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动
虽然对于得罪了自家老爹这件事,胤禛报以深切的忧心,但是回到家里,见到福晋和养得极好的儿子,他的心情很快就舒展开来。
现在才康熙三十五年,就算是胤禛有什么想头,可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是想想罢了,其他时候还是个铁杆的□□。现在连皇阿玛都得罪了,往后自然只能更多依靠太子。
所以胤禛还特意嘱咐了玉龄,让她多往毓庆宫走动。
玉龄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追问。四爷不想说的话,她想问出来,基本是没什么可能的。
一场战争结束,接下来自然是论功行赏。康熙三十五年十月,封皇长子胤褆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为贝勒、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巺为贝子。
这个封赏的旨意一下,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胤褆和胤祉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同样一起参战,并且功劳远远大过其他人的胤禛却只封了贝勒,与根本没有参战的胤祺一样,怎么不令人侧目?
康熙给的理由是他的年纪还小,但是显然是没有办法服众的。毕竟就连下面的老七老八,没有尺寸之功,都封了贝子,偏偏胤禛不上不下的封了个贝勒,所有人都觉得有问题。
康熙自己大约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除了封爵位之外,还晓谕内务府,准备几位年长阿哥出宫开府之事。其中特意交代,胤禛的府邸按照郡王规制建造。
意思就是说,他迟早都是要封郡王的,之所以现在不封,就是因为胤禛年纪小,过几年肯定会封,也算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过哪怕如此,所有人看胤禛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为什么?你说一样都是去战场镀金,你还捞了个最大的功劳,结果封赏偏偏比谁都差,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必定是胤禛有什么地方惹恼了皇帝,让康熙不喜了。
哪怕你是皇帝的儿子,只要是不得皇帝的喜欢,那么大家自然会很有眼色的跟他保持距离。皇宫,就是个这么现实的地方。
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如果说胤禛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是骗人的。
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贝勒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自然也怨不得别人。不过到底还是觉得郁闷,于是回自己的院子里时,心情其实是不怎么畅快的。
然而一进门胤禛就愣住了,因为院子里实在是热闹得有些过分。汪汪汪的狗叫声中夹杂着女人爽利的笑语,胤禛走到门口一看,好么,连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宋氏和李氏都在,地上则是四只小狗你追我赶的跑来跑去,闹得屋子里乱七八糟。
“今儿倒是热闹。”他站在门口说。
屋子里的人和狗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他看过来,让胤禛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自己像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们似的。
不过四爷是谁?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抛诸脑后了。毕竟这可是他自己的屋子,他才是正儿八经的男主人,回自己的屋子不是理所应当?
“爷回来了。”玉龄手里正抓着蠢蠢欲动打算去跟狗狗们一起玩耍的儿子,累得够呛,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将有些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朝胤禛粲然一笑,与其自然的开口。
胤禛心头便是一动。
他努力的压制住这种心动,一脸严肃的走进门,问,“这是在忙什么?”
“哦,爷不是封了贝勒吗?这是喜事,我就想着怎么庆祝一下。正好今儿去猫狗房的时候看到新生的一窝小狗都出窝了,我就带了回来,打算让大家一人养一条,热闹热闹。两位妹妹方才正在挑呢。”玉龄说。
胤禛连上的表情一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让玉龄来概括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且不说他封了贝勒这件事,连外人都知道里头必然有什么猫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他的福晋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庆祝,真是不知该说她心宽,还是说他缺心眼儿。单说这庆祝的方法,也太猎奇了,每个人养一条狗就算是庆祝了?
不过胤禛心里的确是喜欢狗的,所以最后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李氏和宋氏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胤禛的缘故,这会儿都满心不自在,连忙各自抱着自己挑的狗狗告辞。玉龄也没有拦着,笑眯眯的把人送走了。
胤禛一转头,发现地上还有两只狗。一只是他之前送给玉龄的照雪,另一只却是一只黄色的斑点狗,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正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
“怎么还有一只?”他问。
玉龄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送给爷的。”
真是难为福晋记挂他了,胤禛一脸黑线的看了看地上那只狗,颇为嫌弃,这只狗一看就很蠢,而且还是别人挑剩下的,福晋还好意思说是送他的?
“还是福晋养着吧。”沉默片刻,胤禛终于说,“爷平日里没什么功夫照看。”反正下了朝还是回福晋这里来。
玉龄干脆的点头,“也好,爷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还是福晋取吧。”满心嫌弃的胤禛没什么给这个狗取名的兴趣,生怕取了名字,就真的是自己养的狗了。
玉龄闻言,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只小狗,然后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叫大饼吧。”
胤禛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儿没把茶水呛进肺管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他不敢置信的问玉龄,“福晋方才说叫什么?”
“大饼啊。”玉龄说,“爷看看这只狗的脸,像不像是一张大饼?”
胤禛看了一眼,别说,还真的挺像一张烤的焦黄的大饼……等等,他好像也被福晋把思路拐走了,就算再怎么像,也不能叫大饼啊!将来弟弟们到他这里来,问他,“四哥你养的这只狗叫什么名字?”他难道还能一脸正经的回答叫大饼吗!
太毁形象了!
一转脸就看到玉龄正在抿唇偷笑,胤禛总算明白了,福晋根本就是故意的!
第62章 养儿子
就在胤禛沉默着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回答自家福晋的时候,旁边一直在往前伸爪子试图挣脱玉龄的手的弘晖突然拍着手笑道,“饼……饼!”
玉龄大喜,把儿子抓过来就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我儿子真棒!你也喜欢大饼这个名字吧?有眼光!”
胤禛在一旁黑着脸抽了抽嘴角,有些受不了的把儿子从玉龄手中解救出来,皱着眉瞪她,“福晋方才在做什么?”
“啊?”玉龄想了想,“没做什么啊。”
胤禛瞪眼,这事要他怎么说,“你方才亲了弘晖哪里?你可是弘晖的娘,他还那么小,你就这般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成何体统!”
要是亲个脸蛋儿什么的也就算了,胤禛忍忍就过去了,偏偏玉龄亲的竟然是儿子的嘴!那可是他的福晋,真是岂有此理!她都没有这样亲过他呢!
玉龄闻言囧了一下,自己刚才得意忘形了。她连忙低头认错,态度好得不得了,“是我失礼了,爷见谅。”
胤禛哼了一声,又问,“弘晖已经会说话了?”
而且第一个叫的不是他也不是福晋,而是大饼,这像什么话?
玉龄咳嗽了一声,“嗯……现在还只会含糊的几个词语。”她没敢说那几个词语全都是称呼人的,从额娘到嬷嬷弘晖都会。咳,就是不会叫阿玛,让胤禛知道了,说不定会吃醋。
也不是玉龄没想过教儿子叫阿玛,只不过没有实物在旁边对照,儿子总是记不住,她也没有办法。
倒是也画过一张胤禛的画像,然而从那之后,弘晖但凡见到纸上的画像,不管画的是谁,都会叫阿玛,吓得玉龄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胤禛刚才是被气坏了,才动手从玉龄手里将儿子夺了过来,这会儿虽然已经察觉到自己抱着儿子好像不大好,但是又有些不甘心,尽量摆出慈祥的脸色看向弘晖,“来,叫阿玛。”
弘晖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研究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嘴巴却是闭得紧紧的,任由胤禛怎么逗都不肯张嘴。毕竟胤禛离开了有大半年,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能让胤禛抱着,已经要夸一声父子天性了。
胤禛此刻已经进入傻爸模式,见儿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得意非凡,就算他不肯开口叫人,也丝毫不介意了。
小孩子只要营养充足,又不过度肥胖,都难看不到哪里去,弘晖又继承了玉龄的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显得特别机灵,他看了胤禛一会儿,又转头去看玉龄。
玉龄朝他笑了笑,“这是阿玛。阿——玛——弘晖认得的对不对?额娘给你看过阿玛的画像。”
她说着随手拿起一张纸朝弘晖晃了晃,弘晖立刻会意的拍手,兴奋的喊,“阿玛!”
胤禛大喜过望,要不是之前才教训了玉龄一次,差点儿忍不住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一口了。他的儿子会叫他阿玛了!哈哈哈!胤禛心里高兴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着儿子晃悠了一会儿,才矜持的“嗯”了一声。
为了纪念自家儿子第一次叫自己阿玛,胤禛大方的一挥手,决定那只狗的名字就叫大饼了,谁叫儿子喜欢呢?
当然,知道真相的四福晋是绝对不会将事实告知胤禛的。
大概是被儿子治愈了,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对于自己的爵位只是贝勒这件事,胤禛也看开了。
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如今太子和大哥斗得乌眼鸡似的,谁也不肯让谁,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太子,将朝堂上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到他们那里去了。
而胤禛这次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按理说他回来之后,那是一天都不能太平,必定会有人过来拉拢的。
毕竟他如果肯站在哪一边,那分量就很重了。不过现在好了,大家都从封赏一事上看出来了,这个儿子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得皇帝看重,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他了。这样胤禛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么想着,就连胤禛都有些不确定,皇阿玛到底是厌恶了自己所以故意只给一个贝勒,还是不希望他掺和到另外两个儿子的争斗中去,所以给他一个提醒?
如果是以前的话,胤禛说不定湖把这件事情告诉玉龄,让她参详一番。奈何自己触怒皇阿玛的理由实在是太操蛋了,胤禛觉得,但凡福晋知道了,一定会笑话自己,所以秉持着男性尊严,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玉龄一开始还试探了一下,后来察觉到胤禛的排斥,就不再过问了。
康熙跟所有儿子的关系都是非常微妙的。他的儿子们都仰慕他这个父皇,但是同时心里也不是一点埋怨都没有。而康熙呢?要说他丝毫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也不尽然,然而,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阿玛,就连对他最喜欢的太子也不例外。
这天家的父子关系太过复杂,既然胤禛不愿意开口,玉龄也就乐得不去掺和。
反正她也看出来了,胤禛正在逐渐的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投注到儿子弘晖身上去。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早就已经打破了,胤禛回来之后康熙没有给他安排其他的差事,索性就赋闲在家,除了定期去看看府邸的进度之外,平时大都留在院子里,跟儿子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
唯一让玉龄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弘晖话都还不会说,胤禛就已经开始做早教了,看那个阵势,非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个人才不可。
虽然玉龄有意让儿子去分散胤禛的注意力,但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就对胤禛提出了严正的抗议,“爷,弘晖现在才学着走路,话也说不清楚,您现在就教这些,未免太着急了吧?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63章 教育问题
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胤禛跟玉龄的想法显然截然不同。
虽然知道自家儿子将来会继承胤禛的一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胤禛会登基,到时候弘晖会是什么身份,自然不必再说。但正是因为如此,玉龄反而觉得,在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猜到那个未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弘晖时,应该让他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胤禛自己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未必不是因为小时候过得太糟糕了,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玉龄可不希望把自己的儿子养成胤禛的翻版。
但是偏偏胤禛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自己是这样过来的,他所认识的兄弟堂兄弟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就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爱新觉罗家的儿子,都应该这么长大。
其实玉龄觉得,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大概是,胤禛自己是这么长大的,所以希望儿子也经历一下。
对此玉龄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于是夫妻两个成天为了这件小事争来斗去,弄得住在隔壁的三福晋都忍不住上门来打探了。
“最近你们院子里倒是热闹。”她说。
玉龄道,“我们爷不必去上朝,所以留在院子里的时间多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既可以理解为玉龄因为胤禛不能去上朝,没了前程而不满,也可以理解成胤禛闲来无事,留在院子里免不了就把心思放在其他女人身上,所以惹得玉龄不快。
不管哪一种,停在三福晋的耳朵里,都是觉得胤禛和玉龄夫妻早已经闹开了,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又要做出一副理解的姿态,“四弟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弟妹也该多体谅他才是。我们爷这段时日也正为四弟的事情悬心呢,只是也不好过来探望,所以嘱咐我来瞧瞧。四弟妹也别着急,四弟这一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必定记在心里呢。”
玉龄垂下头,心里偷笑不已,面上还要故作忧虑,“承三嫂吉言,希望真的如此。”
三福晋看完了热闹,心满意足的走了。玉龄目送她离开,哼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倒是没有想到,跟胤禛不过争执了几句,就能够引来这些人。
这宫中还真不是久居之地。
没多会儿胤禛从内室出来,一头雾水的问,“三嫂这是过来干什么?”
“看看我的笑话罢了。”玉龄不在意的道,“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四福晋是个最有福气的,府里干干净净没几个人,又生下了四贝勒的嫡长子,丈夫敬重,后院和谐,人人称羡。这回爷泼天的功劳,却只封了个贝勒,她们是打量着我要为这件事跟你闹将起来呢。”
“……”胤禛无言片刻,忍不住问道,“爷还没问过你,福晋怎么从不问我此事?”
玉龄笑着道,“没什么好问的,贝勒其实也不错。至少不打眼。你没回来之前,每日里不知道多少人到我这里来示好,如今反而清净多了。”
其实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历史上康熙三十七年皇子封爵的时候,胤禛也只封了个贝勒。那时候下面的老七老八,可是都封了贝勒的。恐怕那时候胤禛心里,还不上这会儿呢。
他已经够难受的了,玉龄当然不愿意去戳人家的伤疤。再说了,如果是可以说的事,胤禛一向不怎么隐瞒她。既然不愿意说,一直追问,不过徒惹人烦罢了。
胤禛见她是真的不在意,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玉龄又提起了另一件事,“爷督促着内务府,赶紧将府邸收拾出来,咱们就搬出去吧。在这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要不了多久就人人都知道了。”
玉龄这话没说错,因为三福晋走了没多久,钮钴禄贵妃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请玉龄过去说话。
不过相比较于看热闹的三福晋,钮钴禄贵妃的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我知道最近你们那府里不大安宁,不过这种事若是闹出来,毕竟不好看,连皇上面子上也过不去。你们还是小心些。”
“娘娘放心,这些我心里都知道。”玉龄道。
钮钴禄氏又道,“其实在我看来,皇上不过是多考验老四一番罢了。别的且不说,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就把老十交给你们夫妻了,回头有机会,也会替老四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你们且别着急。”
“娘娘的好意,原本不应推辞,不过这件事,还是希望娘娘当做不知道,别跟皇上提起。”玉龄想了想,索性跟她透了底,“我瞧着我们爷的样子,怕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既然如此,想来也自有成算。若是娘娘开口,反而惹恼了皇上,才是得不偿失。”
钮钴禄贵妃是她现今最重要的盟友之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实在是不需要让她去出头。
“那也好。”钮钴禄氏松了一口气。她最怕胤禛因此颓丧,而玉龄又不体谅他。既然小夫妻已经有了打算,她自然不会掺和。
既然知道有那么多人盯着看,玉龄和胤禛自然也不好再起什么争执。至于弘晖的教育问题,玉龄也用一句话让胤禛放了手,“认真说起来,咱们弘晖也是皇阿玛的嫡长孙,焉知大哥和太子不会忌讳?若是咱们太过积极,把孩子教得太好,恐怕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直郡王和太子之前忌讳胤禛,现在胤禛自己不出头了,说不准他们就会注意到弘晖,要是像胤禛说的那样,从小就开始教育,说不定他们还以为他要凭儿子去争位呢。
反不如玉龄说的那样,让他自由自在的长大,等到了六岁去上书房了,再收心读书。那可还有四五年,谁也不知道到时候又是个什么光景,但至少这几年里,弘晖能安安生生的长大。
第64章 交心
出宫开府
转过年来就是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十八,是康熙的万寿节。
去年的万寿节是在出征路上过的,自然一切从简,再加上新平了噶尔丹,今年自然是要好生热闹一番。康熙特意下旨,命八旗贵族之家全部入宫庆贺,包括那些已经不怎么走动的老封君和尚在闺中的姑娘们。
寿礼上总免不了有献礼的环节,这些人难得入宫,自然都卯足了劲儿的准备礼物,希望能够一鸣惊人。尤其是那些满洲姑奶奶们,毕竟这可是出头的好机会。
康熙如今也才四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而且他的儿子们,也都陆续成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乃是满洲姑娘们最想要嫁的对象。如果在这寿礼上出彩了,说不准就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一飞冲天。
不过这件事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现在满京城里都知道四爷不被皇上所喜,虽然转过年之后已经重新开始上朝,却也没有领到什么正经差事。玉龄心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还在胤禛身上,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只要不出错就行了,要是太出彩,反而又引得康熙注意。
所以玉龄自己画了一幅《万寿无疆图》,又准备了一些不出错的珍玩,也就够了。
到了万寿节这一日,玉龄纯粹就是去看热闹的。
天公作美,这一天可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因为来的人多,所以是安排在御花园里的。事先搭了高高的戏台,正对着康熙御驾所在的亭子,男宾与女宾便分别坐在台子两边。
开场的是一出热闹的武戏,玉龄不太习惯这种戏剧表演形式,所以看了半天,又听了旁边的三福晋评价,才弄明白这演的似乎就是平准格尔的战事。这些人倒是也会讨巧,将这现成的功绩编成戏曲,正好拿来取悦康熙,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大概是因为这种形式比较新奇,至少比平日里那些才子佳人或是历史故事的本子有趣得多,所以反响倒是挺热烈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大家故意做出捧场的样子给康熙看。毕竟,这都是那一位的功绩呢。
不过玉龄觉得,真正听进去了之后,倒的确是挺有趣的,至少战场上的事情倒是演得像模像样。大概是为了避讳,所以并没有康熙的戏份,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都朝着主位那边,也算是让皇帝间接的客串了一把,而且演的就是他自己。
大概也是因此,康熙便显得额十分兴致高昂。
不过其中最出彩的,还是那个演胤禛的武生,端的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抓住噶尔丹那场戏热闹非凡,功底也非同一般。
等唱完了,所有人都高声喝彩,康熙也兴致高昂的叫赏。那个唱胤禛的武生卸了妆出来领赏,众人才发现,他竟是女子所扮!
康熙见状,饶有兴致的问,“你是哪家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瓜尔佳氏。”这位瓜尔佳氏的八旗贵女干脆利落,颇有武风,即便是跟康熙说话,也没有丝毫惶恐。
康熙又问,“你这故事是从何处听来?”倒是大部分能跟真正的战事合上。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奴婢的父亲也曾随驾出征,奴婢就是听父亲说的。之后皇恩浩荡,命奴婢等人也入宫贺寿,奴婢便想着,将此事排成戏曲,倒也可博陛下一乐。”
坐在康熙身边的太后忍不住道,“这个孩子好。”
她老人家其实不怎么听得懂汉语,更别提那咿咿呀呀的戏曲了,不过听说演的是皇帝打仗的事,自然捧场。
而后康熙又把人叫道自己身边,问了好几句话,就让人添了座位,让她在一旁陪着。说是陪太后说话,到底还是因为皇上自己心里中意。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再明白不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宜妃的身上。宜妃郭络罗氏便是因为性情爽朗大方,所以很得康熙的宠爱看重,玉龄在后世看过的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康熙带在身边的便是她。
现在来了个性子跟她差不多,却比她青春貌美不知多少倍,又得康熙格外瞩目的瓜尔佳氏,自然会让人多想。
宜妃自己捏着帕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只是这种事她却也是不敢发作的,只能牢牢的坐在位置上,只是余光一直注意着康熙那边,但凡见到康熙同那瓜尔佳氏说话,便是满心不自在。
有了这个头彩,后头的人表现得再好,也越不过她去,倒是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了。
玉龄在一旁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熟悉无比。话说这好像也是穿越女的桥段,只是不走胤禛路线,反而靠拢康熙,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认真想想倒也不奇怪,算来康熙可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就算是跟着他,也有那么多年的富贵可享。那些往胤禛身边贴的人,不过是打算提前投资,将来胤禛登基,也不过一个妃位。可是如果得了康熙的喜欢,如今就封妃也不在话下。再说了……胤禛身边有玉龄这个四福晋,康熙的后位,可一直虚悬着呢。
而等二三十年之后,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只要运作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但凡对自己多些信心,选这条路也不奇怪。反而是奔着胤禛来的,全都是些捡漏的心思。
大概唯一不算好的就是康熙已经四十多岁了,胤禛却还不到二十。不过如果人家就好大叔这一款,就没什么可说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进宫,得了康熙的喜欢,还不是想嫁哪个就是哪个,而且还必定是嫡福晋,才配得上这份恩宠。这么算下来,这条路倒是也不差。不过比胤禛路线难走多了。
看瓜尔佳氏坐在康熙身边,也能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玉龄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只要她不是想嫁给胤禛,两人说不定还能保持和平共处。毕竟,在异时空能遇上个说得上话的“老乡”,也不容易。
不过这也只是玉龄一厢情愿的念头,要跟瓜尔佳氏碰面,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万寿节过后,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挑了。
瓜尔佳氏无疑也是这一届的秀女之一,并且被后宫的娘娘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个个都紧盯着呢。
玉龄从钮钴禄贵妃那里听说,德妃原本打算多挑几个秀女给胤禛的。——这一点玉龄其实非常理解,毕竟以前胤禛住在宫里,德妃比较容易掌控。塞过来的人胤禛不喜欢,她也就没有多做什么。但是眼看胤禛就要出宫开府,到时候鞭长莫及,她自然要趁机多塞几个自己的人,才好将胤禛牢牢的捏在手心里。
不过后来瓜尔佳氏出现之后,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草草召见了两个秀女,打算到时候看康熙的意思便是。
不过,康熙大概是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了。
自从秀女入宫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后宫,而且几番召瓜尔佳氏前去见驾。虽说也召见了其他几个打算只给皇子做嫡福晋的八旗贵女,但是对瓜尔佳氏的不同,依旧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
等这个女人进了宫,怕是她们所有人都得靠边站了。
就连原本对此没什么所谓,一直只当是看戏的钮钴禄贵妃,都隐晦的对玉龄表示了她的忧心。毕竟她从前虽说是不得宠,但其实康熙挺敬重她的,眼看瓜尔佳氏一进宫就要打破紫禁城里维持了好些年的平衡,甚至威胁到她的地位,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也好在十阿哥今年十三岁,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钮钴禄氏有儿子傍身,之前又一直不得宠,倒是没有其他人来得紧张。她盯着秀女们的大部分原因,还是打算给十阿哥挑个好的。
康熙的儿子生得多,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也是一茬一茬的成熟。今年到婚龄的,就有从五阿哥胤祺到十阿哥胤这一波,所以每天但见秀女们穿梭于各宫之间,倒是热闹非凡。
这份热闹原本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其实到了现在,她跟胤禛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稳定了,玉龄并不觉得,随便来个女人就能怎样。就算是德妃使坏,非要把人塞进来,也无非是有一个李氏宋氏罢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来自己面前碍眼的好。
所以见德妃的注意力都被瓜尔佳氏引过去,她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大概是因为康熙回护瓜尔佳氏的意思太明显了,所以宫里的娘娘们虽然手绢儿都不知道撕坏了多少条,却始终没有哪个召瓜尔佳氏去见一面。
玉龄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去撺掇钮钴禄氏召见瓜尔佳氏。
一方面,是她自己对这个女人挺好奇的,想见见。另一方面嘛,诚如玉龄对钮钴禄氏所言,“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若是说得不对,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娘娘本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的,怎么在瓜尔佳氏的事情上,反倒看不开了?她还年轻,您却已经有了成年的皇子,未必不能和平相处。”
钮钴禄氏闻言倒是神色一动,继而又有些犹豫,“即便我想,难道她就会同意?再说,皇上看得这样紧,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了人。真是动辄得咎,索性就当做没看到。”
“娘娘莫非也糊涂了不成?”玉龄笑着说,“娘娘想,瓜尔佳氏如果真的入了宫,再得宠毕竟也还要跟其他人来往的。到时候她是孤立无援比较让皇上高兴,还是有人扶持更让皇上放心?”
钮钴禄氏不由动容道,“好孩子,这句话不是你提醒,我却是想不到的。的确,瓜尔佳氏年轻,在宫里又没有什么根底,皇上自然是不放心的。有人肯扶持她,想来却是正中皇上的心思。而且你说得对,我比别人都有优势,因为我笨也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神情也坚定起来。瓜尔佳氏要的是恩宠,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儿子的前程,瓜尔佳氏却帮得上忙。只要对方不是个蠢的,想必也不会推拒。
“或许瓜尔佳氏早有这个心了,只是她却不能主动对诸位娘娘提起。如今娘娘肯提携她,她自然是感激的。”玉龄道,“即便不成,皇上那里知道了娘娘的心意,也只有高兴的。”
康熙越是喜爱瓜尔佳氏,恐怕越是看不得后宫里全是她的敌人,他的女人们都不肯接纳她。钮钴禄氏这会儿示好,却是正是时候。
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钮钴禄氏就立刻派了人去请瓜尔佳氏,并对玉龄道,“你也留下替我参详参详吧。”
玉龄明白这是示好的意思,如果瓜尔佳氏有意与钮钴禄贵妃结盟,跟玉龄当然也可以走得近些,这时候见了,以后倒省了事儿。
不一时瓜尔佳氏就过来了。她穿着一身蓝底绣荷花的旗袍,头上的首饰很简单,看起来十足的爽利,又不缺女子的柔美。落落大方的跟两人见了礼,然后就坐了下来,态度十分从容。
钮钴禄贵妃抿唇笑道,“真是好一朵亭亭青莲,怪道皇上喜欢,本宫看了也觉得好呢。”又问,“你进宫来可住得惯?宫里头规矩大,约莫不如在家里时自在,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年纪痴长些,便斗胆称一声妹妹了,你可别跟我客气。”
瓜尔佳氏表情不变,仍旧端庄稳重,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多谢娘娘记挂,宫里样样都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只是如茵年纪轻,许多规矩和道理都不懂得,娘娘若是愿意教导,是如茵的福气。”
“原来你的闺名唤作如茵?真是个好名字。”玉龄在一旁笑着道。
“四福晋谬赞了。如茵对您才是神交已久,不曾想今日得见。”瓜尔佳氏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钮钴禄贵妃道,“到底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坐了这半天,也觉得乏了,老四媳妇你替我把人送出去可好?”
她的身体虽然好转,但毕竟之前亏得厉害,所以如今还是有些虚,劳神久了就会疲倦,最近因为十阿哥的婚事和瓜尔佳氏的事情费心,这会儿松懈下来,自然会觉得累。
玉龄带着瓜尔佳氏从储秀宫出来,又解释了一下钮钴禄氏的确是身体不好,免得瓜尔佳氏厉害。
一直走到该分路的地方,瓜尔佳氏才忽然说,“我方才说同你神交已久,并不是虚话。听说现在四爷身边只有两个妾侍,也是从不沾身,我便知道四福晋是同道中人。不过前赴后继扑向四爷的女人这么多,要做到这一点,十分不易吧?”
这话说得直白极了,玉龄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她,忽然一笑,“再不容易,也要坚持下去。何况如今还算好,胤禛自己也不想让那些女人留在身边。”
“我倒佩服你,选了这么一条路。”瓜尔佳氏叹道,“真爱无敌,这世上真的有真爱吗?”
玉龄想了想,说,“也许有,我也不知道。不过,其实我更佩服你。你这条路,才真正难走。”
玉龄跟胤禛之间,至少还可以用爱来做为支持,可是康熙……他纵然爱过,恐怕也只能是少年时期,到现在,他会欣赏,会喜欢,会宠爱一个女人,却谈不上真爱。
两个人的话都说得并不明白,但足够她们肯定彼此穿越女的身份。玉龄当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个念头,如今竟然变成了真的。她跟瓜尔佳氏,正站在这里说话。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前进。而前面等着她们的,也是各自不同的未来。
养心殿里,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额头。李德全趁隙走过来,回报道,“皇上,方才那头来人传话,说是钮钴禄贵妃召瓜尔佳小主去储秀宫说话。当时四福晋也在。”
“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几句话,看样子倒是好意亲近。”李德全道。
康熙听到“好意亲近”四个字,忍不住微微点头,又问,“你说老四媳妇也在?”
“是,四福晋时常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今儿恰好也在储秀宫,便一并见了。后来也是她送瓜尔佳小主出来。”
康熙沉吟片刻,道,“之前德妃恍惚提起过,说是要给胤禛屋里添两个人?”
“是有这么回事。”李德全低下头。
提到胤禛,康熙就忍不住想起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心虚。其实像瓜尔佳氏这种人品才貌皆是上品的八旗贵女,康熙原本是应该留着做儿媳妇的。毕竟今年他适龄的儿子,还有好几个呢。
然而他自己却是看中了,打算收进宫里。这么一想,胤禛当时说的那句话,似乎也没有错。这样一来,康熙便不免有些尴尬。他想了想才道,“朕记得,老四家的弘晖应该已经过周岁了吧?回头让他抱过来看看。老四媳妇倒是个好的,添人的事情今年就算了。”
“是。”李德全应了一声,心知钮钴禄贵妃和四福晋所做的事情,正好挠到了皇上的痒处,往后自然不免多得些好处。皇上对这位瓜尔佳小主,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这是生怕人进宫之后受委屈呢。如今有钮钴禄贵妃护着,也算是了了一段心事。
康熙沉吟半晌,重新拿起了折子,李德全见状,便要退下,却听康熙忽然问道,“你说,朕该给她封个什么位分好?”
虽然屋里只有两个人,但李德全可不敢想这是在问自己。但若是装作没听到,似乎也很不妥当,他正踌躇着,便见康熙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结束之后,康熙一口气多了五个儿媳妇,还有更多算不上儿媳妇的秀女被指给了各个阿哥,这样一来,一个人都没添的四贝勒府,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有志一同的认为,必定是皇上还在恼着四爷,所以才不给他指人。就连德妃,也只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最后忍住没有去找皇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上记名的秀女,只有瓜尔佳氏一个。
并且她与往年的秀女不同,并没有在上记名之后就留在宫中伺候,而是同其他秀女一起回了家。这当然不是因为皇帝不重视,相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皇上太看重她了,既然让她回家,想必是要正正经经把人抬进来的,这样一来,至少一个妃位是跑不掉了。因为妃以下,是没有这些礼仪的。
果然,两日之后,皇上便下旨,封瓜尔佳氏为宸妃,择日行纳妃礼。
宸妃这个称号,在大清朝只有皇太极的爱妃,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的亲姐姐海兰珠用过。世传她是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入宫之后便宠冠六宫,连当年的孝庄文皇后,也只能退避三舍。
如今康熙竟将这个封号给了瓜尔佳氏。
其实以康熙的想法,是打算封瓜尔佳氏为贵妃的。他的后位虚悬了许多年,并且这个位置牵涉到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已经有了太子,再立继后实在是不合适,所以皇后肯定是不可能的。而康熙对自己后宫里的情况多少也心里有数,知道瓜尔佳氏一旦进宫,必定会招致所有嫔妃的嫉妒,唯有位分比她们还高,才能稍稍压制。
还是因为后来钮钴禄贵妃对瓜尔佳氏示好,让康熙放心不少,又想着瓜尔佳氏毕竟年轻,不好压制住钮钴禄氏,最后才只封了妃。
饶是如此,这道圣旨一经宣布,也不知道多少人拧烂了帕子。
玉龄也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这样的□□,恐怕也不值得瓜尔佳·如茵走上这么一条路。
胤禛见玉龄一直长吁短叹,不免觉得好笑,“你倒是对她十分关切。”对于皇父的妃子年纪比自己还小,胤禛丝毫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对于玉龄的感叹,他也不怎么理解。
玉龄道,“我也不过白感叹几声罢了。说起来,她入宫之后,形势对咱们反倒更好些。”从前没有嫔妃能替胤禛说话,许多事情上就落了后。现在好了,有个老资格的钮钴禄氏,还有个得宠的瓜尔佳氏,短时间内,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变化。
至少,在未来的几年之中,胤禛的路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平稳的。
配合着他选定的韬光养晦的路线,倒是十分切合。反正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直郡王身上,他低调的刷刷好感度就可以了。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四贝勒府的府邸总算是建造完成,相较于磨磨蹭蹭一直不大想出宫的直郡王和诚郡王,胤禛则显得有些积极过头,几乎是第一时间递了折子上去,打算搬家。
康熙很快就批复下来,着内务府的人安排此事。上头两个一直不想搬的哥哥和下头看风向的弟弟们见状,便都纷纷递了折子,康熙大笔一挥,全部同意,还另外多给了安家银子。
皇子搬家也不是普通的搬家,陆陆续续的忙了一个多月,才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弄妥当了。
玉龄站在收拾好的正房里,感慨万千。
转眼间她穿越过来就已经六年时间了,而且这六年都是住在宫里,丝毫自由都没有不说,那也不是自己的地方,事事都要受着拘束。
而从今天起,她就有自己的地盘了!
呃,虽说这地盘也是落在胤禛名下的。
搬出宫之后,胤禛的韬光养晦策略就更加的好办了,反正没了住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优势,下了朝就往府里一躲,其他人就算想找他,也不容易。
然而就在玉龄以为事事顺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噩耗。
她这具身体的父亲,乌拉那拉·费扬古,去世了。
乌拉那拉·玉龄本来就是老来得女,上面还有四个嫡亲的哥哥,爹娘对这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千娇百宠,好在她性情稳重大方,倒是没有被宠坏了,谁能想到,一朝被皇上看中,指给了四阿哥做嫡福晋。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是嫡亲父母,也成了主仆之别,要哦见一面谈何容易?
玉龄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倒是存了避让的心思,不愿意跟他们见面。但是后来见过乌拉那拉家的人之后,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自己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当初穿越过来时多少不舍,推己及人,原身对家人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她占了人家的身子,却不愿意尽孝,却是大大的不妥。
从那时候起,玉龄就一直保持着跟乌拉那拉家的联络,只是身在宫里,见面不方便,一年也见不了一两次。后来有了弘晖,她就更是不方便出宫,竟一次也没见过了。
谁知如今才刚刚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府邸,胤禛也曾答应过她,就算不能回门也可以请父母亲过来见面,却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惊闻消息,玉龄不敢置信的霍然起身,才问出“你说什么?”四个字,却是一口气忽然提不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好胤禛就在旁边,连忙伸手把人接住,又着急忙慌的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带来的倒是个好消息,玉龄又怀孕了,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动了胎气。同时太医也交代,现在胎儿有些不稳,需要静养着,不能动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闻言,真是喜忧参半。他子息单薄,到现在也只得弘晖一个,玉龄有孕,自然是满心欢喜。可玉龄的阿玛才刚刚过世,让她不要伤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身为子女,到时候总要去致奠,触景生情,难免伤心。
玉龄只是刺激过度晕迷,没多会就醒过来了。胤禛握着她的手,将怀孕的事告诉她,“爷知道福晋为了费扬古大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也要多顾虑你自己的身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勿要伤心太过才好。否则你阿玛在天有灵,也难以安心。”
玉龄之前会晕倒,实在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又太出乎意料。她的日记千般好处,却是改不了命的,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无能为力,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是难过。只因自己还未曾尽多少孝心,从前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想……展眼就是阴阳相隔。
好在得知自己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孩子,玉龄也强自按捺住了伤怀之意。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若是沉湎悲伤之中,反而不妥。
这样想着,玉龄便主动提出要前往乌拉那拉府上,陪伴自己的额娘。毕竟虽然听到消息之后去的人多,但谁能比得过亲女儿呢?玉龄自己都这样伤心,额娘想必更加难过,有人陪着,才能稍解愁绪。
胤禛虽然是一万个不放心,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应了。安排了好些人跟着,又着意叮嘱了乌嬷嬷,务必将福晋照顾妥当,然后又亲自把人送过去。
岳父去世,虽然天家的亲戚不是这样算法,他露个面却也是应当的,并且这也算是给福晋涨了脸面。
玉龄回家之后,虽然着力开解乌拉那拉夫人,奈何十句话里,未必能有一句话被她听进去,到底效果有限。而等丧期一过,玉龄身为皇子福晋,也不适合继续留下,只能十分不放心的回了府。
谁曾想没过几日,乌拉那拉夫人便一病不起,未几便撒手人寰了。
玉龄原本就十分伤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痛悔不已。一方面觉得若是自己陪着额娘,想必不会这般,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事她恐怕根本无法更改,一时郁结于心,身体更加糟糕,几乎连腹中胎儿都保不住。
在被太医几番责问,说再这样下去孩子必定保不住之后,胤禛也坐不住了。虽然知道福晋为了爹娘伤心是正常的,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再者有这么个小东西牵绊着,福晋也更容易走出来,因此便主动去找玉龄谈话。
他进屋时玉龄正坐在窗边发呆。外头已经进了冬日,万物萧索,玉龄每日对着这样的景色,加上心怀不畅,自然越来越糟糕。胤禛见状,几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问道,“福晋在想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玉龄含糊的道。
阿玛和额娘先后病故,玉龄伤心之余,不免也由他们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她是唯一的女儿,穿越之后,那边的身体想来就是死亡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多少伤心。而且将来他们老了,竟连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让玉龄怎么能放心得下?
因了这双重的心事,更是越想就越放不下,愁肠百转,只恨天意无常。
她这会儿说小时候,指的是上辈子。那时她的身体还没有后来这样病弱,爸妈曾经带着她去游乐场玩儿。那时的日子越是快乐无忧,就越是衬托得后来万分凄凉。
“我知道福晋因为费扬古大人和夫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你每日这般,对自己也不好。何况,福晋怕是已经许久没过问过弘晖的事了吧?”胤禛道。
玉龄神色一动,“弘晖?”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单是听到一个名字,玉龄也忍不住跟着提了心,“他怎么了?”
之前是因为有嬷嬷和胤禛照看,她才放心的不管,但胤禛既然提起,玉龄自然也跟着担忧。
“弘晖无事,只是每次过来看你,你都自顾自的发愣,他伤心得很,以为额娘不要他了。”胤禛道。
玉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胤禛忽然道,“爷年幼时,其实也如弘晖此刻一般,惶恐不安。那时爷已经稍知人事,知道佟额娘并不是爷的生母,永和宫的德嫔才是。那时佟额娘刚没了女儿,满心伤痛,对爷视而不见。德额娘也刚生了六弟,如珠如宝,其他的额娘们也各有自己的孩子要操心,就连皇阿玛,也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只有爷没人记得。”
胤禛如今看着虽然冷静自持,但这性子不是天生的。他也曾经恨世道不公,满心怨气,觉得任何一个人都面目可憎。偏偏又渴望他们给的亲情。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注意,往往调皮捣蛋,胤禛也差不多。也正是那时候,康熙给了他“喜怒不定”的评语,也让胤禛终于死心。
纵然他怎样胡闹,其实也都是没人在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胤禛就没有再自暴自弃了。因他直到,如果连自己都不在意自己,那么哪怕他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没有任何会多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何不善自珍重?
如果不是为了劝说玉龄,他是不会把这种黑历史拿出来说的,于是很快进入正题,“我那时就发誓,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儿,必定不会让他受任何忽视。弘晖是个好孩子,福晋难道忍心让他跟着你伤心吗?”
玉龄终于被触动,蓄在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阿玛和额娘恩爱甚笃,其实阿玛去世之后,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一直不敢去想。其实我也知道额娘是去同阿玛团聚了,应该替她高兴的。只是……”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脆弱,将额头抵在胤禛肩上,呜咽道,“从今往后,我就是没有阿玛和额娘的孩子了……”
玉龄生长在现代,没有古人出嫁从夫的念头,始终都认为自己是爸妈的小孩子。不管自己多大了,想到还有爸爸妈妈,就会感觉万分安心。
而失去了父母,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和港湾。玉龄从前曾经看过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光是看名字,就让人心里难受。
又从乌拉那拉夫妻转而想到自己的父母,更是双倍的难过,如此一来,自然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了情绪。
“你还有我。”胤禛握着她的手,对玉龄这难得一见的脆弱简直不知所措,“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玉龄,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我们会像你阿玛和额娘那般,相互扶持着度过一生。好吗?”
玉龄已是泣不成声,胤禛小心的将她圈进怀里,玉龄便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将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头重脚轻,哭着哭着,就在胤禛怀里睡过去了。
好在太医看过之后,说是郁气已经发散出来,接下来只要小心将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胤禛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玉龄一直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非常不好。
第65章 刷好感
玉龄进宫请安的时候遇到了宸妃瓜尔佳氏。
或者也不能说是遇到,因为宸妃明显是在等她,大概是不太方便让她去自己所居的宫殿,所以索性在这里来个偶遇。
遇上了当然要打招呼,说几句话也是很正常的,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我听说你阿玛和额娘的事了,请节哀。”瓜尔佳氏看着玉龄说。
玉龄发现她的眼睛非常漂亮,而且温和的眼神,非常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她跟瓜尔佳氏对视片刻之后,竟然真的觉得心里难过的情绪少了很多,于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甚至下意识的露出几分戒备的神色。
瓜尔佳氏见状笑了,“真是敏锐。”
“你……”玉龄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这是人家的金手指,能随便告诉人就怪了。
瓜尔佳氏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个小手段而已,用来安抚人心效果非常不错。我也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距离下人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所以瓜尔佳氏并不怎么避讳的道,“我知道你伤心,不过呢,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得善自珍重,别浪费了这一世人生才好。”
这是提醒她,不过是个穿越的,不要太入戏了?
玉龄忍不住笑了,“他们很疼爱我,虽然我也知道其实……”其实他们疼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原身,自己不过是夺了别人的东西,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表现得那么冷血。
占了人家的好处,又不肯承担责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瓜尔佳氏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穿过来之前,清穿文已经不流行那种八面玲珑,引得好几个阿哥竞折腰的类型了,流行的是心狠手辣的女配上位,最好是连康熙和雍正一块儿玩死了,才算是能耐。至于感情?全世界都欠主角的,给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然瓜尔佳氏自己也并不喜欢这样的三观,但必须承认,在古代,在宫里,这样才活得长久。
玉龄说了一个数字,瓜尔佳氏大为吃惊,“你们那时候还流行这些吗?”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清穿难道一直长盛不衰?
玉龄摇头,“是我自己比较感兴趣。”其实不是感兴趣,别人的穿越都是意外,只有她,是为了活命,这怎么能一样呢?不过这种话不好说,说了必然又要牵扯到自己的金手指。
瓜尔佳氏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今天见你是有些话想说,算是表明了我自己的态度吧。我不会生下孩子。”
说完这句话,她又深深看了玉龄一眼,才转身走了。
玉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蓦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个人跟自己生活的不是一个世界。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她只是个普通人,渴望完整的家庭,平淡的幸福。但瓜尔佳氏绝不是。所以自己想要的,她都不会在意。大概这也是他们能够结成同盟的根本原因吧?
瓜尔佳氏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打算跟胤禛争竞了。既然没有孩子,那么不管最后谁坐上了那个位置,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自然是对她善意的胤禛更好。
也算是隐晦的表达了她的支持。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玉龄的确是放心了很多。毕竟以宸妃的宠爱,真的有心的话,也是个非常大的麻烦。现在能够和平解决掉,当然是最好不过。
因为玉龄有了身孕,所以这一次进宫给德妃请安之后,到坐完月子都不用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德妃对玉龄横竖看不顺眼,挑剔了好半晌,才又说,“今年大选的秀女,有好几个留了牌子,但还没指人。老四如今已经是贝勒爷了,身边总是只有两个人也不大像样。你如今既然有了身孕,自然顾不上老四那里。我回头挑一个好的给胤禛,到时候也能打理府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安胎吧。”
嫡福晋有事情或是不方便的时候,侧福晋协理家事是很正常的情况。德妃说的这种情形,如果有心,未必不会真的出现。
并且,她既然发下了这样的话,那么这次给胤禛选的,就绝不会是宋氏李氏那样的,必定是个满洲大族出来的,否则怎么能压得下玉龄?
玉龄虽然已经跟胤禛交心,并不觉得多出一个女人就能如何,但想到这里,也难免膈应。
从这一点上来说,德德妃成功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会儿瓜尔佳氏也正在跟康熙说话,说的,也恰好是同样的话题。
“你方才见着老四福晋了?”康熙在瓜尔佳氏身边安排了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事实上,今天她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见玉龄,本身就是做给康熙看的。否则她有的是法子私底下见面,何必站在御花园里?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我瞧着四福晋的样子,像是脸色不大好呢。她刚刚有孕,乌拉那拉家又正好碰上了这样的事,真是难为她了。”
康熙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四儿媳妇的观感还是比较不错的,见她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免偏向几分,“那就让她好生养着吧,不必总是进宫请安。来回折腾,受苦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德妃姐姐想必也是这么想的。”瓜尔佳氏说,“我恍惚听说她正打听今年还没指人的适龄秀女呢,说不定是怕四福晋太操劳了,打算给她送几个帮手过去。”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明着上眼药。然而康熙只是无奈的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年纪大了,跟瓜尔佳氏在一起,就好像自己也沾染了她身上青春活泼的气息,最近似乎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年下熬夜批折子,也不会觉得太过疲倦了。这种感觉,是其他所有妃子都不能够给他的。单凭这一点,康熙也要格外宠爱她一些。
何况瓜尔佳氏一向知道进退。
就像现在,她说了这么一句,见康熙听进去了,就换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被康熙记在了心里。指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繁衍子嗣,玉龄又在这个时候有孕,如果再指人,说不定就寒了她的心。胤禛的子息虽然少,但仔细想来,已经是几个孩子里最正常的一个了,没必要节外生枝。反正他还年轻,就算他媳妇三年生一个,等他三十岁的时候,也有五六个孩子,足够了。
让康熙操心的是直郡王胤褆,他已经连生了四个女儿了,就是生不出儿子,又不安分,真是令人头疼不已。还有太子,只有弘皙一个,毕竟是庶出,说出去也不好听。偏偏他对太子妃敬重是敬重,就是不肯亲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嫡子。
相较而言,胤禛真是太省心了。省心到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有时候都想不起他来。这么想着,康熙心中难得多出了几分愧疚,于是在心里记了一笔:暂时就不往老四那里指人了。
可以说,这次刷好感非常成功。胤禛甚至根本没有出镜,就成功的让他皇阿玛觉得他就是那个太听话了,不知道哭,所以连糖都没得吃的那个孩子。虽然不太起眼,但的确令人心疼。
尤其是有其他糟心的熊孩子作对比的时候。
玉龄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好的效果,所以德妃说了话之后迟迟没有后续,她心里还挺惊讶的。不过她也不愿因因为这种事情,就进宫去听德妃教训自己,反正没人来是好事,也就撇开不提了。
转过年来,玉龄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下胤禛在兄弟之间,真是头一份了。提起来谁不要酸两句?他们这些人为了个儿子,睡遍了屋里的妻妾,却总是没个信儿。老四可倒好,连生两个都是嫡子。虽说四福晋在这上头管得有些严,隐隐有了一点悍妇的名声,不过架不住人家会生,还真没人敢拿着这件事说嘴。
没见就连皇阿玛那里也没说什么吗?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孩子带来了好福气,在她生孩子之前,连续有好几个府里都查出了有孕,不拘怀孕的是谁,但总算是有消息了,自然令人高兴。且很多人都觉得这服气是玉龄带来的,比如大福晋和三福晋,毕竟玉龄怀孕时,她们都登门探望过,没过多久就查出了好消息。
这样一来,玉龄在宗室之中一下子有了好名声,大家都盼着上门来拜访一回,回头自己也能生一个。毕竟这年头受这个问题困扰的人,还真不是一个两个。
玉龄对此只想说,有病找医生啊,我真的不能治不孕不育!
第66章 乌雅氏
不得不说,德妃能够在康熙的后宫里以卑贱之身得享四妃之位,意志也是非常强大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永不退缩。
康熙三十九年选秀时,她又试图往胤禛这里塞一个女人,并且成功了。
这个女人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女乌雅氏。
大约是乌雅家的基因的确好,这个乌雅氏生得一点都不比德妃差,连通身的那种柔婉气质都一模一样,端庄得体,笑意微微,玉龄看到她,脑海里就立刻闪过了三个字:白莲花!
而且是栽种在富贵人家后园池塘里的白莲花,除了灼灼清雅之外,更有一种富贵雍容的大气。这大概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完美情人,在她白莲花光环的照耀下,估计少有不喜欢她的人。
所以虽然是小选入宫的,却很快就得到了所有阿哥的注意,势头比之当初的佟芷儿还要胜出几分。
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嫔妃去过永和宫,想替自家儿子讨要这个乌雅氏,然而德妃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这是她给胤禛准备的。甚至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胤祯都没戏。
这样一来,蠢蠢欲动的人自然就都消停了。毕竟只是个女人,就算再美,气质再好,也只是个女人,既然德妃都这么说了,要是再有什么想法,闹出“兄弟相争一女”的笑话,恐怕就不只是被皇阿玛厌弃这么简单了,那是要成为所有人的笑话的。
而且这件事情也因为这个闹得很大,最后玉龄不得不将这个女人领回府了。毕竟,德妃还是她的婆婆,想给儿子添个女人,谁能反对?
康熙倒是想过不给胤禛指人。但乌雅氏不是大选出来的,而且德妃又没有跟他商量过,事情都坐实了,他总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再去下旨。再说,乌雅氏不给胤禛,到时候又怎么办?名声已经闹出去了,谁接手都麻烦。
所以这个麻烦就扔给玉龄和胤禛自己解决了。
玉龄把人领回家之后,也是头疼得很。德妃大概是因为以前塞的人都没什么用处,所以才把自己的侄女弄过来的。李氏她们只要自己有了防备,想跟德妃告状,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乌雅氏就不同了,她是德妃的侄女,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去找德妃哭诉是正应该的。
譬如玉龄去请安的时候,德妃说一句“想侄女了”,难道玉龄还能不带着乌雅氏进宫?
而到时候万一乌雅氏将府里的情况,比如“福晋善妒,爷从来不去别的地方过夜”之类的事情传扬出去,那玉龄的名声还要不要?四福晋的位置还要不要?到时候康熙恐怕第一个就饶不过她去!
当初他挑玉龄这个儿媳妇,正是看中她端庄妥帖,如果儿媳妇将自己的儿子捏在手心里,哪个当爹的会觉得高兴?既会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会觉得这个儿媳太强势了,不贤。
搁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妻子最多休弃或和离,在皇家却是丑闻,等待着玉龄的,只有“病故”这一条路。
君不见历史上八福晋那么强势善妒,八爷也仍旧有庶出子。当然,那也是因为她没有孩子,腰杆不硬的缘故。而康熙之所以一直纵容她,也是因为想要让八阿哥继承安亲王的旗主位置,将这一旗彻底的收回来。
玉龄没有那么强大的背景,也不打算去作这个死。但就让胤禛去她的屋里过夜吗?显然她也是做不到的。
且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单是在宫里时宸妃瓜尔佳氏嘱咐的话,就够让玉龄心惊肉跳的了。
这些年来她们偶尔走动,现在在御花园偶遇已经不会在宫里掀起什么波澜了。而瓜尔佳氏这次跟玉龄见面,给她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乌雅氏是个修真女!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时空穿过来的,明明是现代人,竟然还真的可以修真!
据瓜尔佳氏说,虽然她得到的功法也不怎么样,不过却另有神效。这所谓的神效,就是她可以利用龙气修炼,跟双修似的,进步神速。所以这也是乌雅氏想跟着胤禛的原因,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吸一吸说不定她就突破练气期,能够筑基了!
这让玉龄觉得非常棘手。她不了解修真,但从看过的小说来说,修□□是非常神奇的。只要练气有成,就能够使用符箓和一部分小法术,而且还有神识这个大杀器,简直防不胜防!
天知道那个乌雅氏手里有没有这种东西?毕竟是个金手指,肯定会带一点护身的宝贝吧?
之前武氏的奴隶契约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好在有使用限制,所以只要把人拘起来,找到应对措施就可以了。但是法术除非是乌雅氏法力不够,不然根本没办法控制。
对了,乌雅氏还可以用神识搜魂(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学会),这样想知道什么秘密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住自己或者胤禛身边的人,想要成事太简单了。
想到这里玉龄简直倒吸了一口凉气,最近自己遇到的金手指是越来越复杂段数也越来越高了。莫非老天爷也看自己不顺眼吗?
最令人忧愁的是,作为清穿女最喜欢的主角,小纽扣和小年糕都还没上场呢,也不知道她们手里都有什么金手指,希望不会太坑爹。
玉龄都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趁现在时间还早,把这两个人先弄过来控制住,到时候穿越女穿过来也只能任自己宰割,想想就觉得很爽!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毕竟老天爷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万一到时候她们不穿小年糕小纽扣,去穿了她根本不知道的别人,如果对方又正好是个经验丰富的演技派,不露出任何端倪,自己根本不可能发现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人。
那就太糟心了,什么时候着了人家的道儿都不知道。
不过说到这个……这次的乌雅氏其实就掩饰得挺好的,除了那个闪瞎眼的女主光环,看起来实在是太白莲花了。不过现在玉龄也了解了,估计是刚开始修真还控制不住灵气的缘故。
但就算是这样……瓜尔佳氏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呢?甚至连她的老底都知道了。用龙气修炼什么的。
这种事情人家不说,玉龄也不好追问,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心。
对了……瓜尔佳氏今天特意给了她一个锦囊!玉龄想到这个,立刻激动起来。莫非她给了自己什么护身的法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胤禛是任务对象,而且也算是半个真龙的命格,在乌雅氏那边的世界观里,应该是不可能被控制的,自然不用担心。玉龄就怕她直接对自己下手,打算从根本解决问题。
果然锦囊里放着的是一块玉佩。玉龄立刻戴上了,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立刻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应该不可能再被影响。
乌雅氏被带回来的消息胤禛自然也知道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甚至根本没有问起这个人。
倒是玉龄主动提了一下,“单独安排了住的地方。”她说,“这个女人有点邪门,爷见过她没有?整个人简直像是闪光一样,用一句话来形容,真正是宛如神仙中人。我觉得她可能不简单。”
胤禛自然是见过的。德妃打他的主意,怎么可能不让他先看看?如果他满意了,那玉龄自然无计可施。
当时胤禛自然也曾被乌雅氏的容光所慑,几乎完全被镇住了。
好在看不到人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很清明的,自然知道这女人有问题,别说他已经承诺过玉龄,不会再添别的人。就算他会,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那些穿越女们之所以能成功,以有心算无心才是真正的原因。而且她们动手的时候,胤禛算是比较没节操,有那么优秀的女人主动扑上来,真是不吃白不吃,也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但现在知道这些人都别有目的,特别是这个乌雅氏甚至可以影响到自己的心志,立刻决定退避三舍,最好不要再跟她照面。
“爷知道。福晋看着安排就是。”胤禛说,“别让她在府里闹什么幺蛾子。”
玉龄有些头疼,“爷不知道,这一个……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胤禛眯了眯眼,“爷知道她是额娘的侄女,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但福晋应该能够处置妥当,莫非还有其他的缘故?”
他虽然不知道金手指这个词,但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立刻想到这个女人恐怕有特殊的手段,令玉龄忌惮。
玉龄问,“爷知道仙人吗?”
第67章 我想离开
“你说乌雅氏是仙人?”胤禛一脸“你脑子没病吧”的眼神看着玉龄。
玉龄扶额,“当然不是,但有一点关系。”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修真。这个倒是容易,毕竟修真小说,说到底也是从古代文化里发展出来的,而且一直以来,民间求仙问道的传闻都没有断绝过。对了,恍惚记得雍正登基之后,也吃了不少丹药来着……
这么想着,看到胤禛一脸“我懂”的表情,玉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四爷我相信你是真的懂啊!
“乌雅氏虽然不是仙人,但她却是修道者,手中肯定有些底牌,寻常人肯定是应付不了的。”玉龄说,“贸然动手,非但容易打草惊蛇,或者也不会有成效。”
“那该如何?”胤禛问。
玉龄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乌雅氏占尽优势,肯定不会顾忌什么,很快就会主动出击。如果没有瓜尔佳氏给的玉佩,玉龄觉得,此刻自己跟胤禛说的话都有可能被她听到。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做什么?
好在,根据玉龄总结出的经验,练气期的实力一般都不会太强。没办法飞天遁地,而且修道似乎也不淬炼肉身,而是以斗法为本。但练气期会的法术不多,能用出来的更少,杀伤力也十分有限,毕竟法力低微。
需要防备的,也就是乌雅氏手中可能会有的法器和符箓。
不过,这些东西既然是底牌,那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应该不会用出来。
其实如果玉龄心狠一点,完全可以设个局,让人看到乌雅氏的法术,然后她大概就会被当成妖怪什么的抓起来烧死了吧?到时候人多势众,她就算拿出保命的东西,除非能够遁地逃走,否则也没有用。
但是……对方不过是打胤禛的主意,目前为止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同是穿越者,一上来就用这样的手段,对玉龄来说,未免太过狠辣,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想到这里,玉龄的思绪一顿。据说修真者都视人命如草芥,这个乌雅氏,究竟是不是真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她抬头看向胤禛,“爷不如先找个人查查这乌雅氏。若是果然有问题,到时候禀明皇阿玛,让御前侍卫们来收拾她也就是了。她虽然有些神通,但毕竟还是个人。否则早就超脱凡世而去了,何至于会困囿人间,还要参加宫里的小选?”
要知道小选的对象可是宫女,那是入宫去伺候人的奴才。
胤禛点点头,他们怕的是她来阴的,光明正大的话,再多的手段在人海战术之前,都没有什么用处。
“也好,爷让人去查此事。这段时间福晋想办法拘着她吧。”胤禛道。
玉龄只好答应。然后第二天将乌雅氏叫到正院里来,对她道,“咱们贝勒爷如今笃信佛道,乌雅妹妹既然进了这个府里,自然就是自己人,也该当跟着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爷知道了也喜欢。”
乌雅氏不知道信了没有,但还是顺从的道,“但凭福晋吩咐。”
玉龄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肯讲规矩就好。她最怕的就是乌雅氏仗着自己的本领,就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肆意妄为。那样虽然不长久,但初期肯定会很麻烦。但她肯守规矩的话,现在想要短时间内约束着她,倒是不难。
于是她转头让乌嬷嬷把准备好的佛经之类的东西拿上来交给乌雅氏,让她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斋戒沐浴三天再说。
搬出宫就是好,四爷府是按照郡王的规制建造的,所以地方非常大,在宫里的时候只有东西院,现在却是侍妾们各有各的院子,减少了相互交通的可能性。毕竟要接触太麻烦了。
这样乌雅氏被关在院子里,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很不方便的。
——她那些手段可不能隔着上百米对其他地方的人运用,非得是面对面才行吧?就算控制住她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用处也不大。
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没等玉龄松一口气,那头李氏又过来拜访了。
玉龄有些惊讶的问乌嬷嬷,“她又来做什么?这几日那边可有消息?”
乌嬷嬷摇头,“一直都安安生生的。”
“那就请她进来吧。”
李氏进了屋,给玉龄行了礼之后,才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拘束,显然是有话要说,但又不好开口。玉龄只好主动道,“李妹妹可是有什么事?若有,但说无妨。纵然我帮不上忙,总能给提个意见。或是请爷帮忙也可。”
“这件事只有请福晋做主。”李氏闻言,便一咬牙站起身,在玉龄面前跪了下来。
玉龄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虽然穿到了清朝来,但是待下人一向和气,寻常时候就算行礼,也不至于用到跪礼这种东西,所以玉龄还是头一次被人跪,坐在位置上只觉得汗毛倒竖,几欲先走,根本就坐不住。
她连忙示意乌嬷嬷把人拉起来,又抿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才道,“李妹妹有话直说就是,何必这般作态?”倒像是威胁人家非得要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否则就不起来了似的。
李氏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就被乌嬷嬷拉起来了。
重新落座之后,她便低着头道,“未知能否请福晋屏退其他人?婢妾这件事实在要紧,不敢让第三人听闻。”
玉龄皱了皱眉,转头见乌嬷嬷看着她,便摆了摆手。
等人都退下之后,玉龄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就算我解决不了,也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李欣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玉龄,半晌才道,“福晋,我们彼此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我棋差一招,被你压制着,本来也是应该的。只是……”
她咬着唇,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一直到咬出了深深的印子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说,“福晋,我想离开四爷府。”
玉龄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李欣雅在这里,名义上是胤禛的侍妾,可实际上胤禛却从没有碰过她。
这种日子如果是古代的女人,或许还能忍耐,又或是宋氏那样,已经是胤禛的人了,便也没有办法。可李欣雅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观念也不保守,年纪轻轻,自然不愿意耗死在胤禛的后院里。
她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如果在现代,正是恋爱结婚的年纪,所以坐不住了。
玉龄沉吟片刻,方道,“论理,你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我不应该拒绝。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是大选出身,被皇上指给四爷的。这件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是皇室丑闻。别说皇上那边,就是四爷,也绝不能容忍的。”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胤禛戴绿帽子。到时候李欣雅倒是一走了之了,玉龄却还是四福晋,结果如何真是难以预料。
李欣雅低着头,神色难明的道,“婢妾也知道这个要求十分过分,所以我离开之后,便会隐姓埋名,到江南去生活。绝不让福晋和四爷为难的。”
等等……玉龄记得,康熙除了巡幸塞外,还有下江南的爱好啊!哦,而且还搞什么微服私访。
而且总是会带着儿子妃子什么的,这玩意哪天不小心碰见了,乐子可就大了!
“这件事你让我想想。”玉龄说,“就算是我答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
“这我知道,那就劳烦福晋费心了。”李欣雅说。这会儿她也不自称婢妾了,想来装得也挺辛苦的。
玉龄自己,是早就不在胤禛面前自称妾了的,一直都是我我我,胤禛似乎也没说什么。这个称呼看似小事,但是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却是意义深远。所以玉龄一听李欣雅改了称呼,就知道了她是铁了心了。
她想了想,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新来的那个乌雅氏,你知道吧?我怀疑她是修真者,你的空间里,可有什么对付她的东西?”
反正都要走了,物尽其用嘛。
李欣雅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的空间里有不少东西,其实用不上,不如交给福晋,或许有些用处。”
“那就多谢你了。”玉龄说,“对了,你那个灵泉,能给留点儿吗?”
话说送走了李欣雅,免费的水果和灵泉以后就都吃不上了,真令人忧伤。
饶是李欣雅已经做好了求人的准备,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福晋这话说得可真够理直气壮的。“不是我小气,那个灵泉离开了空间,只能放一天,然后就没有效果了。”她无奈的说。
见玉龄皱眉,又问,“福晋要灵泉做什么?”
玉龄叹气,“明人不说暗话,历史上的弘晖可只活到八岁,我得先做点准备。”
李欣雅立刻说,“到时候我给福晋送来好了。”
玉龄看了她一眼。两三年之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她敢说,李欣雅一出去肯定想办法逃脱她的掌控,到时候去哪里找人?
李欣雅大概也明白玉龄的顾虑,她们彼此之间其实没什么信任,关系也没好到她千里迢迢过来送灵泉的地步。所以她低头想了想,又说,“其实……福晋有没有想过,弘晖不是天灾,却是*?”
第68章 洗髓丹
“什么意思?”玉龄盯着她问。
李欣雅说,“福晋想想,康熙四十二年,四十三年那会儿,正是耿氏和小纽扣进府的时间,弘晖偏就在那时候出事了,真的只是因为生病吗?那也太巧了。”
玉龄皱了皱眉,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因为,“可那是正史。”
正史不可能会有什么穿越女之类的存在,钮钴禄氏再厉害,也不可能还没进府就将弘晖给弄死。
李欣雅咳了一声,“古代的女人是很厉害的。”
玉龄突然抬头看向她,“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历史上的李氏更厉害。有她里应外合,说不定还真可能做成这件事。”
李欣雅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历史上的那个李氏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福晋已经占了上风,料想也不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她自然是不怕的。
玉龄也没有跟她计较这个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种事情,我不能赌,也不敢赌。或许你还有别的法子?”
李氏没办法,只能道,“我空间里还种了几株人参……”
玉龄展颜一笑,“早说出来不就好了?我也不要多,你给我留下两株即可。至于你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就是。”
“那就多谢福晋了。”李欣雅这一回为了离开当真是下了血本,虽说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到底也没有多好。毕竟这事儿玉龄答应了,但她人可还在府里,玉龄依旧可以拿捏她。所以她生怕玉龄再想出别的,便赶紧告辞了,“那我就回去把空间里的东西整理一番,给福晋送来。”
“何必那么麻烦。”玉龄笑眯眯的说,“就在这里拿出来就是了。若是遇到没见过的东西,咱们还可以共同参详参详不是?”
李欣雅只能僵硬着答应了。
其实说是空间里的东西,但一共也没有几样。李欣雅的空间里有个木屋,屋子里有个桌子,那些东西就都装在抽屉里。直接把抽屉拿出来就行了。
看到眼前凭空出现的抽屉,玉龄也颇感兴趣。虽然早知道空间这等妙物,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凭空变出东西的把戏还是挺有趣的。话说她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主角穿某个皇子的,似乎就是靠空间来“变魔术”,收服了一众小弟支持他登基……这脑洞也是绝了。
咳咳,言归正传,玉龄打量着抽屉里的东西。一个玉瓶,一张锦帛,还有一枚玉璧,一根绳子,最后是一本书。
“玉瓶里是洗髓的丹药。”李欣雅立刻道,其他的我都没弄明白是什么用处。
玉龄点了点头,拿起玉瓶一看,里面一共三粒丹药。她挑了挑眉,“一共三粒?”
李欣雅无奈,“一共五粒,但我穿过来的时候还在李家,爹娘对我也算尽心,就将一粒融在汤里给二老喝下去了。现在就剩下三粒。”她才不会说,是打算等自己的三个孩子生出来,就一人一粒的。
玉龄点了点头,找出一个匣子,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把抽屉还给李欣雅,“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等她走了之后,玉龄一个人对着剩下的东西研究了一会儿。锦帛看上去简简单单,似乎没什么特别,先放在一边。玉璧是上好的玉,拿在手里的感觉……跟瓜尔佳氏给自己的那一块差不多。
等等,瓜尔佳氏!玉龄头顶的小灯泡“叮”的一亮,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盟友可以请教啊!
她将东西收好,把乌嬷嬷叫进来,“明儿记得提醒我进宫。”
“明儿不是请安的日子。”乌嬷嬷想了想,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玉龄点了点头,“嬷嬷替我想着些。对了,弘晖和弘晨呢?”
“四爷今儿没事,说是要考校大阿哥的功课,都在外头书房呢。”乌嬷嬷道。
弘晖今年已经五岁,明年就要去上书房了,所以哪怕是玉龄觉得他需要一个童年,也不得不找人给他开蒙,否则到时候去了宫里,什么都不懂,必定跟不上其他人的功课。
虽说宫里据说一个阿哥配几个老师,各自多对一小班教学,不会影响进度,但是如果比其他人差,难免会被人嘲笑,到时候对弘晖的心理成长十分不利。
至于弘晨,肯定是跟着去瞎闹腾的。不过嘛,胤禛这一两年来,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让孩子们闹一闹他,也是好事。不然显得暮气沉沉的。
玉龄琢磨着这些事,没一会儿念头又转到李欣雅的事情上来了。她想离开,对玉龄来说其实是好事。毕竟把一个青春正好的女人留在府里,算怎么回事儿?
就算胤禛没那个意思,她还怕到时候李氏豁出去了再闹出什么问题呢。
不过,李氏要走,一个暴毙的名头少不了。到时候再把乌雅氏弄走了,胤禛身边就只有一个硕果仅存的宋氏,看着也不大像样。说不定康熙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又给他指几个进来,那就麻烦了。
毕竟玉龄现在已经不像从前,对穿越女充满好奇心,还挺想会会面。现在她希望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最好根本不要让这些人出现在胤禛身边就完事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错。
但胤禛才二十出头……□□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身边没有几朵解语花吗?
还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胤禛考校完了弘晖的功课,就带着两个孩子上玉龄这里来了。脸上带着笑,看来结果挺让他满意的。
玉龄问他,“弘晖的功课可能跟得上?”
“自然。”胤禛丝毫不掩饰自己话里的得意,“爷的儿子聪明得很,那些功课怎么会应付不来?”
玉龄随口给他顺毛,“当然,这一点像爷。”
享受了一会儿天伦之乐,玉龄让乌嬷嬷把两个孩子带下去,她有事情跟胤禛说,小孩子虽然不懂什么,但听得多了总归会潜移默化,而且说不定顺耳就记住几个词,万一不小心说出去就糟了。
“怎么了?”胤禛问,“福晋许久不曾这般如临大敌了。”顿了顿,问,“是乌雅氏那里?”
“没有。”玉龄摆了摆手,“乌雅氏我让她在自己院子里焚香念经三天呢。应该能安稳几天。是李氏的事情。”
“李氏?她能有什么事?”
玉龄吸了一口气,对胤禛说,“我若是说了,爷可别生气。李氏在咱们府里,也不过是个摆设,她今年才二十三呢,就是想着……找个什么名目把她的存在抹了,把人送出去。”
胤禛的脸果然瞬间就黑了。
玉龄倒也不是太担心,她明知胤禛会不高兴,还是说出来了,自然有她的考量。这件事她自己私底下不是不能办了,但哪一日东窗事发,她跟胤禛之间恐怕就会有个大大的裂隙,还不如交给胤禛自己去动手,也怪不到她头上。
好在胤禛也没有发脾气,片刻后才道,“这是李氏的意思,还是福晋的意思?”
玉龄看着胤禛的眼睛,“是我们的意思。李氏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留这么个人在府里。”
胤禛又想了想,问,“她提出了什么条件?”
玉龄便将洗髓丹拿了出来,“说是洗髓伐毛的好东西,吃了之后能够排出体内的毒素和污渍,虽然不至于延年益寿,不过强身健体应该还可以。”
胤禛犹豫了一下,说,“可要献给皇阿玛?”
玉龄心想你皇阿玛没有丹药,也活了七十多,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她道,“只有三粒。”
言下之意,我们家里人还不够分呢。
他们家里现在加上两个孩子,就是四口人。玉龄私心里还想给乌嬷嬷吃一点,根本无法分配均匀。
胤禛愣了愣,果断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话,道,“两个孩子还小,怕是受不住。不如分食一粒。”这样四个人就够了。
玉龄低头想了想,这样也好。毕竟她看过的书里,洗髓都是非常痛苦的事,小孩子可能真的受不住。而且他们身体纯净,也消耗不了那么多的药力。不过,她也有别的想法,“我是想,总要留下一两粒,以备不时之需。不如先拿出一粒来,做个汤或者别的,大家分食了。”
“也好。”胤禛道,“福晋你看着办便是。”
顿了顿,又说,“李氏的事情,交给爷来办便是。”他其实也隐约知道,后院的两个女人是玉龄的心病,但他身边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就算是摆设也必须要有几个。所以也就当做不知。
但玉龄既然开了这个口,便无法继续装作不知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安排比较妥当。到时候把李氏放在自己能找得到的地方,也以防出了什么难以防备的事情。
第69章 好东西
当天晚上玉龄就亲自下厨,将一粒洗髓丹放进了汤里。
当然,放个药的话很简单,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之所以要亲自下厨,是为了待会儿有理由让他们把汤全部喝干净,一滴都不留下。
毕竟是她亲自下厨熬的汤嘛!不喝光都对不起她花费的这些心思。
汤做好了之后,玉龄就解雇将乌嬷嬷叫了进来,以尝尝味道的理由,给她盛了半碗。结果乌嬷嬷喝了之后,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向玉龄告假了。
玉龄嘱咐她好生歇息,想了想自己也喝了一碗。到时候如果真的会痛,总不可能一家人都集中在一起吧?总要有个照顾的人。
结果喝了一碗之后却没什么感觉,玉龄又喝了一碗,才感觉自己的皮肤上微微渗出些许灰色的汗水。她连忙让人打水沐浴,然后才将汤送到正房里去。
等胤禛和两个孩子喝汤的时候,玉龄就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热闹。孩子们也就罢了,疼了自然就会说出来,倒是胤禛,一直强忍着,弄得脸色发白。
不过,看他身上渗出来的黑色物质,玉龄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她原以为自己身体里能有多少毒素污渍,却意外的少。胤禛的身体看上去挺强健的,反而排出了那么多东西。可见他小时候在宫里住的那段时间,真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往他的吃食里加过东西。
她能想到的,胤禛自然也能想到。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时,胤禛才低声对玉龄道,“爷记得,从前佟额娘不怎么喜欢我,对我的饮食也不甚注意。倒是德妃……送过不少吃的用的东西给我。”
所以他小时候一直觉得,两个母亲之中,德妃更疼爱他。后来佟皇贵妃过世,他才会那么期望能从德妃那里得到所谓的母爱。却原来……
“也未必就是……”玉龄安慰他,“说不准是别的人作的手脚。”
胤禛沉默片刻,才冷笑道,“除了永和宫,别处的东西,爷从不入口。至于御膳房……那时的总管,正是她的父亲。”
所以,还能是谁在对他动手呢?
原来他小时候,他的生母就已经打算弄死他了。或者也不是打算弄死他,只不过是想让他身体虚弱,拖住佟佳氏那边的精神罢了。所以用药并不狠毒,打的是长久的主意。谁料佟佳氏就这么没了,自然要留着他这个心向德妃的儿子,替她的其他孩子绸缪……
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是不是德妃,玉龄都不好再劝,只能道,“爷还有我和孩子。”
胤禛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说得对。爷还有你和孩子。”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交心的妻子,有了伶俐可爱的孩子,又何必再去求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对了,说到孩子,”玉龄转过身看着胤禛道,“弘晖明年就去上书房了,我看爷也不要太拘着他。”
胤禛皱眉,“爷的孩子,岂能比别人差?别人家孩子都是三岁启蒙,弘晖已经松泛了两年了。再不教导就迟了。”
“可是爷有没有想过。弘晖是嫡长孙,孙辈之中,也是弘皙之后第二个进上书房的。他同弘皙的关系,赫然就是大哥和太子的翻版!若是弘晖太过出挑,难免也会起了争执。到时候,怕是给弘晖招祸。”
第二代正斗得难舍难分,万一让他们发现,原来还可以用第三代来争宠,弘晖便成了众矢之的。
想到斗得乌眼鸡似的的直郡王和太子,胤禛也忍不住有些头疼。的确,如果弘晖与弘皙成了那样的势头,自己难免会引起太子的忌惮。万一再有人推波助澜,那弘晖可就危险了。
“也不是不让他学。”玉龄说,“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不可荒废了学业。只是有先生教导就是了,爷也不必再要求更多。”
胤禛闻言不免气闷。
每天指点儿子功课的时间,对他来说可谓是难得的放松,玉龄这样说,他仅有的亲子时间就要被取消了,自然不会高兴。
夫妻这么多年,玉龄不看他的脸色都能猜到他的想法。便道,“爷不抽查他的功课,也可以教些别的。”
“别的?”
“是呀,带弘晖出去走走,让他认识五谷庄稼,知道民间疾苦,开拓视野……”玉龄慢慢道。
其实她还想说要锻炼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呢,奈何那些东西,在皇家看来都是奇技**巧,而且大概是因为明朝的荒诞皇帝太多了,所以大清朝引以为戒,是不提倡这些东西的。
他们的功课是文化课和弓马骑射。
玉龄可不会让胤禛现在就教儿子骑射。小孩子骨头还没长好呢!
胤禛考虑了一下,也答应了。毕竟弘晖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若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确不怎么合适。而且从小耳濡目染,将来长大了许多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第二日胤禛带着儿子出门,玉龄则是拿着装着从李氏那里弄来的东西的匣子进了宫。
她是去找瓜尔佳氏的。
虽然两个人没有聊过这个问题,但是毫无疑问,瓜尔佳氏肯定也有自己的金手指。而且经过了乌雅氏这件事,玉龄猜测,她的金手指搞不好就跟修真有关系,否则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乌雅氏的跟脚。
所以玉龄打算拿这些东西去找瓜尔佳氏,让她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这里头正好有东西能够克制乌雅氏不太可能,但如果有瓜尔佳氏用得上的,就能跟她交换了。
瓜尔佳氏听说她带了一些东西请她鉴定的时候,还有些不在一起,等看到这几样东西之后,才含笑道,“你倒是有好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
玉龄有些尴尬,“我也才刚刚弄到的。娘娘看看有没有您用得上的?”
瓜尔佳氏一一检视过了,最后拿起那张锦帛,“这东西于我有些用处,我换一张禁锢法力的符箓给你,只要对着乌雅氏撕开就可以了。”
“另外……”她又拿起了那本书,“这本功法与我自己的互补,大有裨益。我却是拿不出能跟你交换的东西了。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解决,都直说无妨。”
她果然是修真者。玉龄确定了这一点,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就不需要自己去应付乌雅氏了。法力一旦被禁锢,她也就只是个普通人,任人宰割罢了。
她想了想,说,“是有一点为难之处,不怕娘娘笑话,乌雅氏若是被解决了,爷身边就只有宋氏一个了。他还年轻,别说是德妃那里,就是皇上,恐怕也看不过去。早晚要多指几个人进府。”
“依我说,”瓜尔佳氏闻言,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不如自己给四爷张罗几个,哪怕身份不高,但人数够了皇上这边自然有我周全。还有那个宋氏,跟着四爷的时间最早,贝勒府可以有一个侧福晋,你不如抬举她。”
玉龄自己弄进来的女人,她自然可以控制,不虞会出什么问题。
但玉龄听了之后,只是皱眉,“人心毕竟不足。而且……”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穿越女非常多,而且大都是冲着胤禛来的。就算我安排了人,难免会被穿了,到时候反而给了她们近水楼台的机会。”
“若只是要占个名头的话,这件事情倒也简单。我可以替你做几个傀儡,绝对外表美艳,以假乱真。不过你也知道,傀儡毕竟不是人,不灵活,也不能说话,只能摆着做个样子。你府里的人的嘴可紧?还有胤禛那里也愿意答应?”瓜尔佳氏想了想,道。
玉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技艺,便问,“有没有现成的能看看?”
瓜尔佳氏失笑,“你以为傀儡随便就能做出来呢。我如今来做,也十分勉强。若不是为了换这本书,我是绝不会答应的。而且最多做四个。但我能保证环肥燕瘦,春兰秋菊,各个不同。你自己考虑一下。”
“那就做吧。”玉龄拍板道。
这已经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至少大部分时候都能够敷衍过去。只要她不同意,侍妾本来就不能出门,就连过年家宴也不能出席。这样一来,除非有人提前知道,特意进去府里戳破,否则肯定没有问题。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当好了。
做完了交易,两人都轻松下来。玉龄问瓜尔佳氏,“这个绳子和玉璧,有什么用处?”
“这玉璧跟我给你的那个用处差不多。至于绳子,”瓜尔佳氏把绳子拿在手里半晌,才笑着说,“你运气不错,这可是好东西。这绳子是专门用来捆人的。而且不需要法力,只要有口诀就可以。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口诀。”
玉龄闻言囧了一下,没有口诀还说什么?逗她玩儿吗?
72 角色扮演
说到傀儡的事,玉龄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她拿到了傀儡之后,自然是要跟胤禛商量之后,才能使用。毕竟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他的。
结果胤禛听了之后,倒没有如同瓜尔佳氏所想的那样恼羞成怒,觉得不知所谓,只是跟玉龄提了一个她之前完全想不到的要求。
“福晋打算给爷安排几个傀儡?”他问。
玉龄道,“一共只得四个。所以委屈爷,身边就只能有这么几个人伺候了。”
“那倒无妨。”胤禛一本正经的道,“爷身边有福晋一个,就尽够了。”
玉龄总觉得这句话里头有什么深意,便道,“爷这话,我好像有些听不懂似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胤禛便道,“爷的意思是,福晋一个人就能顶五个。”
玉龄:“……”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然而不等她找到反驳的话,胤禛已经又道,“既然是福晋给爷安排的人,总要真的能伺候爷才行。”
玉龄挑了挑眉,“爷明知这只是傀儡,故意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你若是真的想要四个人伺候,明儿我就给你安排四个人进府!”
“爷不是这个意思。”见玉龄生气,胤禛仍旧不慌不忙的,凑到玉龄耳边,低声道,“福晋既然一个人能顶五个,那这四个人的活儿,也由福晋兼了可好?一天换一个,日日都新鲜着,爷自然就顾不上别人了。”
卧槽!玉龄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角色扮演,cosplay吗!
四爷你这么潮,你皇阿玛和额娘知道吗!你的大臣们知道吗!你……不对,他的福晋已经知道了。你的儿子们知道吗!!!
竟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是还真别说,玉龄自己也忍不住有点儿小心动。咳咳……主要是古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不丰富了,身为福晋,玉龄又不好让人陪着自己打麻将,太降低格调了。于是每天都是写字画画写字画画,脑子里似乎都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再喜欢,也经不住天天这样子。
所以偶尔有些不同的事情调剂一番,似乎也不错。再说胤禛的要求,如果是对真正端庄的大家闺秀来说,自然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侮辱,可对玉龄来说,不过是生活情趣罢了。
所以最后在四爷的“威逼利诱”之下,她只能答应了。
不过也反过来提了要求,让四爷也每天cos不同的角色。她原以为胤禛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却没想到,竟然轻轻松松通过了。这时候玉龄才想起,恍惚记得,历史上雍正的确是个热爱新事物的人。
他喜欢西洋传过来的许多玩意儿,怀表,西装,油画什么的。他还有很多自画像。现在再喜欢cosplay,似乎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不过,虽说玉龄答应了。但是总不好一下子冒出四个人来,所以还得提前安排一下这四个女人的身份什么的,胤禛主动将这个任务接手,只要求玉龄做好角色扮演的准备就行了。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仍旧只是个提议,并未付诸实践。
不过每次玉龄自己想起来,都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之前胤禛似乎提过,这两日第一个傀儡的身份就应该安排好了,而到时候,她也要以这个身份前去“侍寝”。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好跟瓜尔佳氏说了,所以玉龄只是笑了笑,道,“自然是同四爷说过的,他也允了。”
瓜尔佳氏闻言倒是颇有感触,“这样看来,四爷对你,倒真算得上十分好。也难怪你一片痴心,竟着落在他身上。希望你们长长久久的才好。”
“借您吉言。”玉龄笑着回答。
正巧她回府之后,胤禛就将第一个女人的身份带回来了。因为玉龄需要去扮演对方,所以资料非常详细,就算康熙的人去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玉龄将资料收起,对胤禛道,“今日我进宫见过了宸妃娘娘,她说,明年弘晖去上书房读书,孩子年纪小,每天来回毕竟费事,想留弘晖在她宫里住,爷看如何?”
胤禛皱了皱眉,“弘皙是太子的儿子,住在宫里自然无妨,弘晖若是进宫,恐怕……”
“所以宸妃娘娘说,想让弘晖住在她那里。反正她宫里干干净净的,一个人都没有安排,腾出个偏殿来,也是便宜的。这样一来,就不会跟小皇子们在一处了。自然也就能避开流言。”玉龄道。
胤禛沉吟片刻,看向她,“你老实说,还有什么安排?”
玉龄道,“德妃娘娘那里,过了年恐怕会有些不好。宸妃娘娘怕对爷有什么影响,便打算让弘晖进宫。到时候爷损失了一个臂助,却也有了别人及不上的优势。”
弘晖住在宫里,别说康熙去瓜尔佳氏那里时总会过问一声,就算他不闻不问,那也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孙子,跟别人不同。如果能的他的喜欢,按对胤禛来说,反而比德妃那个不是一条心的额娘要好许多。
就看他能不能够下的定决心了。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上床睡了。玉龄知道,他不表态,就是默许的意思,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次一次捧着真心送到别人面前,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践踏,总有受不了的一天吧?胤禛现在,就是受不了了。若不是德妃生生将母子情分耗尽,也不至于会到此地步。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胤禛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毕竟虽然不是他自己动手,这件事对他来说,也还是够难受的。
为了哄他高兴,玉龄便只能潜心研究起那份资料,打算尽早进入“角色”,让胤禛新鲜新鲜,也许到时候心头的郁结自然就消失了。
于是这一天,胤禛回府时,在正房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有发现玉龄的踪迹。他甚至去了两个儿子那里,也问过乌嬷嬷,但谁也不知道福晋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胤禛觉得疑惑时,一个面生的婢女捧着一封信送过来了。
胤禛接过来,看到那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略备薄酒,盼君驾临。这才明白福晋究竟干什么去了,不由好气又好笑。
将信纸翻过来,背面还画了一张非常简易的地图。出发点正是胤禛此刻所处的地方。
他忙了一天,本来就十分又累又饿,回到府里还到处找人,到现在也没有用晚膳,胤禛自然很饿了。所以看完信之后,毫不犹豫的抬脚按照地图所示,一路走了过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摆手让苏培盛带着其他人回去了,然后才一个人撑着月色往前走。
这个院子在四贝勒府最偏远的地方,哪怕胤禛是这里的主人,也从没有来过,一开始的景色还是熟悉的,渐渐就变得陌生。好在还有地图,他倒也不虞走错路。
不过走了这么一会儿,胤禛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让苏培盛备了步撵过来。他现在是真的又累又饿,任何月下寻欢的念头都没有了,只盼着能有一壶热酒,配上爽口的饭菜,填饱肚子再说。
好在这时候他终于到了。
推开院门,月光下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正屋的灯亮着。晕黄的灯光是一种非常温暖的颜色,胤禛甚至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虚幻的温暖。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声响,有人推门出来。
月色下的佳人身着迤逦拖地的齐胸襦裙,外面罩着酒红色的薄纱衣,发髻高耸入云,身姿窈窈,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的簪环之声悦耳动听。翠眉入鬓,顾盼生姿。
胤禛一时竟呆住了,险些没能够认出来。玉龄装扮成这个样子,真是跟平日里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爷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柔媚婉转,余音袅袅。
胤禛回过神来,总算是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在他给玉龄的那份身份资料上,的确是曾经描述过那个叫做方碧云,即将成为他的侍妾的女人的容貌和日常装扮。
——其实也就是按照胤禛自己心里所喜欢的那种女人去设定的。却没想到,福晋竟真能做出这个样子。是否自己之前对福晋的认识,还是仍然不够?胤禛情不自禁的想。
恍惚间还有一个念头从他心间闪过:这倒真是应了他所要求的那一句“新鲜”,新鲜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又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头涌起。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将欲要蹲身行礼的女子捞进怀里,拥着他往屋子里走,“不必多礼,进来陪爷喝两杯,用点东西。”
面对这样一个柔顺妩媚的,自己梦想中的女子,他下意识的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性情。
霸道,直接,是绝不会出现在福晋面前的样子。
73 靡丽
酒足饭饱,胤禛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中,始终跪坐在他身侧的玉龄歪头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道,“爷累了一天了,妾给爷按按身子可好?”
说到最后一个字,语气又轻又缓,像是堪堪从他耳边擦过,几乎听不见,偏又听见了。
胤禛喉头一紧,立刻“嗯”了一声。
洁白的柔荑便覆上了他的额头,然后缓缓往下,有节有序的按压揉捏,明明是一本正经的动作,偏偏又让胤禛体会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手指里仿佛带了钩子,又像是带了电流,每到一处地方,让他筋骨舒展,浑身放松之余,又像是被勾起了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只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爷,这个力道可好?”玉龄还在他的身后问。声音袅袅,同样也是朦朦胧胧的。
有一瞬间,胤禛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绯色靡丽的梦了。眼前这人大概只是个同福晋有些相似的女子,毕竟,福晋是从不会做出这样几乎可算是烟视媚行的模样的。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顺着那纤纤素手的力道,歪在了榻上,玉龄跪在他身后,从他的肩膀一路垂下来,最后手指落在了腰部。
胤禛从不知自己的腰部竟会这样敏感,只是轻轻一碰,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儿忍不住从榻上跳起来。若非是谁舍不得这难得的梦境,平日里又一直隐忍自持,怕是不堪忍耐。
而那双作怪的小手还不肯放过他,犹自顺着腰间向下,碰到了那敏感私密之处。
胤禛忍不住喘了一口气,命根子被人捏住的感觉实在是太要命了,他忍不住低声唤道,“福晋……”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爷叫错人了。妾是碧云……爷这时候都还念着福晋,实在是令妾伤心呢。”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
胤禛连忙闭了嘴,同时阖上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绮艳际遇。
玉龄趴在他身上忙碌了一会儿,手都酸了,见胤禛闭着眼睛只管享受,心中有些不忿,便松开了他,去解他的腰带。
“福晋?”胤禛皱了皱眉,按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下轻轻推着,暗示意味极浓。
玉龄只当不懂,“屋里太热了些,妾看爷都出汗了,不如褪掉外头的衣裳,好生松快松快。”她低声道。
她将后面“松快松快”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暧昧的意味,胤禛便松开了她的手,任由她在他身上忙碌。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玉龄垂下来的如瀑青丝。她的头发养得好,又黑又亮,在灯光下仿佛发着光,胤禛仿佛被蛊惑一般,伸手握住了其中的一缕,放在鼻端轻嗅。
皂角和桂花的香气……福晋似乎极喜欢桂花,回头可以在府里躲在种些,胤禛胡乱想着,然后身上陡然一凉,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玉龄全部脱下了。
玉龄跪在他身侧,脸上的表情既无辜又惶恐,“爷恕罪,妾只是想替爷脱掉外裳,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顿了顿,又小声道,“请爷责罚。”声音虽然轻,却十分清晰。
胤禛只觉得下腹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把人一捞,翻身压住,嗓音干哑低沉,“这可是福晋自己说的,爷定会好生惩罚你一番!”说完便噙住了眼前嫣红的唇。
玉龄“嘤咛”了一声,而后院子里便声响寂寂,唯有灯火通明。
……
胤禛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像是一个美梦醒来,仍旧有些意犹未尽。谁知道一转头,就见玉龄穿着水红色的衣裳,仍旧是昨日那番打扮,跪坐在他身侧,脸上的神情娇羞无比,看到他睁眼,便垂首道,“妾已经是爷的人了,爷可一定要对妾负责呀。”
听到这句话,胤禛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然后看到玉龄这个样子,喉头又有些发紧。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连忙咳了一声,坐起身一本正经的道,“放心吧,爷回头就告诉福晋,让她给你安排个院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妾叫碧云,方碧云。”玉龄抬起头,秋水盈盈的望向他,胤禛又干咳了一声,“爷记住了,晚上再去看你。”
玉龄这才收起了羞怯的表情,问道,“爷今晚不去福晋屋里过夜么?”
胤禛立刻就尴尬了。抬头看了看天,方道,“罢了,此事回头再说。”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点头道,“这个院子风景不错,就赏给你了。”
“谢爷赏赐。”玉龄伺候着他穿上衣裳,然后才把人送了出去。
苏培盛带着人等在院子外面,见到胤禛,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绝口不提院子里发生过的事,簇拥着胤禛回书房换了一套衣裳,然后才上朝去了。
玉龄打着哈欠回到正院,立刻吩咐乌嬷嬷道,“昨儿爷幸了一个婢女,就安排在西北角的那个院子里。待会儿你让人松些东西过去。再让人看着,方氏喜静,平日里别让人去打扰了她。”
乌嬷嬷闻言吃了一惊,“福晋,这……”
四爷对自家福晋如何,乌嬷嬷是看在眼里的,眼看乌雅氏进了门,爷也没有碰过,这几年竟是都守着福晋过日子,心中不知道多么得意。骤然听到这样的事,怎不令她震惊?
玉龄笑着道,“嬷嬷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过是个障眼法,您就不必管了。”
乌嬷嬷听得倒懂不懂,也知道这应该是做给别人看的,便低头答应着下去准备东西了。玉龄这才揉着酸痛的腰,扑到了床上。
胤禛昨晚简直是个禽兽!不就是做了他最喜欢的扮相么?果然比平时都激动,直折腾到大半夜,早上起来时竟然还精神奕奕,真是可恨!
玉龄下定决心,下一个要扮个美艳娇娃,至于这个方碧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绝不能让胤禛轻易得逞!
胤禛当日下了朝,果然忍不住去了西北角的院子。一眼就看见有人坐在窗边看书,不由心下一喜。结果等进了屋才发现竟然是个陌生人。美则美矣,看着却像是个木头。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福晋呢?”
没人回答,那个木头美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仍旧低着头看书。
胤禛这才察觉不对,四爷府绝不会有不认识他的下人,那就是别的问题。他脑海中突然掠过玉龄说过的两个字——傀儡!
原来这就是傀儡,竟然做得如此逼真,不是事先知道,自己也绝对看不出来的。只要不想到这里,纵然这人安静不喜欢说话,单看外表,怕是也没有人会怀疑。
不过,既然知道只是个傀儡,胤禛自然只能满心失望的离开了。早上分明跟福晋说过,晚上自己要过来的,她为何只放了个傀儡在这里?
胤禛正是最新鲜的时候,对于玉龄那个扮相当真心痒无比。但他也知道,既然是扮演,那福晋平时就绝不会做出那般姿态。所以被放了鸽子,自然是满心郁闷。
然而回到正院,看到玉龄的时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福晋分明还是平日里那个福晋,可是胤禛却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移不开了。她不管做什么事,在他看来都是好看的、新鲜的,跟平时又是绝对不同的。明明仍旧是端庄的模样,但胤禛却隐隐能够从她身上,看出“方碧云”的影子来,简直心痒难耐。
莫非自己昨晚当真被蛊惑了不成?胤禛心里嘀咕着。
不过这天晚上,歇在正院里时,他也显得十分兴奋,再次折腾到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饶是他身强体健,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大概是因为新鲜感的缘故,胤禛进来对玉龄热情了许多,床笫之间更是需索无度,让玉龄在吃不消之余,也忍不住感叹,夫妻之间,果然还是需要新鲜感的。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扮演个别的角色呢?不能太快,那样四个都扮完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但也不能太慢,毕竟她是不打算轻易去扮方碧云的,时间长了,新鲜感就都消失了。
不过,短时间内,玉龄应该也没有心思去折腾这些,因为,过年了。
过完年之后,弘晖又要去上书房念书。玉龄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刚刚送小孩子上学堂的家长,简直恨不得守在学校里,偷偷看看儿子平时的表现如何。
可惜她非但不能守在学校里,甚至连去上书房送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咬着小手绢儿眼睁睁看着胤禛领着儿子出府,然后自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劲来。直到胤禛又将儿子接回家,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玉龄不由深深忧愁:这往后弘晖如果真的住在学校……啊不,是宫里,自己该怎么办?
74 关押
玉龄跟瓜尔佳氏商量之后,决定让这件事情显得“顺其自然”一些。太过刻意,康熙那里肯定交代不过去的。
于是一直到开春之后,弘晖才陆陆续续在御花园里同瓜尔佳氏“偶遇”,然后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宸妃娘娘的青眼。之后不知道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让皇帝下令,留弘晖住在宫中,由瓜尔佳氏照顾。
这道旨意一下,自然是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毕竟现在成年的皇子都出宫开府了,除了弘皙之外,还真没有皇孙是住在宫里的。而且又是交给最得宠的宸妃照顾,这份恩宠可就太难得了。
对于有心人来说,这是不得不在意的地方。但是对德妃来说,却简直就等同于侮辱!
弘晖是她嫡亲的孙子,并且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位居四妃之位,在宫中的资历,自然比宸妃高了不知多少。再加上自己生过六个孩子,养大了胤禛和十四,可谓是经验丰富。而皇上竟然不将弘晖交给她,而是让宸妃来照顾,跟直接打她的脸有什么分别?
宫中众妃对宸妃的嫉妒由来已久。但是谁也不会主动做这个出头鸟,毕竟皇上的恩宠,也是看得见的。德妃尤其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谨小慎微,她如何能够在宫中坐稳这个位置那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忍不了了。因为不管去那里,都感觉其他人正在嘲笑自己。如果不找回这个场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宫中跟其他人来往?
于是她一面让乌雅氏报告胤禛府里的情形,一面让玉龄进宫质问她这件事,另外还给宸妃瓜尔佳氏准备了不少礼物。
对于德妃的质问,玉龄只以一句无辜的“这是皇阿玛的旨意”就交代过去了。德妃总不可能让她去抗旨。虽然气得要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以她身为弘晖的额娘却没有照顾好孩子唯有,让她回去抄一个月佛经作为收尾。
抄佛经这事,对玉龄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反正闲着没事,以前在宫中的时候经常替太后抄经书。而且德妃让她抄经,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发泄,所以她也不怎么在意。借着乌雅氏的手将德妃想知道的消息传过去之后,就只等着宫里的消息了。
没过几天,就听说皇上震怒,禁了德妃的足。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了对德妃的清查,这一查不要紧,原来年前宸妃瓜尔佳氏怀孕中毒的事情,竟然跟德妃有牵扯。而后康熙的人在德妃宫里掘地三尺,找到了不少宫中禁止出现的秘药!
这一下子可是捅了蚂蜂窝了。因为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不少嫔妃对着症状一回想,自己曾经好像的确是中过这样的毒啊!就算以前没有中过,以后也难保。
事关自己的安危,这件事自然不会有人袖手旁观,一时间宫中的形势大变,所有人都站在了德妃的对立面。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除了嫔妃们纷纷跟德妃划清界限之外,竟然还有几个小贵人常在之类的站出来,揭露了德妃的种种罪行。比如苛责低位嫔妃,侍寝之后皇上明明许了留,却私自赐下避子汤之类的事情。
最要命的是,就住在永和宫偏殿,这两年来一直病歪歪的庶妃章佳氏,颇为得宠的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竟然被御医查出是中了毒,而且□□正是从德妃宫里搜出来的某一种!
铁证如山,康熙震怒,令削去德妃的分位,贬为庶人,囚禁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件事出来之后,之前因为弘晖入宫的事情对胤禛又羡又妒的那些人,都不再关注他了。生母被废,在子以母贵的清宫之中,等于是绝了那条路,谁还会在意他呢?
这件事情从案发直到康熙下旨,不过是三天时间,速度快得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这一天,四爷府来了一位客人,正是胤禛嫡亲的弟弟,十四阿哥胤祯。
德妃出事,最难过的就是他了。毕竟德妃对他一贯宠爱,他也因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骄傲个性,连亲哥哥胤禛也不在他的眼里。现在德妃出了事,俨然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这时候才终于想起胤禛来了。
胤禛在书房见了他,兄弟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胤禛回房之后沉默无比,紧紧抓着玉龄的手,辗转难眠了一夜。第二天他进宫之前,对玉龄道,“爷若是出了什么事,福晋不要慌张。”
玉龄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胤禛要去做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胤禛跟十四两个跪在乾清宫的门口,说是请求康熙宽恕他们的额娘,否则便长跪不起。
这简直跟威胁没什么两样,康熙又怎么会答应?玉龄听到消息,默默的叹了一会儿气,才转身收拾了一包东西,让乌嬷嬷送去给胤禛身边的人。这段时间,他可能不会回府了。而这些东西,自然是早些送去为好。
兄弟两个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康熙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震怒,觉得儿子眼中无君无父,于是下令将两人也关了起来,让他们跟他们的额娘一起尝尝冷宫幽禁的感觉。
当然,关押他们的地方不是德妃所在的冷宫。没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十三爷曾有幸住过十年的养蜂夹道。那里气候潮湿,环境恶劣,十三爷住了十年,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一双腿几乎废了。
玉龄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表情。
她和胤禛都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但胤禛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他的额娘,不管他自己对她有多少感情,但毕竟是她生了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有朝一日历史评说,不会理会德妃究竟做了多少错事,只会觉得胤禛不孝。
他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没有任何劝说和阻拦。
所以,现在该是她去做她的事情的时候了。
……
瓜尔佳氏匆匆赶来,看到玉龄跪在乾清宫门口,不由皱眉,“你疯了?明知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做什么偏要来撩拨?”
“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玉龄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娘娘,求你一件事。”
“别求,我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玉龄说,“让我……去跟胤禛在一起。我只求你这个。你一定做得到的。”
瓜尔佳氏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虽然我早就知道你跟胤禛有感情,却也没有想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在外头,还能周全一下,进去了,什么时候出来,可就说不定了。”
“我想好了。”玉龄说。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只是觉得弘晖还在瓜尔佳氏那里,她应该也会帮忙说几句话。而自己能做的则有限,留在府里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去跟胤禛在一起。反正,那个贝勒府没什么她留恋的东西,乱套就乱套吧。
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到她怀里的弘晨,又忍不住咬牙,“你便是欺我心善罢了!你自己要去吃苦,难道连儿子也舍得?”
“舍不得。”玉龄仍旧笑着,“那就都拜托娘娘了。”说着便把孩子递给他。
瓜尔佳氏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进乾清宫去了。
康熙看到她,也没什么好气,“你是替老四家的来做说客的?”瓜尔佳氏跟玉龄关系不错,他早就知道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宫里没人跟她交好,日子也难过。
“皇上既然知道,正好省了我的口舌。人家小两口要夫唱妇随,同甘共苦,我怎么好拦着,皇上说是不是?”瓜尔佳氏笑着道。
康熙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你喜欢孩子,也就罢了。老四福晋也是不像话,担心老四固然是应该,孩子难道就不管了?”
瓜尔佳氏一听就知道刚才那“夫唱妇随”的说法已经打动康熙了。说来奇怪,他自己身为帝王,早就不相信,可能也没什么感情了,却执拗的重视一切的感情。
胤禛和十四固然触怒了他,他却也以为他们是因为孝顺,只是想要小惩大诫。现在玉龄的做法,更是有情有义,令康熙赞赏。
所以她道,“那皇上是同意成全乌拉那拉氏了?”
没一会儿,李德全便出来,走到玉龄身边道,“皇上让老奴送福晋去看四贝勒。”
玉龄连忙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同时不忘了招呼跟着自己来的人。——她是来陪胤禛渡过难关不错,却不是来吃苦的。这回可是做足了全面的准备才来的。带了不少东西。
李德全把人送到门口,又道,“皇上说,福晋什么时候想出去都随意。若想留下,也随意。”
玉龄嘴角抽了抽,难不成康熙还想考验自己一番不成?
送走了李德全,她叹了一口气,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胤禛冷冷的视线,他皱着眉看着她,神情硬邦邦的,“福晋来这里做什么?”
75 圈禁日常
玉龄知道胤禛一向是嘴硬心软,而且大约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到这里来,倒并不是故意针对她,给她脸色看,所以不甚在意的笑道,“爷在这里,我自然也要在这里。”
“胡闹!”胤禛的眉头紧紧锁着,快步朝她这里走过来。
虽说是把他圈禁在这里,但只是不能出去,里头倒是自由的。毕竟对于一个皇子来说,真正难受的,并不是处境艰难,而是被自己所仰慕的父皇圈禁。
所以胤禛自己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夜,并且这些都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但心情仍旧可想而知。正情绪低落间,忽然听到玉龄的声音,只如晴天霹雳一般,连伤心都顾不上,脚步虎虎生风,三两步就走到了玉龄身边。
只是走过来只有,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思玉龄都知道,玉龄的心思,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胤禛拧着眉头看她,半晌才叹气道,“爷不是交代过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去,让你安心留在府里照顾孩子,打理好府中事务吗?”
玉龄笑了,“那是四贝勒府,爷这个正经的主子不在,还有什么可打理的?”
胤禛又站了片刻,才板着脸道,“先进来吧。”
然后自己率先迈步往屋子里走。
玉龄跟在他后面进了屋,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跟自己想的一样糟糕。明明是青天白日,春暖花开,可屋里的光线却十分黯淡,而且透着一股湿冷之意。难怪在这里住久了会出问题。
她连忙转头对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道,“东西放下,你们就回去吧。”
既然胤禛住在这里没有人伺候,这两个小太监肯定是不能留下的。这跟她推测的一样,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倒是胤禛见那两人各自拿着一个大包裹,忍不住问道,“福晋带了些什么?”
“自然是用得着的东西。”玉龄道,“我又不是来享福的,当然要多带点东西,日子才好过呀。”
她说着将包裹打开,把自己收拾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爷和我的厚衣服,狐皮大氅,护膝,还有暖手的铜炉。——爷这里应当有火和热水吧?”
她拿出来一样,胤禛的嘴角就抽一下,福晋所做的准备,未免也太过充分了。“如今已经是春日了,难道福晋觉得爷会在这里住到冬天不成?”厚衣服就算了,狐皮大氅是怎么回事?还有暖手的铜炉……他身强体健,难道这样的天气还需要暖手?
玉龄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就算住不到冬天,这屋子里这样冷,倒春寒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用得上。我不过是有备无患。”
玉龄准备东西,本来就是冲着养蜂夹道的规格准备的,最主要的方面就是要预防一切风湿的可能,所以大都是饱暖的东西。倒是让胤禛误会了。
不过福晋一向出人预料,胤禛在惊讶之后,又忍不住有些好笑,“你就带着这些东西去见皇阿玛?他老人家没有因此生气?”
明明是来表决心,要同他共患难,却带了那么多东西,难道皇阿玛就没有问过?
玉龄毫不在意的道,“这爷就有所不知了。带了这么多东西,正代表了我的决心,是当真要来跟爷共度难关,而不是只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的。这样皇阿玛自然知道拦不住我,就放我进来了。你看十四弟妹,整日进宫去找那些娘娘们哭诉,这有什么用?非但娘娘们觉得烦躁,皇阿玛也必定不喜的。”
“你总是有道理。”胤禛道。其实想想,有这样一个福晋,的确是他之幸。
尤其是在还有另一个犯傻的人衬托的情况下。不过十四弟就在隔壁不远处,这会儿怕是已经听见动静了。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还不知道要怎样怄气呢。
玉龄转头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含笑道,“爷别着急。今日我进来了,明儿十四弟妹就该去乾清宫门口跪求了。”
“也罢。”胤禛虽然没想过要让福晋进来,但是他发现,玉龄真的来了之后,他的心情却仿佛被拨开了云雾,一瞬间就舒畅明朗了。哪怕是室内光线昏暗,他也觉得福晋像是自身就带着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起来。
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去思量跟他关系十分寻常的十四会有什么心思?
胤禛看着背对着自己忙忙碌碌的玉龄,感觉心像是突然被填满了。眼里只容得下这个人,只要有她在其他的都不必去顾虑。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将玉龄拥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玉龄先是一愣,然后才放软了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融洽,黏你,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甜丝丝的滋味儿。
胤禛低声唤着玉龄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玉龄……”
他平日里总是称呼她福晋,这尚且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其实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仿佛叫着她的名字,就能够将心中难以言表的情绪宣泄给她知道,就能够让这个人,前所未有的贴近自己。
古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胤禛并不认为玉龄会抛弃自己,但在这之前,却也没有想过她会不顾一切的追着自己到这里来。
皇家最重的,永远都不是感情。胤禛从小看到大,自然也没奢望过会有人全心全意只为了自己。他装出不屑的样子,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渴望。所以在得到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有了玉龄之后,日子仿佛立刻就不同了。
之前胤禛虽然只在这里过了一天,却觉得难捱极了,好像光是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冲天黑等到天亮,不知道自己出了无尽的等待和煎熬还有什么。而玉龄一来,一切却都鲜活了起来。
她除了带了衣服之外,还带了几本书给胤禛,甚至还带了她自己作画的东西。不过水彩之类的不方便带,只能考虑水墨画了。
现在胤禛每天一早起来,读两个时辰的书。是真正的读,而不是看。他读书的时候,玉龄就在一旁打理自己的头发。古代的发式都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她这样的身份。以前都是婢女们做,现在只能自己动手了。
有时候胤禛见她半天弄不好,还会过来搭把手。
梳洗打扮结束,便有人送早膳过来。吃完了之后,玉龄画画,胤禛或是继续看书,或是给玉龄做模特,换上不同的衣裳,让她给他画像。然后吃午饭,下午玉龄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做针线,胤禛则要考虑朝堂上的事情,暗暗做些计划跟安排。虽然不能跟外面接触,但并不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而且许多事总是有备无患,多多打算总没有错。
等吃过晚膳,夫妻两个躺在床上说会儿话,再做点和谐运动,就相拥着入睡了。
如果不是被圈禁的现状,这样的日子,真可以称得上悠闲似神仙。
大概是因为朝夕相对,两人的感情也是飞速进展。之前本来就互有爱意,但中间毕竟隔着太多的东西,交心的机会是极少的。现在却不同了,老话说过近则生狎昵,他们又是夫妻,无论从身体上还是感情上,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越来越合拍。若是现在被人看见,一定会发现,两人之间自有一种气场,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后来玉龄还折腾出了新鲜的花样,给胤禛画画的时候,就会给他设计安排各种各样的身世背景,让他去扮演各种各样的人,她自己也有相应的身份,两人把自己当成完全陌生的人过上一天,然后第二天再换一个。
他们两个扮过夫妻,主子和婢女,女主子和仆人,富绅和小妾,寻欢公子和青楼女子……然后到了晚上嘛……咳咳,自然是夜夜笙歌,彼此都能感觉到一种新鲜刺激。
胤禛一开始扮演仆人的时候别扭极了,但是大概因为反正除了玉龄没人能看到,很快就渐入佳境。
偶尔胤禛也会动笔为玉龄作画。不过画的内容都香艳绮靡,玉龄往往不敢留下,看过之后立刻焚毁。毕竟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被人看见,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夫妻两个折腾出种种花样,玩得不亦乐乎,几乎要忘记这是在被圈禁了。也不知道康熙那里究竟派人过来监视了没有,如果派了,看到这样的情形,又会是个什么心情?
时光悠悠而过,转眼就是夏天。养蜂夹道从湿冷变成了湿热,屋子里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让人无时无刻不汗流浃背。玉龄和胤禛坚持了没几天,就蔫下来了。
就算是再好的精神,也对抗不了自然之威啊!
几乎乐不思蜀的玉龄这才开始生出了强烈的“我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康熙要废太子。
76 废太子
“四贝勒,四福晋,皇上命老奴请二位去乾清宫。”李德全站在屋门口,不着痕迹的用眼角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同时恭敬的开口道。
虽然废太子的消息传出时,胤禛就猜到自己可能会被放出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实在是太过惬意悠闲,所以他没有像李德全所想的那样,面上掩不住的激动,只是紧紧握了握玉龄的手,便朝李德全点点头,“有劳李谙达跑一趟了。”然后转头对玉龄道,“走吧。”
玉龄还想回头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再一想带着这些去见康熙,毕竟不合适。李德全见状,忙道,“四福晋放心,回头这些东西,老奴会着人打包送回四贝勒府的,不会让人乱动的。”
“那就多谢李谙达了。”玉龄便也大大方方的跟在他身后,出了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
乾清宫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康熙已经成年的儿子。见胤禛和玉龄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不过并没有人张嘴打招呼,看过之后,就又继续沉默。
玉龄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子。看来太子被康熙圈禁在毓庆宫不得出门的消息,是真的了。难怪殿里的气氛这么沉闷压抑。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究竟是机遇,还是灾难。
康熙对太子的偏爱人尽皆知,现在太子出了事,说不定便会迁怒他们。尤其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触怒了康熙,因此被圈禁在毓庆宫,然而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却是谁也说不上来。
这样一来,大家自然觉得康熙是想要为太子遮掩。君心难测,康熙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不知道,自然更加谨慎。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任何有精力去管他们两个刚刚被放出来的人。何况大家都明哲保身,胤禛虽说是被放出来了,但康熙在心中究竟是否能够回到原本的地位,却难说得很。
只有老十一个人小心的凑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站回他自己的位置去了。
钮钴禄氏跟瓜尔佳氏平日里时常往来,弘晖跟弘晨在她那里过得不错,康熙看上去也不像是为此不高兴的样子,自然心有计较。加上老十本身就性情憨厚重情义,对他的反应,胤禛和玉龄倒是也不觉得惊讶。
十四已经先他们一步出来了,十四福晋跟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面色憔悴的模样。倒显得玉龄和胤禛看上去过得并不是那么糟糕。虽然似乎也消瘦了一点,但至少面色红润,也没有什么郁色,跟十四两口子截然不同。
没过一会儿,康熙便到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语气非常重的将所有的儿子斥责了一遍,然后便宣布了要废太子的决定。
所有人自然立刻跪下来,请求他收回成命。
这种事康熙对着他们说,还有可能收回去,如果是在朝堂上提出来,那可就未必了。
然而康熙明显十分震怒,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便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下面的儿子。他们有一脸得意还没有掩饰好,有的装出悲愤的神色,眼神却透露了内心的欢喜,还有的蠢蠢欲动,有的一脸茫然……当真是众生百态。
康熙忽然生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他老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因为,他老了,可他们却在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康熙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令人悲哀的威胁。因为这一点,哪怕他是帝王,也无法改变。过了四十岁之后,时常便能在自己身上察觉到时光流逝的痕迹,根本无法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让他心里陡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他一一扫过自己儿子们的神态和表情,记在心里,暗暗揣摩。
这一刻,不知道是受了太子的刺激,还是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儿子的刺激,康熙心中的父子情意,却已经开始悄然发生转变。他仍然会为自己儿子的优秀而高兴,但心里却暗暗戒备,生怕他们有一天强到连自己也约束不了。
皇子们并不知道康熙的心思。一部分人沉默着,大概是觉得今天的事,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劝说康熙收回成命。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别说康熙,其他人也都听出来了,说是劝说,但实际上说出的话,跟拱火没什么区别。还将太子从前做过的某些事情翻了出来,几乎有要逼迫康熙下定决心之意。
康熙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他们散了。
胤禛和玉龄,十四两口子都没动。他们刚刚从养蜂夹道出来,康熙对他们具体的安排显然还没说明。究竟是回养蜂夹道还是回府也不知道,自然要留下来等个结果。
不过,显然今天并不是个好日子。康熙因为太子的事,心情非常糟糕,对两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他看了胤禛一会儿,道,“老四,老十四,你们可知错?”
“儿臣……不知。”胤禛低下头,“无论如何,她总是儿臣生母,血脉亲情,并不能单以对错判断。再来一次,儿臣仍旧会这样做。”
十四也附和道,“儿臣不知额娘有什么错,但她作为额娘,却并无亏欠儿子之处。儿臣身为人子,自然要尽孝心。”
这番话说得也算是情深意重,可惜的是……德妃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她没有亏待过十四,可对胤禛……却真是说不上有多好。于是十四这番话,反而显得胤禛的态度十分可笑。
他恐怕都不是德妃在意的儿子。
于是康熙哼了一声,看向胤禛,“老四,你也觉得乌雅氏作为额娘并无亏欠儿子之处?”
胤禛沉默不语。
这时候如果还替德妃说好话,反而显得假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他的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所以胤禛索性不开口。
不过不说话好像也不合适,玉龄想了想,便主动开口,“皇阿玛,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为人子女,不敢妄议父母,不过只能略尽孝心,以安自身罢了。”
“好个以安自身!”康熙道,“那你们是觉得,父母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了?”
玉龄神色一动,总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有此一问。
她不知道太子究竟做了什么,但是能令康熙震怒至此,恐怕不是小事。但康熙心里,恐怕仍然有些悔意。毕竟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养大的,变成如今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有责任。于是康熙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正好胤禛受到了德妃的不公对待,他推己及人,可能认为胤禛能原谅德妃,太子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深意。
但是这个念头,恐怕就是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所以才问出这个问题,希望能从他们这里得到赞同。
玉龄不知道废太子的事情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但从历史上来看,康熙对太子还有感情,后来还有再立再废的事情。如果顺从康熙的心意,当然应该主动说子女能够理解父母。
然而她才刚刚想清楚,还没开口,就听到胤禛道,“是非对错,总在人心。父皇圣明烛照,想来深知。”
康熙眯了眯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问,“太子……胤礽从小与你的关系最好,为何不见你替他求情?”
“父母责罚子女,想来自有缘由。皇阿玛并无过错,此刻若是说情,恐怕没有用处。不如缓缓图之。”胤禛道。
康熙忽然一叹,“你倒是个懂事的。”
然后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他们回府了,不过还是交代,“乌雅氏之事,往后不必再提。你们是天家皇子,别忘了我爱新觉罗氏的荣耀,纠缠于这样的小事,于你们并无益处。”
从乾清宫里出来,十四目光复杂的看了胤禛一会儿,径直走了。他没想到胤禛还会为德妃的事情出头,但是心里也没有多少感激。因为刚才康熙只跟胤禛说话,却没问他什么,十四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胤禛对他的表现视而不见,依旧脸色平静。
回到府里,阖府上下都是欢欣鼓舞。毕竟虽然主子不在,他们可以散漫些。可是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和前程都系于主子一身,若是胤禛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有好结果。自然是盼望着胤禛赶快回来的。
打发了这些人,梳洗沐浴除去了晦气之后,屋里只剩下玉龄和胤禛,她才低声问道,“也不知道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错。”
胤禛嘴角的讽意一闪而过,看向玉龄,“这件事不要去打听。”
咦?这话有问题啊!玉龄狐疑的看着他,莫非胤禛知道什么内、幕……甚至太子的事情跟他也有点儿关系?
78 天花
康熙今年四十八岁,胤礽是康熙十三年出生,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而大清朝三年一次大挑的,是从十三到十七岁的在旗女子。而几乎每一次,康熙都会留下几个上记名的秀女。也就是说,从康熙三十年开始入宫的嫔妃,年纪都比胤礽小。
年轻的庶母和已经成年的儿子之间,总是需要避嫌的。这也是皇子们成年之后就要出宫开府的原因之一。
但胤礽是太子,自然是不需要出宫的。而他比康熙年轻,比康熙俊美,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长大,风仪亦令人沉醉。而康熙本身有那么多嫔妃,不可能个个得宠。年轻貌美的寂寞嫔妃,遇上风度翩翩,姿容俊美的储君,发展出一段什么,似乎也并不令人惊讶。
尤其胤礽本人的私生活本来就相当乱,毓庆宫中除了无数美貌侍妾之外,甚至连娈宠之流也有。这般胆大包天,染指嫔妃也绝非不可能。甚至……玉龄猜测,跟胤礽有染的低位嫔妃,或许不止一个。
儿子给老子带绿帽子,也难怪康熙绝对容忍不得了。
玉龄震惊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皇上是怎么发现的?”
这种事情,足够小心的话,说起来还真的很难被发现。而且胤礽的身份特殊,这种事情又是轻车熟路,肯定不会突然就被人撞破。否则那也太玄幻了。
不过说到这个……玉龄心头一抖,忽然想到了胤禛胸有成竹的模样。该不会,那个撞破奸、情的人,就是他安排的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但是……胤禛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问题还真是越想越复杂。
瓜尔佳氏脸上的表情也复杂得很,“其中一个……有孕了。皇上近来并没有碰过她。”
康熙对瓜尔佳氏宠爱非常,基本上没有临幸其他嫔妃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陡然听说某个妃子怀孕自然震怒不已。而只要他下令去查这件事,总能够之找到端倪的。胤礽毕竟还只是太子呢。
瓜尔佳氏继续道,“皇上震怒,下令去查。结果,查出来的东西着实触目惊心。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真可谓是胆大包天,连皇上都被蒙蔽了。到这一步,数罪并罚,这个太子之位,自然是坐不下去了。”
她说完之后,饶有深意的看了玉龄一眼。玉龄立刻明白了,原来胤禛插手的地方是这里。他以前也算是半个□□,知道一些东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胤禛是怎么把自己摘出来的?昨日康熙见到他,似乎并未迁怒。
——不过,面对毫不知情,刚刚被从养蜂夹道放出来,看上去面目憔悴的儿子,想来康熙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么一想,胤禛去乾清宫门口那一跪,果然是早有打算的。自己之后跟着他去“同甘共苦”的做法,这时候想来反而显得挺可笑的。简直是胡来。
难怪胤禛当时看到自己,脸色那么复杂古怪呢!玉龄当时以为胤禛是被感动的,现在想来,根本是觉得自己太蠢了吧?!
等等!
玉龄把自己的思路拉回瓜尔佳氏这里,“太子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何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疏忽?”秽乱宫闱的罪名有多大胤礽不可能不清楚,那个宫妃应该也明白,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而弄一包避子汤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就算真的怀上了,想要悄无声息流掉也并非不可能。为什么会闹出来?
玉龄看着笑得四平八稳的瓜尔佳氏,心中先是震惊,然后渐渐变成了了然。这件事肯定有人插手了,而那个人,就是瓜尔佳氏。
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胤禛做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发现。瓜尔佳氏插了手,她也没有察觉。这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瞬间就感觉自己跟这两个人人的智商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是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笑眯眯的看着她,“想明白了?”顿了顿,又道,“我倒是有些明白四爷为什么喜欢你了。”
“什、什么?”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玉龄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好奇得很。
“跟你在一起,不用使心眼。”瓜尔佳氏说。
玉龄一脸黑线,这还是在鄙视她的智商吧?不过这是她自己也承认的事情,她的长处不在这上面,也不必强求自己非要适应。这么想着,她笑了笑,“算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吧。我就不费这个心思了。”
不过,她看着瓜尔佳氏的样子,又忍不住问,“你和胤禛私底下有联系吧?”
瓜尔佳氏也笑了,玉龄是不喜欢理会这些事,但并不意味着她蠢。事实上她的心思通透,许多事情,只要她愿意,就能想明白。也正因此,显得更加难得。毕竟聪明人总是容易多想,反而难得糊涂。
事情果然跟瓜尔佳氏和胤禛预测的一样,康熙并不愿意姑息太子的错误,没过几日,便在朝堂上宣布了废太子的旨意,不顾大臣们的情愿,几乎可算是雷厉风行的将这件事给处置完。
然而没等那些心怀其他念头的儿子们高兴,康熙又找出了不少他们的罪证,削爵的削爵,圈禁的圈禁,九龙夺嫡的故事还没怎么开始,就在康熙的暴力镇压下,彻底结束了。
对于这个结果,玉龄表示自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现在可才康熙四十年,这个时候康熙就将夺嫡的苗头给掐灭了,那岂不是说,后面的变故还很多?
毕竟康熙还有二十多年好活,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儿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胤禛还能按照历史上那样,顺利的走上那条路吗?
这种担忧玉龄并没有展露出来,她只是在长久的沉思之后,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慎重的考虑了许久,才在上面写下一句:康熙废太子后,打压诸子,年长皇子唯有几位幸存,而其中康熙最青睐者,为第四子胤禛。
前面的几句都是根据历史写下来的,并没有任何出入,而最后一句,虽然是玉龄的主观意愿,然而却是最有可能跟事实相符的。而在她将这句话写下来之后,康熙便会渐渐真的青睐起胤禛。虽然只是一句含糊其辞的话,但是却能够不知不觉的改变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或许等到传位那一天,这一点点优势,便是胤禛最大的筹码。
毕竟,这一世有瓜尔佳氏出现,自康熙三十六年十七阿哥胤礼出生之后,宫中便再也没有年幼的阿哥出生。而现在剩下的皇子之中,并没有康熙格外偏爱的,胤禛的胜算很大。
写完了这句话之后,玉龄犹豫了一下,又在下面写了一句:胤禛长子弘晖,时年八岁,曾大病数月。
写完之后,玉龄的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弘晖的事,始终是她心上的一根刺。虽然知道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但她却不能够容忍任何的意外出现。与其等着莫须有的天数,不如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至少性命无虞。
然而还不等玉龄回过神来,就听得外面“砰”的一声想。她只觉得心头猛跳,下意识的站起身,便见乌嬷嬷气喘吁吁,神色慌乱的站在门口,“福晋,大阿哥发烧了!”
“什么?”手中别人都看不见的日记消散,玉龄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扶着床框站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问道,“可请了太医了?”
“已经着人去请了。”乌嬷嬷紧皱着眉头,快步走进来,低声道,“主子,怕是不大好。奴婢瞧着,像是天花!”
天花!在这个时候,还是绝症的天花!
玉龄在极大的震动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目光坚定的看着乌嬷嬷,“嬷嬷,弘晨呢?”
乌嬷嬷愣了一下,道,“弘晨阿哥今日似乎不大舒服,所以奶娘带着,并没有跟大阿哥在一处。”
玉龄松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嬷嬷,你去看着弘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福晋……”乌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玉龄阻止,“嬷嬷不必多言。你只要替我看好弘晨,照顾着府里就行了。”
一边说一边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弘晖的院子。玉龄在院门口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乌嬷嬷,“嬷嬷,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万不可乱了阵脚。”
“奴婢知道了。”乌嬷嬷有些心慌,但竭力压制着。她知道玉龄要做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玉龄又道,“等我进去,就命人将这个院子封了。再煮些醋把外面的地面泼一遍,再洒些石灰水。然后……除了太医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院子。等四爷回来了,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她顿了一下,才又道,“如果……我和弘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弘晨就交给嬷嬷了。”
说完之后再不回头,大步走进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