞利刃,立刻飙血。
只是剑刃被这突然一手撞开,失了准头,陈潜嘴角扯动出一抹冷笑,不理会受伤的左手,身子一挺,欺身而上!嘴角竟然扯动出一丝喜意、笑容:“好!好!好!本来只想克服恐惧感,没想到这家伙还能让我实际测试刚学的招式,是在是物超所值!”
对面,“莫路”面无表情,一剑无功,空着的左手顺势一拳捣了过来!
拳风激荡,宛如实质!
这莫路既然不是本人,只是代表了陈潜心中的恐惧投影,那自然不具有真正莫路的武功路数,一剑一拳都近似本能,陈潜对这个人的印象深刻,心有余悸,自然会认为其人一招一式都威力巨大,这想法就会传递到“莫路”身上。
所以,这一剑一拳看似平常,可其中爆发出的力量依旧令人侧目,拳风压迫下,空气为之波动!一旦结实打在陈潜身上,那疼痛和痛苦是能切身感受的。
面对这充满了劲道的一拳,陈潜不闪不避,举起右手顺势一档,再将要接触到的瞬间,手掌一变,在对方袭来的拳头上看似轻巧的拂动了一下,整个变化的过程,略显生涩。
歪!
这看似无力的一手,却将对方气势不凡的拳头牵动的歪向一旁。
这么一来,只是一个交手间,这“莫路”的两只手都被牵引开来,持剑手被击打到一旁,而握拳手则被牵引偏移,造成的后果就是……
中门大开!
胸腹之上,已然没有了防备。
陈潜面对这种情景,自然不会客气,右手猛地向前一捣!手臂上的内外劲力同时爆发!一道道波纹波动在皮肤上鼓动着!
裂!
拳头击中了对面人的胸口,其胸口的衣服居然裂开,发出沉闷之声,整个人被打的向着阶梯一旁跌落,把后面的阶梯显露了出来。
不过陈潜却看也不看第二层台阶,闪身冲向跌落一旁的“莫路”。
“这么好的一个试招对象,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嘴中喊着,完好的右手一缩一放,疾如迅雷,又是一记灵蛇出洞!
不过,跌落了的“莫路”并不是失去了战力,眼见陈潜近身,立刻一脚踢出,只是他这脚却让陈潜受伤的左手拦住,并顺势一拉,失去了准头,平衡全失。
便在这时,陈潜右手的灵蛇出洞,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莫路”的下腹处。
啪!
这一下,又快又狠,“莫路”又处于失去平衡的状态,被这一下击打的落在了地上,而陈潜则是鼓动起了两臂的全部力量。
扭腰、沉肩、吐劲!
轰!
劲力爆发中,陈潜将“莫路”完全的压倒了地面上,其背部与地板相撞之时,发出巨响。
“舒畅!”陈潜欢笑一声,只觉得这快速的交手,简直比几个时辰的苦练还要有效,一来一回,两种残缺武学的掌握少了很多生涩。
“再来!嗯?”
正当他准备再接再厉时,这才发现,身下的“莫路”正在渐渐变得透明、虚无,最终人影消散。
陈潜一脸惋惜的转身踏上第一层台阶,可是期待中的身影却没有再次出现。
“哎?可惜了!这种修为高过我,但只靠本能攻击的靶子,实在难得。”
摇了摇头,他看了看第二层台阶,然后长舒一口气,退后了一步,随后身影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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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镖局
清晨,清冷,rì光透窗而入。
床上,原本熟睡无声息的陈潜从床上坐起身来,但是并没有立刻睁开双眼,待几息之后,方才睁开。
“我现在神清气爽、jīng力充沛,明显是深度睡眠、体力jīng力都完全恢复之后的表现。”
自语中,陈潜一个挺身,从床上跃起,轻巧的落到地板上。
“之前,我在清醒的时候,凝神可以凭空感到识塔空间,并进行功法推演,可是持续时间一长,jīng神就极度匮乏,有猝死之危;可是,在我熟睡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进入到了识塔之内,醒来反而感到jīng力充沛,这么说来,感受识塔空间,清醒和熟睡有着很大的不同……”
陈潜说着,目光扫向一旁的桌子,然后,倏地出脚,抬起脚在桌腿上轻巧的一勾!
起!
桌子一动,桌面上的盘碟、烛台腾空而起,向着陈潜飞了过来。
陈潜伸出一只手,蜻蜓点水般,在直袭过来的烛台、碗碟上轻拂、牵引、手腕翻动……
挑!
引!
弹!
劲力变动,一手轻动之下,这些飞来的物件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原路返回,重新落到桌上,不见倾倒、散落。
陈潜看了看自己的手,脸现喜sè。
“虽然还有一丝别扭,手上筋骨扭动有着些许生涩,但确确实实掌握了千反手要领!果如我所料,在识塔内虽不是以真身习练,但意识上却熟悉了功法,识塔内学会,现实中施展,就好像是回忆一般,水到渠成。”
他心中欣喜着,有一种成就感,这千反手的运劲十分巧妙,动作看似简单,但涉及到的反制却格外复杂,如果认真修行,即便是依照运劲口诀去学习,一番纠正之下,最少也要个把月才能掌握,而昨晚,在模拟人的解析和数据反馈之下,陈潜不顾伤痛的练习,竟已基本熟悉!
识塔空间,虽存于脑域识海,但伤痛却并非虚构,一次次的忍受,只因为陈潜心中对武道的坚持,以及牢记着将到来的危机。
有时候,疼痛更易让人刻骨铭心的记住要领,这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一门崭新武学。
忍人所不能忍,chéng rén所不能成。
一念至此,他收起了笑容,不在耽搁,退房离开了客栈,匆匆离开。
时光匆匆,转眼响午。
旱州城,城南。
城南不同于城北,是一些散户、普通人家的聚集地,平rì里有着很多的商贩在巷坊之间摆摊、行走,各种叫卖声不绝。
但是今rì,这种种叫卖声却小了很多,不过来往的行人却比平rì里还要多许多。
这些人行sè匆匆,相互交谈着,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听说了吗?那夏家老三死了!”
“可不是,这夏家老二不是去陈家镖局寻仇了么?”
“我听人说,这夏家老三是被陈家少镖头杀死的。”
“有这回事?那夏三平rì里飞扬跋扈,人人敢怒不敢言,如果真是这陈家少镖头宰了,那倒是除了一害!”
“我看这其中有蹊跷,这夏三虽说行事无忌、惹人记恨,但怎么说也是通劲层,修为在那摆着,不是这么容易杀的,再说他夏家家大业大,仆从成群,哪那么容易杀?”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里面有问题,说不定是夏家有想要……”
交谈的声音很小,不过并没有刻意压低,并不妨碍一名通劲层武者的捕捉。
众人的身后,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紧随其后,这人得脸上蒙着碎布、手执短刀,如今北方大乱初定,西北战乱还未完全平复,这种打扮很常见,况且西北风沙大,以布遮风的人也有不少,所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这人在听到了周围人的谈话内容之后,加快了脚步,向前疾行。
前方,陈家镖局。
大开的门前、四周的墙壁上、周旁的高树上,都已经聚满了人,远远看去摩肩接踵、好不壮观,这些人一个个兴趣盎然,显是听到传闻前来围观的。
镖局内,泾渭分明的两伙人正在局内的空地上对峙着。
这两伙人的衣着,也是泾渭分明。
一方,人多势众,且衣饰着考究、华贵,为首之人一脸傲然sè,正是夏家二子,夏飞剑。
另一方,身上的衣着和四周围观之人没有太多差别,粗布、实用、略宽松,便于运动,为首之人,是一脸凝重的郭厚。
而在两群人中间的地面上,两名衣着普通的壮汉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二人看向夏飞剑的目光中,依稀能够看到恐惧之sè。
“怎么样?想清楚了么?”夏飞剑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冷笑,英俊、锦衣、长剑,结合成一副翩翩公子的画面。
只是夏飞剑对面的郭厚却没有心思对此赞叹了,他浓眉大眼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是凝重和忧虑:“无论你怎么说,这都是不可能的,小师弟他几乎从未出过远门,而且修为也不及你弟弟,怎么可能杀人?”
“真是顽固,”夏飞剑摇了摇头,“我都已说得很清楚了,你的弟弟勾结乞族蛮人,设下圈套,卑鄙无耻的残害了我三弟,并且将之分尸……实在是残暴至极!”
他嘴中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悲戚之sè,只是目光炯炯的盯视着郭厚等人:“今rì,我来你陈家镖局讨回公道,随后自然会找寻乞族部族询问究竟。”
“你口口声声说我师弟勾结外族,可有什么凭证?”
“凭证?”夏飞剑笑容不变,似乎早有对策,“凭证就是你师弟本人,你把陈潜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我自然能够证明自己所说。”
郭厚闻言却是一愣,然后面sè微变的说道:“我师弟四rì前去往开阳别院参加入门式,还未归来,不过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再前来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
“哈哈哈!”
郭厚的话音落下,夏飞剑突地大笑起来:“还未回来?他当然还未回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开阳入门式早已结束多rì,要回来早就回来了!而你那废物弟弟更是因为入门式时败在家弟手上,无缘入门,因而心生怨恨,这才使诡计暗害了我三弟!”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对着四周观看的众人喊道:“各位,你们说这没能入门之人,不是应该立刻回返么?他陈潜为什么还没回来原因就是陈潜在暗害家弟之时,被家弟英勇反抗,而身受重伤!所以,陈潜现在还没有回来,是因为其伤重!这伤就是凭证!他一旦回来,你们就真的无从辩解了!”
看着周围众人脸上惊愕的表情,夏飞剑心中微微得意,陈潜当然回不来,因为他师兄莫路已经将陈潜杀死!
他今rì特意让手下将四周之人发动起来,前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一逞威风,而是为了给自家的老头子留下口实,以防止自己谋得得这家镖局后,发生什么意外。
“你不要信口雌黄了!我师弟根本没输给你弟弟,是你们……”郭厚显然察觉到了周围人的低语,那些低语的内容,正向着不利于镖局的情况转变。
“好了好了,”夏飞剑忽的挥手打断了郭厚的话语,“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你既然觉得我是信口雌黄,那么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这人和三弟不同,”夏飞剑摊开双手,“是个仁慈的人,陈潜的年龄还小,犯错在所难免,况且我弟已死,就算是杀了陈潜也不会活过来,所以我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郭厚显得有些糊涂了。
“放过他可以……”
夏飞剑收起双手,抬头看了看远处镖局的牌匾:“不过,你们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这样才能让这陈潜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严重,留下深重的记忆,以此为鉴,重新做人,也算是规劝他回归天地正道!”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郭厚脸sè一变,而他身后的镖局众人,也是面sè微变。
“将这家镖局作为赔偿吧,我三弟的xìng命是无价的,不过,适当的赔偿应能微微平息我心中怒火。”
夏飞剑轻轻吐出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毫不在意似的。
镖局门外,一名身材略瘦的身影停下了脚步,他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果然,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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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朱果
“我一向以匡扶正道为己任,惩恶才能扬善,因而不可能让违法杀人者逍遥。”
夏飞剑淡淡的说着,一脸正气。
“不过,我不会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他看着面前的郭厚等人,“和我有仇的,是陈家陈潜,却不是陈家镖局,所以我不会令在场的诸位自因此失去生计……”
夏飞剑的嘴角翘起,笑容再现。
西北之地本不太平,商贾行车免不了让镖局押镖,可谓西北的一大产业,西北五州也遍布着镖局。
陈家镖局,几年前执掌旱州城镖局界牛耳,首屈一指,如今虽然破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镖局的真正价值,并不在于占地的房舍和演武场,而是在于名声和镖师。”
看着面前的郭厚等人,夏飞剑心中思索着。
“名声,代表着信誉,包含着长久以来累积的回头客,是镖局的生命线;而经验丰富的镖师,则是一个镖局的根基,镖局由镖师构成,所以……”
“镖师才是镖局的jīng华所在!”
“我夏家镖局刚成立,遇到的问题很多,如能一举吞并陈家镖局,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执掌这新产业!”
夏飞剑目光闪烁。
“说到底,”郭厚面sè凝重,“你不过是想要图谋镖局产业罢了。”
“我是想给陈潜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提出了新的建议,如觉得无法接受,大可将他交出来。”夏飞剑摇摇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若我接手了镖局,各位自然还是照常行镖,到时有我夏家做后盾,想必会更有保证。”
他的话音落下,郭厚身后的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其中几人的脸上露出异sè。
“恕难从命。”郭厚却依旧一脸凝重,没有丝毫动摇。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郭厚等人身后传来——
“夏家二公子此来,若真是为了小儿之事,那么可等上一段时间,待小儿回来之后,真相自然分晓。”
话语声中,一身素雅的陈潜之母王氏从屋舍中走出。
“如夏公子是为了谋夺我陈家家产的话,民女纵然一介女流,但绝不会退后分毫!”
王氏的脸sè和几天前相比,有些苍白,但是神sè坚定。
她的声音也不算大,却让四周人听得很清楚。
眼下,情况逐渐明了,这夏二公子已图穷匕见,众人对于夏家平rì行事风格早就心知肚明,一个个皱起眉来。
“看来,夏家真是要对陈家镖局动手了。”
“可不是,原本以为这夏家老二和他那三弟不同,是个明事理的人,现在看来……”
“嘘!噤声,小心祸从口出!”
这镖局虽是王氏主持,但她到底是女流,因而类似的事情一般都是郭厚出面处理,但如今情况复杂,眼下看那夏飞剑人多势众,陈家镖局人心浮动,她不得已只得出面。
至此,陈家镖局已然完全落入下风。
人皆有恻隐之心,见此情景,议论的焦点开始逐渐倾向于陈家镖局。
夏飞剑眉头一皱,冷笑道:“妇道人家,居然也抛头露面,看来这陈家镖局真是无人了!”
“师娘!”
看到王氏走出,郭厚脸上隐隐流露出惭sè,忽的,他脸sè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指着夏飞剑喊道:“是了!你一定是早有计划,所以昨rì师父才会被暗算……”
“别乱泼脏水,那疯子出了事,与我何干?”夏飞剑打断了郭厚话语,他虽不在意他人对己的风评,但也不喜欢被他人当众议论。
“看样子,要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这档子事,省的夜长梦多。”
心里思量着,夏飞剑的目光落到对面的王氏身上,笑道:“本公子做事一向公允,早料到你们对这提议会有误解,所以早有准备。”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一名壮硕大汉立刻上前两步,捧起双手。
在这大汉的手上端着一木盘,盘上蒙布,盖着一件事物。
夏飞剑一甩大氅,大袖摆动间,将那蒙布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却是一个圆滚滚、红通通的果子,越有半个手掌大小。
随着蒙布的掀开,淡淡的香气从红果子上飘出。
“这是……”郭厚瞪大了眼睛,四周的其他人里,有些识货者也是一脸惊讶。
“这是朱果。”
朱果,天材地宝,是产自中洲南方蛮荒的珍贵药材,百年开花、百年结果,武人食之,强体健魄,可增一甲子功力!
夏飞剑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淡淡笑道,“各位不必惊讶,这颗朱果乃是残品,效果不比成品朱果,但想来和你这家镖局相比,也是价值相当吧。”
残品朱果,是未等成熟就摘取所得,效果十不存一,但在这西北依旧算得上是难得的至宝,对习武之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镖局何其大,朱果一掌小,二者价值竟然相差无几,由此可见此果的不凡。
“怎样?我以这朱果为资,购取陈家镖局如何?”夏飞剑说着,目光在身前镖局众人身上扫视着。
几名镖师看向朱果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炙热,呼吸略显沉重。
这一点,同样被王氏注意到了,她脸上越显忧虑。
“你会愿意做这平等交换?”郭厚虽然同样一脸惊讶,但却依旧保持着头脑清醒。
“平等交换?”夏飞剑轻摇其首,“陈潜杀我弟,我再以等价之物和你等交易,这本身就不公。”
“那你到底是何意思?”
注意到郭厚脸上的yīn霾,夏飞剑道:“这是赌注。”
“赌注?”郭厚闻言,眼角一跳,心生不安。
“你我双方都是武林中人,那自然也要以武林中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夏飞剑笑容不变,“我等不妨手下见真章,比武论输赢,你们赢,得朱果,往事一笔勾销,可若是我赢了,倒也不会赶尽杀绝,只是取走镖局,如何?”
郭厚心闻言中一沉,明白了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比武论输赢。
看似公平,传出去,别人也只会夸赞他夏家二公子行事公允。
但是他夏飞剑此次明显有备而来,身后跟着的都是家中武馆悍将,大多有着凡胎二三层的修为。
反观郭厚一方,除郭厚外,余者修为功力皆不到通劲层,平rì里走镖自然无碍,但是和专习武道的武馆人比武,可就贻笑大方了。
而镖局中修为最高之人,陈潜之父陈仲坤,却又心志混乱,昨rì更是突发意外,无法出战。
一番排查下来,胜负已定,夏飞剑既得名、又得利。
“这夏飞剑自出现后,借势威压、言语挑拨、谈笑拉拢,并隐隐许以重利,镖局众人早已有所动摇,根本不可能为了镖局拼死出战!”郭厚心中忧虑着。
“只是,如今四周满是围观之人,如不出战,镖局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纵然得保一时,名声扫地之后,定然门庭冷落,众镖师自然作鸟兽散。”
“更要紧的是,这夏二将小师弟牵扯其中,如不应战,他依旧能以此为借口,对师弟下手!师弟从那rì与我分开后就失去了音信,难道已落入了对方手中?”
想着想着,郭厚不觉已满头冷汗。
注意到了郭厚脸上表情,夏飞剑又笑道:“不用担心,今rì我等来人虽多,但秉承公平之道,你方出几人,我这边就出几人,比谁胜得多!”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一名壮汉便迈步而出,径直向着郭厚走去。
这壮汉一身劲装,虎背熊腰,脸上有着一道刀疤,正是夏家武馆有名的“铁掌”杜虎,通劲层修为,四肢和下腹皆已劲通。
郭厚身后的镖局众人见势慌忙后退,将郭厚身旁空出一大片,只有略显柔弱的王氏还站在其身旁。
“怎么?你们出两人?”夏飞剑故作疑惑的看着王氏,“既如此,那……”言语中,他摆摆手,似是想再喊出一人,与王氏比武切磋。
郭厚见状,慌忙出声道:“我师娘与此无关!”言罢,他连忙将王氏引到一旁墙边,待再次转过身来之时,那杜虎已经近在咫尺。
杜虎脸上狞笑着:“看样子,只你一人出战了!那某家不客气了!”一言既落,一掌拍下!
他的手臂很粗,手臂上大筋跳动,肉块微颤,显然是鼓足了力气!
郭厚顿时感到劲风袭面!
“如若躲闪,那这一掌就要盖到身后的师娘身上!”
心中一动,郭厚只得两臂上举,格挡!
远处,夏飞剑冷笑着。
和自己的两个兄弟不同,夏飞剑平rì行事崇尚万无一失,只有在确定一切尽在掌握后,才会适当表现出些许嚣张,为此他不惜于做多布置。
便是此刻,面对早已山穷水尽的陈家镖局,夏飞剑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一步一步的瓦解,更是在最后派出了杜虎。
杜虎的修为,比夏飞剑还要强上几分,是夏飞剑在夏家能够调动的最高武力。
即便是这样,他也吩咐了杜虎,如果可以偷袭得手的话,就不要错过,最好是连同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氏一同斩杀当场。
“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收获!”
心中得意的夏飞剑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郭厚身后的墙沿上,一道灵活身影正快速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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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言两语
杜虎的突然出手,不仅令郭厚大为惊讶,旁人也是一脸意外。
那粗壮的手臂正快速落下,蒲扇大的手掌大筋虬结、一片青紫sè,空气被挤压着快速卷动,形成劲风。
下品外功,铁砂掌!
手掌劲风笼罩之下,是郭厚的双臂、以及粹不及防的面孔!
啪嚓!
掌臂相接,清脆的骨碎声随之响起,令一旁面sè慌乱的王氏陡然sè变。
郭厚的脸sè瞬间煞白,依旧咬牙坚持着,他心中明白,自己被人突袭,已落下风,如果不能扳回局面,恐怕几息之间,就会落败!
作俑者杜虎却是狞笑更盛,手臂一涨,下压力度又增加了几分,眼看着就要盖在郭厚的脑门之上!
铁砂掌,掌如铁,一旦盖实在了,纵不死也要重创,而头颅遭创,必然心神恍惚,到时胜负也就分了。
便在这危机之时,一道灵巧的身影,忽的从一旁的墙上落下。
人影略显瘦弱,贴墙而动,迅疾落下,转眼落到了杜虎和郭厚的身边,随后,这人一手轻轻探出,恍如随意的在杜虎粗壮的手臂上点了几下。
点!点!点!
僵!
杜虎的手臂猛的一僵,下压之势顿止,那瘦弱身影见状毫不犹豫的伸脚在郭厚身上一踢!
用力轻巧,郭厚的身子被这一踢带动的横移了几步距离,脱离了铁砂掌攻势的笼罩。
这几下,电光火石般迅速,待围观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郭厚已从地上站起,而杜虎的手臂也恢复如常、一脸恼怒,不远处的夏飞剑眉头皱起。
这三人,连同镖局院子里的众人,甚至是门外、墙上、树上看热闹的人群,其目光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略显瘦弱,手执弯刀,面上以布条遮面之人。
“啊!”这时,抱着手臂的郭厚忽的低呼了一声,他认出了身前人拿着的那把短刀!
赫然是自己交给师弟陈潜之物。
同一时间,靠墙而战的王氏,也从挡在自己之人熟悉的身影中认出了来人,她抬手捂嘴,眼中湿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着?你们陈家镖局想要二打一?”
发出声音的,是回过神来的夏飞剑,他皱眉说道:“说好了比武,怎么你们不守规矩?既然如此,那可不要怪本公子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四周便隐隐响起嘘声。
“这夏二好厚的脸皮,明明是他先行偷袭的。”
“要我看,这出手的好汉,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就是,就是!”
……
眉头越皱越紧,夏飞剑的耐心在旁人的议论声中逐渐消磨殆尽,正当他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握短刀之人开口了。
“不是二对一,而是一对一。”他说着,将短刀挂在腰间,抬手将脸上缠着的布条缓缓取开,“你们方才和我师兄打招呼的方式别致了一些,速度又太快,我师兄未及反应,有些失礼,我这做师弟的自然要弥补一二。”
这人言语间,竟然将杜虎的偷袭说成了打招呼,令周围他人都感到一阵奇怪和sāo动。
夏飞剑却从地方话语的称呼中,感到一丝不安,他脸sè首次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你到底是何人?今rì是我和陈家镖局的恩怨,无关人等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我是何人?”执刀之人闻言轻笑一声,将脸上的布条全部取下,露出了真实面孔,“你这次来,不就是来找我么?”
“陈潜!竟然是你!”看到这人的面孔之后,夏飞剑瞪大了双眼,“这不可能!你居然真的回……”话到一半,他忽然住嘴不言,脸sè表情yīn晴不定。
这执刀蒙面之人,自然是陈潜。
陈潜清晨从赤县赶来,沿途毫不停留,终在午时之前赶到旱州城,因担心夏家布置,他便隐藏了样貌,一路走来,得悉了自家情况,直接赶来。
“竟然是陈二层!”
“好家伙,刚才那几下居然令杜虎无功而返,难道这陈潜的修为提升了?”
“你懂什么?陈刚才是攻其不备,这才得以凑效,如果两方硬碰硬,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潜的现身,令周围之人议论纷纷。
“好!陈潜!你来得正好!你既现身,正好随我回去,自裁以给我三弟赔罪!”沉默了几息的夏飞剑忽的开口叫道,并指使身后之人,上前yù将陈潜抓住。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
出乎夏飞剑意料的是,陈潜面对向自己走来的两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这种人活着最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瞻前顾后,很简单的事情被你搞的弯弯道道一大堆。”
说着,陈潜指了指自己:“你不是说我勾结外族、身受重伤么,你看看,我可有一点重伤的样子?你所言所行,不过杜撰,不足为信。想谋财害命就直接点,连作恶都作的如此纠结,能有什么前途?”
夏飞剑面sè变得有些难看,他说陈潜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并无凭证,虽然心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为了借题发挥,更何况,他师兄莫路信誓旦旦的说已经重创了那凶手,必死无疑,而眼下这突然出现的陈潜,身上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
“要我说,你来了之后,不要说废话,直接提出比武方案就行了,干脆,利索!”
陈潜说着,步行到了杜虎身旁,举目打量着杜虎,嘴中道:“看皮囊,确实有点好汉样子,但言行举止不见一丝气魄,被人指使有如走狗。”
“你说什么!”杜虎闻言怒火升腾,咆哮起来,但却没有妄动,眼前形势突变,夏飞剑没有下令,他自然不敢自作主张。
陈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身直视着面sèyīn晴不定的夏飞剑,道:“如今你骑虎难下,心中的谋划全废,定然恼怒非常,即便你我两家原本无仇,也肯定心存怨恨,难以善了。与其你今后再布新局,不如今天一次xìng解决,还是你那个提议,两家各出一人,彩头不变、比武定输赢,敢不敢?”
“你……”这一下,夏飞剑倒是心中一跳,犹豫起来。
他没有想到,这之前只见过几面的陈潜,甫一出现,三言两语间,竟然就撕开了自己的各种伪装,将一切摆到了台面上。
“这家伙,简直是没有一点为人处世的手段啊!”
心中恼怒的给对方做出了评价,疑问出现在夏飞剑心头。
“只是,他这么干脆的同意了比武定输赢,莫非是有所依仗?嗯……我得小心点,不能着了道!”
“也许应该就此退走?再作打算?只是今天确实机会难得,否则让老家伙反应过来,这果子可就不能独吞了!”
犹豫间,余光忽然落到了一旁脸sè苍白的郭厚身上,夏飞剑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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