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康熙的心思
胤禛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是紧张慌乱的。
太医来过,已经确定弘晖就是天花。
这下子连最后的侥幸都不存在了。大家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乌嬷嬷虽然担心还在里面的玉龄,但仍旧按照她的吩咐,让人将整个院子封住,不许出也不许进,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是隔着墙喊一声,然后送到院子门口,让里头的人自己出来取。
然后乌嬷嬷又派人去通知了胤禛。
得到消息,胤禛根本不敢相信。这些年来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他已经越发喜怒不形于色,越来越接近历史上那个冷面四爷了。至少外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他变脸的。
然而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却直接打翻了茶盏,失态得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去禀报的小太监心里暗暗叫苦,只能将话再重复一遍。然后胤禛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面上风雨欲来,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一下公务,就急匆匆的提脚往回赶了。
只可惜紧赶慢赶,仍旧没能够见到玉龄。等得知玉龄在弘晖的病情尚未确定时就已经进去之后,更是一直沉默不言。
“四爷……”乌嬷嬷有些忐忑的站在他面前。胤禛平日里在玉龄面前,很少会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这府里的顶梁柱。
胤禛抬起头来看着她,“福晋是怎么交代你的?一句话都别漏了。”
乌嬷嬷支吾半晌,最后才将玉龄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胤禛闭了闭眼睛。福晋真是心狠,竟半句关于他的话都没有交代过。还有,他这个阿玛分明还在,说什么弘晨就交给乌嬷嬷了,莫非认定了他胤禛必定会再娶,亏待了她生出来的儿子不成?!
胤禛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他其实并不是在责怪玉龄,而是在责怪自己。在玉龄和孩子遇到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有陪在他们身边。甚至……胤禛心想,自己可能从没给过玉龄安全感,以至于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都没想过要跟他这个一家之主商量一下,自己就顶起了所有的事。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可以,胤禛真想跟着玉龄走进弘晖的院子,不顾一切的去陪着他们母子一起面对病魔。
可惜理智告诉他,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反而是害了他们。有的是人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消失掉。反而是他自己在外面,可以保证一直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供应……至少可以提高里面的人活下来的几率。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撑住。
胤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按照福晋说的办。你守着这里,有什么要求及时送进去,爷进宫一趟。”
出了这种事,而且他又是擅离职守,自然要去跟康熙说一声。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去要一个御医和宫里的药材回来。现在任何能够提高里面那母子二人存活机会的办法,他都要一一试一下。
乌嬷嬷应了,又问,“爷不跟福晋说几句话吗?”
虽然不能见面,但隔空喊几句还是可以的。
胤禛冷冷一笑,“等福晋从这个院子里出来,爷再好好和她说!”到时候,他会重振自己的权威,让她知道,这府里做主的人究竟是谁。遇到事情竟然不想着跟自己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福晋必须要得到教训!
最后胤禛进宫的目的只达成了一半。康熙赐下了不少好药材,许多都是太医院库房珍藏的。但是御医没有。毕竟宫里一共也就两三个御医,都是医术高超之辈,除非康熙恩典,否则只给他和太后看诊。
近些年来太后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其中一位御医,常年在仁寿宫中候诊,根本走不开,其他两个负责着康熙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去四贝勒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天花是传染病,万一御医去了之后染了病,这损失谁能负担得起?
胤禛这次没有在乾清宫门口跪着使苦肉计。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府里没有人坐镇是绝对不行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趁乱流进来呢?
所以最后他没有强求,只是跟康熙告了假,说要留在府里。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上要说服康熙是非常困难的,却没有想到,康熙只是神色莫名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其实胤禛的感觉也没有错。如果是在从前的话,在康熙眼里,没有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自然也是这么要求儿子的。胤禛要为乌拉那拉氏涉险,自然就是不智。
然而现在,他的心情不一样了。
自从瓜尔佳氏进宫之后,康熙感觉自己像是焕发了第二次青春,时隔多年,再一次将一个女人放进了心里。所以他设身处地的想,瓜尔佳氏若是出了事,自己必定也会担惊受怕,无心朝政。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胤禛?
再说,儿子和儿媳妇夫妻情深,总比胡混的好!
(跟庶母鬼混的太子殿下躺枪_(:з」∠)_)
经过这么一件事,康熙倒是对胤禛有了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的感觉,认为这个儿子像极了自己。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这个根儿果然没断呢。
尤其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染过天花,当时被送出宫去养病。那段日子对康熙来说十分难熬,现在对于同样染上天花的孙子,自然多同情几分。想了想,就没让再把人挪出去。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康熙最后还是勒令胤禛,天花一日没有根除,就绝对不允许胤禛进那个院子,甚至还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太监过来盯着胤禛,不让他胡来。
等胤禛离开之后,康熙想了一会儿这个儿子挺像自己,思绪又转到了弘晖身上。想到弘晖毕竟在瓜尔佳氏那里住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件事还得跟她说一声,便着人摆驾。
瓜尔佳氏听到消息,果然大惊失色。不过她也是知道历史的。对于弘晖这样一个小孩子,又是在康熙年间没的,历史上自然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这个年代天花几乎是绝症,只能靠着人自己熬过来,绝大多数孩子都熬不过,如果是这个,倒也并不出奇。
不过,玉龄应该早有准备,瓜尔佳氏虽然提着心,但还是相信最后应该会没事。
当然,她只能对康熙说,“吉人自有天相,不管是四贝勒还是四福晋都是有福相的,弘晖那孩子又一向懂事听话,肯定不会有事。”
“是啊。”康熙也跟着感叹了两句。弘晖住在瓜尔佳氏这里,他也算是经常见到,对弘晖的印象很好。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想到这里,康熙又不免心下一动。
当初先帝爷就是染了天花去的,后来他自己也染上了天花,他早就有心要给自己的孩子们都接种人痘,奈何危险太大,成功率太低,所以很难推广。康熙想要挑选一个染过天花的继承人的想法,自然也就一直没能得以实施。
可是现在,弘晖倒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胤禛这一辈人是来不及了,或许可以考虑在孙辈之中培养一人?到时候就算儿子们都不争气,大清的江山也不虞会有什么问题了。
康熙自觉还年轻得很,要培养个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给他十年时间,弘晖便可以独当一面!
越想越动心,康熙仿佛已经看到了弘晖在自己的培养之下,将大清发展得更加富强的样子,几乎按捺不住,巴不得他明天就痊愈,然后把人接进宫来,亲自教养!
他转头看到瓜尔佳氏,心下便点了点头。之前弘晖本来也是住在宫里,由瓜尔佳氏照顾,这次接回来,还是这样安排便是。往后弘晖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会感念瓜尔佳氏,这样,他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瓜尔佳氏见康熙面色几变,终是忍不住问,“皇上也别太担心了。弘晖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对。”康熙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就巴不得弘晖赶紧好起来,立刻赞同的道,“明日,不……李德全,你让一个御医去四贝勒府看看,弘晖的情形到底如何?也不要他进院子,问问情况,看看他们的应对,多指点一番。”
瓜尔佳氏敏锐的察觉到了康熙态度的变化,面上不显,替弘晖谢过了他。
康熙便顺势问道,“你一向喜欢弘晖,等他病好了,再把他接进来如何?”
瓜尔佳氏有些意外,“上回是四福晋亲自来找我,说是思念孩子,再说弘晖在宫里,虽然事事无忧,但毕竟远离父母,我也不忍。若是再把人接来,怕是不好吧?”
这话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试探。当初可是她提出把弘晖接进宫的,现在康熙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康熙想着如果真的成了,瓜尔佳氏肯定也会知道。再说他从前也经常跟高位嫔妃商量这些事,而且瓜尔佳氏并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在这些事情上的见地每每让他倾倒,所以略一犹豫,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81 傲气
得到弘晖的情况很好的消息,宫里康熙和瓜尔佳氏也放心了。
康熙忍不住对瓜尔佳氏道,“朕没有看错,弘晖的确是个有福的。”
“有皇上疼爱,自然再多福气也有的。”瓜尔佳氏笑着凑趣,“不过既然他病了,我想着,是不是等一两年再把弘晖接进宫?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大病之后突然离开阿玛和额娘,怕是会想呢。”
康熙大约是想到了当初被毫不犹豫的送出宫,从生病到病愈没有见到任何亲人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也罢。”
气氛倏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康熙道,“近年来宫中真是多事之秋。明年朕打算南巡,江南的问题不少。爱妃跟朕一起去吧,也可以换换心情。”
瓜尔佳氏眼睛一亮,“臣妾当然是想跟着皇上去的。只是怕扰了皇上的公务。”
大清朝南巡的路线,一般都是先走山东,去泰山祭拜一番,然后再乘船南下。不管是高山还是流水,自然风光奇险之处,往往也灵气四溢。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登高望远或是临河凭眺时会心情爽快的缘故。并不仅仅是因为视野开阔,更是因为灵气能够提神。
这东西对瓜尔佳氏自然很有用处。可惜她穿过来不久就进宫了,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走走。这回借南巡的东风,倒也不错。
见瓜尔佳氏兴致浓厚,康熙也高兴起来,又跟她商量了一会儿路线和要带什么人之类的问题,然后才回乾清宫处理政事。
对于旁观者来说,大抵知道了结局,也就不会继续关心了。但是对胤禛和玉龄来说,没有找出那个在背后下黑手的人,这件事就绝对不可能过去。
玉龄在胤禛走后,就忍不住想起了当初李氏说的那番话。
有没有可能是想要进四爷府的穿越女呢?要知道,康熙四十二年就又是一场大选。如果能够在进府之前,将弘晖和弘晨给除掉,对穿越女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
因为胤禛现在就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都没有,势必会面对子嗣的压力,到时候就算他自己不想纳妾,康熙也容不得他了。说不定还会主动给他多指几个人,好快快的开枝散叶呢。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另外也有可能是胤禛的兄弟们动的手,更甚者还有可能是宫里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德妃乌雅氏。
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难以置信,竟然是已经被关在院子里不知道多久,在这府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宋氏出于嫉妒动的手。让玉龄在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宋氏……”她还没死心吗?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只不过是她蛰伏的假象?可玉龄不管怎么想,都不敢相信宋氏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且不论她想不想,她有本事将这件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吗?
要知道弘晖身边的事情,一向是玉龄亲自过问,安排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宋氏就算在这府里住再久,拿不到话语权,自然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听命于她。
所以她想了想,对胤禛道,“宋氏进府那么多年,若是要动手,怎么也不会等到今天。”在弘晖刚出生的时候就下手岂不是更容易?婴儿体弱,就是夭折了,怕是也不会有人疑心到她身上。
胤禛冷笑,“这是自然。宋氏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正在后头使力的,竟然是八弟!”
这也是一个胤禛绝对想不到的事情。胤禩现在年纪还小,远没有历史上那般翩翩温和的贤王名声,在朝中更没有多少根基。并且他的生母仅仅是个小贵人,到三十九年时才晋良嫔。大清朝子以母贵,胤禩自然也不被诸皇子们看在眼里。
所以胤禛断没有想到,做出这件事的人,竟然会是胤禩!
玉龄闻言也愣了一下。不过八阿哥号称是除了胤禛之外清穿女最喜欢的皇子,不少想要嫁给胤禛将来入宫飞黄腾达的清穿女,都希望在没跟胤禛在一起的时候,跟胤禩来一场浪漫的爱情。可见大家对他的定位,就是那个倒霉的万年男配深情男。
不过现在跟历史相差太多,实际上皇子之间的争斗,绝大多数还集中在太子跟大阿哥身上。现在太子虽然被废,但是前头还有那么多哥哥,怎么也轮不到胤禩的。玉龄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有了这样的野心。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什么都是不奇怪的。但玉龄还是觉得,胤禩的变化,必定有一个契机。
说白了,她觉得事情还是跟穿越女有关。虽然不知道这些穿越女究竟是怎么有本事将一个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看看宫里的瓜尔佳氏就知道了,康熙这样的城府心性,不也对她宠幸有加,许多事情都愿意听她的意见?胤禩被某个女人影响,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她想了想,道,“爷不如再让人查一查,八弟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我想,前头那么多兄长,他总不会就专门看爷不顺眼吧?”
虽然弘晖是皇长孙,但直郡王和诚郡王现在都已经生下了嫡子,比胤禛有优势得多。就算要除掉障碍,也应该看向他们啊。
胤禛皱了皱眉,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道,“爷再让人去查。”
玉龄怕他专门往清客门人身上去查,忽略了后院的事情,特意提醒道,“爷,说不定八弟身边也出了个奇女子呢。”
胤禛的动作一顿,眼中光芒闪动。可惜玉龄隔着一扇门,根本看不见。胤禛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福晋说得是,爷会让人留意。”
如果玉龄不提示的话,胤禛说不定还真的会忽略了这方面。毕竟他的确是觉得女子最多不过是在后院闹一闹,根本成不了大器,不需在意。不过,这个想法在遇到了那么多“奇女子”之后,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她们固然不能参与什么国家大事,但却并不是真的就无关紧要了。
若是胤禩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
结果查来查去,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钮钴禄氏。让胤禛吃惊的是,这个钮钴禄氏的能耐似乎不小,胤禩跟她在一起,谈论的事情竟然不是风花雪月,反而都是写朝事。看样子,竟是将她当成谋士一般的对待了!
并且,根据下头的人回报,八弟最近颇做了几件受皇阿玛赞赏的事情,也正是在这个钮钴禄氏出现在他身边之后。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恐怕正是这钮钴禄氏的指点,才让胤禩如此顺利。
这个发现在胤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轻视女子,觉得她们做不出大事,但也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在朝政上的见解和智慧,全然不输给男子!八弟最近的那些表现,就是自己也心中赞赏,却没想到都是出自女子之手。
钮钴禄氏果然当得起玉龄“奇女子”之称,跟她一比,其他那些曾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们,倒都成了俗人了。
有一瞬间,胤禛心中甚至出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念头:为什么这样天纵之姿的女子,竟然不是出现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前赴后继的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子之中,没有这样一个?
不过顷刻间他就将这个荒谬念头压下去了。
再多女子对他而言,仍旧及不上福晋。他已经承诺过玉龄,只有她一个,就算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妄念,简直是对玉龄的侮辱!毕竟福晋非但为自己诞下两个儿子,平日里打理府中,照顾自己也是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命运转折的时刻,福晋同样给与过非常重要的帮助!
虽然她对朝事么有多少了解,可仍旧有自己的优势,就算跟钮钴禄氏相比,也绝非一无是处。
这么想着,胤禛的心态慢慢的平和下来。其他女子再好又如何?他既不是需要女子指点才能往前走,更不会为了这些外物,就打破自己的原则,甚至背弃自己的承诺。
若是真的那样做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又把福晋当成了什么?
面对李氏的时候他可以无动于衷,面对武氏的时候她也可以视而不见,那么面对钮钴禄氏,自然也是一样的。胤禛反感这些女人,是因为她们抱着目的出现在他身边,而他胤禛,不需要用类似“卖身”的方法去获得这样的帮助!
这个原则,自然也不能因为钮钴禄氏能给自己的好处更多,就有所改变。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立刻神清气爽,之前心头那种压抑的感觉,立刻消散。他相信,就算只凭自己,也绝不会输给有人指点的八弟!如果连这一点骄傲都没有,他如何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呢?
这一刻,胤禛心中是傲然的。
他突然有些想见到福晋,想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她听。
然而等他来到院子外之后,那种迫不及待的念头又忽然沉淀下来。在那个院子里的,是他的妻儿,他自然应该守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任何风雨侵袭。如此,这些事情,又何必说出来让福晋烦心?
82 钮钴禄氏
胤禛想得挺好的,却不知道,玉龄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了。
一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弘晖的身体完全好了,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他那边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玉龄自己随便查了一下,因为锁定了钮钴禄氏,倒是容易了许多,一下子就查出来了。
她都能查到的东西,胤禛没道理会查不清楚。却迟迟没有告诉自己结果,分明是另有打算。
虽然不至于就因为这种事情疑心胤禛,但玉龄心中却仍旧免不了有几分不悦。在这个时候,瓜尔佳氏传来了康熙的意思,说是要将弘晖接进宫去,玉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那一瞬间她倒是犹豫过一瞬,想着是否要问一下胤禛的意思。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想到弘晖才刚刚吃了那么多苦,一出来就又要跟自己分开,再加上想起当初在宫里时弘晖说过的那些话,玉龄是绝对不愿意让他再进宫去的。
每天去上书房上学,能够跟自己相处的时间本来也不多,再进宫去,母子之间自然更加疏离。再想想胤禛小时候,就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养成了这种多疑又敏感而且小心眼的性格,玉龄便立刻下定了决心。
瓜尔佳氏得到她穿过去的答案,苦笑了一番,只能召玉龄进宫去,问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她语重心长,“这事是皇上主动提起来的,虽然就算你们回绝了,他大约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可是心里未必会高兴。”毕竟是帝王之尊,就是寻常人家的老人想要含饴弄孙,儿子们也只有上赶着送,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然去问其他兄弟们,谁家若是有这样的造化,可还会拒绝?
玉龄闻言立刻苦了脸,“若是这样,果然是不能拒绝的。”她当时一时冲动,立刻就拒绝了,没有深想过。现在瓜尔佳氏一说,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瓜尔佳氏虽然说她可以回绝,但实际上,康熙其实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瓜尔佳氏一叹,“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当时我就劝说皇上了。偏我想着这条路毕竟容易些,你和胤禛不会拒绝,便也说了赞成的话,如今也不好改口。”
玉龄一听就知道瓜尔佳氏其实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了。
其实她们之间,说是盟友,但是实际上瓜尔佳氏并没有多少需要玉龄的地方,倒是给了玉龄不少帮助。她们本来没什么关系,也就是都是穿越者,有了一两分“老乡”的情面——就算是这样,其实也是要打折的,毕竟她们实际上算起来还不是来自一个时代。
这一点点情面,凭什么要人家替她赴汤蹈火呢?瓜尔佳氏本来是好意,结果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恐怕面子上也很过不去。说不定还要以为是自己不放心她,不愿意让弘晖入宫。
这么一思量,玉龄那一点刚冒出来的脾气就立刻散了。现在还不是她张扬的时候呢。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回府,将瓜尔佳氏的意思告诉了胤禛。
结果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胤禛听了之后,皱着眉思量了半晌,道,“此事你不必再管,回头爷进宫去跟皇阿玛说,弘晖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惊魂未定,就算入宫,怕是也徒然让皇阿玛操心罢了。”
玉龄眼睛一亮,“爷的意思是不让弘晖去?”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福晋的意思,难道不是不让弘晖去?若是如此,倒是简单了。爷打个招呼,谅来如今还没人敢在宫里怠慢了弘晖。福晋只管放心便是。”
玉龄得了便宜,也不卖乖,立刻道,“爷误会了,我的意思就是不让弘晖去。只是没想到跟爷想到一起去罢了。”
胤禛挑了挑眉,已经听出了玉龄潜藏的意思。他心里盘算着,上一回福晋没有跟自己商量过,就自己跑到弘晖院子里去,让自己平白担心的帐还没算呢,这一回又是不相信自己,莫非在福晋眼中,他爱新觉罗胤禛,竟是会“卖子求荣”的人不成?
尤其是在前不久,才领会到了要以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妻儿这个念头,胤禛现在真是信心满满之时,福晋非但不信任自己,还有在后面拆台泄气的行为,若是不好生罚一罚她,胤禛自己心里这个坎儿可过不去。
所以他哼了哼,眼睛一转,对玉龄道,“这些事情福晋不必操心,有爷在,只管放心就是。倒是有一件事,要同福晋商量一下。”
“什么事?”
“贝勒府可以立一个侧福晋,原本福晋的意思,宋氏进府的时间最早,平日也是个听话懂事的,索性把她提上来,也省得皇阿玛那里直接指过来。”胤禛道,“原本宋氏没有尺寸之功,要上折子请封也不易,那也罢了,偏偏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也有她的手脚在内。爷想着,这个侧福晋,她大概是无福消受了。福晋有什么打算呢?”
玉龄听到他的话,也是微微一愣。
原本的历史上,李氏这时候已经是侧福晋了,自然没有人能再抢走。
可是现在李氏已经走了,府里算来算去,除了德妃那个侄女,就只有宋氏一个扶得起的。而且侧福晋是上了皇家玉牒上的,在大清朝的律法里,倒也算是个主子,宫里有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出席的,她的傀儡自然也不能用。
这样一来,这个位置倒的确是要费思量了。
玉龄想到这里,情知胤禛想来早有计较,便问,“那么依爷的意思,该如何呢?”
“爷可以替福晋出个主意,但福晋也要拿出诚意来才可。”胤禛颇带暗示的看向玉龄。
玉龄略略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大概还是打着让自己再cosplay一次方碧云的意思。不过玉龄的态度一直很明确,cos可以,方碧云不行。于是便大方的答应了。
胤禛道,“如此,爷便让人去安排了。回头有了准信,再告诉福晋。”
玉龄原以为胤禛想到的是什么好法子,结果过了两日,胤禛竟然直接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等对方揭下帷帽,玉龄就呆住了。
钮钴禄氏!虽然只是在图像上看过一次,但是玉龄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于这个最有可能被穿越女穿,并且最有可能成为自己情敌的女人,她是非常戒备的。本来的打算,是直接断绝她们的路,让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府。但是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废太子,弘晖的天花,导致玉龄根本没有心思去安排,到现在也只弄出了一个方碧云的身份。
而钮钴禄氏,是要参加明年大选的!
玉龄虽然早就知道胤禛查出了钮钴禄氏的存在,也一直知道他是另有打算的,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打算竟然会是直接把这个女人领回来,还信誓旦旦说是替她想的办法!
钮钴禄氏到底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
玉龄一瞬间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她努力的控制着,也就是让自己不要开口罢了,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恩断义绝的话。
她现在不能这么刚烈,她还有两个孩子……这不是现代,离婚还能把孩子带走的时代,不行,要冷静。
这么一直给自己暗示,玉龄才终于慢慢的从那种手脚冰凉的状态里缓过来,看见站在面前的钮钴禄氏朝着自己大方的一笑,“有劳四福晋了。”
“无妨。”玉龄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平心而论,在她所认识的那么多穿越女之中,钮钴禄氏的长相是最平常的,就是玉龄自己,如今长开了,也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钮钴禄氏,充其量能说一句清秀。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有才华,有能力,心怀天下,不输给胤禛身边的任何谋士。这样一个女人,就算是胤禛,恐怕也很想得到吧?
玉龄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她没有料到,当初刚刚嫁进来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这样糟糕的状况,那么多年之后,她已经决心跟胤禛在一起一生一世,其他念头尽皆湮灭时,竟然会猝不及防的对上这种事。
然而越是这样,她反而镇定下来了。心里像是隔绝了所有的情绪,摆出客气有礼的微笑,落落大方的招呼钮钴禄氏,完美之至。
只有胤禛察觉到玉龄的不对劲。因为福晋平日里是不会特意讲究这些东西的。他略一想,就发现自己出现了什么疏漏,他从没有跟玉龄说过钮钴禄氏的事情,突然把人带回来,说不定她就误会了!
不过,在想要开口解释的前一刻,胤禛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来钮钴禄氏也在这里,他不好低声下气放低身段来哄玉龄,否则难免失了威信。二来嘛……胤禛还是头一回看到福晋变色的样子。想到她这是为了自己醋意横生,心中难免得意过头。
他固然从没有展露过对福晋的在意,但福晋也从没有表示出对他的情意啊。
83 就是不
钮钴禄氏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本来也就是让玉龄看一眼而已。
等人走了之后,胤禛立刻上前,问道,“依福晋看,能把你那傀儡的脸捏成这个样子么?”他深知自己方才已经做得过了,这会儿若是再吊胃口,福晋可就不是呷醋这么简单了。
果然玉龄呆了呆,“什么?”
胤禛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是这样的,爷……我已经同钮钴禄氏说好,等四十二年选秀,求皇阿玛把人指给我,到时候福晋照她的样子捏一个傀儡,再将她送出去。她往后会隐姓埋名,做爷的谋士。”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连爷的自称都改成了我。
在听完了这句话的瞬间,玉龄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冒,她忍了忍,才问,“我记得,钮钴禄氏似乎是八弟身边的人?”
胤禛面色一变,有些勉强的问,“福晋也知道了?”
“我若是不知道,爷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玉龄咬牙,“她是八弟身边的谋士,弘晖的病说不定就是她的手笔。就算如此,爷也还是欣赏她的才华,所以要把人留在身边?”
对玉龄来说,这跟胤禛把钮钴禄氏娶回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罔顾孩子的性命,只顾着他的大业。如果是这样,她宁愿让弘晖进宫,至少从此之后,胤禛绝不敢再轻忽这个儿子!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她冲动之下产生,不会付诸实践。然而对于胤禛,玉龄是真的有些失望了。
胤禛脸色微沉,“我已经问过,这件事并非她所为,乃是八弟妹私底下的手段。否则我如何能容她?而且八弟妹不是个能容人的,八弟又颇有些想要纳她的心思,钮钴禄氏已经跟八弟分道扬镳了。她主动来找我,提出了这个交易,且也表明了她的态度,绝不会与人做妾。我想着……”
“爷想着,不用白不用,是不是?”玉龄冷笑,“真是抱歉极了,爷怕是不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四福晋比八福晋更不能容人呢!连八弟妹都容不下她钮钴禄氏,爷未免将我想得太过大度了!”
她这一番话真是毫不客气,胤禛脸上一时也有些下不来。他原以为福晋不会在意一个名义,毕竟那些傀儡也好,此前的宋氏李氏等人也好,都只是占了个名义。既然如此,多一个钮钴禄氏也没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的情况,他欣赏钮钴禄氏的才华,她主动找上门来,推给别人未免不智,而且福晋也需要一个挡箭牌,一举两得之事,胤禛不明白,为何福晋不肯?
所以他也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福晋如果早知道了钮钴禄氏的身份,自己就这么把人带来,她心里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所以便将心中的气忍下,耐心分说道,“这是两全之事,福晋不如再想想。爷虽然未必非要将钮钴禄氏留下,但若是她去帮助其他人,到底也是个麻烦。何况福晋不是也需要一个人去占那侧福晋的身份?”
“既然如此,爷何不直接把人娶回来?这样就绝了她投向其他人的可能。八弟不也是这么想的么?哦,我知道了,因为钮钴禄氏不喜,所以爷不能这么做,是也不是?”
玉龄争风吃醋,胤禛只当做是情趣,然而这番话说出来,分明就是不信任他的意思,胤禛也有些恼了,怒道,“爷是什么样的人,福晋难道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可曾替我想过?这件事爷还非要这么定下,福晋自己再想想吧!”然后摔门走了。
他承诺过福晋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那么多兄弟之中,谁似他这般,身边实打实的是只有福晋一个人?即便是这般福晋仍旧不肯信他,胤禛也不免有些心灰。
其实将钮钴禄氏带回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气短的,毕竟里头牵扯着八弟和弘晖,如果福晋不同意,好好说他自然也会考虑。可是现在,玉龄的态度却也惹恼了胤禛,倒是将那几分心虚给忘了,一心觉得要给福晋一个教训,这件事还就要这么定了!
“这是怎么了?”胤禛的动作太大,他走了之后,乌嬷嬷连忙进来,见玉龄手撑着额头,靠在榻上,便问道。
玉龄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疼,“没事。对了,弘晨呢?”
“奶娘带着,想来是在阿哥的院子里。”乌嬷嬷道,“福晋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玉龄说。
乌嬷嬷不由皱眉。她知道玉龄刚刚跟胤禛争执过,这会儿说出这话,颇有点儿吵架之后回娘家的意思。不过她的身份特殊,回娘家是断断不能了,再说老爷夫人也都不在了,回去也没意思。所以才说要去庄子上。这去的,自然是她自己的嫁妆庄子。
但乌嬷嬷却不太希望她去。她的心思,跟这个时代的女人没什么分别,觉得抓住丈夫才是最要紧的。玉龄跟胤禛 吵架,本来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现在再搬去庄子上,若是到时候四爷不给这个台阶,难不成当真在庄子上住着吗?
“这究竟是怎么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福晋若是有什么心事,跟奴婢说说也可。别闷在心里。这会儿节气也不对,去庄子上做什么?”
玉龄却不愿意解释。这种事跟乌嬷嬷是说不清楚的,她也不想说。
其实她最生气的,不是胤禛做的这件事,而是他的隐瞒。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突然将钮钴禄氏给带回来,言辞还那么含糊。玉龄后来想想,也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他分明是故意为之。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做出这个决定,玉龄都觉得像个笑话。
她也反思了自己,大概自己之前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大度了,只要胤禛不碰其他人,那她就只当是不存在,就算留在府里占个侍妾的位置也没什么。她没说过一句委屈。
结果就因为这样,胤禛莫非就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可以任由他瞎胡闹吗?
可是他不知道,钮钴禄氏,本来就是玉龄的心病之一。之前知道钮钴禄氏跟在胤禩身边的时候,玉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所以哪怕胤禛隐瞒了调查的结果,玉龄也没有问过。反正钮钴禄氏跟他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结果才这么想着,胤禛就明晃晃的打脸来了,直接把人领了回来。
他说是钮钴禄氏主动找上门来,并且钮钴禄氏说过不愿做妾,只是个挡箭牌之类的话,玉龄全都相信,可却不能接受。钮钴禄氏留在胤禛身边,她就是不接受!
其实玉龄也知道,自己现在对胤禛的要求,比之从前要严格了许多。但她不打算改,如果胤禛接受不了,如果他就是非要如此的话,玉龄觉得,自己也绝不会再低头。
她妥协得已经够多了。如果到了现在,跟胤禛结婚十年,孕育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是不能做回自己,还是要不停的妥协,委屈,玉龄觉得,这段婚姻,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她大概要重新冷静的想一想了。
这个时候,不跟胤禛碰面,是个比较容易冷静下来的办法。同时也是向胤禛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绝不会妥协。
乌嬷嬷劝了半天,玉龄铁了心,怎么可能劝得动?只能趁着准备的时候,让人偷偷的传了消息给胤禛。自家爷和福晋平日里从来都和和气气的,偶然吵个架,在乌嬷嬷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说两句好话,服个软自然就好了。
结果胤禛听了之后,先是慌了一下,但是立刻又被激起了逆反心思,觉得福晋大约是想威胁自己,他这时候若是妥协了,未免就失了一家之主的气度,便打算给福晋一个教训。
距离玉龄上一次生气,已经过去太久了。以至于四爷忘记了,在跟自家福晋的之斗争之中,福晋可是从来没有低过头的。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先服了软。
玉龄带着弘晨和几个下人,轻装简行的就去了郊外的庄子。顺便还留了两个人在宫门口,等弘晖下学之后,直接把人接过去。
到了晚上,胤禛才发现弘晖还没回来,着人去问,知道是被玉龄带走了,这才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自己才刚刚放下豪言壮语,那示弱的话也是说不出来的,胤禛只能咬着牙挺着了。
上次弘晖出天花的事情过后,胤禛就已经将宋氏送到某个庄子里去养着了。所以现在玉龄带着孩子一走,偌大个府邸里头,就只剩下胤禛一个主子了。
白天也就罢了,胤禛要去上朝,无数的公事等着他办,也就不容易想起这些。可是到了晚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冷清。
这么过了几天,胤禛就有些受不了了。
85 叹息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玉龄才终于回来了。
听说胤禛竟然也来了,玉龄面上难掩惊诧,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钮钴禄氏抬手摸了摸脸,“四福晋看我做什么?我早说过,四爷对福晋在意得很。福晋方才还说,四爷拉不下脸面来找福晋,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玉龄哼了一声,“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对四爷的了解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钮钴禄氏却含笑道,“不及福晋胸有成竹。”
如果不是心里知道胤禛会来,四福晋如何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住得那么安然?
钮钴禄氏其实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觉得她有些托大的。到了现在,也只有一句羡慕可说了。对胤禛这样的男人来说,会对玉龄低头,显然是因为在意她超过其他。
她曾经以为的四福晋善妒,其实不过是因为人家夫妻齐心罢了。就算是在后世,这样的感情也难得,何况胤禛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不过钮钴禄氏也只是羡慕一下,要她自己放弃理想,去相夫教子,她却是不甘心的。而且,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能有一个身份。要么是男人倚重的谋士,要么是后院里的女人,不可兼得。而她早就做出选择了。
这不就是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吗?
钮钴禄氏去过胤禛那里之后,就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四福晋。于是她便着意收集了玉龄的消息,然后跟着来到了这里,打算说服玉龄。只要玉龄点头,胤禛那边自然没有问题了。
而且,这也算是一劳永逸。跟玉龄达成共识之后,自然不必再担心玉龄会猜忌她跟胤禛的关系。
她也差一点成功了。虽然四福晋还没点头,却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钮钴禄氏也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重点表达出没有跟别人抢男人的意思这一点。两人算是相谈甚欢,所以玉龄才把她带回庄子里来。
却没想到,胤禛竟然也来了。
玉龄没有再说什么,让人领着钮钴禄氏去休息。自己换了衣裳,才出去见胤禛。
胤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玉龄。大概是因为住在庄子里,她换下了平日里繁复厚重的衣服,以简洁为主,也没有什么花样。却反而显得难得的清爽。头发也没有认真梳,只随意的挽在脑后,反而多出了几分凌乱的风情。脸色红润,精神十足,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一天在外头跑便产生疲倦。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适应庄子里的生活。胤禛心中骤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甚至她比在府里过得更好些。因为在府里,她是不可能这么到处走的,多半时候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出去走也只能在花园里散散步。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情都有限得很。
胤禛蓦然意识到,其实这些年来,的确是自己委屈的福晋。皇子福晋看似风光无限,实在反而是限制了她。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嫁入皇家,她或许会过得更自在,更鲜活。
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也只有认输。
之前自己打算晾一下福晋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显得有些可笑了。没有自己,她依旧怡然自得,反而是自己离开她之后,便处处不适应。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好在玉龄对他的态度很客气,并没有置之不理,让胤禛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说不出的挫败。
“爷来了怎么不让人去通知一声?”玉龄直接跳过了他怎么来了,为什么要来一类的问题,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可是胤禛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不介意了。所以越是表面上看去没什么事,事情反而越严重。因为她摆明了不愿意再跟自己讨论那件事情。
“爷来看看弘晖和弘晨。”胤禛想了想,找了个非常安全的话题,但是说完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爷看福晋在这里倒是过得十分逍遥。”
玉龄眉一挑,“没有别的事情做,自然就只能自己找乐子了。”虽然话里没有提胤禛的不是,却处处都透着针锋相对的意思。
胤禛却恍若未觉,“福晋若是无事,不如还是赶紧回府去。府里没有福晋主持,毕竟不妥。”
这算是给玉龄一个台阶下了,对胤禛来说,要他开口道歉自然是不可能的。能说出这句话已是难得。如果玉龄要就坡下驴,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胤禛来的时候,嘴硬的安慰自己不是低头,但既然来了,自然就是低头了,这一点谁都懂。反正都低了头,如果一点效果都没有,那可就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思。所以玉龄进门那一刻,胤禛就打定主意了,钮钴禄氏的事情且不说,先让福晋回府才是正经。
回了府,关起门来就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了。否则福晋一直住在这庄子里,不说别人,康熙就第一个不会放过这件事。毕竟皇室的体统还是要的。
但玉龄却是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胤禛不退步,绝不会回去。她宁可跟胤禛彻底撕破脸,大不了皇子福晋的体面尊严也不要了,一直住在这庄子里,谁也奈何不了她。但这件事却绝不能含糊过去。
一定要让胤禛承认他的错误,并且保证绝不再犯才可以。
玉龄以前,不知道多少次看过那些主角们在各种各样的好言好语之中,含糊其辞的就将事情带过了。结果这件事只是表面过去,实际上的裂痕却还在,最后还是会导致更加糟糕的结局。
这样的做法,玉龄不取。
所以她说,“府里的事情,爷做主也就是了。有下头的人帮衬,哪有什么难的?我在不在,想必不打紧。”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决不妥协的意思,让胤禛有些烦躁。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着玉龄。他了解玉龄,就像是玉龄了解他。所以此刻,胤禛也很清楚,玉龄想要的是什么。
“你……唉!”胤禛叹了一口气,两步走上去,将玉龄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情不愿的道,“这件事是爷错了,这总成了吧?”
他所有对玉龄的无可奈何和纵容,似乎都包含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了。这一叹,心口顶着的那一口气无端消散,胤禛算是彻底承认了自己输给玉龄了。
“爷错在哪里?”玉龄从他怀里仰起脸来。
胤禛到底还是不希望玉龄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抬手遮住了玉龄的眼睛,“爷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决定。更不该隐瞒着钮钴禄氏的事。爷往后不会再如此了。”
顿了顿,他提出自己的要求,“玉龄,别置气了。跟我回去,好吗?”
没亲眼看到胤禛此刻的表情,玉龄表示有些遗憾。但是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也是知道的,胤禛能退到这一步,差不多也是极限了,逼急了恐怕又要陷入冷战,而且到时候掌握主动权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所以她想了想,道,“爷今儿想必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吧?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我才知道要不要回去。”
这意思就是,事情要在这边解决掉,不会留到回府了。
胤禛虽然知道这时候不是说钮钴禄氏的事情的时候,但也不敢不说。斟酌片刻才道,“福晋先别顾着生气,听我说完钮钴禄氏的事情,可好?”
玉龄勉为其难的点头。
胤禛便道,“钮钴禄氏本是八弟身边的人,她找上门来时,爷也不信她。但无论如何,如果她真的铁了心要离开八弟,咱们不妨推她一把。至少给自己减少个敌人。”他说到这里,理清楚了思路,也下定了决心,“爷也不是非要留她在身边。但是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掌握着这么一个人,对咱们只有好处。”
“爷答应你,这件事过了,就让钮钴禄氏离开。她去哪里,再不与爷相干。”
“不可惜么?”玉龄问他。
钮钴禄氏的才华,自己的确是比不上的。事实上,玉龄在心里苦笑,胤禛来之前,钮钴禄氏已经说服她了。甚至答应,往后只跟她见面,任何事情可以交给她转达,绝不会私底下跟胤禛联络。态度可算得上坚决。
玉龄也不太相信她那种有大志向的女人,会愿意囿于后院的一方天地。从这个角度来说,玉龄其实挺羡慕钮钴禄氏的。因为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命了。
胤禛这次没有浪对,认真的想了想,才傲然道,“就算没有钮钴禄氏,难不成天下大势就会变了不成?这一点自信,也还是有的。”无非是要花更多力气,要更多的靠自己。对胤禛来说,这其实才是常态。
玉龄抿了抿唇,最后也只有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那就回去吧。”她也认命了。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跟眼前这人纠缠不清。
所幸……她没有选错人。
86 捉弄人
胤禛也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催促,“也别等明日了,让人收拾了东西,现在就回去吧。”夜长梦多啊,福晋向来有主见,他实在是有些怕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夜里睡不着左思右想,又觉得就这么回去便宜他了,然后翻悔?
玉龄摆摆手,“爷急什么,还有个人要让你见一见。”
“谁?”胤禛有些惊讶。
玉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交代婢女们去请贵客过来,然后才转向胤禛,“爷见了就知道了。”
见到钮钴禄氏的时候,胤禛的表情简直比见鬼还夸张。
这个他跟玉龄产生争执的罪魁祸首,竟然就住在玉龄的庄子里!胤禛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自己有些看不清了。他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就主动来找四福晋说清楚,解开这个结。所以便来了。”钮钴禄氏笑着说,然后还不忘捧玉龄一句,“好在四福晋通情达理,听我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便原谅我了。”
她又转向胤禛,“我还想着回去通知四爷呢,谁料你们夫妻情深,竟然等不及赶过来了。”
听到这句带着打趣意味的话,胤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也许……被福晋耍弄了一次?
明明她已经被钮钴禄氏说服了,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让自己主动认了错,又许下那么多的承诺,然后才让钮钴禄氏出来,分明带了几分示威的意思。
不过,胤禛在心中叹气,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倒是不必担心福晋反悔了。只是要提防她再提出什么让自己没有预料的要求来。
然而玉龄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得非常大度,“爷有心要找个谋士,我当然只有支持的。我看钮钴禄妹妹就不错。这些事我不懂,也不去管你们。就按照上次爷说的那样办吧。”
十分干脆利落。
胤禛意外之余,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而他也总算不必再过孤苦伶仃的日子了。
既然已经说好,玉龄自然就要搬回去。但是今晚着急忙慌的赶回,说不得还让人以为四贝勒府发生了什么事呢,所以最后玉龄好说歹说,把胤禛一个人劝回去了,她则第二天再回去。——胤禛要上早朝,从这边赶过去的话就太麻烦了。
第二日玉龄回城之后,便进宫去请安。瓜尔佳氏抓着她问,“你究竟在闹什么?”
“娘娘也知道了?”
“满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四福晋一向大方体贴,猛然来这么一遭儿,许多人都看不清是怎么个路数呢。不过我看四爷最近的压力不小。”瓜尔佳氏道。
玉龄挠了挠头,将钮钴禄氏的事情说了一下,“这件事是我小心眼了,毕竟小纽扣的身份不同。”那可是弘历的生母,如果历史正常发展,将来人家才是后福无数的圣母皇太后。
“我看是胤禛的处理手段太过糟糕。”瓜尔佳氏毫不客气的道,“当然你也没多好。我都没想到啊,你们两个成年人,竟然像小孩子一般处事,丝毫不顾虑后果。”
玉龄笑笑没有反驳,心中却不甚赞同。这种涉及到原则和底线的事情,就是要坚决的摆出自己的态度,含含糊糊的,非但自己不痛快,也会让人误解。当时她离开的时候,未尝不是真的存了跟胤禛掰的心思,现在想来是太草率了,可玉龄不后悔。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她不会知道,胤禛也有低头的时候。冲着这个,就什么都值了。
况且别管他们手段如何,最后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
瓜尔佳氏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钮钴禄氏这里解决了,往后你当可以高枕无忧了。”
年氏是康熙五十三年左右才入府的,说起来年纪跟弘晖也差不多。当时胤禛之所以要纳她,更多的原因是想要得到年家的支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按照瓜尔佳氏的计划,这十多年的时间,储位的事早就尘埃落定,根本不会有年家什么事。那时候胤禛也四十岁了,更不可能突发奇想要纳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
所以过了钮钴禄氏这一关,往后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让玉龄烦心了。
玉龄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态度才那么强硬。因为这也是她可以试探胤禛心思的最好机会了。
不过,胤禛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在玉龄这里,可还没有。
她今天来找瓜尔佳氏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请她帮忙,“按照四爷的打算,府里也需要一个钮钴禄氏模样的傀儡。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替我修改一番?”
“举手之劳,这倒没有什么,”瓜尔佳氏说,“但你就当真这么如了胤禛的意?真不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玉龄微微一笑,“放心吧,不在人掌控之中的,才是意外。”言下之意,眼前这件事,全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现所谓的意外。
瓜尔佳氏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但是看玉龄这样子就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也没有追问。反正如果闹出来的动静大,过几天宫里也就知道了,所以瓜尔佳氏也没问。
制作傀儡的时候麻烦,要把脸修改一下,倒是容易。问题是瓜尔佳氏没见过钮钴禄氏。好在玉龄会画画,虽然多少跟本人有点差别,但要是真的一点差别都没有,她反而会觉得别扭呢。
两人一边说话,瓜尔佳氏一边做调整,没一会儿就弄好了。玉龄从始至终在一旁围观,却始终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门道,最后只能放弃了。大抵是她没有这个慧根,就算想要偷师也不能了。
从皇宫里回来,玉龄便开始了自己的准备工作。
这一次,势必要给胤禛一个巨大的“惊喜”,让他往后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心头一跳,永远忘不掉这个教训才好。
……
胤禛回府的时候,玉龄并不在正院。乌嬷嬷告诉他,玉龄去安排新院子了。
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院子钮钴禄氏自然不会来住,到时候除了傀儡之外,也就是他和玉龄有可能去了。所以对于玉龄那么关心院子的布置,胤禛倒也不觉得奇怪。
胤禛想了想,索性决定也过去看看。
到了院子门口,才发现其他人都守在外面,说是福晋不许他们进去。若是他来了,就请他进屋。
胤禛心中立刻浮想联翩,想到玉龄之前曾经答应过自己的福利,心头更是越发火热,让人守好门口,就自己抬脚走进去了。
这个院子跟上一次那个一样,安排得非常偏僻,不过景致不错,显得十分清幽雅致。偶尔小住几日,倒是别有趣味。胤禛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面凉亭处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坐着。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因为这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所以胤禛虽然看到的只是个背影,但也能肯定对方的身份,他从后面走过去,轻轻伸出手搭在了对方的肩上,“福晋。”
然而那人转过头来,胤禛却是吓了一跳。只因那张脸跟钮钴禄氏有九分相似,猛一看时还以为是同一个人,细细分辨才能发现不同。
突然看到这么个人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由不得胤禛不吃惊。
然而那人转过头来之后,也不言语,也不看他,仍旧是木愣愣的坐着。胤禛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确定了,这又是一个傀儡。
想想上次自己见过的“方碧云”,这次见过的“钮钴禄氏”,胤禛心中不由对这门技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就算是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像,恐怕也绝对想不出这不是本人,更不可能猜到竟然是傀儡。
瓜尔佳氏究竟还藏着多大的能耐?皇阿玛又究竟知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在胤禛脑海里一闪而逝,毕竟跟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密切,而且目前瓜尔佳氏也没有什么恶意,便抛在脑后了。
现在的问题是,下人们明明说福晋在这里,为何却只有个傀儡?福晋人到哪里去了?
既然福晋不在这里,胤禛便也没有再管那个傀儡,转身进了屋。这时候还不需要掌灯,但是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了许多,胤禛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坐在软榻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便抬头望过来。
这一眼胤禛又是吓了一跳。因为那还是一张跟钮钴禄氏九分相似的脸!
那个傀儡刚刚不是还在亭子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瞬间胤禛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傀儡”开口,“爷来了?”
“……福晋?”胤禛又是吃惊又是茫然的反问了一声。这声音分明就是福晋,可是这张脸……
这回胤禛看得更加仔细,也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眼前这人虽然极力往钮钴禄氏的方向装扮,眉梢眼角却仍旧带着福晋的痕迹。再加上这声音,应该是福晋无疑。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胤禛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问道,“福晋做什么打扮成刚这个样子?”
“我不是答应过爷要时不时的扮成傀儡的模样么?爷瞧着我这个扮相可还好?”玉龄却笑盈盈的摸着脸问道。
胤禛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头一寒。
以后他再看到钮钴禄氏那张脸,绝对能够下意识的想到今天这个场面。
长着钮钴禄氏的脸的福晋,简直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个……噩梦。
89 鸿雁传书
虽然已经老夫老妻了,对于胤禛的离开,玉龄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多难受。然而等胤禛真的离开之后,玉龄却突然觉得非常的不适应。
说起来自从康熙三十五年胤禛跟随御驾出征回来之后,玉龄几乎就没有跟他分开过。哪怕巡幸塞外,时间其实也很短,不到一个月。但胤禛这一次出门,说不定去个三五个月,甚至一年都属正常。
玉龄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却突然觉得时时处处都不习惯。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胤禛对她的影响力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平时没有感觉,分开了才能体会得到。以至于接下来有一段时间,玉龄都没什么心思管府里的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不过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只有玉龄一个。胤禛出门在外,也觉得十分不适。遇到什么事转身想要找福晋商量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不在身边。而且日常生活上,没有福晋照料,更是截然不同。——虽说出门本来就应该一切从简,可是胤禛仍然将之归于福晋不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如此一来,两人心中倒是都忽然生出了几分对对方的思念。
玉龄原以为自己的这种状态很快就能够结束了。等习惯了胤禛不在之后,一切自然就能够回到正轨。毕竟对她来说,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却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这种状态没有什么改变,两个月过去了,仍旧没什么改变……这下别说是府里的人,就连两个孩子都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
弘晖今年九岁,说起来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而且在经历了出天花那件事之后,显然懂事了许多,而且跟玉龄也十分亲近,见玉龄这个状态,担忧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自己不应该问,但是又忍不住,最后他灵光一闪,私底下撺掇着弟弟弘晨去问。
弘晨今年说起来也有四岁了,正是好奇心强,但又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年纪,听了哥哥的撺掇,立刻跑去问玉龄,“额娘,你是不是想阿玛了?”
弘晖跟在他身后扶额,虽然是让你去问,但也没让你问得那么直接啊!真是个笨弟弟!
果然,玉龄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种事情弘晨自己是想不到的,一定是被别人撺掇的。而那个“别人”是谁,想都不用想,能指使得动弘晨的,也只有弘晖了。
“额娘……”见额娘朝自己看过来,弘晖立刻心虚的叫了一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完成,儿子这就告退了。”说着就要脚底抹油偷溜。
玉龄立刻喝止,“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弘晖讪讪的转过头,“额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好生带着弟弟,你就是这么给他做榜样的?这话是谁教他的?”玉龄板着脸问。
弘晖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阿玛走了之后额娘就一直这样子,肯定是想阿玛了。弘晨只是实话实说,额娘也别恼羞成怒啊!”
虽然是“小声嘀咕”,不过玉龄就在旁边,自然听得真真的,怒极反笑,“好啊,看你额娘的笑话是不是?除了师傅们安排的功课之外,再将《孝经》给我抄十遍!”
弘晖立刻一声惨叫,苦着脸求饶,“额娘我知道错了,抄书就不必了吧?做完了师傅们留下的功课,就该睡觉了。”
“那你今晚就不必睡了。”玉龄冷着脸,十分无情。
话说到这一步,弘晖立刻知道这个惩罚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垂着头应了,“好吧。”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弘晨,心中哀叹不已。早知道还不如自己来问呢。现在倒好,十遍《孝经》,弘晨要是再大两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替自己抄几遍,现在嘛,只有他自己动手了……
玉龄这才缓和了脸色,微笑着道,“放心,额娘陪着你,你什么时候睡,我也什么时候睡。”
正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偷偷懒,明天早上就说自己通宵熬夜也没有抄完的弘晖一脸惊恐,“不不不不用了,怎么能让额娘陪我呢?儿子不孝,若是让额娘不能好好休息,罪过就更大了。”
玉龄其实并没有看穿他的打算,弘晖平时也算用心刻苦,她哪里知道自家儿子竟然打算偷懒呢?不过是转念一想,又心疼弘晖,索性决定陪他一起熬夜。
“放心吧,额娘一夜不睡没什么的。”她说。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太铁齿。玉龄本以为自己一夜不睡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熬一夜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却没想到,弘晖写完了功课,一遍孝经还没抄完,她竟然就睡着了。被儿子叫醒的时候,玉龄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咳咳……”玉龄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额娘进来时常感觉困倦,竟然睡过去了。你写了几遍了?”
“一遍。”弘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额娘身子不适,还是赶快去休息吧。否则让阿玛知道孩儿累得额娘熬夜,怕是也要处罚儿臣了。”
玉龄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也就没有跟他争论这个,摆摆手道,“你也去睡吧,明日抄好也就是了。”
然后就由丫鬟们扶着去睡了。
弘晖在她身后露出一个混合着庆幸与得意的笑容。有一天的时间,他肯定能找到帮手,十遍《孝经》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不过也是经过这件事,玉龄发现自己最近身体的确是有些异常,第二日便请了太医过来。诊断的结果让玉龄惊讶不已,她又有孕了!
难怪最近那么困倦,原来是孕期的症状。不管怎么说,玉龄今年才二十三岁,怀孕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要是在她上辈子,这时候都还不急着结婚,生孩子更是不知道哪年的事。而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玉龄的心情有点复杂。
但总的来说这也是好事,所以她很快就写了信,让人送去给胤禛。他又要当爹了,总得让他知道一下。
既然请了太医,这个消息其实就瞒不了多久了。不过如今跟住在宫里的时候又不同了,就连妯娌们,也没有上门来道喜。毕竟只是怀孕,不好大张旗鼓,而且现在的局势,皇子们都才被康熙斥责过,各自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呢,自然没心思道喜。
只不过其他的皇子福晋们各自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康熙的儿子多,孙子也不少。不过平分到各家的话,也就只有两三个,这还是在每个皇子都有侧室和侍妾的情况下。这样比较下来,玉龄就显得很突出了。虽然胤禛身边没什么人,但人家孩子没少生,谁又能说什么呢?
虽然玉龄自己并不觉得她的人生价值体现在生了多少个孩子上面,但架不住别人都是这么看的。
胤禛收到消息之后,自然也是欢喜不已,很快就让人送了信回来,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盼望和期许:他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
虽然满人讲究多子多福,但是在有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胤禛之前就表示过想要一个女儿的心思。
其实也不难理解。俗话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恋人,男人们虽然想要能继承自己一切的儿子,但也不妨碍他们喜欢一个能够捧在掌心疼爱的掌上明珠。所以他们多半对儿子严厉教导,对女儿反而纵容宠爱。
玉龄收到这封信,却忍不住吐槽,他把自己当什么了?想要个女儿就能有个女儿啊?
再说了,清朝的公主可都是要抚蒙古的,这一点直到乾隆朝的时候都没什么改变。玉龄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去蒙古。
她当然有一百种理由说嫁去蒙古更好。比如公主们嫁过去之后,如果有能力的话,那么掌握部落的权利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蒙古天高地远,规矩没有那么严……
不过这些都是瞎扯。清朝公主的寿命大都很短,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康熙宠爱的那几个也不例外。说明这时候的蒙古就是不适合娇滴滴的公主们生活。
再说玉龄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又不像后世,蒙古飞北京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于是在回信的时候,玉龄将胤禛的想法大肆批判了一番,并且表示,自己肚子里绝对是个儿子。将来可以帮衬着哥哥们,再好不过。
胤禛自然不赞同。于是夫妻两个鸿雁传书,非但没有叙叙离情别绪,相思苦短,反而为了这个问题争论不休,家书的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几乎是一天一封,热闹极了。
可惜的是,生男生女这种事,玉龄自己也不能做主。她还拒绝据说能够靠诊脉判断男女的太医来请脉。
生出来就知道了。
90 承诺
大概是因为跟胤禛几乎是一天一封信的吵架,反而产生了一种对方似乎还在身边的错觉,玉龄的精神慢慢好了起来。
这个孩子不折腾人,这是最大的庆幸。
玉龄除了困倦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反应。这给了她充足的精力去跟胤禛吵架,但是同时,她自己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儿不大妙的预感。这么安静,搞不好还真的是个女儿。
这个猜想让玉龄的心情变得相当的糟糕。
弘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胤禛不在府里,自觉已经成为这个家里唯一男子汉的弘晖,自然就想要担负起保护额娘和弟弟的重任。自从玉龄有孕之后,他比所有人都在意,甚至还去太医院问过许多注意事项,每天去上学之前要先到玉龄的院子里看看,从宫里回来,就更是一直陪着玉龄。
这样的情况下,玉龄的情绪变化,自然很快就被弘晖查知。
自认为责任重大的弘晖自然便想方设法的打探原因,“额娘怎么不高兴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因为跟胤禛每天书信往来,玉龄的情绪是很好的。突然低落下来,自然值得怀疑。
玉龄一脸忧愁的看着弘晖,突然问,“弘晖,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弘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不过他并不知道阿玛和额娘之间书信的内容,还以为额娘是担心自己不喜欢妹妹,于是毫不犹豫的道,“弘晖更喜欢妹妹。”
玉龄更加失落,又问跟在一旁的弘晨,“弘晨呢,也更喜欢妹妹吗?”
弘晨偷眼去看哥哥,见弘晖朝自己点头,便道,“弘晨也喜欢妹妹。”
结果玉龄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发愁了。为什么大家都希望是女孩呢?她想了想,问,“弟弟不好么?”
“弟弟也好。”弘晖立刻道,“额娘放心吧,不管是弟弟妹妹,弘晖都会喜欢,都会好好照顾他们,做个好哥哥的。”
玉龄摸了摸他的头表示鼓励,“好孩子,真乖。”
不过脸上的担忧却还是没有少一点。弘晖只能问,“额娘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玉龄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肚子上。其实从她的本心来说,当然是男女都好,而且因为有了两个儿子,更希望有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毕竟俗话不是说了吗,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这一点儿子可做不到。
而且玉龄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自信的。有个女儿的话,就可以做出各种各样漂亮的东西来打扮她了。每个女人大概都有个洋娃娃梦想,玉龄也不例外。
可现实是,儿子比较保险,至少不会吃亏。
玉龄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到弘晖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
弘晖敏感的察觉到了玉龄的心事,问道,“额娘你在担心吗?”
玉龄倒的确是想找人说说话,但是也不可能跟弘晖这么一个小孩子说,不过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便问道,“弘晖,你知道汉武帝吗?”
“知道,师傅们讲过的。皇玛法最喜欢的皇帝就是汉武帝和唐太宗。”弘晖道。
玉龄点头,“汉武帝以前,大汉时常需要跟匈奴和亲,以换取休养生息的机会。而到了汉武帝一朝,一方面经过文景之治,国家已经发展壮大,不再惧怕匈奴;另一方面军力已备,汉武帝不愿再向匈奴低头,宁愿正面击退他们,也不愿意再让大汉女子和亲。”
“我知道了!”弘晖得到这个提示之后,立刻道,“我们大清朝入关之前,为了联合蒙古人,不得不效仿汉朝,将公主嫁过去和亲。现在国力强盛,军队得力,皇玛法最喜欢汉武帝,一定也不希望公主再嫁到蒙古去,是不是?”
“可是现在还做不到。可能要两三代之后才可以达到这一点。”玉龄说。
那时候,大清朝也许就是在弘晖手上了。希望他到时候记得今日这一番话,不要再让自己的姐妹和女儿含泪出嫁了。
弘晖愣了一下之后,突然明白了她的担心,“额娘,你是怕生了妹妹,将来也要把她嫁到蒙古去吃苦对不对?”
真是个聪明孩子。玉龄叹了一口气,“是呀,弘晖你说,那该怎么办呢?”
弘晖果然被难住了。因为现在胤禛还没有登基的迹象,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一切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收养宗室之女然后当做公主嫁出去,是非常普遍的事。真到了这时候,能怎么办?
弘晖犹豫了一下,才说,“额娘放心,我会护着妹妹的。到时候总有办法。”毕竟也不是所有宗室之女都会这样,只要不选到自己的妹妹,就可以了。
玉龄摇了摇头,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这样,“弘晖,你要知道,就算不是你妹妹,也会是其他的女子嫁过去,她们一样会受苦。她们也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妹妹。到时候,便会有人跟咱们现在一样担心难受,对不对?”
弘晖点头。是啊,他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去受苦,那么别人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去。可是总有人要有人去啊!怎么办呢?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如果不需要公主们抚蒙古,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玉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就像汉武帝那样。”
说来也是凑巧,过了几日,康熙心血来潮,到上书房去考校诸皇子和皇孙的功课。中途他突发奇想,问了所有人最喜欢的皇帝是哪一位,为什么。弘晖便将今天跟玉龄说的这番话说了出来,倒是引得康熙欣喜不已,更是坚定了弘晖能够做自己继承人的念头,就连看胤禛也觉得顺眼多了。
玉龄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个助攻。自从跟弘晖说过那番话之后,她倒是想通了许多。反正是男是女现在自己也改不过来了,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玉龄也就不再纠结,跟胤禛来信的时候都不讨论这个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封信发出去之后,她就没有再收到过胤禛的回信,而且也没有派人回来报信。玉龄一开始还没多想,胤禛在外奔波,也不是没有不能及时回信的时候,之前也出现过。但是过了几天之后还是没有消息,她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了。
这天夜里,玉龄忽然惊醒过来,察觉到房间里有人,不由吓了一跳,“谁?”
“是我。”站在床边的黑影开口说话,顺便点燃了桌上的灯。
玉龄惊呆了,“四爷?”
胤禛转回头来,面上还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和疲惫,“爷回来了。”
玉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边起身一边问,“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胤禛连忙快步走过来将她按在被窝里,“别起来了,外头凉,别受寒。”
“那也得叫人送水过来,爷梳洗一下吧?”玉龄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胤禛道,“不急,爷先看看你。”
玉龄不自在的道,“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梳洗了过来休息吧。”
“孩子怎么样,没有闹你吧?”胤禛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问道。
玉龄摇头,“没有,孩子很乖。”
胤禛抬手在她腹部的位置按了按,“乖女儿,真给你阿玛长脸。乖乖待在额娘的肚子里,几个月之后出来了,阿玛带你出去玩。”
玉龄笑了一声,“她刚生下来能玩什么?何况爷也没空吧?”玉龄不会以为胤禛回来了就不会走了,说不定明天就又离开了。而且说不定自己生产的时候,胤禛都未必能够在身边。
胤禛也知道自己的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承诺什么。所以握着玉龄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福晋放心,爷往后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蒙古和亲,不会让我大清朝的女子去蒙古和亲。”
相较于弘晖的那句话,胤禛的承诺就很重了。玉龄放松下来,看着他问,“弘晖告诉你的?”
胤禛点点头。玉龄忽然冒出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来,“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的吧?”
胤禛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有些事要面见皇阿玛说,顺便回来看看。”实际上那些事写折子送过来也就是了。以康熙对他的支持力度,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到底还是因为玉龄的事,才决定回来一趟。不过嘴上不能这么说。
玉龄点点头,又问他这段时间在外面的事情,两人说着说着,她不知不觉,竟然又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睡得无比安稳,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91 女儿
事实上,胤禛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抽时间回来的。
虽说是因为有些事要向康熙汇报,但是毕竟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做,所以为了能够回京,他这段时间可谓是夙兴夜寐,甚至连回信给玉龄都顾不上了。否则四爷其实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绝不会那么大半夜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玉龄的房间里。
而且就算回了家,他也不能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适,天不亮就起床进宫去了。
等玉龄醒过来的时候,胤禛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正靠在床头上看书。
玉龄这才确定自己的确不是做梦,胤禛真的回来了。她侧了侧身,叫道,“四爷?”
胤禛立刻转过头看她,“福晋醒了?可要起身?”
玉龄点点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路辛苦,又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可受不了。”
胤禛的确是很累,但是又很兴奋,所以不怎么睡得着。听到玉龄的话,想了想,道,“待会儿再睡。福晋也别起来了,我让人送水进来,梳洗了吃点东西,再陪我睡会儿吧。”
玉龄不由睁大了眼睛。后世的家言胤禛重规矩,并不是胡说的,他这个人虽然内里是个死闷骚,但是表面上的确是最看重规矩,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像是在床上吃东西这种事,在这之前,他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所以玉龄听到他这么说,也吃了一惊。
胤禛也不解释,让人送了水进来,也不要其他人松手,自己亲自伺候玉龄洁面,漱口,洗手,然后才让人送了饭菜上来,自己陪着玉龄吃了一点。
玉龄的胃口本来就不错,今天更是好得不得了,一连吃了四碗米饭,看得胤禛心惊胆战,“福晋这样吃真的不会被撑着?”
玉龄满足的摸了摸肚子,“不是我要吃,是他要吃。这么能吃,所以我才说一定是个儿子。”
胤禛笑了笑,没有反驳。昨晚玉龄可是自己都承认了是个女儿的。现在再来改口,未免晚些。他知道玉龄这样不过是面上下不来,自然不跟她争执。
不过听了玉龄的话,胤禛也不由有些忧愁起来。如果是个女孩儿这么能吃的话,可就有些糟糕了。这万一将来长成了个小胖墩,真真是仪态全无,更别说什么皇家风范了。
虽然就算是个小胖墩,四爷也能昧着良心自夸他女儿天下第一。如果他登基,那么全天下都会昧着良心这么夸,可是真要变成那样子,感觉实在是前途堪忧啊。
可是也不好让福晋不要吃了。因为看玉龄的样子,分明是饿得很了。尤其是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胤禛感觉,如果自己要是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能将她打入绝望的深渊之中……他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个手?
算了,大不了将来养女儿的时候多用点心,让她活跃一点,自然就不怕长胖了,胤禛心想。
却不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这一念之差,让大清朝尊贵的公主殿下在翻墙爬树,下河摸鱼乃至舞刀弄枪的混小子路上一路狂奔,并且一去不复返。
不过当下,吃饱喝足,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搂着老婆睡午觉的四爷还根本没有这样的认知和担忧,于是出现在他梦里的,是个活泼可爱,机灵懂事的小女孩,模样跟福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坐在他怀里撒娇。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一觉睡醒,像是所有的疲惫都被舒适洗去。夫妻两个靠在床头说话,玉龄这时候才想起问,“爷什么时候回去?”
胤禛沉默片刻,道,“明日就要走。”
玉龄也跟着沉默了。
虽然知道胤禛一定会走,但是说到这个问题,毕竟还是让人不怎么高兴。
胤禛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今日皇阿玛亲口承诺的,下次回来,爷就不必再走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恐怕赶不上孩子出生,福晋辛苦了。”
玉龄这才略微高兴了一些,“算了,我早就有这个准备了。”实际上弘晖出生的时候,虽然是第一胎,可那时候胤禛要跟着康熙出征,什么时候回来也未必,玉龄都觉得自己生产的时候他可能不在了。
结果那时候胤禛回来了,到底还是要补上这么一次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景是光明的。康熙做出这个承诺,就等于是承认的胤禛的功劳,那么他登上太子之位,恐怕也不远了。
到时候,就如胤禛所说,最难熬的时候就彻底过去了。有了这个期待在,她自然会努力的坚持下去,那些困难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二天胤禛走的时候,玉龄没能醒过来。虽然前一晚睡觉的时候,她再三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胤禛起床的时候一定要醒过来。可是到底抵不过强大的生理惯性,睡着之后就将之彻底遗忘了。
倒是醒来的时候,在恢复意识的瞬间,玉龄是惊醒的,就像是心里有一块大石头陡然往下坠,然后整个人就完全清醒过来了。
玉龄猛然坐起来,天色早就大亮,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胤禛所睡的那一半,早就已经冰凉,不再有一丝温度。
他已经走了。玉龄失落的靠回了枕头上,一瞬间心情低落。
乌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走了进来。见玉龄已经坐起来,便问道,“福晋醒了?老奴让人进来替您梳洗吧?”
玉龄点点头,又问,“四爷什么时候走的?”
乌嬷嬷到,“天没亮就走了,说是不让吵醒了福晋。倒是弘晖阿哥正好过来请安,爷还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出门的。”
玉龄点了点头,感觉一颗心慢慢的回到了原位。要说有什么不同,她觉得应该没有,但要说跟之前一样,那又绝对不是。总之,这一天一夜,更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虽然一切如常,自己心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胤禛没有说错,接下来一直到玉龄生产,他都没能够赶回来。
而玉龄最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生出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儿。而且,女儿落地之后,玉龄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将责任都推到女儿身上的做法是非常可耻的。
因为女儿生下来是非常正常的体重,六斤。而她自己,从孕前的苗条身材,变成了圆滚滚的模样。于是玉龄便只能每天对着自己的圆脸和赘肉哀叹。
亏得是胤禛现在不在,要不然看到自己这被圈养十个月长出来的肉,恐怕心里有多少柔情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就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要是胤禛不介意,那就真的只能是真爱了。
不过这些都不靠谱,所以玉龄从月子里就开始慢慢控制体重,争取出月子的时候,至少看起来比较正常,就像乌嬷嬷说的,只是“圆润”了一点,远远不算胖才行。至于其他的,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好在目前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婴儿身上,没什么人注意她,玉龄可以从容的实施自己的计划。
弘晖和弘晨两个臭小子对妹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天都要背着自己的教养嬷嬷,摸进玉龄这里来看看妹妹。玉龄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培养一下兄妹感情也是很必要的。不过,看看可以,想要上手就绝对不行了。
“妹妹还小,皮肤也很嫩,你们两个臭小子没轻没重,万一弄疼妹妹了怎么办?”玉龄板着脸训斥。
尤其是弘晖,九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几次趁着玉龄不注意,他都打算偷偷把妹妹抱起来,如果不是还有乌嬷嬷严防死守,说不定就被他给得逞了。
“额娘,让我抱抱妹妹吧!我力气很大的,现在已经能开小弓了,教骑射师父都夸我手臂力量好呢!”想要突袭不成,弘晖就对着玉龄撒泼打滚。
其实让他抱抱倒是没什么,但玉龄怕他养成习惯,对这些不在意,到时候随便抱着妹妹出去玩,再给摔着了。再说了,那儿还有个弘晨眼巴巴的看着呢,让哥哥抱却不让他抱,怎么都说不过去。
玉龄第一次察觉到,孩子太多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于儿子的请求,也不能够简单粗暴的拒绝。毕竟这是很打击他的积极性的,万一到时候形成“妹妹就是脆弱,额娘不让我们碰,那就离远远的”这样的念头,就不好了。
于是玉龄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宫里多半不会赐名,等你们阿玛回来之后,让他给妹妹取大名,弘晖和弘晨就替妹妹取个小名好不好?”
“好!”两个儿子的眼睛立刻亮了。
玉龄微微一笑,摆手,“那就回去好好想吧,一定要寓意好,叫起来也好听才行。”
“额娘就放心吧!”
92 突变
玉龄感觉世界变化有点儿快,自己不过怀孕的时候宅了几个月,就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出了月子,进宫请安的时候,她才直到,宸妃瓜尔佳氏竟然又病了!
因为有之前“救驾”的前车之鉴,所以玉龄并不认为她是真的病了,想来是瓜尔佳氏又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招数。毕竟以瓜尔佳氏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会生病。
玉龄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她去宫门口求见时,一样被挡出来了,这才觉得奇怪。
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也是认识她的,知道她从前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态度非常客气,“四福晋,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皇上亲自下的旨,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娘娘。除了皇上和太医,不许其他人进出。”
玉龄皱眉。瓜尔佳氏到底在玩什么?如果是康熙下的旨意的话,那这个问题恐怕就很严重了。
可是不见到人,她光是靠猜测,也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的。娱乐你给想了想,问,“你们娘娘究竟是什么病,太医怎么说的?还有,皇上除了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还有别的旨意没有?”
“娘娘的事儿皇上下了封口令,究竟怎么回事,奴才也不知道。”小太监说到这里,也显得有些不安,“别的旨意倒是没有,只是皇上每日是定要来看两次的。”
下了封口令,莫非问题很严重?玉龄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件事云里雾里,丝毫也看不清。
虽然着急,可是瓜尔佳氏之前没有派人给自己送信,除了不愿打扰自己养胎之外,大约也是不需要帮忙,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玉龄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打听一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里严格说起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要打听的话,总有些端倪可循。就算是瓜尔佳氏这事,虽然探不清楚真相,但是通过其他人的反应,也能看出几分。
不过宫里都没什么消息,说明至少不是病重,否则康熙想必不能这样淡然。
然而让玉龄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来了宸妃病重的消息。这可真是风云突变,整个皇宫乃至京城,一时间都跟着风声鹤唳起来。毕竟从废太子之后,京城就一直暗流涌动,表面上不显,可私底下却未必如此。
不过那时候皇帝强势压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谁都知道皇上对宸妃的宠爱,若是宸妃有个三长两短,这天可能就要变了。毕竟不管是宫里的嫔妃还是有野心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动。就连朝臣们,也免不了卷入进去。
这样想来,倒是远离京城的胤禛,反而没有被搅进这趟浑水里。而玉龄又是怀孕又是养胎的,也脱离众人的视线很久了,等闲不会被人注意到。
虽然很担心瓜尔佳氏,但玉龄最终还是没有进宫去。一来按照上次的结果,就算去了也未必见得到瓜尔佳氏。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到了这一步,都不可能回头了。瓜尔佳氏恐怕也顾不上自己,就不要去给她捣乱了。二来胤禛现在不在京城,本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若是她自己跑出去吸引视线,说不定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最后连累胤禛。
再有,康熙之前对胤禛有过承诺,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改,但是现在也只能赌一赌了。
或许玉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些对瓜尔佳氏有好处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引导情势,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太糟糕。
玉龄再次翻开日记,郑重的写下“康熙晚年政权平稳过度”和“宸妃瓜尔佳氏遇难成祥”两句话。
写完之后,玉龄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床上。
以前还不觉得,因为自己用日记改变的,都是些小节,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被记录到历史书上的东西,所以改了也就改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从上一次弘晖的事情开始,大约是写下的内容涉及到了历史重大事件,所以虽然玉龄已经尽量含糊其辞,可是写完之后,还是感觉非常疲倦。
这一点也印证了玉龄穿越之初的猜想,在日记本上写字,应该是会消耗些什么的。可具体消耗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受。从那之后,她对日记的使用,就更加慎重了。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动用。
不过如今的情势不算好,写完之后,虽然精疲力竭,但是玉龄却觉得心里仿佛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只要落在纸上,白纸黑字,就是铁一般的现实,最多有些起伏,结果大概是不差的。至于其他的,人力不可操控,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她也无能为力。
瓜尔佳氏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康熙甚至为她辍朝两日,之后上朝也没有那么积极了,多半时候都是留在宸妃宫里。能够进出的,只有宸妃身边的嬷嬷和一位御医,宸妃的病情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说法。只是从她宫里那些人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以及康熙越来越暴躁的脾气推断得出。
不过,康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瓜尔佳氏那里,其他人又岂会没有准备?
已经有不少人暗地里开始行动了。毕竟,这时候不开始行动,肯定就要比别人晚一步了。
好在最后的噩耗一直没有传出来。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康熙现在这个状态,宸妃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局势会变得非常不乐观。谁知道康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所有人自然都先替自己打算。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全部都被别人掌握在了手里。
康熙虽然不关注朝事,可是对于政治斗争这种弄东西,却绝不会没有防备。儿子们和自己的大臣们究竟在做什么,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于是在所有人开始行动之后,本来守着瓜尔佳氏似乎万事不管的康熙,却突然分心将这件事情处理了一番。
这一次才是真正雷霆手段。但凡动手的,几乎都被圈起来了。一时间,明明有十七个个儿子的康熙,剩下来完好无损的皇子却只有那么孤零零的几个了。而且这么几个,还是因为年纪小,没来得及参与这样那样的斗争,才得以幸免。
大概唯一一个例外的就是胤禛的。
身为唯一不在局中的人,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治河上,跟京城的联系很少,自然没有机会下水。结果反而得以保全。
再这样的情况下,余下的大臣们不得不为储位之事,向康熙求情,让他好歹把几个罪状比较轻,还有改过希望的皇子放出来。否则的话,这大清朝的江山将来交给谁?免不了又是一场动荡。
康熙沉着脸在朝上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转头就下了旨,召胤禛入京。
虽然治河非常要紧,但京城里的事情也绝对不能疏忽,胤禛其实早就做好了回京的准备,所以一收到圣旨,就立刻启程赶回来了。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天,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尘埃落定,没有他什么事了。
接着,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康熙下旨,将胤禛立为太子。这一次他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更没有搞什么朝臣推选,直接乾坤独断,下了这个旨意。
按理说大臣们应该要反驳,让他三思的。不过之前的事情已经让众人人心惶惶,这时候胤禛上位,大家不管有没有好处,但是至少一刻提着的心是可以落下来了。何况皇上已经下了旨,这时候出来反对,岂不是得罪了两代君王?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戏剧性的,并且十分平静的过去了。
玉龄都没有想到,胤禛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自己就被升级成了太子妃了。
说起来大清朝的太子妃这个身份还真是挺独特的。按照历史上来说,大清朝有且仅有一位太子妃,就是之前嫁给胤礽的石氏,到现在还跟胤礽一起被圈禁着呢。
其后大概是因为九龙夺嫡太伤元气,雍正想出了一个秘密立储的办法。就是他将自己立储的圣旨写好,在几位重臣的见证下,放到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等他驾崩之后,再取出来宣布。
后世的电视剧里京城出现的篡改圣旨的桥段,就是针对这种做法的。只要皇子对皇宫的掌控足够,而已不是不可能做到。
从此以后,大清朝再也没有立过太子。不过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哪一位皇子更有希望被立为储君,几乎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只不过是没有明着说出来罢了。
没有太子,自然也没有太子妃。
玉龄觉得,世事果然十分奇妙。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个称号。这时候想起石氏,不免又是一场唏嘘。
93 太子妃
要说胤禛被立为太子对玉龄最大的影响,不是身份上的变化,而是她要搬回皇宫去住了。
之前住在宫里的时候,玉龄就一直觉得很拘束。搬出来的时候,她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住在宫外可要比宫里自在许多,这是身份变化也没办法改变的。
不过,这个结果其实也是迟早的事,玉龄之前也不算是全然没有心理准备。而且,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念头,恐怕会说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胤禛从宫里回来时,玉龄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搬进宫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好处还是更多的。至少胤禛的地位能够完全确定下来,也算是让人安心。
不过搬家也不是说搬就搬,之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胤禛是个新开府的光头阿哥,许多东西都是新置办的,要带出来的不多,还陆陆续续的搬了半个月,现在就更不必提了。
好在还有内务府的人帮手,而且因为胤禛现在是皇太子,许多东西都是有规制的,倒也不需要特别置办,而且现在的府邸并不需要立刻腾空,许多东西都可以放着,以后慢慢搬。所以还算是省事。犹是如此,也搬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全部安置妥当。
而后就是适应各自的新身份,以及以新身份见见其他人,让大家适应了。
之后才轮到夫妻两个坐下来说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所以胤禛还没有就这件事情跟玉龄谈过,彼此都有许多的想法和念头,自然要找机会说出来。
这天晚上安置好了孩子,梳洗完毕,躺在床上,胤禛开口,“这段日子辛苦福晋了。”
“爷比我更辛苦吧?在外头本来就不比京里,回来之后更是没个空闲时候。瞧着爷仿佛瘦了,回头让人多做点东西补一下。”玉龄道。
胤禛叹了一口气,“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往后再不必如此奔波劳碌。”
的确,以后胤禛大概都要驻守在京城里了,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的。不过,未必就比那时候清闲。
玉龄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爷之前究竟知不知情?瞧着像是什么征兆都没有,接到圣旨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
不过玉龄不太相信胤禛也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外人或许可以不知道,但康熙总归要找人商量一番,透露出几分消息,也不是不可能。而且看胤禛的样子,分明也是早有准备。
到了这时候,胤禛其实也没什么不承认的,“宸妃娘娘曾透露过一些。”
“宸妃?”玉龄有些意外,这件事竟然也在瓜尔佳氏的安排之中,“我进宫的时候,说是她病了,皇上不让任何人去探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胤禛的神色有些复杂,“看来皇阿玛对宸妃,果然用情极深。”其实瓜尔佳氏一开始说的时候,他是不怎么相信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做成。
“宸妃说,她不怎么喜欢紫禁城,所以愿意帮助我入主此间。”胤禛道。
玉龄问,“那她要什么?”
胤禛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她没说,只是说她想要的,自会去取,不会有损于人,让我不必多虑。”
“她行事一向让人看不出头绪。”玉龄道,“不过这样说来,她的病情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了。”
既然说了“不喜欢紫禁城”这种话,那么对将来的事肯定也有打算,不可能无端端的就病重了,多半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是要用这个来牵扯康熙的精力,让他将大部分事情交到胤禛手中的话,倒也说得通。
玉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也觉得瓜尔佳氏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病了,毕竟不知道内情,还真没办法不担心。现在好了,既然是她自己安排的,肯定不会有事。
玉龄又想起一件事,“那你出京去治河,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连同之后京城里的那些暗流涌动,最后康熙的雷霆镇压,恐怕都脱不了关系。
原来这件事情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亏她之前还觉得来得有些突兀呢。
胤禛点头,“之前没告诉福晋,也是不愿意让你担心的意思。毕竟你有了身子,又身在京城,知道得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玉龄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就算知道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别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最后之才知道,毕竟还是挺让人不爽的。她哼了一声,“那我要不要再去看看宸妃?”
现在进宫了,其他宫她都去拜见过,按理说宸妃那里也是要去的,但是因为有圣旨在,就没去。现在知道了这些,玉龄又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了,至少表达一下谢意?
如果不是瓜尔佳氏的话,胤禛虽然有能力,但是要让康熙看重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原本历史中的那样,康熙先是舍不得太子,两立两废,然后才死了心,之后十多年一样没有立太子,直到临死才留下诏书。甚至历史上对于有没有诏书这件事,还有争议。
胤禛摇头,“皇阿玛既然下了旨意,去了也见不到人的。等她觉得该跟你联系时,自然会派人来通知你。如今在宫里,见面也容易了。”
然而胤禛才说完了这一番话,第二日康熙就再次下旨,他将陪伴宸妃移驾畅春园养病,朝中的事情,一应交给胤禛这个新上位的太子处理。
然后就甩下宫里的大小老婆,带着瓜尔佳氏去了畅春园,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康熙是个比较喜欢乾坤独断的皇帝,这么干脆利落的放权给太子,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他老人家要是早点儿这么干脆,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好,也就不必着急上火,以至于做错事情被发落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其他人都被处置了,倒也算是为胤禛扫平了道路。否则的话,他要坐稳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怎么相信这个事实,跑去畅春园求见康熙。然而康熙根本连门都不让进,直接打发了,大家这才相信他是真的要放权。
胤禛现在还年轻,对于老臣的震慑力自然没有那么强,好在现在留下的这些,都是已经被收拾过一轮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明白人,不会明摆着跟他对着干。再说康熙也还在,实在不行胤禛把事情捅上去,让康熙处置,倒霉的也还是这些大臣。所以也没有人非要跟他拧着来。
这样一来,朝堂上也算是平稳,并没有出什么胤禛无法掌控的事。
然而后宫里可就不一样了。
玉龄发愁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宜妃荣妃和惠妃,今天她起来没多久,这三位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钮钴禄贵妃的身体不好,所以在此之前,宫里的事情是由四妃共同管理的,德妃出事之后,就只剩下这三位。而她们今天过来,是要将这宫权交出来,让玉龄掌管。
“三位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年纪轻,还什么都不懂呢。宫里的事情,一贯都是你们管着,我若是接手了,恐怕反而做不好。还是劳烦三位长辈继续管着才是。”玉龄一脸真诚的道。
说真的,虽然她们是交出宫权的意思,可是究竟是真心交权,还是挖坑给自己跳,这谁知道呢?
玉龄可没有忘记,这三位的儿子,都被康熙给坑了一把。而且目前看来呢,康熙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胤禛铺路。谁知道人家心里会不会记恨胤禛,然后来算计她?
再说了,康熙虽然住在畅春园,可毕竟还是皇帝,他当初让这三人掌管宫务,自己一来就接手,说不定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自己这么热衷于权力呢。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掌管什么宫务好么!
“话不能这么说,”宜妃笑着道,“你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这宫务早晚也要交到你手里头,如今先熟悉起来,而已没什么不对的。若是有什么疑问,或是处决不下的,再来问我们也就是了。”
“就是。太子妃掌管宫务,再适合不过,你就不要推拒了。”惠妃道。
荣妃也附和,“我们年纪也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就不费这个神了。”
“还是不妥,”玉龄坚决拒绝,“我笨手笨脚的,哪及得上三位长辈经验丰富?还是你们掌管才好。”
宜妃见她决不答应的样子,略略一想,也明白她的顾忌了,索性就将自己的目的直白的说了出来,“这年纪大了,就喜欢含饴弄孙,过点儿轻省的日子。太子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95 偏心
转眼康熙搬去畅春园已经过了一年,而且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而胤禛也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处理政事也慢慢顺畅起来。
再加上有几个兄弟帮衬,反而没有之前忙碌,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玉龄和孩子们。
胤禛对两个儿子比较严厉,对于小女儿却十分娇纵。
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康熙没有给取名字,胤禛索性就按照她两个哥哥的字辈给她取名叫弘星,小名则是两个哥哥取的,叫宝儿。不过玉龄不怎么喜欢这个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也烂大街的小名,所以平时都是叫弘星。
大概是因为弘星出生的时候胤禛并不在京城,觉得亏欠了她,所以胤禛对这个女儿真是如珠如宝,有时候甚至在乾清宫批折子的时候,也要让人抱过去。
玉龄经常嘲笑他,如果不是有损形象,说不定要直接带着弘星去上朝,开大清朝的先例了。
不过,他用了那么多心思,自然也是有回报的。父女两个的关系非常亲密,一岁多的弘星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玛,让玉龄吃醋不已。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话估计是真的。可是说好的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呢!不带这么歧视人的啊!
但是玉龄也不能不承认,胤禛待弘星的确是比自己上心太多。而她的心思平分在三个孩子身上,对弘星来说,自然就不如胤禛亲近了。
可是虽然俗话说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可是毕竟也不能太过。胤禛偏心了女儿,她只好去偏心两个儿子了,否则孩子肯定会不高兴。
就像今日,下头上进了一批玩意儿,胤禛将最好的挑出来送去畅春园之后,自己选了几件,其他的都赏人了。他留下来的几件,不用说就是给一家人的。
可弘星的就是跟其他两个孩子不同。弘晖和弘晨都是一套文房四宝,一看就没有用心。弘星的却是一只船的模型,做得非常精致好看,小孩子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
玉龄忍不住说他,“你也不要太过厚此薄彼,弘晖和弘晨也是你的孩子,怎么不见你这样上心?”
“爷何曾不上心?”胤禛不甚在意的道,“可是儿子和闺女自然是不一样的。女儿娇养富养,儿子穷养放养,这也是福晋说的吧,怎的如今又是爷做得不对了?”
“穷养放养是指在生活上不要苛刻,也不要限制太多,可不是说像四爷这样,见了孩子除了横眉立目的问功课,就没有别的话可讲了。弘晖小的时候那么喜欢粘着你,如今一见面就是恭恭敬敬的,爷也觉得不错?”玉龄皱眉。
胤禛道,“他将来要继承爷的一切,自然要严格要求,问功课难不成也有错?”
玉龄头疼,大抵世上的夫妻,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总是会产生一些分歧,那种怎么都说不通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极了。
虽然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对儿子多是这样,溺爱纵容反而不妥,可是像胤禛这样端架子,玉龄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她理想中的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是要能够一起背着她做些爷们才能做的事,相互倾吐所谓“男人间的小秘密”,让丈夫成为儿子的引路人,引导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而不是现在这样,儿子见了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除了严厉呵斥,就是相顾无言。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严格要求和关心儿子并不冲突!弘晖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父母的关爱和引导,爷一味严厉,只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玉龄这种想法,在胤禛看来,就是太过溺爱孩子了,“福晋,弘晖是南海,十岁的孩子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也都懂了。似福晋这般溺爱,难成大器!若是我儿子因为这么一点压力变觉得喘不过气来,也不配做我儿子!”
这句话让玉龄面色骤变,“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胤禛方才的话根本没有过脑子,回头去想才发现问题所在。这话若是让弘晖听到了,该多伤心?但他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也不肯就这么服软,只好闭嘴不说话。
玉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爷这话真是让人心寒。弘晖不配做你儿子,也就只配做我儿子罢了,回头我就带着儿子出宫去,不在这里碍你们父女两个的眼了!”
“这是怎么说的?”玉龄已经很久没用过离家出走的大杀器了,以至于胤禛都有点儿忘记了。这会儿听到她开口,才陡然清醒过来,连忙道歉,“方才是我口不择言,我已经知错了,福晋千万别生气,看再伤了身子。”
见玉龄不肯说话,他绞尽脑汁道,“爷自然也心疼弘晖,可爷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经过这么一遭儿,不能成器。将来爷如何放心将一切都交给他?福晋放心,这事爷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玉龄瞪着他,“你是在养儿子,不是在培养下属!我知道皇家讲究什么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可是我偏不相信!”
胤禛皱眉,“福晋这又是……”
“当年太子爷何等荣宠得意,听说御用的东西,皇阿玛都要送去让他先挑选一遍,可见宠爱。犹是如此,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为了那个位置父子反目!在我看来,全是因为所谓的君臣父子。父亲将自己当成皇帝,儿子将自己看作臣子,自然没什么血脉亲情可言,如何能不反目!”
“福晋!”胤禛几乎是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他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紫禁城的主人,还住在城外的畅春园里呢!胤礽的事,本来就是皇阿玛心头的一个结,今日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惹来大祸!
胤禛的表情很严厉,玉龄心里其实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后怕的,不过看到他的样子,又不愿意低头了,梗着脖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胤禛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爷真的知道错了,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说。”
玉龄有些别扭,但胤禛低了头,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最后别过脸,“是我口不择言,不会有下次了。但是你也有错。”
也许是生过气了,现在反而能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了,“爷总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年幼时,当真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吗?怨皇上不够关心你,疼爱太子远胜其他人。怨佟皇贵妃将你从德妃身边抱走,使你身份尴尬,生母不亲,养母不疼。怨没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不管想要什么都只能自己筹谋……有吗?”
胤禛不说话了,而且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被玉龄说中了心事。
玉龄握住他的手,主动靠近他怀里,算是给他安慰,然后才继续说,“那你要让弘晖也重复一遍这样的经历吗?”
“怎么可能?爷……”胤禛想要辩解。
“怎么不可能?”玉龄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看重弘晖,才会对他格外苛刻。可是小孩子不懂这些,他只会记得父亲一直偏心妹妹,见到他就不高兴。你愿意在儿子心里,一直是这样的印象吗?还有,这只是弘晖,弘晨呢?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地位?”
玉龄从前就听说过,一家如果有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的话,那么排在中间的,总是不那么受重视。现在弘晨就是这样的状况,胤禛对弘晖严厉,对弘星宠爱,对他则没什么要求,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玉龄说,“弘晖是长子,爷对他严苛,还可以说是望子成龙。那么弘晨呢?他上面有受重视的哥哥,下面有受宠爱的妹妹,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时间久了,他又会如何想?”
胤禛大概从没想过儿童心理学这种东西的存在,一直简单粗暴的觉得孩子管教一下就好了,至于具体如何,却实在没有深想过。
从前倒也无妨,他每天那么忙碌,大多数时候是玉龄在照顾孩子,而且没有弘星,也显不出偏爱来。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玉龄之前举了胤禛自己的例子,太有杀伤力,于是胤禛以己度人,假设自己是弘晖和弘晨,恐怕也不会高兴的。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承认,“爷虽然曾在皇阿玛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做个好父亲,可其实连怎么做父亲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福晋这番话,恐怕还要一错再错。”
现在弘晖都十岁了,对他已经开始有些疏远,再过几年的话,恐怕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因为胤禛自己,就是十二三岁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父母都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如果有一天弘晖也这么想——想想就觉得可怕!
“回头找弘晖和弘晨谈谈吧,承认你的错误,然后告诉他们以后会改。最后告诉他们,弘星是妹妹,要好好疼爱照顾,想来就没有问题了。”玉龄说。
胤禛又皱眉了,“如此爷岂不是没有任何为人父的威严了?”
玉龄知道古代人将这些看得很重,她也没法解释什么跟孩子做朋友之类的理论,只能委婉的道,“当然不会。这只会让他们从你身上学到勇于认错的品质,这是非常难得的。爷给孩子们树立了榜样,又怎么会失去威严?”
96 禅位
玉龄不是第一次来畅春园,但清溪书屋却是头一回进。
她这一次过来,是因为瓜尔佳氏在时隔那么久之后,终于决定要见她了。
对于这件事,玉龄心里自然一直都在犯嘀咕。毕竟那么长时间瓜尔佳氏都不见她,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是胤禛那边一直很顺利,玉龄甚至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她了而不自知了。
所以等进了屋,见瓜尔佳氏坐在主位上,气色也非常好,她忍不住抱怨道,“娘娘这一病的时间还真够久,你要是再不见我,我心里都没底了。”
“这段时间有别的事情,不怎么方便。”瓜尔佳氏道,“这不一有空就立刻让你过来了么?”
玉龄笑着在下首坐下,问道,“方便说是怎么回事吗?”
瓜尔佳氏轻轻摇头,“这些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我这一年多都在闭关的紧要关头,自然不能见你。”
玉龄睁大了眼睛,“你就在这里闭关清修?那皇上岂不是也知道了?”
在玉龄的想法里,这种事情,当然是能瞒就瞒,瓜尔佳氏肯定也不会主动告诉康熙。而只要她不说,以她的手段,康熙应该也不会发现破绽。
但是康熙先是宣布她重病,不让任何人探视,又直接把人送到畅春园来,显然是在替她做遮掩。这样一来,玉龄猜测他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觉得疑惑不解。
瓜尔佳氏为什么要让康熙知道?
谁知瓜尔佳氏闻言只是一笑,“自然,否则我也不能这样清净自在了。怎么,四福晋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玉龄看着她,欲言又止。要是问她为什么那么相信康熙,多少有点儿挑拨离间的意思,不太合适。
倒是瓜尔佳氏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你的事,没有跟四爷说过?”
玉龄摇头,“这种事情凭空去说,谁也不会相信,总要有个契机,还要有证据。”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明白瓜尔佳氏为什么能开口了。毕竟,她修真,是能拿得出证据来的。而且历史上本来多有修仙的传闻,现在真的遇到一个,大家就算不信,也不会有几分好奇,自然不会觉得是什么妖魔鬼怪,其他的金手指可就不一定了。
不符合古代人的审美和想象力,很难让人接受。
“你说得也有道理。”瓜尔佳氏道,“不过,他信不信是他的事,说不说只在我。修行中人,讲求自在,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有今日了。”
这番话说得十分洒脱大气,显然就算康熙不信,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所以根本无所顾忌。
玉龄又开始羡慕她了。相较之下,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的自己,就显得逊色多了。
但玉龄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改变。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自己跟瓜尔佳氏不同,胤禛也跟康熙截然不同,所以她们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并没有什么好理论的。
只要能够好好过下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解开了这个心结之后,诚心的对瓜尔佳氏道,“那要恭喜娘娘了。难怪皇上肯搬到畅春园来。”
玉龄不信康熙不看重权力,但是如果出现了比权力更加让他看重着迷的东西呢?那不是瓜尔佳氏,而是她掌握着的修真!
人对于长生不老,逆天改命之类的东西,总是很有兴趣的。皇帝已经是人界至尊之位,康熙坐了四十多年,也享受够了,这时候出现了更高层次的追求,他自然没什么放不下的。
难怪当初瓜尔佳氏敢那样跟胤禛保证,原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同喜同喜。”瓜尔佳氏笑眯眯的问,“搬回宫里感觉如何?”
玉龄的脸立刻皱了起来,“娘娘就别打趣我了。宫里的日子如何,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嘛?”否则何至于这么急着搬出来?连重病这样的消息都放出来了。
“我们这是各取所需呀。你是为了胤禛搬进去的,可不关我的事。”瓜尔佳氏立刻撇清。
是啊,说到底是瓜尔佳氏帮忙。在得知康熙关注的是修真之后,玉龄就可以更加放心了。那种康熙一时想不通又跑回来对朝政指手画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了。
这样一来,胤禛的地位自然稳固。哪怕名分上只是太子,可却能站稳脚跟,不必有所顾虑。
“对了,说正事。”瓜尔佳氏道,“今儿叫你来,主要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还要问问你和四爷的意思。”
“什么事?”听她说得郑重,玉龄也收起了轻松的神态,问道。
瓜尔佳氏道,“我的修行讲究游历天下,所以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里。此事我跟皇上商量过了,他也愿意陪我一起出去走走。这样一来,京城的事情,就要全部交给四爷了。”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让皇上宣布离京休养,让胤禛 以太子的身份监国。还是索性直接禅位?”
“什么?”玉龄吓了一大跳。
禅位?!
瓜尔佳氏道,“不必那么激动吧,这个先例古已有之。况且胤禛这一年来的作为,皇上也看在眼里,这几年来有些暮气沉沉的朝堂,在他手下却又焕发活力,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他有这样的能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我不是担心……”玉龄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想法。毕竟历史上,康熙要一直掌权到六十一年,现在提前了二十年,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瓜尔佳氏的说法也没错。康熙晚年的官场的确很乱,而且他老人家心越来越软,对跟着自己的老人狠不下心,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隐患,雍正一朝整整十三年,可以说都是在处理他遗留下来的问题,否则什么康乾盛世就不用提了。
而现在,这些问题只是初露端倪,如果以后胤禛来主持朝政,自然就不用担心再有这种事了。这样一来,以后交到弘晖手上的,自然是一个十分安定繁荣的大清。
不能说就一定会改变大清朝的气运,但总归,避免了一些历史上的灾难,说不定这蝴蝶的翅膀一扇,未来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玉龄也忍不住有些心动起来。
让胤禛提前二十年掌权,才华和抱负不必被苦苦压制,不需要什么藏拙,什么韬光养晦,戒急用忍……不需要花费十多年的时间来解决遗留问题。对他来说,也许这才是最好的事。
“但是……皇上今年似乎才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而且……”而且康熙又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守成之君,相反他几乎可以说是彻底的奠定了大清朝的统治地位,从此根基稳固,奠定接下来几百年气运。所以死后的谥号是清圣祖。
如果是父弱子强,禅位无可厚非。可是现在父强子弱,禅位的事情,恐怕会在朝中掀起巨大的波澜。到时候胤禛是否能够控制住,还真是未知之数。
瓜尔佳氏道,“你还是先跟胤禛商量一下吧。或许他会有不同意见?”
毕竟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牢靠。如果胤禛只是太子,那么康熙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只要有大臣支持,都可以将他再废掉。考虑到康熙还能再活二十年,那对胤禛来说,就太过煎熬了。
玉龄想了想,也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便起身告辞了。
瓜尔佳氏亲自送她出来的,最后道,“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让胤禛自己去跟皇上说吧。此次一别,或许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见了面也未必有机会说话。就在这里道个别吧。”
玉龄转头看着她,片刻后才道,“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跟胤禛和和美美。”瓜尔佳氏道,“求仁得仁,这样也不错。”
玉龄笑了笑,“借你吉言。”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瓜尔佳氏叫住,“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但又觉得不怎么合适。但是不问又不甘心,一直纠结到现在。既然往后不会见面了,你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
“什么事?”玉龄有些意外,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瓜尔佳氏那么好奇的东西吗?
瓜尔佳氏说,“你的……金手指,到底是什么?”
玉龄愣了一愣。她本来以为,以瓜尔佳氏的能耐,虽然没有看到过,但是应该猜到了一点。却没先到,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还真的跟自己合作到了现在,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玉龄想了想,觉得不满足人家的好奇心,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便含糊道,“是……类似言灵的东西。不过我最近才发现,使用之后的限制非常大。幸好我没有过度使用。”
“原来是这样。”瓜尔佳氏终于满足了好奇心,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玉龄便转身离开了。
相交一场,如今即将分别,彼此都有各自的命运和人生,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97 木兰围场
玉龄回宫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胤禛。她甚至没有等胤禛回到毓庆宫,而是自己找了过去。毕竟这是更加重要的大事,一刻都不能耽搁的。
不过就算玉龄是胤禛的妻子,按照规矩,也要在外面等着人进去通报,确定胤禛有时间见她,再出来传召,然后才可以进去。这就是皇家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玉龄还是第一次来,站在文华殿门口,打量着这座宫殿。
这里在前明时,曾作为太子视事之所,因为在三大殿的东边,因为东方青木,表示生长,所以代表了储君。而上面的瓦也不是帝王专用的黄色琉璃瓦,而是青色的,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是胤禛被封为太子,简历国事之后才换上去的,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理政。到了现在,这里已经取代乾清宫,成为紫禁城新的政治中心了。
玉龄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些绿色的瓦片出神。她的丈夫已经拥有了统治这个天下的能力,那么再拥有名正言顺的地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否则总是难免被人诟病。
毕竟虽然是康熙自己主动搬去畅春园,让胤禛主政,可是天下人相信吗?后世人相信吗?到时候恐怕还是会有人猜测,是胤禛挟天子以令天下,甚至弄出些更加离谱的揣测来,也不是不可能。
岂不是很冤枉?
于是玉龄原本坚定的想法,反而有些动摇了。既然都已经主持朝政了,那么坚持不禅位,就有人相信一阵是清白的吗?而且太子毕竟只是太子,很难保证不会有变故。反而是禅位之后,不管别人怎么揣测,但是好处已经捏到手里了。
再说禅位是康熙自己提出来的,自然也有他的考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
不过呢,康熙让瓜尔佳氏来试探胤禛的意思,也就是说,恐怕还是又几分恋栈的,只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才用了这样的方式。
想到这里,玉龄又觉得举棋不定了。最后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让胤禛自己去烦心吧。
好在胤禛并没有在跟大臣议事,通报过后,玉龄就被请了进去。
“福晋怎么来了?”胤禛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过来,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屋,顺便问道。规矩是规矩,但不妨碍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玉龄的重视。
“有件事情要问爷的意见。”玉龄说着往旁边扫了一眼。
胤禛会意,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然后才问道,“什么事这样着急?”
玉龄将瓜尔佳氏的话说了一遍,“娘娘说是皇上的意思,问你怎么选。若是有了决定,早些告诉皇上。”
“福晋觉得呢?”胤禛没有贸然做决定,而是问道。
玉龄道,“虽然是皇上让你选,但是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如果是下定决心,只管做就是了。胤禛身为儿子和臣子,难道还能够反对吗?既然问了他的意思,难道胤禛还能选禅位吗?那康熙心里难道就会好过了?
所以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或者说,答案只有一个。
玉龄也是刚刚开口之前,才突然想明白了。其实她应该早点想到的,可是大概还是心动了,所以总怀有几分侥幸,总觉得是康熙自己说出来的,真的选了禅位,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对胤禛来说比较好,于是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么重要的地方。
现在想明白了,在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真的有这样的好事落到身上,高兴归高兴,压力还是很大的。胤禛现在已经像是开挂一样了,何必强求更多?
胤禛听到玉龄的话,忽然笑了。
玉龄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福晋真乃贤妻,面对诱惑冷静自持,丝毫不为所动,真是为夫的福气。”胤禛道。
“这么说来,爷也跟我想得一样?”玉龄忍不住问。
胤禛点头,“爷虽然不知道皇阿玛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但正如福晋所说,皇阿玛并未下旨,而是询问我的意见。不管是出于忠义还是孝道,岂可答应?”
“何况。”胤禛抬头看着窗外,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就算身份只是太子,爷也能够将朝堂掌控在手中,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玉龄咬了咬唇,也朝他笑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机会都需要抓住的,只要抓住自己需要的就可以了。其他的放走了也不必可惜。因为如果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玉龄庆幸胤禛是冷静的,很快就做出了这个选择。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没有再管了,也不知道胤禛是怎么跟康熙说的,反正畅春园那边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后来玉龄才听胤禛说,其实康熙已经带着宸妃出京了,畅春园那里剩下的,不过一个壳子罢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大臣想要去畅春园求见康熙,妄图让他插手胤禛这边的事情了,再加上有胤禛帮忙遮掩,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皇帝已经悄然离京。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虽然胤禛还是没有登基,可是玉龄心里,总有点儿尘埃落定的感觉,不免就松懈了几分。毕竟现在,一切的艰难险阻都过去了,接下来仿佛就是一片坦途,只要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总能够走到。
虽然少了几分跌宕起伏的乐趣,可是相对而言,玉龄当然是更喜欢这样的安稳。
转眼到了秋天,因为之前胤禛答应了弘晖和弘晨两个孩子,若是功课学得好,就有奖励。于是两个正处于好动时期的孩子,便提出要胤禛带他们去木兰围场骑马狩猎。
皇子皇孙们的功课里本来就有骑射,胤禛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成器,别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再加上玉龄静极思动,也打算出去走走,于是便索性大手一挥,连朝臣和家眷一并戴上。
毕竟从前康熙主政的时候,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公费旅游,而胤禛接手之后,一次都没有过。虽然不说大家都会有意见吧,但是玉龄觉得,延续一下这样的传统,倒是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不能去得太远,毕竟这一路劳民伤财,远超想象。
但是木兰围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去承德的话,还可以住在避暑山庄里。行宫反正本来也要不少人打扫管理,经常去住一住才划算。
消息传出去之后,满朝上下自然都十分欢喜。能够出去旅游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能够显示地位的时候能够跟着胤禛一起去的,肯定都是深受信任的官员。而现在还没有得到信任的,也有机会在他面前出头。毕竟外头不比宫里,规矩没有这么大,机会自然也更多。
还真别说,出了京城,感觉就截然不同了。哪怕还是在行宫,哪怕规矩仍然那么多,其实也没有多少自由,但玉龄还是觉得松快了很多,像是压在身上的东西突然被拿走了似的。
胤禛虽然说是带他们出来玩,但是能陪着他们的时间反而少。于是征得了胤禛的同意之后,玉龄便每天带着弘晖和弘晨在附近骑马,为此胤禛还给他们派了几个弓马娴熟的侍卫过来。
弘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以在安全的区域里猎点儿兔子之类的东西,玉龄的骑术不怎么样,弘晨年纪还小,就是个陪衬。不过大家还是玩得非常高兴。
这天弘晖猎到了一只很小的幼鹿,兴冲冲的带回来。玉龄见了之后,连连夸赞,然后灵机一动,决定带着孩子们出去BBQ,烧烤野餐。
统治阶级虽然万恶,但是在这种时候,的确是非常方便的,玉龄一声令下,准备工作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一群人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搭好架子就开始动手。
两个孩子虽然小,但是秉承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原则,玉龄给他们分发了处理好串好的食材,要求他们自己动手来烤。
烧烤非常成功,虽然烤糊了不少东西,但是最后弘晖和弘晨还是有了很大的长进,烤出了能吃的东西。不过折腾了那么半天,别说他们两个,就是玉龄自己,也成了个浑身都是炭灰的泥人。
“来,额娘带你们去湖边洗一下。免得就这么回去,你阿玛看到了又要生气。”胤禛虽然现在对两个孩子改变了一点态度,但还是一样的高标准严要求,要是看到他们两个去烧烤,弄得一身的灰,非要气死不可。
给两个孩子清洗干净之后,玉龄蹲下来,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立刻觉得凉爽了许多。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古代的水质就是好,洗完了脸之后,便打算站起身离开。
哪想到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站起来之后没能站稳,身体晃了晃,就一头栽进了湖里。玉龄猝不及防之下,也没有闭住呼吸,呛了好几口水。
更倒霉的是,她倒下来的这里明明就是浅水区,可是水底下竟然有一块大石头,玉龄的头在上面狠狠磕了一下,只感觉一阵钻心剧痛,恍惚间还听见弘晖在焦急的喊着什么,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98 昏迷
胤禛是收到消息之后匆忙赶回来的。
太医已经给玉龄诊治过,只是撞到了头,又呛了水才晕倒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醒了之后再喝些药就可以了。
然而问题是,玉龄一直没有醒过来。
从掉进湖里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太医明明已经说过没有问题,她却一直没醒。弘晖和弘晨跪在她床前,哭得眼睛都快肿了。胤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晋的身子如何了?”
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太过着急,所以也没有问清楚玉龄的情况,现在看这些人的表现,自然忧心不已。
弘晖和弘晨趴在床上抽泣,根本说不出话来。乌嬷嬷没有跟着来,玉龄身边的丫鬟出去熬药了,所以屋里能够回答问题的,只有太医和胤禛派过来的侍卫首领。
听到胤禛问话,两人连忙走到他身边行礼。胤禛一挥手,“这时候不必多礼,说吧。”
“回太子爷的话,臣检查过,太子妃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脉象虽然有些弱,但毕竟是平稳的。只是……”
“只是什么?”胤禛皱眉。
“只是太子妃却是到这时候都没有醒过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臣也找不出其中的缘由。”太医惶恐道。
“找不出缘由?”胤禛闻言心中一阵烦躁。也亏得是玉龄没有什么大碍,否则这个太医会是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他摆了摆手,让太医退下,走到床边握住玉龄的手观察了一会儿,的确是面色平静,呼吸平稳,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这才转头去看跪在床头的弘晖,“究竟是怎么回事?”
弘晖抽泣着,说不出话来。胤禛皱紧眉头,转头去看侍卫首领,“你来说。”
侍卫首领连忙跪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当时奴才等都在收拾东西,太子妃带着两位阿哥到湖边,说是要给他们清洗一下。清洗时一切正常,谁知太子妃最后起身时,脚下打滑没有踩稳,便一头栽进了湖里。奴才等立刻将人捞上来,太子妃便已经昏迷了。后来奴才下水检查过,下面有一块大石头,太子妃想必是撞在了上面。”
胤禛沉着脸听完,也确定了的确只是意外,甚至都不是这些跟着去的侍卫的错。毕竟谁能想到那么安全的湖边,她竟然会踩滑?踩滑了也就罢了,那里是浅水区,最多呛几口水。结果偏偏那里就有一块石头。
能怪谁呢?似乎只能怪运气不好。
“奴才等失职,请爷责罚。”侍卫首领最后磕了个头,道。
胤禛摆了摆手,“罢了,下去吧。”
等人退下之后,他又转身来看着玉龄,心中焦躁难言。再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便愈发烦躁,厉声道,“哭什么!”
弘晖和弘晨吓了一跳,双双抬起脸来看向他,那神态十足的像是福晋,胤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罢了,你们在这里吵闹不休,你们额娘歇息不好,醒来怕是要生气。既然没有大碍,弘晖你带着弟弟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就行了。那时你们额娘想必也醒来了。”
弘晖有些不情愿,但是他早就明白阿玛的权威自己无法挑战,所以只能磨磨蹭蹭的拉着弘晨走了出去,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瞧着可怜极了。胤禛哪怕是在烦躁之中,也不免感觉有几分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胤禛心下一喜,连忙凑上前去,“福晋醒了?”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胤禛道,“福晋莫不是摔糊涂了?咱们这是在木兰围场。你方才带着孩子们去烤肉,结果失足跌进了湖里。现下可觉得好些了?太医说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床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问,“那孩子们都好吗?”
胤禛道,“自然都好好的,只有你一个人摔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床上的人扶了扶额角,“我大概是撞到头了,这会儿有些头疼,许多事情都记不真了……”
胤禛眸光一闪,“那福晋再闭上眼睛歇会儿吧,爷就在这里陪着你。”
“多谢爷。”她躺回去,但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问道,“爷不忙么?”
“再忙也比不上福晋重要。”胤禛道,“况且偷懒一时,应是无妨的。福晋就别操心这些了,只管歇着便是。”
“好。”她想了想,又问,“爷,现在什么时辰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戌时正了。今儿是九月十三。我看福晋的确是有些糊涂了,连这个都不记得。福晋该不会连今年是哪一年都忘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真是忘了。”
胤禛垂下眼,一字一字的道,“如今是康熙四十三年。”
躺在床上的女子眼中陡然迸出一道光亮,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喜色,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康熙四十三年?!”
胤禛的心陡然沉下去。他松开了和对方交握的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福晋。
……
玉龄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开始她根本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在黑暗之中待了一会儿,仍旧毫无动静,只能试着召唤自己的日记。结果还真拿到了。
日记出现在手中的瞬间,玉龄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明悟,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现在在自己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
穿越女!
玉龄心中简直惊涛骇浪。她一直在提防穿越女出现,也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可是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百密之中,仍有一疏!
穿越女都是魂穿,能够穿到别的人身体里,为什么就不能穿到她乌拉那拉·玉龄的身体里?虽然因为玉龄自己是穿越女,所以总觉得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穿过来,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可之前她竟从没有想过。
结果这件事情就这么突兀的到来,让她猝不及防,甚至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
还好自己虽然被挤开了,但是到底没有被挤出这具身体,只是意识被封在了这片黑暗之中,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玉龄忽然着急起来。
万一穿越女成功的骗过了胤禛和孩子们,岂不是就真的成功取代了自己?到时候胤禛的体贴关怀,孩子们的敬慕爱戴,全部都会属于另一个人!
虽然说穿越女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但是玉龄是知道这个世界的,在女主光环的照耀下,一点破绽根本不算什么。就像玉龄自己穿过来的时候,乌嬷嬷可能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没有多想,时间长了自然不会再觉得奇怪。
所以必须要在对方熟悉自己的身体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前,将身体拿回来!
否则的话,谁知道这个穿越女是怎么想的?万一用自己的身体做点儿坏事,等自己拿回掌控权,那真是有嘴说不清。再说了,玉龄忍不住想,这穿越女要是用自己的身体跟胤禛这样那样了,算谁的?
总感觉自己的四爷已经不清白了,但问题是不清白的对象,又是自己的身体……真是一笔糊涂账,所以坚决不能发生!
眼前的黑暗似乎无穷无尽,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出去,看来只能动用日记了。
玉龄平心静气,翻开日记,开始在上面写字。
等她写完了之后,日记上金光一闪,眼前的黑暗便慢慢的后退消散了。
玉龄“看”到,穿越女果然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正在跟胤禛说话。玉龄一下子着急起来,不断祈祷胤禛别被她骗了。后来反应过来这么祈祷根本不会有什么用,索性积蓄力量,准备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话说这争夺掌控权要怎么做,玉龄其实也不知道。不过她想来,只要自己能控制住手脚,那个穿越女肯定就不能再这么自在了。于是玉龄想了想,便集中精神,打算控制自己的右手。
正好这时候,胤禛松开了她的手。
玉龄本来是打算挣脱胤禛的手,引起他的注意。结果胤禛主动放开,这个办法就不起作用了。她想了想,索性来了一下狠的,控制着右手抬起来,给了胤禛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僵住了。胤禛和躺在床上的穿越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是同样的惊愕。