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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福晋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衣青箬     清穿之四福晋日记txt下载     清穿之四福晋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清穿之四福晋日记全文阅读

第1章 四福

        玉龄与胤禛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人大婚那一日。

    如意秤挑开并蒂莲花的喜帕,四目相对,这一对小夫妻第一次看到彼此的模样。

    这一看,两个人心里都不怎么合意。

    玉龄心想,我的丈夫难道就是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吗?十二岁还是十三岁?若放在现代社会,可算是猥亵未成年了。康熙对自己的儿子也当真下得去手,这样早就指了婚。这样小就知了人事,没有节制,难怪后来活不长呢!

    胤禛则想,这就是我的福晋?果如德妃所说,珠圆玉润好生养。只是,他心里又有些恶意的想道,若论好生养,人哪里能比得过母猪呢?这位福晋可还差得远!

    两人在心头想罢,再次对视一眼,把心中的嫌恶尽数掩去。玉龄朝胤禛微微一笑,胤禛则仍旧面无表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虽是夫妻,可两人的地位却并不对等。玉龄以后若想要好好过日子,只能靠着胤禛,自然不敢不给他好脸色。胤禛却是皇子,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即便这个福晋如此识趣,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玉龄面上不在意,可心里其实也怨!说好了是穿到清朝,四福晋这个身份也是她预先挑选的,可谁能够想到,她穿的时间就是那么恰恰好,不早不晚,正是大婚当日?

    只是抱怨也晚了,既来之则安之,最重要的还是稳住胤禛,坐稳四福晋之位。至于往后的事,只能再看了。

    对于自己往后的事,玉龄虽未深想,但心中倒是颇有几分自信,觉得要做到却也不难。毕竟她已是个成年人,要收拢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心,想来该是比较容易的。

    此刻令她为难的是,这洞房花烛夜该如何是好?

    若她没有记错,自己如今用的这个身体,可是比胤禛还小一岁。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洞房……简直不能忍。

    要洞房是绝对不行的。但玉龄也并不盲目的认为自己可以拒绝。清朝可谓是历史上皇权最为集中的时代,全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哪有奴才反对主子的道理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

    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若是装得不像,露出破绽,那结果怕是会更加糟糕。玉龄心头转了好几个念头,才轻声开口道,“四爷,可要用些吃食?”

    她自认为掩饰得较好,但胤禛也是紫禁城里长大的人精,察言观色不过基本功罢了,早看出自家福晋脸上变来变去好几次的神色,定是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倒不是个迂腐不堪的,胤禛这般想着,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

    皇家的规矩大,若福晋是个事事都依照着规矩的,恐怕他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也不得片刻放松。胤禛年纪毕竟还小,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伪装好,自然希望能有个放松之处。

    所以听到玉龄的话,他虽然并不饿,却仍是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个福晋的面子。

    两人沉默的坐下来吃东西,等到垫了肚子,玉龄也已想好了主意,便道,“爷,妾身想先去梳洗一番,然后再伺候爷安置。”

    胤禛点头,他自己方才在外头喝了酒,无疑也要洗个澡。

    也幸好古人时时处处讲究规矩,便是夫妻之间也不会亲密无私,他是绝不会说出要跟福晋共浴这种话的,两人便分头行事。

    然而胤禛方沐浴出来,便听得福晋那边“噼里啪啦”一阵水花乱响声,之后便是宫女太监的惊叫声,乱成一团。

    很快,福晋陪嫁过来的乌嬷嬷便从沐浴间里快步走出,见到胤禛,便一脸慌乱的跪了下来,“爷!福晋晕倒了!”

    胤禛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方才明明还好端端的,何以片刻功夫,便晕倒了?难不成又是福晋在弄什么鬼?

    想到这里,他心下便生出几分不满。新婚之夜弄出这等事,叫了太医来,外人不知内情,怕要以为自己有多孟浪。明日里去请安时,皇阿玛和德妃那里,恐怕又有话说。

    只是哪怕于自己往后的名声有碍,此刻却也容不得这个疙瘩存在心头。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般想着,立刻便着苏培盛派人去请太医。

    宫内有太医当值,是以来得很快,探过脉之后,证实福晋的确是因为过度劳累和压力而亏了身子,只能慢慢进补,怕要好几个月才能将养回来。

    然后太医们还小心翼翼的建议,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行房,以免福晋的身体出现什么反复。

    听到这个回答,胤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原本他心中的确是有个猜测,觉得福晋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新婚夜病倒,只不过是做戏。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莫不是为了避宠?这就太可笑了。她是明媒正娶的福晋,又不需跟人争风吃醋,早日诞下嫡亲的阿哥才是正理,何必要如此行事?

    因为觉得这个猜想太过荒谬,又想着太医已经确定她的确是身子不豫,胤禛倒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遂将那三分的疑心去了。

    但他也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有错,何况就算是真病,新婚夜发生这等事,也着实不怎么吉利。

    如此,胤禛不免心下无趣,嘱咐下人照看好福晋之后,便直接去了书房。

    等他走了,玉龄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乌嬷嬷正守在床头,见她醒来,不由大喜,“福晋醒了!菩萨保佑,怎么竟这时候病倒了?方才四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呢,怕是……”

    玉龄摇了摇头,乌嬷嬷连忙住了嘴,又问她是否要喝水,是否要歇息等话,玉龄静静的听了,待她说完,才道,“我乏得很,这就歇了。时候不早,嬷嬷劳累了一日,也自去歇着吧。”

    乌嬷嬷百般不放心,后来想到明日玉龄还要早起去各宫请安,几位妯娌也要来往,怕是更加忙碌,这才应了。却还是留了个小丫环,在床前守夜。

    不过那丫环可不敢忤逆玉龄,很快被她打发到外间去了。

    玉龄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将帐幔全都放下,这才伸出双手,摊开来放在被子上,凝神静思。片刻后,但见那手中莹莹光芒一闪,现出了一本书。

    玉龄伸出手,在书的封面上抚了抚,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在胤禛面前,实是千钧一发,她只想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倒没心思去感叹担忧。如今静下来,又只她一人,才总算得了闲,去思量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清朝,这是一个皇权高度集中、所有人都是皇家奴才的时代。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礼教已乱,可对女子的压迫却反而更甚。

    但哪怕是这样一个世界,能够活下去,自然也没人会想死。

    玉龄更是如此。

    她原本生活在西元22世纪的现代社会,可惜自幼身患绝症,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住在医院,另外半年也多是卧床休息,几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若非家里还有些资产,恐怕早就不治而亡。

    然而人力有时穷,终究还是到了那一日,医生宣布她不治,剩下的时间有一日算一日,只是熬日子罢了。

    其实受了这么多年病痛折磨,玉龄对于死亡,非但不惧怕,恐怕还有几分向往和解脱之意。

    但家人却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找到了这本据说是《时光旅行者日记》的书,送予玉龄。据说只要带着这本日记,死后便可穿越时空,回到日记中所记载的某个节点,赢得新生。

    玉龄对此将信将疑,只是不忍拂了亲人好意,便在日记上做了自己的标记,权当让他们安心。谁知一朝闭眼,居然真的穿到了清朝来了!

    之前因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洞房之中,玉龄满心紧张,也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如今想起来,却是百味杂陈,各番滋味涌上心头。

    但是不论如何,能活着总是好的。尤其是自己如今的身子虽然年幼,但是无病无灾,十分健康,怎么不让玉龄欣喜?

    哪怕对于成为四福晋,应付宫中诸多事情并无信心,也不能阻挡玉龄心中的喜悦之情。父亲曾说过,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为难的呢?

    想到这里,玉龄总算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翻开了这本神奇的日记。

    说是日记,但实际上,玉龄并不能够看到上面的内容。在她眼中,这日记是一片空白。只有当事情发生了之后,才会显示出相应的记录。

    所以她之前胡乱做了个标记,却恰恰选在了新婚之夜,实在是运气太差。

    而现在,在日记的第一页,胤禛迎娶乌拉那拉氏这部分内容的下面,用截然不同的手写字体写着:新婚夜,乌拉那拉氏忧劳成疾。

    这正是玉龄能在洗澡时恰到好处的晕过去,而且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病了。

    出口成宪,这日记果然神奇。恐怕连皇帝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吧?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玉龄还将信将疑。但如今,她心中却是已经再无疑惑。对于自己日后在清朝的生活,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第2章 德妃敲打

        第二日玉龄起得很早,问过乌嬷嬷胤禛是睡在书房之后,便亲自领着人过去伺候。

    胤禛原本对玉龄有些不满,但见她面色苍白,强自支撑,心中不免又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皇阿玛指给自己的福晋,这般模样,倒像是自己苛待了她一般。

    “福晋身子不适,这些事让下人来做便是。”他淡淡道。

    玉龄轻轻点头,又道,“只是今儿头一遭,况且待会儿还要去各宫请安,因此心里不安,想请教请教爷罢了。”

    胤禛心想,这福晋倒是个懂事的。在他前头成婚的兄弟,也不是没有福晋太要强犯了错闹了笑话,自己也跟着没脸的。

    心下倒是对玉龄多了几分好感。若是一直这般安分懂事,给她几分敬重也无妨,毕竟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福晋,往后府里都要交与她打理。

    “长辈们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便是。”他想了想,道,“只要礼数周到,想来也没人挑你的错处。”

    “是,妾身知晓了。”玉龄眉头一动。胤禛没提德妃,莫非史书上说他与生母不睦,确有其事?否则无论如何,也该单独交代一番才是。

    她过来之前,乌嬷嬷可是特特交代,她这个四福晋是德妃亲自点了,报给康熙知道的。难怪之前胤禛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说不得也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样一来,她可就有些为难了。

    德妃毕竟是婆婆,并且当初她选中乌拉那拉氏,必定是乌拉那拉氏表现得令她满意,现在这壳子里装着的是玉龄,她却也不能立时便改了态度,否则万一德妃恼怒,婆婆辖制儿媳的手段,她恐怕难以应付。

    可如果对德妃殷勤了,恐怕胤禛又不会高兴。夹在丈夫和婆婆之间这种事,古往今来,为难之处竟都是一般无二。

    心里琢磨着这些念头,玉龄心不在焉的用了早膳,便跟在胤禛身后往乾清宫而去。康熙正在跟大臣商议政事,没空见他们,只让在宫外磕头了事。

    同时让李德全传话,“既然成了婚,就是大人了。行事该有自己的分寸,切勿让长辈们担忧。”

    两人磕头领旨,玉龄也松了一口气。康熙毕竟是登基多年手掌大权的皇帝,城府颇深,帝心难测,说不定会被他发现什么破绽。

    接着去太后那里。太后倒是见了,不过席间说的都是蒙语,玉龄穿过来可没接收原主的记忆,根本半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唯唯应诺,太后似乎也觉得无趣,嘱咐了几句话,就道了乏。

    如今中宫空虚,宫中的事务皆由四妃共同掌管,接下来要见的,自然是胤禛的生母,永和宫德妃。

    到达永和宫时,德妃正同十四说话,一脸笑意吟吟。玉龄小心打量着,发现德妃果然生得极美,眉目如画,举止温柔,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极柔和的,衬着一身蓝色缎面绣着荷花的旗袍,越发显得精致秀丽,风韵不减少年。

    难怪能得康熙如此看重,从包衣女子一路爬到四妃之位,成为清朝包衣女子的标杆,这才有了后来乾隆朝的慧贤皇贵妃和令妃。

    不过见了两人,她脸上的笑意便去了三分,倒显出了几分高位嫔妃的威势。等玉龄跪下敬茶时,她才慢条斯理的问,“听说你们昨儿个叫了太医,是怎么回事?”

    “回额娘的话,是儿媳身子不争气,累着了。爷心疼儿媳,这才唤了太医。”玉龄心头一紧,连忙道。

    她主观上就对德妃存了想法,自然不管她说什么都觉得话中有话。虽然德妃语声细细,听起来像是关怀,但听在玉龄耳中更像是在训斥,自然不敢怠慢。

    德妃微微颦眉,看了胤禛一眼,面露担忧,“怎会如此?太医怎么说的?我瞧着你身子应该是个好的,若只是小病小痛,这般行事却有些不妥,弄得阖宫皆知,也让皇帝和太后操心。你一贯是个懂事知礼的,想来应该明白额娘的心。”

    虽然是担忧的语气,听上去却句句话里有话,分明责怪玉龄大惊小怪,失了她的脸面。

    “额娘,福晋那时都晕过去了,是儿臣让人请的太医。”胤禛忽然开口,语气硬邦邦的。

    十四阿哥胤祯这时候不过三四岁,在一旁听见了,笑嘻嘻的道,“是啊,额娘,四哥这是心疼四嫂呢!”

    德妃见胤禛替玉龄说话,原本不悦,但十四开了口,脸色便缓了缓。皆因这话正是她自己方才说过的,让胤祯学了去。

    她心想敲打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便抿了一口茶,道,“起吧。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你严苛,宫中不比他处,你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妇,便要事事替你们爷打算起来,岂能让他再因你受过?可知道了?”

    “还有老四,你媳妇的身子既然不好,让人过来通传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巴巴的走过来?若是回头又病倒了,额娘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胤禛闻言,脸色一沉,低头不语。玉龄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忙道,“今儿给皇阿玛,皇玛嬷和各宫娘娘请安,如何能省得?爷也心疼儿媳呢,是儿媳坚持要过来请安,毕竟礼不可废。”

    德妃这才满意,神色淡淡的道,“倒是个懂事的。行了,你们还要去别处请安,我也就不留了。”

    两人告辞,临出门前,还听到德妃留十四在她那里用饭,玉龄不着痕迹的看了胤禛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又重新低下头去。

    活着固然好,可是这宫里实在是规矩森严,让人不敢有片刻放松啊!什么时候胤禛出宫开府就好了。

    可是玉龄记得,似乎一直到康熙三十七年,胤禛才出宫建府。而今才三十年,算算还有足足七年时间。

    接下来去各宫请安,都是十分顺利。这宫里的娘娘们不管心里如何想,对玉龄这个四福晋,倒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胤禛有三天婚假,可以不必去上书房。而且成婚之后,便算是大人了,可以开始办差。不过这些事情,皇帝还没安排。所以请安结束,两人又一起回了院子。进门之后,胤禛径直去了书房,玉龄则自己进了正屋。

    乌嬷嬷凑上来道,“福晋,那宋氏竟没来请安,只遣了个小丫头来,说是病了,着实可恶!”

    宋氏?玉龄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胤禛的第一个妾室。在胤禛大婚之前,她就已经跟了胤禛。自己进门,按理说她应该过来请安的。如今称病不来,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不想给她这个福晋磕头。

    不过她也不怎么想见胤禛的小老婆,所以愣了一下之后,便摆手道,“随她去。”顿了顿又说,“让人请个太医看看,不管怎么说,也是伺候爷的人。”

    乌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应道,“是。”

    玉龄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她现在既然做了四福晋,自然就应该尽到责任。

    目前来讲,玉龄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生活目标,大概她的身份,也不会允许她有什么大志向了。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尽好本分自然很重要。

    记忆中这个四福晋的命算是不错。活到了胤禛登基之后,被册封为皇后,到死都掌管后宫大权。而且她死的时候胤禛还在,丧礼自然也十分隆重。真真是生时风光,死后哀荣。

    也算是不错了,玉龄想。多少人活着,追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唯一不幸的,就是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早早夭亡。

    但这一点,玉龄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因为有一件事,令她十分忌惮:那便是历史的确定性。

    玉龄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有史记载的。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若是轻易改变了历史,会否因为蝴蝶效应,造成糟糕的结果,比如把后世的自己直接蝴蝶掉?若是那样的话,此刻的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这种担忧,所以哪怕是手握日记,玉龄仍旧不得不小心谨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悔之晚矣。而如果要顺应历史,那么胤禛的那些小老婆,恐怕也还是会一个一个的进府。

    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她却也不得不接受。目前来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玉龄对于自己分内的事,倒是十分尽责。尤其是跟胤禛有关的部分,他何时起身,何时安寝,何时用膳,吃什么穿什么,打理得十分周到尽心。

第3章 宋氏

        玉龄对如今的处境最满意的,就是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为了这一点,其他就是再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也能咬牙忍了。

    为了能一直健健康康的,玉龄还制定了一个健身计划。

    宫里是不能跑步的。别说是要处处注重身份和仪态的主子,就是宫女太监们,有再大的急事,也不能跑,否则就是失仪。

    所以玉龄只能联系快走。她每天早上寅时四刻起身,伺候胤禛梳洗,用了早点出门之后,便快步绕着自家院子走上十几分钟,到身体微微发汗,才回屋沐浴梳洗,然后准备去永和宫请安。

    这种锻炼方式一开始让乌嬷嬷十分吃惊,但反正是在自家院子里,也没有别人看到,再说快走也不算失仪,拧不过玉龄,也就算了。

    除了锻炼身体之外,玉龄还喜欢上了养花。确切的说,这是她上一世就有的爱好。因为身体不好,她不能进行任何剧烈运动,甚至大部分时候都要待在室内休养,无法亲近自然,所以父母索性将家里的阳台收拾出来,弄了个小花圃出来,让她自己打理。

    如今到了清朝,其他的娱乐方式基本上都不可行,所以玉龄当然要将这点爱好捡起来了。

    其实若真说起来,她更想种菜,然后自己烹饪。不过考虑到是在宫里,到底需要低调,也就只能想想罢了。退而求其次,养花也不错。

    院子里这么多人,她的举动当然瞒不过胤禛。

    自从新婚夜之后,两人一直都分房睡,后来玉龄为了避免胤禛心血来潮要来自己这里过夜,索性给他在前面腾出了一间卧室,省得总是睡书房。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胤禛心里堵着一口气,自然也不愿意主动亲近,所以成亲半月余,两人竟不曾同床过。

    听说福晋在院子里大动干戈,胤禛仿佛突然找到了理由,于是这日回来之后,便直接进了后院。正房的院子里本来就种着不少花木,那些树玉龄没有动,只将如今种着的花移开,土地重新翻过。

    这会儿工程刚刚进行了一半,院子里乱七八糟,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胤禛不由皱眉,在院门处停住了脚步。

    “福晋,四爷来了。”还是乌嬷嬷眼尖发现了他,连忙报与玉龄知道。

    玉龄转头一看,见胤禛站在门口,连忙站起身,旁边的画屏递上帕子,她擦了擦手,这才迎上来,“爷来了。”

    胤禛打量着玉龄,她身上穿的并不是日常所见的福晋常服,而是类似汉人平民所穿的短褐,衣袖只到手肘,裤腿只到脚踝,而且袖口和裤脚都收得很窄,方便做活儿。身上更是还沾了不少泥土,全无一丝皇子福晋的气度。

    胤禛不免气结。之前还瞧着这个福晋是个懂规矩的,才几日工夫,便将院子弄成这般模样,若是让皇阿玛知道,怕又要说自己治家不严,内帷不修了!

    “福晋这是在做什么?”他冷着脸问。

    玉龄道,“妾身瞧着这院子里的花草不得章法,因此想着重新规划一番。”

    “哦?你还懂园林?”胤禛问。

    玉龄摇头,“爷说笑了,妾身哪里懂这些?不过看过几本书,又喜欢莳花弄草罢了。”到这时她也隐约明白,胤禛对自己的做法不怎么满意,想了想又道,“爷若是有兴趣,帮妾身瞧瞧图纸,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胤禛想了想,微微颔首。玉龄便领着他跨过院子里堆着的东西,往屋里走。胤禛这才注意到,她穿的也不是花盆底的绣鞋,而是一双素色布鞋,走起路来步履轻盈。

    进了屋,玉龄取了自己画的规划图来给胤禛看。

    说是规划图,莫若说是“模拟全景图”,哪一处种什么花,玉龄并不单是规划好,而且还会在那个地方画上栩栩如生的花朵,种好之后的效果如何,一目了然。

    的确是要比之前那样好看清爽得多。

    最重要的是画法并非中国古代追求神似的画法,而是更类似工笔水彩,胤禛不由问道,“这是福晋画的?”

    玉龄点头,“学艺不精,让爷见笑了。”

    “福晋过谦了。”就凭这一笔画,自家福晋也绝不是庸人。到这时候,胤禛其实已经被玉龄说服了,但仍是叮嘱道,“改院子也就罢了,只是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你身为皇子福晋,若是亲自动手,未免有*份。”

    “是,妾身知道了。”玉龄应道。虽然早就猜到胤禛会用这个理由来阻拦自己,但心中还是充满失望。

    好在种花到底是雅事,等种好了,自己也可以亲手浇水,也算得上乐趣未失。

    玉龄很明白,强撑并无意义,退一步往好处看才是正理。就像她从前身体不好,做不得剧烈运动,能找谁理论呢?只能培养些不费神不费力的爱好。如今也是一样,胤禛虽不许她亲自动手,但总算是默许她打理院子里的花木了。

    因为得了胤禛的允许,玉龄总算可以从内务府那边叫人过来收拾,不过两天功夫,整个院子便焕然一新。就连胤禛,现在也习惯回来之后,先到玉龄这里坐一会儿了。

    宫里的消息素来传得很快,玉龄才刚弄好,大福晋和三福晋就相约着上门拜访来了。

    “四弟妹这里果然气象不同,让人看了就喜欢。”大福晋道。

    三福晋也说,“我们爷听说了,回去还抱怨我太过粗陋,让我多跟四弟妹学学呢!”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但玉龄却不敢当做是玩笑,连忙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敢在两位嫂嫂面前自夸。你们若是喜欢,多往我这里来就是了。”

    “我倒是有心求四弟妹帮忙,把我们那个院子也弄一弄呢。”三福晋道,“你们也知道,我们爷是最喜欢这些雅致东西的,偏我笨得很,这上头就是不开窍,也只能厚颜求四弟妹帮忙了。”

    “四弟妹,你若是应了她,可一定要让她备份厚礼谢你。”大福晋跟着敲边鼓。

    “那是自然,少不了给四弟妹的谢礼。”三福晋连忙道。

    玉龄便有些明白了,今日的事,是三福晋要请自己帮忙,找了大福晋来帮忙说项来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亦无妨,所以玉龄便道,“三嫂说笑了,我才刚进宫,许多事还要两位嫂嫂帮忙呢。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然是不吝献丑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三福晋便邀玉龄明日去她那边坐坐,顺便考察一下环境,以便进行设计。然后便又和大福晋相携着告辞了。

    胤禛回来后,玉龄便将此事告知他,又问道,“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又是帮三嫂的忙,便自作主张应了,爷瞧着可还妥当?”

    胤禛点头,“这些都随你。宫里就这么些人,你平日里若是无事,经常跟几位嫂嫂来往也无妨。”

    玉龄点头应下,正要着人摆饭时,乌嬷嬷忽然走进来,沉着脸在玉龄耳边道,“福晋,宋氏过来请安了。”

    玉龄微微皱眉,看了胤禛一眼,道,“请进来吧。”

    “怎么了?”胤禛问。

    玉龄道,“宋氏之前一直病着,说起来还未给我这个福晋敬过茶,这会儿说是大好了,要过来请安。”

    胤禛一听是内宅之事,便不再说话。

    少顷,乌嬷嬷引着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十分纤瘦,五官小而精致,眉目含情,身形袅娜,走起路来更是弱柳扶风一般,若身上穿的不是旗袍而是襦裙,活脱脱就是个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

    进了屋,发现胤禛也在,她的眼睛立刻一亮,然后才盈盈上前福身行礼,“妾见过爷,见过福晋。爷吉祥,福晋吉祥。”随后抬起一双妙目,朝胤禛看去。

    玉龄一时只觉得憋气不已。

    虽然宋氏是胤禛的小老婆,合理合法,可到底自己还在这里坐着,就这般眉目传情,合适吗?

    看来这个宋氏之前的病,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4章 猪队友

        胤禛咳了一声,道,“既然来了,就先给福晋敬茶吧。”

    “是。”宋氏又是盈盈一福。乌嬷嬷着人端了茶上来,宋氏伸出素白修长的手指端起,行到玉龄面前,跪下道,“请福晋喝茶。”

    玉龄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画屏,“起吧。”

    画屏随后捧出一只精美的荷包,玉龄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拿着玩吧。”

    “谢福晋。”宋氏起身,将玉龄给的荷包收好,然后再次看向胤禛,“妾瞧着,爷像是瘦了。我前儿给爷做了一套衣裳,如今看来怕是不大合身呢。”

    玉龄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禛一眼,“你既然是病着,就安心休养,何必再做这些劳神费力的东西?左右爷也不会短了这些东西。”

    而且这话说得,她许久不见胤禛就瘦了,倒像是她这个做福晋的,没有照顾好他。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这么上眼药,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如何在宫中立足?

    还有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让胤禛找时间去她房里试衣服的意思。这个宋氏,是当真没将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呢。

    宋氏脸一红,连忙低头道,“妾再不会别的,也只能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了。何况太医也说,虽然是休养,可平日里有点事情做,反而好些。”

    “你有心了。”胤禛开口道,“既然已经做了,就送到福晋这里来,若是不合身,再让人去改便是了。”

    一句话堵死了宋氏的暗示,以致让她微红了眼眶,含情带怨的看了胤禛一眼,才点头应是,最后依依不舍的告辞。

    而后胤禛也坐不住了,没等玉龄传饭,便起身走了。

    乌嬷嬷把人送出去,回来时压低声音在玉龄耳边道,“主子,奴婢瞧着,爷是去了书房,没往西边去。”

    宋氏就住在西边的小跨院里。

    “说这个做什么?”玉龄淡淡道,“爷要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哪是咱们能左右的?”

    “我的主子哎!”乌嬷嬷闻言,连忙道,“您怎么半点都不着急?这成亲都大半个月了,爷还没进过您的房呢!我瞧方才四爷的模样,分明是有些意动。只是碍着您的面儿,不好表现出来罢了。福晋您若是再这么着,恐怕四爷早晚被那个小蹄子勾了去!”

    玉龄原本正在画画,听她这么一说,什么心思都没了。

    她将画笔一丢,“她也是爷的人,伺候爷不是天经地义?”宋氏和胤禛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有城府也有限,心里都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要她现在就去侍寝,却是万万不能的。

    乌嬷嬷道,“这是自然。可福晋莫不是忘了,四爷如今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若是让那位抢了先,可就不妙了!您只有生下了哥儿,这位置才算是稳稳当当的!”

    玉龄忍不住皱眉,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具身子连月事都没来,这种事她就算着急有什么用?再说,对于生了儿子地位就稳当了这种说法,她一贯嗤之以鼻。女人的价值如果只剩下生儿子,那该是何其可悲?

    更可悲的是,连女人们自己也这样想。

    可她不会。千辛万苦得到了这具健康的身体,如果用处就是给一个男人生孩子管家理事,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乌嬷嬷也没说错。如果让宋氏生下孩子,对她来说的确不怎么妙。如今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是有了儿子,恐怕要翻天了。

    她想了想,道,“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往后不必再提。”

    当天夜里,玉龄对着日记犹豫了半天,最后提笔写下了一句话:康熙三十年十月,胤禛侍妾宋氏染恙,需静养数月。

    玉龄记得,历史上宋氏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可惜没能站住。其实也不奇怪,胤禛才十三四岁,精气不旺,宋氏自己的年纪也不大,生下来的孩子,身体自然不怎么健康。再加上一些内宅阴私,孩子没了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索性先别而让胤禛生孩子了,养精蓄锐几个月再说。

    “小小年纪就沉溺女色对身体无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玉龄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下定决心将日记收起来。

    她不敢改变历史,但是那个孩子本来也没养住,不算是被她蝴蝶掉的,应该关系不大。

    果然,第二日宋氏再次遣人过来,说是身体又开始反复,怕过了病气给福晋,所以不能过来请安了。玉龄自然是好一番安抚,又让人请太医来看过,这才报给胤禛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龄觉得,胤禛听了这件事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或许乌嬷嬷说得对,对宋氏,他也是十分意动的,只是昨日当着自己的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只是错过了昨夜,再要想找机会亲近,却是不可能了。

    玉龄看着他的表现,心中暗笑不已,小小年纪,心思还是放在别的事情上比较好,这些就暂时别想啦!

    玉龄以为自己的安排已经万无一失,然而她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猪队友——德妃。

    所以这一日请安结束,德妃唤出一个十三四岁,身段玲珑的女子时,她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晕晕乎乎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恍惚中,她听见德妃说,“听说宋氏病了,你一个人,又要管着院子里的大小事情,如何伺候得了老四?这武氏额娘也看过了,是个好的,也能替你分忧。”

    又听见自己说,“谢额娘为儿媳着想。儿媳正想为四爷求个人呢,额娘便先想到了,真真是母子连心。”

    然后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领着武氏回到了皇子所。

    乌嬷嬷推了她两下,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德妃给胤禛赐了一个女人,她已经带回来了。

    玉龄狠狠的在自己掌心里掐了一把,抬眼看去。武氏站在下头,约莫是才到了新的地方,脸上带着几分惶恐,还有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武氏跟宋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宋氏温婉如水,武氏则举止中带着几分爽利。容色上倒是差不多。

    她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烦躁,摆手道,“乌嬷嬷,你带她下去安置吧,就跟宋氏住在一个院子里。其他的等爷回来了,我问过再说。”

    刚处理掉一个宋氏,德妃又迫不及待的送来一个武氏,之前的计划就全都被打破了。毕竟她没有道理阻拦胤禛去他的女人屋里。

    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不如让武氏也生病好了。可这样也有些不妥。武氏原本健健康康,一到这里来就病了,未免惹人疑心。再说,德妃能赐下一个女人,当然也能赐下更多。拦得住这一个,还能都拦着不成?

    玉龄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的动作忽然一顿,别人生病了没用,那直接让胤禛生病呢?

    还是不妥,这个办法倒是可以免去之前的那些烦忧,可是对胤禛来说,却非常不利。一来他正是长成人开始涉足政事的年纪,这一病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再者,若是落下个“病弱”的名声,将来纵使再能干,怕是也与大位无缘了。

    玉龄可不想改变历史,引发蝴蝶效应。

    倒是可以让胤禛“不行”,不过这个后遗症也很严重,万一将来胤禛形成生理障碍,真的不行就糟糕了。

    没等她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下午时就有个小太监急急跑来报信,说是胤禛在上骑射课的时候,不知怎么惊了马,摔断了一只手。

    玉龄一个激灵,差点儿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在日记上写了什么东西,翻看过后,才确定只是误会。连忙问道,“爷如今在哪里,怎么样了?太医是怎么说的?跟着爷的人呢?!”

    然而那小太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哪有机会看到四爷?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玉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正打算出门去看看,便听门前一阵喧闹,一行人簇拥着胤禛,涌进了院子里。

    她连忙迎上去看了看,胤禛的胳膊已经包扎好,且打了夹板固定,挂在脖子上,其他地方却是什么事都没有。玉龄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胤禛回来的人浩浩荡荡一大群,除了他的兄弟们之外,还有伺候这帮爷的下人,玉龄又忙着安排招呼,等所有人都坐下来了,这才有空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惊了马?”

    皇子们的马都是平日里骑惯了的,而且有专门的人照看,不可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惊了。

    “此事尚未调查出来。四弟妹放心,若是有了消息,孤便派人送来。”身穿杏黄服色的太子含笑道,“也是老四运气好,佟家表妹也正好在场,伸手拉了他一把,否则伤的怕不单是一只胳膊了。”

第5章 佟家表妹

        玉龄闻言,眉头忽然一跳,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来,“佟家表妹?”

    “正是。”太子微笑着道,“四弟妹还不曾见过吧?”说着回头招了招手,“芷儿过来。”

    玉龄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男子服色,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站起身,越众而出,走到她面前来,“芷儿见过四福晋。”

    他举止爽利动作干脆,全无一丝脂粉气息,如果不是太子特意指出来,玉龄还真看不出这居然是个女孩子。不过细看的话,也能发现些许端倪。譬如眼前这人的肤色白皙得过分,肌肤娇嫩,吹弹可破,顾盼间才能发现几分妩媚之态。

    不过一开口,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却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了的。

    她行的也不是女子的福身礼,而是男子的抱拳礼。玉龄伸手虚扶了一把,笑着道,“太子爷不说,我竟看不出来这是个表妹呢。今日多得你帮忙,我在这里先谢过了。回头自然备了大礼登门拜访。”

    “四福晋客气了。”佟芷儿粲然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任何人碰上这样的情况,也不会视而不见。只是我能力不及,到底还是让四爷受了伤,心里还十分惭愧呢。”

    说着抬眼看向胤禛,脸上便现出几分懊恼来。

    “芷儿妹妹何须自责?你已经尽了力,若是没有你,四弟说不准要磕到头。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太子温声安慰道。

    胤禛的脸色倒是淡淡的,沉声道,“与你无关。”

    其他几位皇子也纷纷附和,看来跟这位佟表妹的关系都不错。玉龄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只是一时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佟芷儿点点头,拉着玉龄的手,朝她笑道,“四福晋不怪我就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芷儿这般亲近谁呢。”太子笑吟吟的道,“可见跟四弟妹投缘。”

    “我也这么觉得。”佟芷儿笑着说,“四福晋,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玉龄下意识的看了胤禛一眼,点头道,“自然。”

    太子这才起身道,“既然老四送回来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四弟妹,皇阿玛说了,老四受了伤,功课便不急在一时,养好了身子再说。不过课还是要去上的。”

    “我晓得了,多谢太子爷。”玉龄连忙起身相送。

    太子既然开口要走,其他人当然也不好继续留下,于是呼啦啦走了一大片。玉龄注意到,那个佟芷儿竟是走在太子身边,把其他的皇子们都比下去了,竟也没人觉得不对。

    她把人送到门口,佟芷儿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回头我来找四福晋玩,你可别嫌我烦才是!”

    实在是亲热得过分。

    玉龄一直目送一行人走远,这才转身打算回屋。谁料一转身,便见胤禛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玉龄吓了一跳,道,“爷,你手还伤着,先回屋吧。”

    说着就要上前去扶他,却被胤禛侧身躲过,“爷伤的是胳膊,不是腿。”

    这话听着像是说笑,可胤禛语气淡淡,让玉龄听不出来他究竟真的是说笑,还是有别的意思,因此只能沉默。

    说来也奇怪,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两人的身份就已经定下,所以哪怕胤禛比她小了许多,玉龄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带着几分局促,从容不起来。

    如果说以前玉龄还觉得是因为初来乍到的话,刚才跟太子说过话之后,她便确定了,这种感觉是面对胤禛才会有的。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屋里,玉龄这才问道,“那位佟家表妹是怎么回事,我之前都不曾听说过。”

    非但她穿越过来之后不曾听过,纵观历史,佟家也不曾有哪位跟胤禛平辈的姑娘显得出彩,甚至可以这般往来于皇子之间,毫无顾忌。

    要知道,虽说有个表兄妹的名分,可实际上这些皇子们,跟这位佟姑娘实际上却并非血亲。盖因康熙娶了两个佟家的姑娘,可却一个皇子都没生出来。

    何况表哥表妹,原就是古代联姻的最佳人选,康熙又不傻,焉能看着佟家的女儿跟那么多皇子来往亲近?

    可是看方才那样子,太子殿下对那位佟姑娘的心思,就差明摆着说出来了。连她这个才见了一次的人都能看出来,别人莫非是瞎子不成?

    “她是母后嫡亲的侄女,年幼时时常入宫陪伴母后,所以与诸兄弟皆是熟惯的。还曾得了父皇的允许,去上书房念书。如今也时常进宫看望佟妃娘娘。”胤禛道。

    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小佟佳氏,如今也是康熙的后宫之一,不过并未有具体的封号,因此宫中上下俱只称佟妃娘娘。

    玉龄心下了然。孝懿仁皇后过世之后,佟家上下都期待着小佟佳氏能晋位皇后。不过一门两姐妹都为皇后,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估计佟家自己也明白,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下一代身上。

    这位佟芷儿姑娘,怕是为皇太子殿下量身定做的。

    看太子的模样,他们的计划也的确很顺利。不过,玉龄总觉得,那位佟姑娘给她一种非常违和的感觉。

    还有另一个疑点,康熙对这门婚事,显然是不赞成的。

    太子妃的人选康熙早就选定好了,只不过储君大婚十分慎重,这才迟迟未曾完婚。在这样的情况下,佟家的姑娘难不成还能去给太子做侧妃么?

    何况佟家接连出了两任皇后,如今已经有了“佟半朝”的名声,康熙只要不傻,就绝不会让佟佳氏再出一任皇后。甚至历史上,康熙那么多儿子,没有一个娶了佟家的女儿。

    所以目下这种状态,才显得越发诡异。

    尤其是这位佟姑娘年纪不小,看样子比自己还大些,早该经过选秀,却迟迟未曾指婚,甚至还光明正大的穿着男装,跟诸皇子一起骑射,未免太过荒唐。这宫中,竟没有人说一句不是么?

    她脑海里转着这些念头,口中应道,“原来如此。那爷同表妹一定也相熟吧?表妹方才要来做客,我还不知她喜欢些什么呢。请爷提点提点。”

    说起来,眼前这位爷才是正经养在孝懿仁皇后跟前的皇子,佟芷儿如果小时候经常进宫陪伴佟佳氏,那么跟胤禛可以算得上朝夕相处,十分熟悉了。

    想到这里,玉龄脑海中闪过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青梅竹马。

    这岂不就是那些yy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在四爷年幼时就走进他心中,让这位冷面王爷只在自己一人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想到这里,玉龄倒吸了一口冷气。

    恰此时,只听得胤禛道,“胡说什么?爷五岁就去上书房读书了,哪有时间在内帷厮混?何况男女七岁不同席,福晋竟不知道么!”

    他虽然是用的讽刺语气,可玉龄听了之后,不知怎么,竟放下心来了。

    说的也是,佟姑娘就算再早熟再机灵懂事,也要四五岁的时候,方能入宫。否则就不是她陪伴佟佳氏,是佟佳氏给她做保姆了。

    接着玉龄灵光一闪,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胤禛五岁的时候,正是康熙二十二年。那一年,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佟佳氏诞下了她唯一的女儿,可惜不久便早殇。佟芷儿会被送进宫,估计也是为了宽慰佟皇贵妃失女之痛吧?

    那时候胤禛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也搬进了皇子所,自然同她没什么接触。就算有,四五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少?等佟佳氏去世,这联系便也越发薄了。

    再说佟家的目的是在太子,佟芷儿费力讨好的对象,自然也不会是胤禛。两人不熟悉,倒也不奇怪。

    难怪方才看着胤禛同她说话的态度,比之别人僵硬了不少。

    不过,倘若她跟胤禛的关系根本不亲近的话,佟芷儿方才又为何会对自己表现出那么明显的热情?连太子都忍不住开口调侃,说不定便是怀疑什么。

    这么想着,玉龄也就问了出来,“爷这样说,竟是同表妹没什么往来?可她怎么突然对妾身这般亲热,倒让妾身惶恐得很。”

    胤禛皱了皱眉,“爷如何会知道?她若来,你只管客客气气的招待便是。或许只是客气之语。”

    玉龄便知道他对这个话题有些不耐了,连忙道,“也好。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与爷知道,今儿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时,她老人家赐下了一个人,是山阳知县武柱国之女。说是宋氏病了,爷身边不能短了伺候的人。妾身已经把人领回来了,如今就安排在宋氏那个院子里。”

    胤禛听罢,面色如常,淡淡道,“怎么偏是今日?又是姓武,兆头不好。”

第6章 喂饭

        就因为武氏进门第一日胤禛就摔断了胳膊,还是骑射的时候摔着的,她又偏偏姓武,便被胤禛一句“兆头不好”打上了标签,尚未承宠就已经失宠。

    虽然到底还是达到了自己暂时先不让胤禛开荤的目的,可是玉龄还是觉得有些心底发寒。

    对于胤禛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能陪伴他的人,他的责任,还是能让他发泄,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亦或……只是闲来无聊时的一点点缀,根本不会略萦心上?

    当然,他没见过武氏,心情不好有所迁怒,尤其武氏又是德妃送来的,这个态度也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假若胤禛表现出对武氏的兴趣,甚至主动去她那里过夜,玉龄虽然无法阻拦,但一定也不会高兴。

    但就算这些理由加起来,也仍然抵消不掉她满心的冷意。

    或许自己也只是虚伪,在心里为对方默哀几声,推卸掉自己的责任,把一切过错都归于胤禛吧?玉龄想。

    毕竟,倘若胤禛不这么做,她其实也不会放任武氏承宠的。这么想来,自己同他又有何分别?

    到底人人都只为自己。

    “福晋,你这是怎么了?”见她一直坐在桌前发呆,时不时叹气,乌嬷嬷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句,问道。

    玉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许是天凉了,有些发冷。”

    乌嬷嬷闻言便道,“今儿是比前几日冷些。福晋不若换一身厚衣裳,或是奴婢吩咐人点一个熏笼放在边儿上?”

    富贵人家是不点炭盆的,都做成熏笼,里头除了要点上没有一丝烟火的银丝竹炭之外,还要放上些许香料,让热气一熏,满室香气。

    冬日里不分白天黑夜的点着,既能让室内温度适宜,也可以用来熏衣服。衣服放在上面熏上一夜,又香又暖,主子起身时便可换上。若是刚从外头回来,也可坐在上头熏去满身寒意,是以叫做熏笼。

    玉龄连忙摇头,“别瞎折腾了,这不过才几月,连皇上,太后和娘娘们那儿都还没用熏笼呢。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四福晋轻狂不懂事,连爷也面上无光。”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对胤禛百般不满,对身处这个牢笼,更是充满了无法发泄的愤懑,可玉龄心中更加清楚,现在,她和胤禛就是一体的。

    好是两好,一损俱损。

    “罢了。”她想了想,道,“你去看看爷那边如何了?时辰差不多了,他若是得空,就摆饭吧。”

    “知道了。我过去瞧瞧,福晋也累了,还是歇会儿吧,别再为这些事情伤神了。”乌嬷嬷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图纸道。

    玉龄低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正是她这两日在作的画,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边角几处点缀,再稍作修饰即可。她无声一笑,“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却在叹息,乌嬷嬷哪会知道,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她的日子恐怕更加难熬。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至少不会整天都压抑着,唉声叹气吧?

    玉龄忽然有点儿明白,古代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寄情于山水文字之中的文人了。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事,不可说,也无人能说,唯有诉诸丫丫电子书,传之后世。哪怕没一个人懂呢?也算一种宣泄。若有二三知己,则人生足矣。

    这么想着,见乌嬷嬷已经出了门,她重新提起笔,打算今日就将这幅画画完。

    不过一旦投入一件事,往往很容易忘了时间。玉龄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让乌嬷嬷去请胤禛过来用膳这件事了,全神贯注的完成自己的画作。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擦黑,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明亮的烛火。

    “嬷嬷?”玉龄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随意的回头唤道。

    不过下一刻,她这个动作陡然僵住,一时没回过神,差点儿把脖子扭断了,声音都隐隐有些变调,不可置信的低声叫道,“四爷?”

    “画得不错。”胤禛没有看她,视线一直停在桌上的画纸上。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倒是赞许的话。

    玉龄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爷过奖了,妾身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比不得……”

    “懂得自知是好事,”胤禛忽然打断她的话,“但也别太过谦虚,否则倒像是虚伪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不客气。于胤禛而言,是因为他欣赏玉龄在这上头的才气,她又是自己的福晋,所以不欲与她客气。可对玉龄来说,却有些重了。

    她行礼的动作一顿,终究还是福下身去。胤禛对此浑然不觉,犹自道,“快到皇玛嬷的千秋了,你可用心准备,到时候献上一副画作,她老人家必定喜欢。”

    太后年纪大了,何况身份又如此贵重,所以如今更喜欢那些别出心裁,能表达孝心的礼物,诸如手抄的经书之类。之前甚至有个后宫嫔妃为讨好太后,用自己的血抄经书。不过康熙嫌弃这种行为太过造作,故而不喜。

    玉龄这会儿已经收敛了脸色,含笑点头,“我还是头一次给皇玛嬷过寿,心里正没有主意呢,爷既然这么说,那妾身就这么准备着了。”

    胤禛微微颔首,而后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摆饭吧。”

    等上了桌,两人才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胤禛的右手伤着,根本没办法拿筷子。

    玉龄原本在胤禛对面落座,见状端碗的动作微微一顿,立刻站起身,走到胤禛旁边坐下,含笑道,“爷不方便,妾身伺候爷用膳吧。”

    胤禛的脸立刻黑了。

    玉龄说伺候他用膳,自然不是给他夹菜,而是喂他吃饭。

    这种话,也就只有身为他妻子的玉龄敢说了。偏偏,胤禛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白天时,他只用了些点心,虽然觉得右手受伤了不方便,却也未曾深想。如今被玉龄这么一说,心情可想而知。

    可玉龄是明媒正娶的福晋,而且也是处处为他着想,就算想发脾气,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玉龄当然是故意的。

    原本可以有更稳妥也更委婉的方式,她偏要这么直接说出来,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自然是对胤禛方才言语不客气的回敬。

    想必用不着明日,这件事就能传遍整个紫禁城了。

    皇上和嫔妃们那里,肯定不会说什么。人家小夫妻两个的情趣,做长辈的若是事事都要管,未免不像话。就是德妃估计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至于妯娌,估计会惊讶她的大胆,但大家都是含蓄有礼的文明人,大家闺秀,充其量见面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可胤禛的兄弟们就不同了。康熙的皇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十阿哥往后的都还小,暂不必说,但就连□□岁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小小年纪,对兄弟之间的那些微妙关系都是心知肚明。更不必说早就争得明火执仗的太子和大阿哥了。

    胤禛如今面上还是同太子亲近,毕竟认真说来,他跟胤禛是康熙唯二跟中宫有关系的儿子。而且胤禛养在佟佳氏跟前时,康熙去承乾宫总会带着太子,两人也算亲近。

    而且胤禛不显山不露水,表现出一副跟着储君走的姿态,太子对他也极力拉拢。这可就惹恼了炮仗一般的大阿哥胤褆。

    像这种能让胤禛丢脸的事,他又如何肯放过?必定会在兄弟之间大肆宣扬,最脑弄得胤禛灰头土脸才好。

    十几岁的少年最是要面子,胤禛尤甚。这件事哪怕本来没什么,可兄弟之间互相说些“这么大了还要媳妇喂饭”之类的玩笑话,也足够丢人。

    偏偏他如今少年心性,被康熙说成性情急躁,喜怒不定,还赐他“戒急用忍”的字,胤禛为了皇阿玛的评语,也只能咬牙忍耐。哪怕心里要呕出血来,脸上也要装作不在意。

    单是这么想着,玉龄就觉得畅快不已。

    偷眼看去,胤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玉龄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因此并没有伸手去拿胤禛的碗筷,而是回头对伺候的下人道,“你们真是糊涂了,明知道爷手不方便,为何不准备勺子?还不快送上来!”

    一屋子战战兢兢恨不能自己不存在的下人闻声而动,竟有好几个往外跑的,偏动作急了,都在门口撞成一团,摔倒在地,然后又利索的爬起来跪在地上请罪。

    哪怕这件事本没什么,让这群蠢货这么一弄,也要成笑柄了!

    胤禛黑着脸,咬着牙想。

第7章 爷别闹

        原本胤禛每日回来之后,还会写几篇大字,完成先生们留的功课,如今却不必了,因为康熙金口免了胤禛的课业,所以胤禛便显得十分悠闲,再不必一直关在书房里忙到深夜。

    用过了晚膳之后,胤禛便命苏培盛将他的书搬到正房来,而后坦然的占据了玉龄的书桌,背诵今日所习的课文。

    对了,玉龄之前所作的那张画,也被他贪污了。

    玉龄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让乌嬷嬷把账本找出来,趁着胤禛在,有什么错漏之处,早早理清了,免得将来若是出了差错,还要自己担当。

    不过看了半日,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实是在自己过门之前,胤禛这院子里拢共不过住了一个半主子。宋氏那里的花用都有数,其他都是用在胤禛身上的,玉龄也不欲详查。

    再者说,胤禛现在也着实没什么产业,账目自然也就不会乱了。

    玉龄合上账本,对胤禛道,“爷如今成了婚,虽然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府,可一应的花销,也不可全靠内务府每月的贴补。妾身想着,是否要置办一两项产业,免得坐吃山空。”

    她嫁过来是有嫁妆的,庄子和铺子都有,不过那是自己的私产,与胤禛的产业不同。在这个时代,没什么“夫妻共同财产”一说,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至于女子的嫁妆,是个人财产,将来可以传给儿女,若是没有儿女,娘家甚至有资格要回。

    如果落到要妻子用嫁妆贴补家用的程度,那男人的脸面也都不必要了。

    胤禛倒是用不到,因为皇室成员,哪怕是下头伺候的宫人,每个月的例银也都是从内务府支取,根本不必自己花费。

    但他年纪大了,如今成了家,不日就要入朝办事,总归手头要有点银子,才好办事,也不受掣肘。所以置办属于自己的产业,是很有必要的。

    从这一点上说,胤禛其实是有些吃亏的。其他皇子多少都能从母族拿到些东西。可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私产最终没有留给他,而德妃出身包衣,本身也没多少东西。即便有,恐怕也要留给十四,没他这个大儿子什么事。

    所以听到玉龄的话,胤禛只微微一愣,便点头道,“也好。回头我让苏培盛去办这件事。到时候都交给福晋打理吧。”顿了顿,又道,“苏培盛平日里都跟着爷,怕是也没空照管这些,也再从内务府寻摸两个人过来便是。”

    玉龄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胤禛身边坐下,柔声道,“从内务府要人,是否太过高调了?爷若是信得过,这些事就交给妾身的人去照管吧。”

    皇家的事情,一件事引起的结果,往往比事件本身要广泛而严重许多。胤禛还有那么多兄弟,就这么直接从内务府要人来管理自己的私产,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么?

    胤禛抿紧唇,抬头深深的看了玉龄一眼,轻轻点头,“如此,就有劳福晋了。”

    那一眼看得玉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这才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手中掌握着的能量,却足够左右自己的生死。

    ——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胤禛能够掌控她,却是事实。

    是自己小觑他了。

    玉龄心中也生出几分不服气。明明是为了他好,倒弄得像是自己有别的心思似的。若是不相信她,大可不必答应,自己让人去管就是。

    但不管她心里怎么嘀咕,胤禛都是听不到的。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玉龄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欲起身走开。却在这时,胤禛忽然又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她道,“福晋,安置吧。”

    什么?!玉龄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险些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都要忘了,胤禛平日里是不住在这里的!

    就知道他之前特意跑到这里来,霸占了自己的地方,没安什么好心思。可玉龄万万没想到,胤禛居然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他的胳膊不是还伤着吗?有那个行动能力这样那样吗?

    “福晋?”胤禛疑惑的语气将玉龄惊醒,她几乎是立刻跳起来,看了看摆在旁边的刻漏,佯作惊讶,“呀,竟然已经是戌时末了?”

    胤禛坐在那里,一排轻松的看着玉龄,脸上似笑非笑。玉龄脸上的神色渐渐收敛,终于明白,胤禛今日就是故意的。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之前那般明显的将他往外赶,成亲至今半月有余竟还未圆房,本就十分怪异,胤禛心中岂会没有积分猜测?

    今夜怕是躲不过了。

    想到这里,玉龄浑身紧绷着的劲儿陡然一松,努力扯起笑脸,“是不早了。妾身这就让人打水进来,服侍爷安置。”

    说着就要往外走,然而不过走了两步路,但觉下头一阵热流涌出。这种感觉玉龄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穿到这具身体之后还未曾体会过,可上一世却一直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她。

    这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一件事。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当着胤禛的面,玉龄又惊又喜,又羞又囧,一时定在原地,没了动作。

    胤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再次叫道,“福晋?”总觉得今晚福晋格外爱出神,显见得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太过出乎她的预料。

    他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得意。这女人胆子不小,方才饭桌上竟敢调侃于他,他不计较,不过是大度罢了。如今她可也知道怕了?

    “爷。”玉龄红着脸,声音干涩的道,“请爷稍待,容妾身先去更衣。”

    说完之后便夹着腿,姿势怪异的快步走开了。

    胤禛满脸愕然,不知道玉龄这又是要使什么怪。玉龄已经叫了乌嬷嬷,先替她找了月事带来换上,然后更了衣,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乌嬷嬷抿着唇笑,“恭喜福晋,这便是成人了。福晋往后便可承宠,争取早日诞下个小阿哥才是。”之前乌嬷嬷就提过让胤禛在这里过夜的事,玉龄一概都用这个理由搪塞,如今现世报来了。

    她头痛的捂着脸,“嬷嬷就别打趣我了。爷还在外头呢,说是今儿留在这里过夜。”她突发奇想,“嬷嬷去替我打发了他吧。这种事我自己说不出口。”

    乌嬷嬷原本不同意,听到后面一句,抽搐片刻,便应了。“也好,反正不急在这一时。”

    玉龄不知道乌嬷嬷究竟是怎么说的,然而片刻之后,胤禛竟走进了内室。这一回根本没要玉龄插手,直接让苏培盛给他更衣,然后便登上了床榻。

    玉龄愕然,支支吾吾的道,“爷,这怕是不妥吧?”

    “无妨。”胤禛瞥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爷胳膊伤着了,夜里起身不便,福晋在一旁也可照看。”

    玉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之前想多了……至少在胤禛的胳膊好全了之前,应该是不必担心的。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之后,算算除夕都过了。

    就算到时候仍旧躲不开,好歹自己又长了一岁。

    ……

    又过了两日,玉龄正在院子里打理胤禛命人送来的一盆菊花,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而后门被推开,佟芷儿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见了玉龄面前的菊花,她脸上的笑意更甚,“今儿一进宫,便听说御花园培育了好些珍品贡菊,送到乾清宫给皇上赏鉴。又听说皇上叫了皇子们去考校功课,四爷得了皇上的赞,求了一盆墨菊。我就猜着是在福晋这儿,这不就赶着过来了?”

    玉龄探究的看了一眼佟芷儿,她对宫里的事情还真是一清二楚。

    “这我竟是不知。”她笑了笑,“不过花是爷让人送回来的,倒是无错。只是嘱咐是御赐的,要好生养着。却原来是考校功课的赏赐。”

    “可不就是。”佟芷儿在她旁边坐下,“听说是作了一篇文章,皇上很是喜欢呢,其他人都被比下去了。”

    听她这么说,玉龄倒是微微皱眉,“其他人都比下去了?那太子殿下呢?他英明神武,四爷不及多矣,怕是赏赐比四爷还多吧?”

    佟芷儿脸上露出几分扫兴的神色,“这倒没错,皇上赏了太子爷两盆呢。”

    怎么太子爷得了赏,佟芷儿却并不高兴,倒像是更替胤禛觉得开心似的。玉龄心下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然而虽然荒谬,但是一出现,就牢牢占据她心中,根本无法消去。

    从始至终,佟芷儿对自己——或者说胤禛表示出的在意和热情,都太超过了。

第8章 下雪了

        因为心中生出了戒备,玉龄待佟芷儿更加客气的同时,却也跟她保持了相应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最好还是不要被牵连进去。

    按理说,佟芷儿能够在皇宫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跟各种人马周旋,应该是个聪明人,至少看眼色的能力是一等一的。玉龄原以为,只要自己表露出态度,她自然会知难而退。既不伤情面,也能达到目的。

    可不知为何,佟芷儿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依旧热情无比,甚至到了每次入宫,都会到玉龄这里来坐坐的程度。

    哪怕玉龄出去说两人并不熟悉,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令玉龄非常不快,感觉就像是被人强硬的塞了什么东西并要求她买下,想退都退不掉。

    好在佟芷儿毕竟不蠢,每次逗留的时间不长,而且偶尔太子也会跟着过来,并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转眼到了年下,胤禛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玉龄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怎么让胤禛再次从自己的房间搬出去。

    之前胤禛胳膊伤着也就罢了,毕竟他没有急色到连伤势都不顾的地步。——当然如果他不顾的话,玉龄也会让他顾的。毕竟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处实在太正常了。

    可现在胤禛已然恢复,身为他的妻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他的亲近。

    让玉龄发愁的是,就算不让胤禛在自己这里过夜,也挡不住他要去其他人那里。宋氏病了太久,也该好了。而武氏虽然曾遭胤禛厌弃,却也只是迁怒,时过境迁,谁知他还记不记得?

    于是在要不要让胤禛搬出去这件事上,玉龄顾自犹豫不定,加上年下事忙,一时竟也难以着手。

    幸而胤禛也忙得很,每日回房之后,倒头便睡,想来也没什么心思。

    这么着,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夜宫中赐宴,身为皇家儿媳,玉龄自然要去参加。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宗亲们面前正是露面,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玉龄准备了很长时间。

    好在大福晋和三福晋平日里同她有些往来,尤其是大福晋,就住在玉龄隔壁,在玉龄帮她设计了院子之后,便时常走动,这时候也肯带着玉龄,不叫她手忙脚乱。

    饶是如此,认了一堆人下来,玉龄已是头晕眼花,连忙坐下来歇息。

    这么一整天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夜宴上的东西,更是没什么胃口了。偏又随着众人饮了不少酒,胃里烧灼一般的疼。

    散了席回到院子里,玉龄换了衣裳,便带着人直奔御膳房。

    玉龄虽然是头一遭在宫里过年,可胤禛却不是,院子里的人早已习惯了,早备着给主子们吃的东西。不过温在火上,这时候软烂得过分,玉龄一看就没了胃口。

    其实膳房送上来的菜,为了保持温度,多半都要用小火温着,平日里也差不多。只不过玉龄平时能将就,如今却是吃不下的,加上喝了酒,比平时放得开,便直接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都被吓住了。

    今夜宴席上的菜品都是他们准备的,还要准备各宫私底下填补的菜色,又忙又累,这会儿好容易歇下来,玉龄忽然跑来,他们自然惊疑。

    “不必担忧,”玉龄安抚道,“四爷晚上喝多了酒,不想吃温火膳。我过来瞧瞧,有没有新鲜下口的东西。”

    “怕是没有。”主管太监为难道,“今儿的食材都用完了,再要只能让内务府送来,怕是……”

    玉龄摆摆手,“不必这样麻烦,有什么余下的食材,随便做些就好了。”她说着动了动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让福晋笑话了,这是奴才们自己炖来喝的粥。”

    “就这个,”玉龄说,“给我装上一点带回去便是。”

    总管太监诚惶诚恐的道,“怎敢让主子们用这样的东西?奴才吩咐人再去做便是了。”

    玉龄却已经不愿等了,最后总管太监妥协,装了盒给她带走。

    玉龄提着食盒走了一会儿,见旁边有个亭子,便走进去坐了,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喝了两口热粥,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

    “这过个年,热闹是热闹了,人却遭着罪,也不知图什么。”玉龄叹道。今晚这场宴席,从皇帝到下面的官员,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吃得好的吧?

    “福晋,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会儿四爷也该回来了。”乌嬷嬷对于玉龄的做法实在吃惊不已,奈何这段时间她已经认清了,自家主子是劝不住的,只得装作看不见。

    幸而福晋在人前不会如此,否则自己怕是百死难赎了!

    玉龄忍不住笑了笑,重新将食盒装好,“走吧。”她不过饿得狠了,并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吃饭。大冬天的,别再灌一肚子冷风。

    两人走了一会儿,乌嬷嬷忽然惊讶道,“呀,下雪了!”

    玉龄抬头看去,可不是?灯光映照之处,能够看到细细的雪花,伸出手,也能感觉到一点点凉意落在手心。

    “真是个好兆头。”她轻声道。

    玉龄很喜欢雪。可上辈子她的身体糟糕成那样,冬天一贯是要窝在屋里猫冬的,也就隔着窗户看看罢了。每年父亲都会捏一个雪球送她,摆在屋里,不要一时三刻,便融化成水了,就像是她的生命,总难长久。

    到了这里,获得了健康的身体,她也欢喜得很,一直盼着有下雪。然而今年不知为何,竟是个暖冬,直到进了腊月,才下了一场小雪,没等她高兴就化了。

    希望今晚这一场下得大些,明早起来能看到积雪才好。

    两人加快步子,回到院子里时,胤禛早已回来了,见玉龄携着满身寒意进屋,忍不住挑了挑眉,“福晋去御膳房拿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是什锦粥。”玉龄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一面脱外面的大衣裳,一面道,“爷也喝一点吧,暖暖胃。”

    夫妻两个坐下来喝粥,乌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热热的粥下肚,胤禛舒了一口气。玉龄将碗筷收进食盒,让人拿下去,口里问道,“爷是否现在就安置?”

    胤禛说了好,她上前给他脱衣裳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玉龄抬了抬眼,这才注意到胤禛脸上有些发红,怕是喝了不少。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明亮,玉龄这才注意到,胤禛的脸其实生得很英气。只是平日里,被少年的稚气和他板着脸的样子掩去,很难注意到罢了。

    可是现在,也许是饮了酒,他显得十分放松,非但没有板着脸,唇边还带着几分笑意,便显得十分俊朗。

    也许再过几年,真的能长成历史上令无数后来女子向往不已的冷面王爷吧?玉龄想。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所以动作难免就慢了几分,胤禛察觉到,忽然捉住了她的手,“福晋在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就凑在她耳边,热气逼人,玉龄只觉得那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发烫,连忙转了转头,不自在的道,“没什么?”

    “是么?”胤禛嘀咕了一句,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躺在床上,乌嬷嬷进来放下帷帐,熄了烛火,然后退了下去。

    玉龄却忽然有些睡不着。

    “爷,方才我回来时,外面下雪了。不知道大不大?”她低声道。

    胤禛眯着眼睛道,“想必不会小。这个兆头不错,明儿皇阿玛兴致来了,说不定会作诗。”

    “爷也要去作陪吧?”玉龄笑着说。她想了想,又问,“爷见过最大的雪有多大?”

    胤禛想了想,“那就大了。那是在盛京老家,地上的积雪超过膝盖,据说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家的门都被大雪堵住呢。”

    胤禛也是几年前去过一次盛京,却对那边的寒冷印象深刻。因那时,正是他最难的时间,总觉得自己在紫禁城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可去了一趟盛京,他才发现,原来不是。

    跟盛京比起来,紫禁城要好得太多了。也是从那时起,胤禛不再着急,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将一切的急切和躁动遮掩收敛,渐渐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玉龄又问了几句话,胤禛似乎有些不耐,忽然把手伸了过来,“福晋若是睡不着,不如做些闺房乐事?”

    玉龄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胤禛已经翻身覆了上来,堵住了她未出口的惊疑。

第9章 夫妻

        玉龄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不怪她,长到那么大,还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这样的亲密,尤其是胤禛的动作十分突然,她又不是逆来顺受,自然下意识的反抗。

    然而胤禛的力气很大,死死压在她身上,并且力度巧妙的制住了她的双腿,玉龄除了挥舞胳膊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在她差点儿砸到胤禛头的瞬间,玉龄的动作顿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她是胤禛的妻子,是四福晋,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代,这一拳如果真的砸下去,恐怕胤禛永远都不会再碰她一下,可她四福晋的身份,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玉龄仿佛在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的胳膊轻轻垂落在枕畔,再提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

    胤禛没有察觉到她这瞬间的变化。他虽然经验不丰富,但也的确不是第一次,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流程往下走:扒下玉龄的衣服,胡乱**几下,就打算提枪上阵。

    他之前那点可怜的经验,只教会了他这些。因为不管是教引宫女还是宋氏,都不敢在这上面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顺从和忍耐。所以胤禛当然也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玉龄显然与他们不同,察觉到胤禛打算就这么上,完全没有任何前戏,她才陡然惊醒过来,用力将人推开。

    这可是第一次!按照胤禛的做法,恐怕她会疼得明天下不来床。

    胤禛的脸果然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福晋?”

    “爷别着急。”玉龄咬着牙,吭哧半天吐出了这么一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要先做个前戏,取悦一下我?胤禛这种天老大皇帝老二我老三的性子,会听得进去吗?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豁出去,坐起身将胤禛推倒在床上,“还是妾身来伺候爷吧。”

    胤禛眯了眯眼睛,阴晴不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放松的躺了下去。

    哪怕是在床上,敢在他上面的人,她也是头一个。倒要看看她能弄出什么花儿来。

    玉龄松了一口气,凑过去吻他,同时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着,慢慢的取悦他,一边低声道,“爷,这种事要慢慢来才行……”

    胤禛看着她,忽然有些明白玉龄的意思了。

    他忽然伸出手,在玉龄身上**了两下,“就是这样?”

    玉龄身体软了一下,脸倏地红了。

    说到底她也是个毫无经验的女孩子,不过是未来信息开放,所以多少知道一些,论到实践,其实还不如胤禛。

    只是刚才那情形,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罢了。这会儿被胤禛一调侃,就有些受不住,满面羞怯,低着头不敢看他,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下来了。

    胤禛的领悟能力十分惊人,片刻之间已经完全能明白了玉龄的意思,所以很快反客为主,将玉龄完全掌控在手中。

    哪怕姿势仍旧是他在下玉龄在上,但玉龄却完全生不出俯视他的感觉,反而是胤禛满脸怡然,哪怕处于下方,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将玉龄完全压制。

    没一会儿,玉龄就身子软软的,倒在他身上,只剩**了。

    胤禛重新获得主动权,翻身将玉龄压在身下。

    进入时依旧疼痛,但因为有了润滑,所以痛楚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小会儿,就慢慢褪去了。

    这一关就算过去了,玉龄失神的想。

    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胤禛被她拘着,几个月的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这会儿终于开了荤,加上又喝了酒,一次哪里能够?

    玉龄倒是想拒绝,可胤禛无师自通,似乎也对前戏生出了无限的兴趣,种种手段在她身上逐一施展,让玉龄根本无法抽身,只能随着他一同沉沦其中。

    乌嬷嬷守在房间外,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动静,笑得老怀大慰。福晋总算是和四爷圆房,她的一块心病也就去了。

    往后只要能生下个哥儿,这后半生便算是有靠了。

    第二天玉龄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大量了。她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坐了起来,然后才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的现状。

    而且,胤禛竟也还躺在床上,并未起身。

    乌嬷嬷听到动静,想着里头的场面怕是有些乱,不敢让丫头们进来伺候,免得移了性情,甚或身处别的念头,想自己飞上枝头,因此只能自己进来伺候。

    “福晋醒了?”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场面,忍不住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玉龄没有注意到这个,一边穿衣裳一边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了。”乌嬷嬷说,“福晋,外头下了好大雪,所以显得亮堂些,今儿爷不必早朝,可以起得晚些。”

    玉龄松了一口气,没晚就好。同时脸上又露出几分喜色,“雪很大吗?”

    “是呢,积雪已经到小腿那么厚了,而且还在下。”乌嬷嬷见她穿上了里头的衣裳,从床上下来,便上前去伺候。

    玉龄摆摆手,“先不忙着换衣裳,嬷嬷去要一桶水,我要沐浴。”昨晚胤禛胡闹完,因为太晚也太累,所以就这么睡了,不清洗一下,玉龄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再说腰酸背痛的,泡泡也能好受些。

    乌嬷嬷答应着去了,玉龄坐在熏笼上,看着熟睡的胤禛发呆。

    虽然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但她能看到这个场面的时间其实不多。胤禛每天都要早起上学,最近入朝之后也要去上朝,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都急急忙忙的梳洗,根本顾不上对方是什么样子。

    他的确还太年轻了,少年的脸上满是稚气,尤其是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十分深邃的眼睛闭上之后,整个人气势柔和许多,便显得越发年轻。

    真是要命,她居然真的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玉龄摇了摇头,把各种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最后只剩下一个朦胧的想法:千万不能怀孕了。

    两个人都还年轻,身体都没长成,这时候生孩子,非但危险,存活率也不高,得不偿失。

    何况玉龄并不赞同乌嬷嬷“生个哥儿下半身就有靠”的说法。虽说望子成龙并没有错,但是将自己的一生压在孩子身上,这不是搞笑么?

    身为成年人都无法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却要让小孩子去负担,这种话玉龄真没脸说。她以后如果有了孩子,还希望他最好不要像胤禛一样呢,这么活着太累了。

    胡思乱想间,乌嬷嬷已经让人把水送来了。跑了个热水澡之后,果然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玉龄换了衣裳,然后迫不及待的出门看雪去了。

    胤禛很快也醒了,因为乌嬷嬷的交代,进屋伺候的是苏培盛。他忍不住问,“福晋呢?”

    往常玉龄总会比他起得早些,然后象征性的替他整理一下衣服,算是伺候他更衣了。然后简单吃点东西,才打发他出门。

    所以今日没看到他,胤禛有些奇怪。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昨夜折腾得有些过了,福晋却仍旧起得那么早,心下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回爷的话,福晋在院子里看下人们扫雪呢。”察觉到胤禛的心思,苏培盛笑眯眯的道,“福晋今日瞧着仿佛很高兴。”

    胤禛闻言,果然难以克制的抿了抿唇,好容易才将脸上的得色压了下去,“咳,那爷也去瞧瞧。”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苏培盛连忙在后面跟上,心下琢磨,看来爷对福晋是当真上心,西院的那两个,怕是白费功夫了。

    胤禛走到门口,就看到玉龄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伸手去碰墙上的积雪,满面笑意,看来苏培盛没说谎,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太凉了,福晋还是少碰才好。”他走到玉龄身边道。

    玉龄回头看到他,连忙福身行礼,微笑道,“妾身只是想看看。”

    “这整个冬天,紫禁城不知有多少雪,不急在这一时。”胤禛道,顿了顿,又说,“咱们得先去请安了。一路上的景色也不错,这时候过去,走慢些也使得。”

    玉龄果然来了兴致。两人回到屋里,吃了些点心垫肚子,这才携着手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便见宋氏和武氏联袂而来,都打扮得十分鲜亮,看见胤禛又惊又喜的行李,“婢妾给爷和福晋请安,爷福晋吉祥。”

    胤禛看了玉龄一眼,道,“爷和福晋正要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你们先回去待着吧。今儿晚上都在院子里吃饭。”

    “是。”宋氏和武氏脸上一喜,连忙应道。

    玉龄的情绪则低落下来。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妾,哪怕是这个时代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女人,怕是也高兴不起来。

第10章 一枝寒梅

        那一晚的宴席吃得没滋没味。

    宋氏“病”了这么几个月,如今正是打起精神争宠的时候。至于武氏,被无辜迁怒,然后冷落了那么久,就更是急着要占据一席之地了。

    所以整个宴席上,充斥着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温柔似水,对胤禛照顾得尽心尽力,一个含羞带怯,语气里有着无尽幽怨之意。

    左拥右抱的胤禛是什么感受玉龄不知道,反正她在旁边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实在吃不下,索性搁了筷子。

    这一点点声响像是惊动了那两个围着胤禛转的人,她们终于意识到,这里可还有个福晋在呢。虽说她们心中并没有将玉龄看得太重,只一心想着得宠,但毕竟不是傻子,知道玉龄还有个福晋的身份,私底下如何不说,面上还是要敬重的。

    于是两人难得收敛了些。反正该表现的都做完了,这时候退后一步,还能让四爷看到自己的”本分“,何乐而不为?

    “福晋可是乏了?”胤禛问,随后不等玉龄回答,自顾自的道,“既如此,都散了吧。”

    宋氏和武氏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似乎期盼着胤禛开口,说要去她们那边过夜,然而胤禛脑子清醒得很,她们也没有到让他色令智昏的地步,没有多看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本来就该在福晋房里歇息的。何况他昨日才同福晋圆房,如今到底还新鲜着,方才被美人环绕,不觉得舒爽,反倒是一腔心虚,不过在玉龄面前端着不愿露出来罢了。

    如此,对于宋氏和武氏展露出来的风情,胤禛其实根本没注意到半分,全程都在偷看玉龄脸色,否则也不会她一放筷子就让人散了。

    再说胤禛毕竟还年轻,一腔雄心,对女色也就不那么上心。与其跟侍妾鬼混,不如把时间花在福晋身上,还能早些生个嫡子。

    所以他直接回到了正房。

    对于胤禛的表现,玉龄还算是满意。虽然面无表情,却还是吩咐再去御膳房要一碗汤给他,备着他饿了的时候吃。毕竟方才他也没吃下什么东西。

    玉龄对这种所谓家宴嗤之以鼻,觉得就是去找罪受的,吃也吃不好,还影响心情,再来几次,恐怕她就要得胃病了。

    从小年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皇帝封了印,群臣不必上朝,除了必要的值班官员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事情可做。

    胤禛身为皇子,自然也是如此。皇帝不召他去跟前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就能够一直留在家里不出去。

    奇怪的是他也不去自己的书房,理直气壮的继续霸占玉龄的书桌,处理事情的时候也不避着她,倒是让玉龄的心气顺了许多。

    所以第二天早上,她就拿了账本来,要跟胤禛汇报一番这两个月的成绩。

    之前同胤禛商量过,要置办一些产业,这件事情胤禛交给了她,玉龄自然也要让胤禛看到结果才成。

    “一共置办了一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庄子主要出产的是瓜果蔬菜,还有几十亩良田,另外就是山上的野味。除了粮食能卖之外,其他的我都让人直接送进宫来,往后爷想吃什么,也方便些,或是孝敬皇玛嬷、皇阿玛和各位娘娘也不错。”

    “铺子是一间粮店和一间绸缎铺子,生意都不错。账本在这里,请爷过目。”玉龄说着将账本捧到他手边,眼睛却一直看着他,欲言又止。

    胤禛当然不可能看不到,便道,“福晋还有什么要说的,直说便是。”

    玉龄道,“虽然说庄子和铺子都不错,可也都是下头的人说的,究竟如何,还要亲自看了才放心。”顿了顿,问道,“不知道爷有没有时间去看?若是没有,那妾身去看看,也使得。”

    胤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说来说去,还是想出门吧?

    他拿起账本看了看,不过经营了两个月,连本钱都没回来,更别提挣钱了。不过看起来倒还算不错,长此以往,倒的确是个好进项。而且账目清晰,显然福晋是用了心的。

    遂放下账本道,“回头也找个日子,你跟爷一块去吧。免得不亲眼看到,心里不踏实。”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玉龄。

    玉龄佯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爷这是什么话,妾身难道还信不过爷不成?”

    胤禛心想这可难说了。虽然福晋看起来十分乖顺,但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并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柔顺听话的的。暗地里,应该有着自己的主意,只不让他知道罢了。

    这么想着,心中还有几分气闷。

    但自来夫妻之间,虽说是一体,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隔阂,他同福晋已经算是不错了,胤禛便也没有深究。总有一天会让福晋老老实实把那些心思都说出来的。

    所以他神色不变的道,“爷自然知道你信得过我。不过你进宫之后一直那么辛苦,嫁进皇家,却也回门都没有。难得出去,爷陪你去乌拉那拉氏府上一趟,也见见你爹娘。”

    玉龄闻言,眼睛一亮。她是穿越过来的,对于原主的家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思念之情可说。但胤禛愿意陪她“回门”,意义却大不相同。

    所以她连忙欣喜的行礼道谢,“那妾身就先多谢爷了!”

    “不必。”胤禛一脸淡然,“你既嫁给了爷,爷难道还能亏待你不成?”

    ……

    一开始下雪的时候,玉龄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她头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雪,甚至可以走进雪地里,每一脚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让玉龄乐此不疲。

    连胤禛都说,她这种时候,实在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全没有半分稳重。

    好在爷不介意,他大方的想。

    然而这一场雪下了断断续续整整一天一夜,玉龄一开始的欢喜也转成了忧虑,尤其是听说京畿附近有房屋被暴雪压垮,冻死冻伤无数的消息之后。

    因了这个消息,原本喜气洋洋的新年,都蒙上了一层阴翳。胤禛也不能悠闲的在家里休息了,被康熙一道口谕召过去听政——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主要是跟着大臣们学一学。

    这机会十分难得,胤禛自然不会放过,所以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玉龄终于又回到了一个人霸占整个院子的时候。

    这天她听胤禛说赈灾的工作已经开始了,情况正渐渐好转,这才心下稍安。正好院子外面不远处的梅花开了,风吹时送来阵阵暗香,玉龄一时起意,便命人在旁边的小亭子里拢了火盆,自己穿得厚厚的,跑到亭子里去写生。

    也亏得是在皇家,不管怎么铺张都不夸张,何况她只是去画个画?所以很快就张罗起来,布置好了,乌嬷嬷这才扶着玉龄往亭子里走。

    这个地方的视野其实不怎么好,只是其他地方都没有遮蔽之处,权衡之下,只能选择此处了。这样一来,所谓“写生”便有些名不副实,玉龄只能一半靠实景,一半靠想象,就这么画。

    所以她画的不是皇家禁苑中开得热闹又富贵的梅花,而是悬崖上一枝独秀,枝干虬结的寒梅。

    可惜只画了一半,佟芷儿不知怎么又跑来了。听说是跟着她娘进宫请安,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她。玉龄对此只想翻白眼,她有时真恨不能抓着佟芷儿的衣领使劲摇晃她,问问她究竟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另眼相待!

    佟芷儿走进亭子里时面上还带着笑,然而转头一看她,不由变色,语气急切的问道,“你同四爷圆房了?”

    乌嬷嬷在一旁,闻言面色大变,不等玉龄开口,便斥道,“佟姑娘慎言!您是姑娘家,这等闺房之事,还是少问些好!”

    她的声音十分严厉,佟芷儿和玉龄都吓了一跳。不过佟芷儿是脸色难看,玉龄则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狐疑的看向佟芷儿。

    她心里的疑问咕嘟咕嘟的冒出来,怎么都按不下去。佟芷儿怎么看出来自己圆没圆房的?她又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以至于急切到变了脸色?!

    胤禛说过跟她没什么来往和交情,玉龄是相信的。可是看佟芷儿的模样,分明对胤禛在意极了,甚至故意接近他的妻子,甚至连圆房的事情,都口无遮拦的问了出来,让人不能不疑心!

    好在佟芷儿脸皮厚,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勉强笑了笑,将话题转到了玉龄的画作上,“这是四福晋作的画?果然意境脱俗!”

    “佟姑娘谬赞了。”玉龄淡淡道。

    佟芷儿古怪一笑,“不过,意境虽妙,却有些不应景呢!如今大年下正是高兴的时候,这一枝寒梅,却是过于冷清了。”

第11章 四爷威武

        玉龄本来就对佟芷儿一直抱有戒心,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更是彻底厌烦了她。她已经打算好了,回头就把这件事告诉胤禛,让他来衡量其中的分寸,就算拼着得罪人,也不能再跟佟芷儿亲近了。

    所以对于佟芷儿的话,原本只打算听听就算了,却没想到她这般沉不住气,明明都转开话题了,还是忍不住对自己阴阳怪气,故意针锋相对。

    她越是如此,玉龄心中的戒备就越深。

    所以对于佟芷儿的话,她只淡淡道,“见仁见智罢了。佟姑娘觉得冷清,我却觉得正好呢。”

    “是吗?”佟芷儿不服气的道,“不如我们各做一幅画,请人来品评一番如何?都画梅花。”

    “怕是不太好。”玉龄微笑着道。

    佟芷儿脸一扬,“怎么,你怕了?”

    玉龄摇头,“佟姑娘已经看过我的画了,再来找我比试,岂非胜之不武?为了不陷佟姑娘于不义,我也只能拒绝了。”

    佟芷儿咬牙瞪了她一眼,“真是失敬,从前竟没发现四福晋的口才竟也这般好。”

    “佟姑娘才令人意外呢。”玉龄意有所指。

    佟芷儿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变幻了好几次,最终狠狠道,“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逗留了。望四福晋好生惜福!”

    “不劳佟姑娘惦记。”玉龄丝毫不让。

    等她离开之后,乌嬷嬷不高兴的道,“这个佟姑娘……从前瞧着倒好,怎么竟会是这般不像话?”今天她的表现,真是让乌嬷嬷大开眼界,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浅薄无知又自以为是,连乌嬷嬷都看不上了。

    所以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不高兴,说完之后就都转成不屑了,“依老奴看,福晋往后还是远着些,免得将来她闯了祸,还要连累福晋受过。”

    玉龄笑了笑,“我心里有数,嬷嬷何必为了这些事生气?”

    因为佟芷儿的打岔,玉龄也不想再画,索性让人收拾了,回屋去继续稀罕内务府前儿送来的长寿花。其实就是水仙,不过取个好听的名字讨个吉利,也好应景。

    想到应景二字,玉龄又忍不住想起佟芷儿,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梅花不够应景,这长寿花总没问题了吧?

    这般想着,也觉得自己同她计较,为了一句话就放弃一幅画,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都收起来了,玉龄也没有继续画下去的念头,索性重新铺了纸,打算画点别的。

    之前胤禛曾说,让她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玉龄原本准备的是福禄寿喜的四条屏,分别绣了和合二仙和蝙蝠,山间双鹿,寿星仙桃,喜鹊登枝四幅画。画是玉龄画的,绣品则是请绣娘出手,毕竟这样精细的东西,别说玉龄根本不会刺绣,就是会,也不好意思拿出去现眼的。

    如今再添上个长寿花,似乎也不错。

    作画是非常耗费时间的事,这一画,等玉龄回神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胤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不远处看书,半分都未曾惊动她。

    玉龄忙放下画笔,净了手,然后才走过去道,“爷回来了,怎么不让人叫我?”

    “无妨。”胤禛放下书,掐了掐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色,道,“看你这般用心,怎好随意打扰?”

    玉龄见他一脸疲倦,身体先于思想,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替他按压太阳**,缓解疲劳。这原本是她上辈子学的,身体好的时候,父母下班回来,就能享受一下她的服务,都已经形成习惯了,一看人面露疲色,就忍不住想动手。

    等玉龄反应过来,只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正要告罪退下,胤禛却放松身子,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福晋的手艺不错。”

    玉龄也就不好说要走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心想我也是练了好多年的手艺,当然好了。

    “不是说福晋画了梅花,怎么我瞧着是前儿送来的那盆水仙?”不等玉龄说话,他又问道。

    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玉龄便顺着他的话道,“原本是在外头画梅花的,只是画到一半时,佟姑娘过来了。说是太过清寒,意头不好。妾身想着她说得不错,就没再画了。”

    胤禛原本舒展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颇为不悦的道,“不过一幅画罢了,有什么意头好不好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福晋,什么时候轮到佟家的姑娘来品评了!

    玉龄再如何,也是四福晋,佟家想把佟芷儿送进东宫,那也要看皇阿玛的意思。在胤禛看来,这分明就是白日做梦,被眼前的富贵荣华迷了眼睛,真当自家是“佟半朝”,能左右皇家了!

    还有那个佟芷儿,胤禛对她的印象非常糟糕!

    想巴着太子并没有错,可一边吊着太子,一边肆意亲近其他皇子,没个顾忌,全无半分女儿家的矜持,在胤禛看来,简直可以算得上不要脸了。所以佟芷儿时常借故亲近他,可他从来都冷着脸,离得远远的。

    却没想到,她竟得寸进尺,找起自家福晋的不是来了。

    想到这里,胤禛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往后她再来,你只推说不方便就是了,不必应酬。”

    玉龄松了一口气,“那太子殿下那里……”

    “我自然会去同太子说。”胤禛道,“只管放心便是。”

    “知道了。”玉龄立刻高兴起来,终于摆脱这个大包袱了。她含着笑问,“都这个时辰了,爷回来还没用膳吧?”

    “福晋都还在作画,自然没人安排爷用膳。”胤禛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的道。

    玉龄立刻道,“那妾身这就去安排,之前庄子上的庄头送来的年礼,有不少野味,我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儿爷也尝尝咱们自己庄子上出产的东西。”

    最好吃完了记得要带我出宫这事,玉龄在心里默默补充。

第12章 出宫

        事实证明,四爷还是很靠谱的。将要出正月某一天,他忽然提前回来,递给玉龄一个包裹,让她换上里面的衣裳,跟他一起出宫。

    玉龄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了——或者说,她对出宫已经不怎么报希望了,却没想到胤禛竟突然提到了这件事,自然又惊又喜。

    他带来的是两套男装,一套用料华贵,手工精细,一看就是贵公子的打扮。另一套则是普通的棉布制成,颜色也是灰扑扑的,应该是跟着出门的仆人所穿。

    见玉龄捧着衣裳发愣,他解释道,“放心,都是刚刚做好的新衣。如此方不惹人注目。”若是带着女眷出行,很多地方都会不方便,不如让玉龄扮作仆人。

    玉龄倒是没有质疑的意思,不过是一时没有回神罢了。两人换了衣裳,出门一看,苏培盛也已经换了一套跟玉龄差不多的衣裳,正守在门外。

    出宫的事是苏培盛安排的,在他的引导下,他们出了皇子所,穿过御花园,从皇宫后面的角门出去,然后乘马车出发。

    在车上,胤禛对玉龄道,“今儿时间不够,不能出城,恐怕也没时间去乌拉那拉府上,只能先去铺子里瞧瞧。”

    在胤禛的想法中,回门才是玉龄的目标,所以需要事先解释一番。

    事实上,玉龄听了之后,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原身的家人相处。——虽然穿到了清朝来,可记忆还在,她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感情极深,要她将原身的父母亲人当成自己的来看待,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垂下眼,心中想到,这个问题是迟早都要面对的。

    两间铺子距离并不远,他们先去的是绸缎铺子,玉龄得知,原来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出自自家铺子。

    这处铺子的掌柜是玉龄的陪房,她出嫁时乌拉那拉家陪嫁了三间铺子,里头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人了,这次开新店,玉龄便让其中两位掌柜的把原来的铺子交给新提上来的掌柜,来打理这边的店铺。

    因为是四爷的产业,倒是没人不愿意。而且不愧是积年的老掌柜,铺子虽然才开张,生意却是已经上了轨道,开始盈利。玉龄对此很满意,胤禛也轻轻点头。

    不过粮店那边却出了点问题。

    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粮店原来的东家虽然把店铺盘出去了,可自己还有其他粮店,所以手里的进货渠道并未交给他们,这样一来,卖完了存货之后,粮店就要面临断货的危机了。

    虽然掌柜的联系了不少京城附近的庄子,愿意收购粮食,可至少也要今年夏收之后,才能收进来,中间三四月这段青黄不接,粮店生意最好的时间,却是白白浪费掉了。

    原本就算两人不来,老板恐怕也要让人传话,这会儿见他们过来了,连忙将这个难处说了出来,请他们定夺。

    “四爷,您看这要怎么办?”玉龄问胤禛。

    玉龄也不是不能解决这个难题,但这个铺子是胤禛名下的产业,遇到了难题,自然要先问问他的意思。

    免得将来他不高兴了,觉得她这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真是几张嘴都说不清。

    胤禛想了想,道,“北京城里住了那么多的官员和宗室,也不是家家禄米都能吃完的,总会有人想拿出来卖,回头找个人去打听一番,他们都是卖给谁的?如果有还没卖出去的,就收进来。”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十分谨慎的斟酌了,才缓缓道,“不能打我的名号。”

    玉龄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不如还是用我乌拉那拉家的名号,他们知道我是四福晋,自然要给爷几分脸面,又不会伤了爷的名声。”

    身为皇子跑出来做生意,汲汲营营,与民争利,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

    胤禛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也可。”

    这也就是他如今还住在宫里,又没有从母家继承到什么东西,处处掣肘,无人可用,才会给玉龄这个可乘之机,跟他算是绑在了一起。否则自有他名下的包衣奴才去做这些事,根本无需玉龄插手。

    玉龄显然深知这个道理。

    什么夫妻一体,都是骗人的鬼话,来自后世的玉龄很清楚,这世上,只有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纽带。把自己和胤禛牢牢绑在一起,哪天就算两人之间恩断情绝,也仍旧是利益共同体,他胤禛就不敢苛待自己!

    虽然是未雨绸缪,但从现在开始,却也不嫌早。

    玉龄并没有忘记,这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女子被人轻贱,一个男人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他宠爱哪一个更是说不清的事。

    虽然胤禛目前并没有表露出这样的倾向,但是玉龄还是能从他平日里的言行之中,看出他对女子的轻视与不在意。

    所以有些事,不能不提前打算起来。

    胤禛并不知道玉龄已经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目前而言,他对这个福晋还是挺满意的,而且玉龄也算是为了他的事尽心尽力。夫妻一体这个前提还好好的,他也就并不觉得用乌拉那拉家的名号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她将铺子打理得很好,更是让胤禛刮目相看,想着往后置办了新的产业,也可以交给福晋。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太多,他抽不出精力来兼顾这边。有人能分担,自然是好事。

    这一趟出宫的结果,两人都非常满意。

    回去的路上,胤禛对玉龄承诺,等今年夏天皇上巡幸塞外的时候,他如果能随驾,就带着他一起去,如果不能随驾,那就带他去城郊的庄子住几天。

    对此,玉龄表示非常期待。

    然而进入夏天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胤禛的两个打算都落了空。

第13章 香囊

        康熙三十一年七月,皇帝巡幸塞外,太子和四爷都留守京城,并未随驾。

    皇宫里几乎一半的嫔妃都随驾出京,尤其是高位嫔妃,基本上都走了。玉龄不需要再日日去德妃面前立规矩,感觉紫禁城的天似乎都蓝了些。

    不过,京城的确是太热了。她不免又想起胤禛答应过自己,如果不随驾去塞外就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的承诺来。

    只是太子留守京城,责任重大,而四爷如今也开始办差,紧紧跟在太子身后,算是得力臂助,一时间也很难走开。虽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却是难以兑现。

    其实玉龄本心里,只要自己能出去,胤禛是不是跟着,根本没有关系。只可惜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连乌嬷嬷也不许知道。

    她是胤禛的妻子,胤禛在宫里忙碌,她自然要替他看好家,打理好日常生活,不让他为这些小事分心。这是她身为福晋的本分。

    玉龄为此悒郁不乐了许久。可惜胤禛太忙,根本没有发现她的不同。

    好在虽然不能出宫,但御花园里也有不少临水的地方,可以消磨时间解除暑气。所以圣驾出京之后,玉龄每天一早出门,一直在外面待到胤禛快要回自己的院子,才慢悠悠的回去。

    这日她正在水榭之中看一本游记,乌嬷嬷脸色凝重,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顾不得满头大汗,把亭子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焦急的道,“福晋,出大事了!”

    “怎么了?”玉龄并不怎么在意,宫里的日子,其实只要习惯了,每天也就那么几件事,规规矩矩的,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乌嬷嬷左右看看,这才凑到她身边,将一个香囊交到她的手里,压低了声音道,“福晋,这是从爷昨儿换下来的衣裳里找到的。”

    也许是夏日阳光太烈,玉龄脑子里还有些迷糊,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问道,“怎么?”

    “这不是咱们的东西!”见她不解,乌嬷嬷不由加重了语气。

    玉龄低头看了一下手头的香囊,雪缎为底,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鱼戏莲叶”图案,造型精巧,做工精细。但玉龄的确没有见过。

    玉龄一向信奉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所以如今自己的身份既是胤禛的妻子,他的东西自然都是玉龄亲手打理,每一样都心里有数。但这个香囊,她没见过。

    就算她会记差了,但乌嬷嬷既然把东西送来,必定是已经找过单子对了,确定这东西的确不是他们的。所以这一点毋庸置疑。

    分析完了这些,玉龄的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胤禛的身上带着来历不明的香囊,这说明了什么?

    玉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胤禛在外面有人了。可这却无论如何说不通。且不说胤禛的身份,无论看上了谁,只要回来说一声,就可以开了脸放在无厘头,根本无需如此。单说胤禛的个性,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

    还是说,对方的身份,不是胤禛能染指的,所以才会这么暗度陈仓?

    在玉龄即将脑洞大开神展开的时候,乌嬷嬷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她耳边,“福晋先看看香囊里的东西,奴婢实在做不得主……”若真是一个香囊,哪怕这代表着四爷可能在外头有人了,也不至于让乌嬷嬷这般方寸大乱,急忙赶来。

    玉龄闻言,打开了香囊往里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重新合上袋子的手都有些发抖,惊疑的看向乌嬷嬷,“上用的贡品也不过如此了。”

    香囊里装着的是两粒圆溜溜的珍珠,有鸽子蛋那么大,色弱淡金,光辉熠熠,毫无瑕疵,乃是珍品中的珍品。玉龄虽然没见过,但立刻想到了一个词:东珠朝珠。

    在清朝,这是帝后才能用的东西啊。

    胤禛是从哪里得到的,并且还放在随身的香囊之中?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里,玉龄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怕胤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这种东西吧?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颇有城府,不可能会把这种可能招祸的东西,大摇大摆的戴在身上。

    无论事实如何,恐怕要问过他才能知道了。

    玉龄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香囊紧紧握在手心里,看向乌嬷嬷,慢慢的道,“我心里有数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别人了。”乌嬷嬷道,“爷的东西都是顶要紧的,奴婢不敢交给别人,都是亲手整理过才让他们送洗,免得遗漏了什么。”

    “你做得对,往后就如此办。”玉龄稍微放松了些,“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嬷嬷先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乌嬷嬷应声退下,玉龄靠在栏杆上,眉心一点一点的蹙了起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怎么看怎么像胤禛被人下了个套子。

    可是这个套又实在太过粗糙,毕竟这东西放得并不隐秘,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所以说是陷害胤禛,倒也不想,那么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胤禛回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一脸严肃的玉龄,他不由吓了一跳,问道,“福晋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平日里福晋在他面前,无不是嘴角含笑一副心情愉快的模样,这尚且还是胤禛第一次看到她那么严肃的样子。

    玉龄屏退众人,直接将手中的香囊给他看。胤禛有些不解,“这香囊似乎有些眼熟。”

    “是昨儿爷戴在身上的。”玉龄道。胤禛认不出来,倒也不奇怪,这些小配饰都是玉龄搭配的,更衣也有人伺候而不必自己动手,他自然并不会注意到。

    “有什么问题?”胤禛挑了挑眉。

    玉龄直接问道,“这香囊不是咱们的,爷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14章 胤禛的心思

        “不是福晋准备的?”胤禛脸上轻松写意的神情也渐渐收敛起来。

    他并不怀疑玉龄会骗他,这种东西也没必要开玩笑。而自己身上多了本不该有的东西,对胤禛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香囊放到他身上,那么也就有能力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弄死他。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他转身走了两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昨日我只去过毓庆宫。”

    众所周知,越是富贵人家,就越是讲究,就连如厕也要说是“更衣”,并且不单只是个说法,是实实在在要换衣服的。

    每天跟着胤禛出门的那么多人之中,就有一个小太监是专门负责给他拿衣服的。昨日在毓庆宫,因为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又用了茶水点心,他自然也免不了要去更衣。但过程究竟如何,香囊是否被换了,胤禛却没有注意过。

    “太子殿下?”玉龄惊呼了一声。不过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康熙没有立皇后,如今宫中有资格拥有东珠朝珠的人,除了皇帝,就只有皇太后。而这两位如今都还在塞外呢。

    但紫禁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人虽然没有资格使用这些东西,但如果他手中有,却也绝不出奇。

    那就是皇太子殿下。身为康熙一手带大,疼爱有加、寄予厚望的儿子,皇太子在宫中所过的日子可谓是奢侈无比,甚至上进的东西,康熙都会先给他挑一遍,自己再选。

    在物质层面上,说他过得堪比皇帝,也不夸张。

    既然是跟太子有关,那这两粒东珠,也就不算出奇了。毕竟现在还未被做成朝珠,只要他不戴在身上,用来把玩的话没人能说什么。

    所以玉龄就打开香囊,给胤禛看了里面装着的东珠,“难怪会有这样的东西。只是太子殿下为何要把这东西放在你身上?”

    如果说是要陷害胤禛,那就太夸张了。且不说胤禛现在年纪还小,还一门心思站在太子那边,算是铁杆的□□。就算不是,太子想要对付一个兄弟,也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反而会让他在康熙面前的评价降低。

    哪怕是跟大皇子胤褆之间隐隐涉及储位的争斗,也多是局限在朝堂上,并不涉及私人。

    “未必就是太子。”胤禛沉吟片刻,从玉龄手中将东西接过去,“这件事我会去查,你就不必管了。”

    “好,妾身明白了。”玉龄应道。既然胤禛心里有数,她也乐得不去掺和,事涉太子,还是知道得少一点比较安全。

    大概胤禛自己也觉得这种知道了事情就把对方抛开的做法有些不厚道,他看了玉龄一眼,“这件事多亏了你细心。”顿了顿,又道,“等查清了真相,我再告诉你。”

    胤禛要查这件事,当然比玉龄容易太多了,毕竟香囊总要有人动手放到他身上。而他虽然不会在意配饰细节,陌生人却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那个将香囊系在他腰间的人,必定就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这般胆大,又自作主张,胤禛心中岂能没有怒气?

    然而查出来的结果,让胤禛和玉龄都有些意外。

    玉龄听了胤禛的解释之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是说,东珠是太子殿下送给佟芷儿的。而佟芷儿把它放在了香囊里,佯称是我送去的,所以你身边的人才没有防备,就给你系上了?”

    “那蠢物我已经让人处置了。”胤禛不悦的道。

    福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人送个香囊去给他,毕竟又不是要紧的东西。何况还是托佟芷儿一个外人去送?

    那人跟了自己那么久,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偏又自以为是,并没有将事情禀报给苏培盛,就擅作主张的替他系上了。

    若非玉龄心细,他的东西都要检查一遍,这东西就会直接被送到浣衣局去了!到时候若是闹出来,恐怕谁也得不了好。

    那个佟芷儿往常看着像是个聪明的,却居然会做出这种蠢事,想想就让人不喜!

    玉龄垂下眼,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只觉得佟芷儿对她热情得有些过分的话,那么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明悟——一个大姑娘给一个男人送香囊,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佟芷儿居然对胤禛有那种意思,玉龄心里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应该用心思的人,是太子呀!而且她也一直做得不错,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之外,似乎人人都觉得她嫁给太子是理所应当的。

    “爷,佟姑娘这是……那东珠要如何处置?”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胤禛应该不会想跟太子抢人,只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却是没办法对太子坦白了。否则他要是知道自己看上的女人给胤禛送了香囊,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兄弟反目。

    不能把东珠送还给太子,自己留着就有些烫手了。

    胤禛重新取出了那只香囊,垂眸看了片刻,忽然递给玉龄,“香囊你想法子处理掉,这东珠——你暂且留着好了。”

    如果说玉龄刚才是震惊,那么现在就是惊涛骇浪了!

    历史上,对于胤禛究竟什么时候对那个位置有了心,当然也是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至少在一废太子之后。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很多人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储位已定,皇子们就能够兄友弟恭了。但至少在康熙朝,这种令人期待的结果没有出现。

    而从小就看着胤褆跟太子争斗不休、本身是半个嫡子却得不到任何母家支持的胤禛,他的心思,真的会那么单纯吗?

    此刻,玉龄握着那只香囊,只觉得手心发烫,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5章 哭泣

        不管佟芷儿究竟是怎么想的,经过这件事之后,玉龄很确定,胤禛对她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身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胤禛绝不会让自己沉溺温柔乡中,美色对他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至于感情,那或许只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佟芷儿这个麻烦人物对自己有情,胤禛恐怕不会觉得欣喜,只会感到棘手。

    因为只要稍微处理不慎,佟芷儿就会成为他跟太子之间的一根刺。所以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胤禛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福晋,佟姑娘下次若是再来,你对她客气些。”

    玉龄握着香囊的手一颤,抿着唇说,“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佟芷儿的身份微妙,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可以大方的疏远她,现在反而不行了。否则惹恼了佟芷儿,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太子会相信谁,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为了这样的小事兄弟阋墙,得不偿失。胤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跟太子翻脸。

    然而就算明白,玉龄却还是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忽然涌出一股浅淡的悲凉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了胤禛那一声疲惫的叹息,还是为了他终究还是选择要委屈自己。

    谁叫她的身份是四福晋呢?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在康熙带着人从塞外回来之后,胤禛得了几天的休息时间,竟然决定带着玉龄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

    玉龄带着一种几乎是愤懑的心态,提出不去胤禛名下的庄子,要去自己陪嫁的庄子上,胤禛也不过沉默片刻,就答应了。

    其实话一出口玉龄就后悔了,跟他置什么气呢?到最后吃苦的不还是自己。

    除此之外,胤禛还安排她回了一趟乌拉那拉府,并且是在她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约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惜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尤其是她从马车上下来,却发现车停在了一扇陌生的大门前,几乎就要开口问胤禛这是什么地方了。幸好乌嬷嬷就跟在她身后,没等玉龄回过神,就听到她惊喜的声音,“呀,福晋,咱们回家了!”

    玉龄立刻心头一凛,下意识的转头朝胤禛看去,同时口里说,“胡说什么?这里已经不是咱们家了。”

    乌嬷嬷也回过神来,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又低下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老奴老糊涂了,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胤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玉龄上前两步,低声道,“多谢爷。”

    “无妨。”胤禛这才扫了乌嬷嬷一眼,淡淡道,“不过你身边的人,该好好管管,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恐怕……”

    “妾身知道了。”玉龄连忙道。

    乌拉那拉府上的人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她这具身体的爹娘还打算给她请安,唬得玉龄连忙让人过去扶住。倒是胤禛,十分自然的受了礼。

    进了屋,父亲费扬古请胤禛去前面的书房说话,又叫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过来作陪,玉龄则跟着母亲觉罗氏回了后院。

    “我的儿……你瘦了。”进了屋,觉罗氏屏退众人,拉着玉龄的手,眼泪便下来了,“额娘只在宫宴上远远瞧见过一次,那时候不方便说话,就没去找你。你在宫里过得好吗,四爷对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额娘。”玉龄含笑劝她,“四爷对我也不错,很是敬重,已经许久没去那两个妾的屋里过夜了。额娘可别为我的事情伤神,不然女儿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玉龄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这里的人叫父母不叫爸妈,满洲人都叫阿玛额娘,她叫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阻碍。而且没见时她满心担忧,不愿意跟乌拉那拉家的人亲近,怕被看出什么来。可当真见到了人,却发现心里自然生出一股亲近之意。

    尤其是觉罗氏对她这么好,说的话也都真心实意,更是让玉龄触动不已。她曾经拥有过美满的家庭,宠爱自己的父母,所以更能够体会到觉罗氏对女儿的担忧,现在自己成了她的女儿,却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么伤心。

    所以她绞尽脑汁的劝说对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劝着劝着,竟然自己也跟着哭起来了。

    玉龄到这里之后没有哭过。——事实上她一直很不喜欢哭泣,总觉得那是软弱的代名词。从前生病的时候,即使再难受,不是忍不住,就不愿呼痛,更不愿意哭泣。

    可是突然来到这里,她心中淤积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对父母的思念,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掩盖自己突然变换身份造成的不同……这些事全部都压在她的心上,玉龄咬牙承受,却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借着这一场哭泣,倒是将这些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到最后嗓子哑了眼圈儿肿了,可心上却是一片失重似的轻松。

    到最后是觉罗氏又反过来劝她,好半晌两人才收了眼泪,玉龄连忙解释,“我就是太想家了……别的没什么。”

    “我的儿,嫁进了皇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四爷还肯陪你回来,可见对你还算看重。你用心服侍他,早日生下个阿哥,日子慢慢就好了。”觉罗氏道。

    玉龄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口里还是乖巧的应道,“我知道了额娘。”

    等从乌拉那拉府上离开的时候,玉龄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肿,看见胤禛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平日里面对胤禛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却让他瞧见了自己哭鼻子的样子,着实不自在得很。

    好在胤禛没说什么,玉龄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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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福晋日记介绍:
手持《时光旅行者的日记》,她回溯时光,成为乌拉那拉·玉龄。一手日记,一手四爷,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升职加薪,出任皇后,迎娶四爷,走向人生巅峰【并没有在这个被穿成筛子的世界,被穿越女弄得精疲力尽的四福晋内牛满面ㄒ龄:四爷,大清的未来都在爷的肩上,爷一定不要放弃治疗啊!胤禛(青筋直跳):福晋,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文又名《四福晋大战穿越女》《四爷,不要放弃治疗》《我和四爷有个约会》……公告:本文将于12月8日(星期二)入V,届时三更。倒过的小天使不要重复购买,么么哒!我的专栏求收藏→斜风细雨不须归完结旧文完结旧文完结旧文现言日更新书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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